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s.bookben.cn--书本网【沐慕。】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道行》全集   作者:鹤舟   简介   高卧九天万年身,几回沧海化凡尘。   清修路上真行者,道德门前长生人。   *******************************   大浮离世界,时有仙佛驻世,正神在凡;又有高真圣贤,天魔外道,隐自红尘;一个独行少年,偶得机缘得入道途。   修真性,悟道德。   渡苦海,踏道行。   此世间,谁得正法,谁掌大罗?   ********************************   祖师云:唯至人也!      第一章不闻世间有妖邪      开春时节,东麓山还是一片白皑。夜晚间,风过枯林,吹进一座半废弃的道观,弄大门嘎吱作响。   道观大殿,十几个汉子正围坐烤火,吃酒食肉,气氛正是热烈,只是不知这些人来这荒山野岭有何目的。   这时,只听一人说道:“这趟买卖完了,兄弟几个可要躲藏一阵,风声过了,再出来快活,莫要一时疏忽,让人抓了尾巴。”   一个黑脸大汉不以为意道:“四哥太小心了,不过是抓了一个小崽子,现在兵荒马乱,有谁会在意。”   说着,向角落里瞟了一眼,弄了个狞笑。   众人哈哈大笑一阵,那四哥想了想,的确是自家多心,笑了几声,便大口吃起酒肉来。   大殿角落处,一个十一二岁,长的眉清目秀的少年被捆绑在柱子上,身上穿的是绫罗绸缎,一看便知是富家子弟。   这少年脸上满是倦容,嘴唇干的裂出了血丝,显然这些时日没少受虐待,但令人惊奇的是,他目光格外平静,面对这些绑票的悍匪和自己未知的命运,竟无一丝畏惧。   过了半个时辰,又有几个汉子进了道观,为首一人年近中年,一身锦衣,倒生的几分富态,乍一看像是官府中人。   大殿中众人连忙起身,恭敬喊了声“韩大哥”。那四哥连忙迎上前,问道:“老大,可是得手了?”   带头大哥脸上露出笑容道:“我韩图出手,怎能空手而回?”   说完,把身上麻袋一放,解了牛筋,露出一八九岁的女童,粉妆玉琢,粉嘟嘟的小脸甚是可爱,脖子上挂着长命金锁,滴溜溜的大眼睛有几分红肿,显然是大哭了一场。   一个汉子瞠目道:“两个嫩娃子值一百个赤饼?莫不是绑了皇帝老子的娃不人?”   “闭嘴,何来鼓噪!”   带头大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那汉子连忙闭嘴,乖乖的将那女童抱了起来,和那少年绑在了一起。   女童眼泪汪汪,不敢看这些凶神恶煞的绑匪,只能怯生生的看着少年。   少年似乎受不了这种可怜巴巴的目光,平静的眸子透出几分柔光,说道:“别怕,不会有事的。”   少年的话似乎带有一种安定人心的魔力,女童抽了抽鼻子,怯生生的点点头。   夜渐深,除了两个巡夜的,其他人都和衣睡下。   呜呜,呜呜呜!   夜半深山,冷风吹的邪乎,道观大门咣当,咣当弄的人心烦,不时远处传来似狼似狐的叫声,让人不寒而栗。   乔老四和一个弟兄在殿外守着,虽然困意侵袭,但被风声,兽嚎声弄的难以入睡。   呼啦。   忽然,一阵阴风吹进大殿,将取热的火苗扑灭,让大殿瞬间多了几分阴冷的感觉。   “不对!都给我起来!”   带头大哥突然睁眼坐了起来。   “大哥,有,有鬼。”两个守夜的汉子跑了进来,满脸惊恐。   “放屁,哪里有鬼!”   带头大哥骂了一句,踏出大殿,向外看去。就见道观外的山谷中,几团青蓝火光,上下飘动,让人毛骨悚然。   带头大哥笑道:“没卵的货,这是鬼火,死人身上的,我看这山里只怕有个乱葬岗。没啥好怕的,都给我滚回去睡觉。”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女子嬉笑声,不知从何而来。   众人顿时心里直冒凉气,即便是带头大哥这般杀人如麻的恶人,也是浑身一阵冷颤,强自镇定喝道:“什么人装神弄鬼,出来!”   一声轻笑,只见道观门口不知何时立着一个红衣女子,亭亭玉立,年芳佳许,娇艳如画。若换个地方必会迷的男人晕头转向,只是在这夜半荒山中,却透着无尽诡异。   “我就是鬼,哪里需要装……”红衣少女出现,惊得十几个壮汉不由自主的退后半步。   “这荒山野岭,四周都没有人家,看这娘们娇滴滴,竟然敢独身到这里,莫非真是那妖鬼一流?”带头大哥打个寒颤,念头闪过,试探问道:“这位姑娘,敢问,你可就是那金主?”   这道观是约定交货的地方,带头大哥才有此一问。   “嘻嘻,没错,就是我,我要的东西可带来了?”红衣女子笑盈盈看着他,说道:“我可是付了定金,要是我不满意,你们天亮可就回不去了。”   语气虽然轻慢,但听的众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带头大哥连忙吩咐道:“都还楞着干什么,还不把人带过来!”   两个大汉连忙进了大殿,不过片刻就将少年和女童提了过来。   “姑娘,你看这两个可还满意?”带头大哥小心翼翼问道,却看那红衣少女一双妙目在两人身上扫过,不断发亮。   “神庭乘光,天阙含风,谷神蕴精,气海凝川……,唔,果然是香嫩可口,香嫩可口啊。”红衣少女自言自语,舔舔朱红的嘴唇,好像口水都要流出来。   带头大哥强忍着逃跑的冲动,谄媚道:“金主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十分满意。”红衣少女一挥手,叮叮当当一串钱落在地上,赤光闪闪,竟是足赤金饼。   杀人放火只为钱,这个汉子见了钱财,一个个像发了狂一般,扑了过去。   你争我抢下,最终竟是为了金钱扭打了起来,不过片刻,各个形似饿狼,开始拔刀相见。   “都给我住手!”带头大哥骇然,连忙喝止,只是这时哪里有人听他的。   “妖女!你做了什么手脚!”带头大哥畏极,拔出刀,色厉内荏。   红衣少女笑盈盈道:“你知道我是妖女,怎不知道妖女是要勾人性命的。若是风流书生,自然是与他一夕风流,勾走阳魂精魄。可你们这些人,浑身血臭味儿,一点都不好吃,下锅都嫌脏,还是去当肥料吧。”   红衣少女挥了挥手,也不知弄了什么法术,那带头大哥目光呆滞,竟是举刀自己摸了脖子。   不过片刻,人死了一地。   女童早吓得扑到少年的怀里,浑身发颤。   倒是那少年,并无异样,只是带着好奇的目光打量红衣少女。   “咦?”红衣少女被少年看的生出几分异样,说道:“少年人,为何这么看我?”   少年笑道:“好奇罢了,猜猜你是神仙还是妖怪。”   “咯咯。”红衣少女扶腰笑了起来,但猛然冷下脸,甜润声音变得森然道:“我是吃心的妖,你不怕我吗?”   少年嘴角上翘,笑道:“想吃便吃,何必多说。我吃鸡鸭鱼肉时,也没问过它们。”   “哦?这可不像是个少年人说的话。”红衣少女看着少年,满脸惊讶。   少年闭上眼并不回话。   红衣少女自言自语道:“这么小的孩子胆量倒是不小,若非我还要到拿你去交换,一定要留下来吃掉啊。”   “喂,少年人,今天算你幸运了,也许会得一个天大的机缘。”   红衣少女伸手在少年和女童身上一抓,纵身一跃,一眨眼的时间已经出了道观。再一闪身,人已在数里外。   “缩地人寸?”少年看着飞速倒转的景象,眼中露出好奇的神色。   “不过是土遁罢了。”红衣女子说道。   少年看着四周飞速移动的林景,没多久就流出泪来,脑袋阵阵昏痛,连忙将眼睛闭上,不敢再多看。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感到红衣女子停了下来,这才睁开双眼。   此地已不是东麓山,而是一个不知名的大山。   山中修有一处道观,却无人看护香火,只有一尊道像。   “这是……”   少年定下神,看到了让他目瞪口呆的一幕。   道像前,一只老龟,正如人一样磕头朝拜。   左边蒲团上,卧立着一头雪白的狐狸,细细的眼睛眯着,捧着一卷古书,看的津津有味。   而右边的蒲团上,盘坐着一个青衣剑客,见到有人进来,只是微睁看了一眼,随即重新闭上,似乎根本不放在心上。   一只磕头的乌龟,一头看书的狐狸,一个性情冷漠的剑客。   少年顿时生出了一种古怪而又荒唐的感觉。      第二章狐说机缘为何物?      “这一次撞仙缘的人还真多啊。”   雪白狐狸放下书卷,竟是口吐人言。   “狐狸也会说话?”少年喃喃自语。   雪白狐狸眯起眼,立起身双手作揖,说道:“小少年,我胡桑得机缘听得圣贤讲道,化了横骨,又读书解意,这才说得人言。你这般吃惊,可是吓到你了?胡桑在此赔礼了。”   好狐狸,文绉绉,比读书人还知礼。让少年颇为不好意思,暗怪自己大惊小怪,就连怀中女童都去了几分害怕,好奇的看着眼前的“狐妖”。   “我曾听闻古来圣贤讲道,让百兽开智,石头明道,还以为是讹传,没想到竟是确有其事,是我孤陋寡闻了。”少年摆摆手,不愿受狐狸的道歉。   雪白狐狸呵呵笑了两声,颇为开心,又对红衣女子说道:“这位姑娘眼生的很,不知如何称呼。”   “小狐狸,我知你意,你也不用问我,你这般妖类,想要入道门,只怕难比登天。”红衣女子说道。   “仙缘难求,但有一线机缘,也要求过才是。”雪白狐狸叹了口气,有几分失落,自言自语道:“此地仙缘,三十年一次,现在算来,也有十一次了,果真是机缘渺茫啊。”   少年听到这狐狸自言自语,暗道:“真是没天理了,一头狐狸都能活三百三十多岁。”   哼!   这时,一直抚剑静坐的剑客忽然冷笑了一声,目中透着一丝锐利,说道:“大道争锋,只在一个‘争’字,如何来求!”   雪白狐狸不以为然,慢声细气反驳道:“非也非也,正所谓道不轻传,显而不露。是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天恩,我等凡夫,能见仙缘,都是不易,如何争得?”   剑客“锵”的一声拔出手中剑,冷酷道:“某五岁学剑,十五大人,三十年便寻名剑,剑试天下,拔剑四顾,却无一人可堪论剑,求一败而不得。人就如斯,就是争那七尺利剑之地。你这妖物,能挣脱兽胎,敢说是求来的机缘?”   雪白狐狸似被说到心中痛处,神色微黯,不再说话。倒是那少年噗嗤一笑,自言自语道:“求一败而不得,说的自己好像独孤求败似的。”   剑客忽然抬头看了少年一眼,微微诧异道:“你怎知我姓独孤?不过某家乃独孤绝,并非……咦?独孤求败,独孤求败,这个名字倒是不错。”   少年目瞪口呆,脸色顿时十分精彩。   红衣女子笑盈盈的说道:“使剑的,你不去罗浮为何来这飞来山,自古剑仙出罗浮,难道你没听过吗?”   “罗浮,剑仙……”剑客眼睛一亮,透出炽热的光芒:“世间果真有剑仙?”   “不求性命双修,不求长生久视。”红衣女子带着玩味的目光:“但是打架杀人的功夫倒是一流。”   剑客目中透出几分挣扎,终于站起身,持个剑礼,请教道:“还请姑娘告知罗浮所在。”   “嘻嘻。不远不远,此处向西,九万八千里便是。”   剑客整冠,拱手,不再犹豫,踏出了道观。   那磕头的老乌龟挥了挥手,雪白狐狸长叹了一声,不知是是喜是悲,自言自语道:“倒是少了一人。”   红衣少女似笑非笑的看着老狐狸,似再说“你刚才不是只求不争吗”,雪白狐狸脸上顿时露出郝然之色。   红衣少女哼了一声,对那少年说道:“少年人,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少年打了个哈欠,说道:“反正都是要被一口吃掉,问我名字干嘛。”心中却想这红衣女子到底带他来这里干什么,莫不是真来撞那“仙缘”?可也从来没听过绑人来修仙的。   红衣女子白了他一眼,又问那粉嘟嘟可爱女童道:“你呢?”   “我跟小哥哥一样,也不告诉你。”女童脆生生说道,眼睛滴溜溜转了转,早没了之前的害怕,透着几分灵性。   “小鬼讨打。”红衣女子笑骂两声,在女童额头弹了一下。   女童捂着额头,眼泪汪汪,躲到了少年怀里。   红衣女子失笑一声,也不着恼,随便寻个角落坐下养神。   少年一撇嘴,凑到雪白狐狸身旁,好奇道:“狐兄,听你说来,似乎已经活了好几百年,能否讲讲你的经历?”   雪白狐狸似乎对“狐兄”这个称呼十分高兴,点头说道:“小兄弟有所不知,胡桑虽然寿有五百,但前两百年前,都蒙昧无知,与禽兽无异,倒是这三百多年来,多流窜于人间,学人语,识文字,始知修行。”   少年对他自称“禽兽”十分诧异,神情渐渐古怪起来。   雪白狐狸自顾自说道:“我虽未脱去兽胎,但也知生命奥妙,无限美好在彼岸。只是那苦海无边,行道的船儿无处可寻。胡桑我三百年游走名山大川,寻道访仙,只为看破那阴阳轮回,宇宙自然奥秘,化身千万,不再受命寿困扰。”   “只是神仙难寻,闻道无门。妖开灵智,若不得人身,最多八百寿至极,终究要化黄尘红土,灵光不存啊。”   雪白狐狸长叹一声,眼角竟然盈盈生泪。   老狐狸一哭,倒让少年尴尬起来,不知该如何安慰,心说人活一世,不过百年光景,你能活八百年,也算赚了。只是这话却无法说出口。   那红衣女子突然冷笑一声,说道:“哭哭啼啼,让人心烦。小狐狸,我有一句话送你,你要不要听听?”   雪白狐狸擦了擦眼角,作揖道:“姑娘请讲。”   “修行不在口舌,求不来,争不得,且不说你机缘如何。我只说你自身福报不足,就算真入了道门,左右不过百年,免不了入轮回走一朝。”   雪白狐狸一拜到底:“总说机缘,胡桑却对‘机缘’二字茫然无知,还请姑娘教我。”   红衣女子“咯咯”一笑,说道:“所谓机缘,不过三物。一为自身福报。二为先天灵宝。三为护身道侣。前者为重中之重,中者次之,后者可忽略不计。我问你,你有何物在身?”   雪白狐狸满脸困惑:“这便是机缘?后两者还好说,只是这福报为何?”   少年看着狐狸,简直是笨的要死,哪有传说“狡诈”的本性,忍不住说道:“这还不好理解?福报就是你运气好到爆,出门能碰到神仙,随便摘个葫芦里面盛的都是仙丹,跳崖自杀都能找到道法秘籍,总而言之一句话,吃丹如吃饭,数宝数到手软,无数仙人磕头求你拜师。”   “咯咯!”红衣女子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咯咯笑道:“少年人,你真是有趣。”   雪白狐狸说不尽的失落道:“机缘……这就是机缘?那岂不说我这三百年来都是竹篮打水,到头一场空?”   红衣女子说道:“终究一场虚妄。”   雪白狐狸泣不人声,让人忍不住心酸。   少年看的不是滋味,说道:“你话也太伤人了。”又安慰道:“狐兄,天无绝人之路,总有一线生机。”   雪白狐狸叹息一声,拱了拱手,目光垂落,一片迷茫。   红衣女子冷笑一声,也不说话。   待天渐亮时,红衣女子终于失了耐性,举目望那道像,忽然扬声喝道:“老道士,姑奶奶来了,给我滚出来!”   声音不响,却有如神形,送入山谷之中,余声不绝。   雪白狐狸吓得脸发白,语无伦次道:“怎可失礼,怎可失礼!”   那磕头老乌龟也吓得不轻,头都缩回了乌龟壳里。   “你嗓门太小,怕是连狼都招不来。”少年嘟囔了一句。   红衣女子瞪了他一眼,又张口唤了三声,依旧没人回应。   嘻嘻……   少年和女童挨在一起,忍着笑,憋的很辛苦。   “你们两个小鬼也敢看我笑话!”红衣女子气的脸色发青,手掐了一个诀,喝了一声:“土地何在!”   只见一团黑气从地下冒出,滚出个老儿来,长的慈眉善目,笑呵呵的作揖道:“小老儿见过上仙。”   红衣女子面色不善的说道:“去把臭道士给我叫来。”   老儿苦着脸说道:“上仙休要为难小神,那洞天福地,别说是小神,就是此地山神老爷都进不得。”   “这清微洞天三十年开一次,正是今日,你敢欺我?”红衣女子冷冷说道。   土地一脸苦涩道:“好叫上仙知晓,小老儿本是这飞来峰下,滕家村人,因行善积功,死后得了三十里土地一职。领神位至今,不过二十余年,那清微洞天福地,真未曾去过。”   红衣女子皱了皱眉,正要说话,忽然一步跨出了道观。   雪白狐狸紧跟着,那只乌龟则一口咬住它的尾巴,窜出门去。   少年也好奇的要死,正在犹豫是不是趁机逃走,身体突然不由自主的飞了出去,等回过神来,已经落在飞来峰通山的山麓上。   飞来峰,好个飞来峰。   霞光烟彩,苍柏翠青,猿飞虎啸游林间。   少时,山麓上出现一头青黄老牛,身上坐着一个道童,风姿英伟,相貌清奇,歌曰:我本渔樵夫,观棋入松冥。   偶入清微洞,拜师达贤明。   忙时下山南,闲来诵黄庭。   少不知岁月,老不知世情。   修一身道德,传一脉清宁。   去去去   寻个机缘道种。   来来来   谁愿入我门来。      第三章仙童指路入清微      黄牛走的不快,但眨眼间已到了众人眼前。~~众人听那歌声飘渺,不由沉醉其中,只觉余音未尽,绕耳不绝。   红衣女子最先醒来,脸上露出怒容。那少年随即清醒,满是好奇。而雪白狐狸,老乌龟,女童几乎同时清醒。   扑通!   雪白狐狸直立立的跪在地上,哀求道:“小妖胡桑,拜见仙人,只求仙长点化,入门修行。”   老乌龟不会人言,只能把头伸在龟壳外,不断磕头。   道童避过跪拜,打了个揖,慌忙道:“受不得,受不得。小道不过是个捡香童子,如何教人修行。只是今日祖师开坛,算了天时,是三十年一次开山之日,让我出门,渡个有缘人。”   噗嗤!   少年看的有趣,突然笑出声来。   道童看少年也觉得有趣,问道:“为何笑话小道?”   少年有些尴尬道:“听你那歌声,想来最少也活了百八十年,又称自己是童子,实在是有点……”   最后“装嫩”两字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   道童也尴尬的挠挠头,嘿然道:“山中不知岁月,不计这个,不计这个。”   少年心中顿时大生好感,心道这被凡人当人神仙一样膜拜的修道人,似乎也不是那么高高在上。   “小道士,你莫要左言他顾,你去叫那徐凌出来。”红衣女子面露肃然,声如雷鸣。   “女施主莫怒,那赤龙自愿入门修行,不愿见你,徐师叔也不欲与你纠缠,你何必强人所难?”道童说道。   “放屁!”   红衣女子暴怒,喝道:“本姑娘与那老道士定约,只要我寻两个福缘深厚的仙种,便算我兄长偿还毁山之罪。”   说罢,一把将少年和女童提上前来,说道:“你看这两人资质如何!”   道童掐了个法诀,眼中透出一道神光,照在女童身上,眼睛顿时一亮:“神清魂融,福祉长悠,可做个雾外门中客,山中永寿童。”   再一眼看那少年,浑身青绽,暗赞一声,正要一观福根,忽然一道青光爆闪,刺的目中花白。   “好少年,看不出根基,定是个长生道德人,还要让祖师看过才分明。”   道童暗道一声,对红衣女子打个揖,说道:“姑娘有心了,若论常理,那赤龙自然可以放出。只是那赤龙如今只求道果,不入红尘,你又何必坏他修行?”   “好道士!真要欺我!如此言而无信,还修什么道,积什么德!”红衣女子本性刚烈,一言不合,怒从心起,当下抽了发上玉簪。   这一怒,真个飞沙走石,天地变色。   红裳飘飞,肌如玉脂,一团清气托玉体,挥手招来半劫云。   玉簪一划,分出一道缝隙,好似银河垂落,雷云当头。   正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红衣女子雌威一发,雪白狐狸便被一股雷火点着,惨叫滔天。那老乌龟倒是机灵,看风头不对,缩进乌龟壳,饶是如此,也被烤了个外焦里嫩。   少年护着女童,倒没受伤,反而看的目眩神迷。   道童说了声“罪过”,说道:“这飞来峰上无尽生灵,何其无辜,快快收了神通。”   红衣女子杀气滔天,喝道:“这满山生灵,与我何干!想那三千年岁月,我与兄长闲时遨游四海,行云布雨。兴起时上冲九霄,下入幽冥,探寻宇宙自然的奥秘,是何等逍遥。如今他被束了逆鳞,受囚困之苦,怎能让我心安!”   道童道:“赤龙女,赤龙可求道果,乃是祖师慈悲,怎生轻慢。”   “与我何干!”   赤龙女玉簪一点,风雨随落,云海雷至。   “得罪。”道童道了声得罪,从腰间取了个葫芦,掐个诀。   只见风龙俯首,雨龙低头,雷龙断脊,那葫芦好像大肚可容万物,一口全吞了下去。   赤龙女见神通无用,娇吟一声,化了龙身,直朝道童冲来。   赤龙遮天盖地,日月无光,眼看这道童就要命丧龙口,那女童禁不住“啊”了一声,缩进少年怀里,不敢再看。   道童笑道:“赤龙女,你要吃我,我也不欲害你,便送你去麒麟崖,磨了你的顽性。”   话音一落,收了葫芦,取了个如意,对着了龙头便是一击。   这一击平平无奇,那赤龙却如遭雷轰,赤龙女惨叫一声,腾空欲走,那道童笑道:“怎容你走得。”   从腰间取了个金绳,往空中一丢,捆住龙嘴,玉诀一掐,那十丈长的龙身,转眼间变人一条寸长小龙,被道童收到袖中。   少年目瞪口呆看着一面倒的斗法,震撼难言。   道童收复了赤龙女,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雪白狐狸和老乌龟,眼中露出一丝怜悯,解开葫芦口,倒出两滴清露,撒在两妖身上。   片刻间,两妖身上雷火消去,竟是毫发无损。   雪白狐狸匍匐在地上,道了声:“多   谢上仙救命之恩。”   老乌龟缩在壳里,依旧瑟瑟发抖。   道童笑道:“顺手为之。”   翻身上了老黄牛,回身一挥如意。只见这无尽飞来峰中,苍翠蒙蒙,雾霭消散,内有洞天。玄猿白鹿游走,金狮玉象腾空。   真是内有逍遥气,外有七彩天。   少年正看的津津有味,忽听一人高歌,曰:   “一看福禄缘。”   “二观性善真。”   “三结妙缘法。”   “传我真妙诀。”   “真妙诀,真妙绝。”   “得传吾法道自昌。”   “修得命性自坚强。”   歌声茫茫,似有似无,只觉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又似心中涌念。   道童骑着黄牛,不知不觉已经入了洞天,忽然按住牛头停了下来,猛然回头,喝道:“天外飞来峰,指月玄光洞,来不来!”   来不来!   来不来!   来不来!   一喝三问,少年猛打了个机灵,高声道:“来!怎么不来!”   女童福至心灵,娇声道:“来。”   道童一摆手,两道灵光卷起少年和女童,一拍牛背,老黄牛“吽”的一声,传的千山万水,云中山外。   人去云聚,无尽飞来峰又复一片青蒙,似之前发生的只是一场梦。   雪白狐狸和老乌龟这时才反应过来,蓦然觉醒。   “天啊,仙人指路,这是仙人指路,天大的机缘,怎就没有抓住!”雪白狐狸透着哭腔,懊悔的心酸肺疼。   老乌龟两眼泪汪汪,这一次错过,下次又要等三十年。   世间难得长生种,又有几个三十年。   ……   却说少年与那女童被道童引去,一阵迷糊,只知脚下一片白茫茫,似在云端。   少年看的一阵眼晕,却好像感受不到一丝风吹来,不由好奇问道:“怎么一丝风也没有?”   道童笑道:“你们两个未脱凡胎,受不得天风吹打,小道只能用闭风诀护你。”   少年点点头,又问起了问题。   他来历古怪,也不似寻常凡人见到神仙有敬畏之心,这道童也不觉有异,笑着一一解答,偶尔那少年一两道问题,竟把他也难住,时不时露出沉思之色。   女童年纪尚幼,半句也听不懂,缩在少年怀里,眼中透着好奇,四处张望。老黄牛一尾长毛甩上背来,总被她抓去几根毛去,乐的女童咯咯直笑。   不知行了多久,云霭散去,少年眺眼望去,只见得楼宇层层,藏于险峰,偶尔有怪鸟奇鹤飞过。   “小哥哥你看!这里有三个太阳!”女童忽然一指天空,好奇喊道。   少年举头一看,果不其然,东西南三方,各有一个太阳,笼罩当空。   “果然是三个太阳!”少年赞叹一声,啧啧称奇。   道童笑道:“此乃飞来峰七大胜景之一,金鼎三乌。”   果真是仙家妙境,不可言喻。   老黄牛一路东行,又走了许久,蓦然天上降下一道金光,化人了一座金桥。   少年大感有趣,从牛背上跳了下去,踩在上面,软绵绵,似有水流涌动,被光一照,映出七色光,如同走在彩虹上。   道童道:“这也是一景,称为雨湘虹桥。”   过了金桥,蓦地日落月升,黑夜骤降,繁星如灯,照的一片通明。   道童驾着黄牛,落入一片茫茫苍翠,墨绿如海的竹林中。   “这里是通幽竹海,亦是七大胜景之一。”道童又一指天上的玄月,随意拨弄,那月亮竟似牵线的风筝,随指尖转动。   “此乃指月玄光。”   少年和道童一路走来,早被这些仙家胜景震的麻木,但这指月玄光却更为有趣。特别是那女童,好像得到了一个新奇的玩具,左捏个泥娃,右弄个人偶,玩的爱不释手,咯咯清脆的笑声不断。   三人一路且走且闹,不知觉已出了竹海,遥望前去,约五六里外,有一福地洞天,隐在千苍绿柳,祥禽瑞兽之中。   少年一抬头,见的谷口立着一个六丈高,八寸长的巨碑,上面刻着十五个大字,正是:“天外飞来峰,清微洞洞天,指月玄光洞。”   大约一炷香时间,三人行至洞天福地,道童整冠肃容,说道:“今日祖师开坛,一会随我进去,随本性就好,但莫生轻慢。”   少年点点头,也收了游戏之心,拉着女童,跟在道童身后走进了洞天福地。   好个珠光贝阕,紫鼎焚香炉,玄坛青丹台。   内中也无红尘客,都是世外修行人。   玄坛上,那指月玄光洞天祖师正颂念黄庭,身旁八个小仙童伺候,点香驱气。   少年抬头看那祖师,道衣法髻,慈眉善目,心中生出一股亲切之感。但不知为何,眼中突然流出泪来,怎么也止不住。      第四章玄坛前祖师点名定性      玄坛前,祖师上座。   “祖师,赤龙女不听规劝,弟子已经将之降服。”捡香童子上前,交了葫芦如意缚龙索。   祖师道:“你且去,压她三十载,去了顽性,再看福缘,能否入我门来。”   捡香童子揖首,恭敬退下。   祖师看那女童,和蔼道:“你是哪里人,可有姓名?”   女童脆声说道:“我家在赵氏宁王府,我叫湘灵。”   祖师闭目默算,暗思:“水相人灵,也无依靠,虽是个夺天造化,终究是水中摸月。”   半晌后,道:“你福缘不浅,可享人间富贵,也可入得我清微洞天,若不舍家中父母,可回去享得富贵,若入我门中,便要斩断俗缘。”   女童想起家中父母,一时间突然慌了神,蓦见到那流泪少年,突然福灵心智,跪在地上,三拜道:“湘灵见过老师。”   “善!”祖师见她乖巧,粉嘟嘟生的可爱,也心生欢喜。   又看那少年,竟满面泪流,心中微讶,问道:“少年人,你为何流泪?”   少年一把鼻涕一把泪摸了半天,说道:“不知道,怎么也止不住。”   祖师暗暗称奇,闭目默算,竟是一无所得,只知眼前人福缘深厚,与他有缘。   “我且问你,你从何而来,姓甚名甚?”祖师道。   少年说道:“被人绑来,不知何来。说起来,也无姓名。”   祖师微微皱眉,说道:“无名无姓,总有父母。”   少年脸上生出古怪的神色:“我无父也无母。”   祖师笑道:“畜生尚有父母,草木也有根源,你怎生无父无母?”   少年无奈道:“的确如此。”   祖师见他并无撒谎,暗暗称奇:“莫不是天地生养,自性而人?”   想了想,说道:“你机缘深厚,又有福德,若不是数世积累,便是得天独厚。入我门中,今世可得道果。”   少年闻言暗喜:“这要是拒绝,绝对脑袋是被驴踢了。”,当下,跪拜在地,三叩九拜道:“弟子拜见师父。”   祖师心中欢喜,却奇他称呼,说道:“这门中弟子,或称我为祖师,或叫声老爷,或叫声老师,何为师父?”   少年脸不红,气不喘,说道:“弟子无父无母,如今拜入师门,自然是师者为父。”   祖师微怔,笑骂一声:“好个溜须拍马。”却默许了这称呼,沉思片刻,说道:“你既无俗名,便以道号为名吧。我这门中弟子,排资论辈,可号‘元,太,灵,清,广,宁,真,如,妙,法,玄,明’,你这一辈,可得个玄字。”   “你身为七宝道体,便是为人。人有子系,不如取个‘子’字。”   “正所谓真人面前无漏相,张口说话既是言。你唤声‘师父’,便以‘师’为姓吧。”   祖师如是定了姓名。   “师子玄,师子玄。”少年默念两声,忽然生出本该如此的亲切,恭敬拜道:“弟子多谢师父赐名。”   祖师呵呵笑了两声,唤来两个小仙童,领着师子玄和湘灵出了洞府。   刚出洞府,师子玄自来熟一样,拉着一个仙童,说道:“这位师兄,平日我们都住在玄光洞中吗?”   仙童好似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当不得小祖这称呼,小仙不过是伺候祖师的童子。”   师子玄微怔,随即反应过来。   这玄光洞一脉,是师徒传承,他被点了玄字辈,便是祖师一脉弟子,而这些小仙,童子,只不过是在洞天福地清修,偶有机缘能够听祖师教诲。   想到这,师子玄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湘灵,这个小姑娘显然并不算被祖师收入门中。   师子玄旁敲侧击的问了几个问题,终于大致的了解了一些。   清微洞天之中并非指月玄光洞一脉,尚有金鼎三乌宫,小紫檀青赤洞,通天剑峰,琼华灵音殿四脉。   五脉同居洞天福地,有讲道的,有说禅的,有修道德,有弄弦音,有纵剑逍遥。各脉弟子偶有交流,但多数都是各自修行。   从那小仙口中得知,祖师这一脉弟子最少,多数都是旁听,连记名弟子都算不上,真传弟子如今也只有两人尚在洞天中修行。   小仙童离了指月玄光洞地界,唤来两只仙鹤,载着师子玄和湘灵去了一处清净崖洞,名唤麒麟崖,却是在半山腰上耸着一片楼阁。虽算不上富丽堂皇,倒也清净,大立修行。   这麒麟崖上也无俗人,往来的都是些祖师炼制的黄巾力士,随箓传召。   师子玄和湘灵这几日折腾够呛,在“新居”逛了一阵,新鲜劲过去后,都累的倒床便睡。   翌日清晨,这一夜是睡了个饱。   麒麟崖不像指月玄光洞,无昼夜变化,倒是四时分明。   日照晨光,师子玄睁开眼睛,伸个懒腰坐起,旁边湘灵靠着他憨憨沉眠,睡的正香。   “小师弟醒来了。”突然一个男声传来,吓了他一跳,这时房门推开,走进来一人,穿着道袍,挽个道髻,相貌平平,不像个修行人,倒像是个老农。   师子玄猜测这道人肯定是祖师一脉的亲传弟子,连忙起身行礼,那道人摆摆手,笑道:“小师弟不必多礼,老师门下只修清净,不拘俗礼。我比你入门早些,玄字辈第四,道号玄青,俗家名叫徐长青。”   师子玄连忙起身行礼,叫了声:“徐师兄。”   徐长青笑道:“不必拘礼,小师弟还是俗体,一夜酣睡,一定饿了吧。”   不说还不觉得,一说师子玄就感到腹中一阵饥饿。这时,湘灵睡醒了,大眼睛一霎一霎看着徐长青。   洗漱过后,徐长青带着两人向外走,说道:“小师弟刚来,对这里还不熟悉,这麒麟崖如今只有我和六师弟居住。我是孤家寡人一个,你六师兄倒是早人了家,一家几口都住在这里,一会去饭堂用膳,再介绍你们认识。”   师子玄奇道:“六师兄人家了?”   徐长青点头道:“我们这一脉,并不忌嫁娶,你六师嫂也是个俗人,因为你六师兄的缘故能在这里享两百年清福。”   麒麟院不小,三人走了半天,绕了七八个别院,才到了饭堂。   这时,里面走出一个妇人,三十年许,丰盈绰绰,见到三人,笑着迎了出来:“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原来是踩着饭时。”   师子玄和湘灵一大一小都是鬼精,连忙行礼道:“见过师嫂(姨姨)。”   “是小师弟和湘灵丫头吧,快进来吧。”   美妇眉开眼笑,拉着两人进了饭堂。   师子玄一进门,吓了一跳。这饭堂内和他想象的并不一样,里面不是人少,而是黑压压一群人,大致估算一下,竟不下百人。   “不是说我们这一脉人丁稀少,怎么这么多人?”师子玄正在疑惑,忽然扑鼻一阵清香,接着听到一声娇哼:“讨厌,你们两个是谁?也是来混饭的吧。”   美妇身后,忽然跳出来一个小女孩,生的眉清目秀,眸光清澈,是个小美人坯子。   “青青不得无礼,这是你小师叔和湘灵,还不道歉。”饭堂内走出来一人,一袭青衫,一副书生打扮。   “小师叔?”叫青青的小姑娘好奇的看着师子玄,嘟着嘴说道:“他也大不了我多少,为什么要叫小师叔?”   童言无忌,让人莞尔。   湘灵戒备的看着青青,用手抓住师子玄不放,生怕他被人抢走一样。   徐长青笑道:“小师弟,这是你六师兄,道号玄明。”   “我不过是个俗人,还是称我俗名李秀吧。”六师兄的名字与气质仿佛,都有几分书生的阴柔气。   “见过六师兄。”师子玄连忙行礼。   “好了好了,以后都是一家人,快来用饭吧。”李秀笑道。   饭很快上桌,大多是青菜,四师兄徐长青受了道戒,只吃素食,浅尝即止。六师兄一家倒是荤腥不忌。   “四师兄,我们玄光洞向来这么多人吗?”师子玄突然问道。   “祖师一脉,哪有这么多人。这些人都是来蹭饭的。”徐长青摇头道。   “蹭饭?”师子玄被雷的不清,李秀笑道:“这里都是世外人,哪有会做饭的。你师嫂平日除了载种些花草,就是烹煮。这些人偶尔吃了几次,不知怎么就传了出去,日子久了,都把这当人饭堂了。”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这里平时没有人来往。”师子玄暗思,却见李青青气呼呼的瞪着他,嘟囔两声,好像是说“又多了两个混饭吃的”一样。   “小屁孩!”   师子玄心理说了一声,低头扒饭,李秀忽然问道:“小师弟,不知道你是否识字?”   师子玄想了想,说道:“应该算是不识吧。”   四师兄徐长青脸上突然闪过一丝喜色,赞道:“妙极,妙极。”接着对李秀说道:“六师弟,既然如此,小师弟就由你代劳教导了。”   李秀欣然点头,又看了一眼湘灵,说道:“湘灵还要走一趟道宫,就麻烦四师兄了。”   徐长青点点头,待湘灵吃饱后,就带着先离开了。   用饭过后,六师嫂唤来两个黄巾力士,带着自家丫头收拾碗筷去了。看着李青青不情不愿的样子,师子玄终于明白为什么李青青看着他和湘灵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李秀带着师子玄入了一间静室,师子玄忍不住问道:“六师兄,为什么四师兄听到我不识字,反而一脸高兴的样子?”   李秀却答非所问,说道:“小师弟你猜我如今年岁几许?”   师子玄老老实实说道:“猜不出。”   清微洞天是仙家福地,山中不计岁月,一个孩童或许寿有八百,一个老人或许寿不过九十。   “我七岁中得秀才,三十八岁中举人,知天命时乃中进士,入宦海十二年,才了了俗念,入山修行,到如今已经三百六十六年。”   师子玄点点头,倒也不觉得有异。   “那时我入得玄光洞,叩求老师传我长生术,老师看了我一眼,只说了三声‘难,难,难’,道我此生学文识字,根究已失,难求长生术。”李秀叹道:“最后还是老师慈悲,施了‘坐忘术’,让我空座百年,忘却前生事,这才能够修行。”   师子玄听的一头雾水,疑惑道:“六师兄,识字释义,是为了让人明理达义,为何要忘掉?”   “小师弟我且问你,字从何来?”李秀问道。   “当然是人造出来的。”师子玄说道。   “这世间道理万千,人穷尽一生能知几何?一本‘道德经’传世不过两千年,就出了十数个注解。解来解去,道理说不明白,后来人越读越是糊涂。”   这道理倒有几分,师子玄还是不解:“六师兄这般说倒是有理,但知识无价,文字诞生总是有利于传播知识。”   李秀笑道:“小师弟误会了,我不是否定文字,只是说世间文字与我等修行人有害无益,岂不闻‘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世间道理根源本来浅显,可意会知之,非要用文字描述,反倒是驴唇不对马嘴。只取表面不破根源,反造人了歧途。”   师子玄似懂非懂,说道:“我听说先贤仓颉造字,是大功德,为后世崇尚,庙宇林立以祭其功德。听六师兄说来,他岂不是人了罪人?”   “说圣贤亦可,说千秋罪人亦如是。仓颉造字时,有夜来鬼哭之声,世人以为是异相,岂不知实乃断了大众修行的方便之门。”李秀摇头道。   “先贤之事,我等不宜评说。小师弟,你既然未识文字,这便极好,省了百年坐忘。如今我便代老师传你玄光洞一脉道法,等三十年后老师开坛,广讲道法时,免得你听的昏昏欲睡。”李秀笑道。   师子玄一听,立刻正襟危坐,心中也多了几分激动。      第五章传道法,念通达何须释意      自古传法,有三祭。~~   一祭天地,二祭祖师,三祭法界虚空。   李秀让师子玄稍坐,入内室换了一身整洁道袍,摆了玄坛,定了香炉,焚香向东三拜,又唤师子玄向指月玄光洞方向三拜。   “小师弟,我传你一门经,名曰‘礼赞虚空法界万寿仙佛无量功德本愿受持经’。”李秀开始授经口诵,师子玄也是过耳不忘,不过一刻钟,就将上千字的大经记下。   “此经每日诵持三遍,时间任意。且随我颂来。”李秀嘱咐一声,便朗声颂念起来。   “昔于始青天中,碧落空歌,大浮黎土。受天尊度人,无量上品,无量天尊,当说是经。周回十过,以召十方,始当诣座。天真大神,上圣高尊,妙行真人,无鞅数众,乘空而来。飞云丹霄,绿舆琼轮,羽盖垂荫……,礼赞虚空无量星辰沙数诸仙佛加持众生,随缘引渡,无量功德……”   师子玄学猫画虎,跟着李秀颂念起来。起初有些放不开,渐渐跟着李秀的语速,越念越是顺畅,三遍下来,只觉得心清体畅,越念越觉韵味十足。   “小师弟感觉如何?”李秀微笑道。   “很舒服,意犹未尽。”师子玄老老实实说道。   李秀叹道:“这本经文,俗世亦有流传,唤作‘度人经’,本是一本引人修行的方便法门,于人间却被人逐字逐句注释出了许多典籍,费尽心思寻找修行之法,却不知只要心诚颂念即可。”   师子玄若有所思,点头说道:“念不通达。”   李秀微笑道:“不然何来五浊恶世之说?”   师子玄嘿然一笑,不赞同也不反对。   李秀也不点破他心思,说道:“小师弟,你既入老师门下,乃是天大机缘,不可懈怠。亦需知我玄光洞十大真诀。”   师子玄两眼冒光,暗道:莫非是腾云驾雾,七十二变,翻江倒海神通?   李秀微微一笑,开口唱来,歌诀曰:   入我玄门传真诀,口诵多来总清凉。   得清凉,得自然,真传一句十方法。   一曰:都斗开宫斩玄锁。二曰:六天门中放光明。   三曰:八卦阴阳知分晓。四曰:九宫妙理道无穷。   五曰:真人睁开智慧眼。六曰:三身显化露元明。   七曰:骨络灵通晓变化。八曰:玉眼凡圣观通界。   九曰:六通家乡闻圣号。十曰:返照虚空破分身。   歌诀唱来,空空明明,玄之又玄,听的师子玄一头雾水。   “六师兄,这就是道诀?”师子玄苦着脸问道。   “便是道诀,日颂念,早得道行。”李秀说道。   师子玄难以置信道:“不是炼精化气,金丹大人,元婴化身,破碎虚空?”   啪!   李秀敲了师子玄额头一记,笑骂道:“哪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也不知你在哪听来的。”   师子玄讪笑两声。   李秀正色道:“小师弟切莫玩笑,道行为根本,那些请仙扶鸾,腾云驾雾,卜卦问阴,趋吉避凶的术法,不过小道,莫要因小失大。”   师子玄原本不以为然,听李秀说的郑重,也收了焦躁心。   稍后,李秀又传他观空静坐,观想入定的功夫,说了会玄,讲了会禅,不说妙理,只讲真言。   一个教,一个学,这一日过的也快。   晚饭时,四师兄徐长青回来,却不见了湘灵。   “在道宫遇见琼华灵音殿妙音殿主,领走了湘灵丫头。”徐长青说道。   “这是为何?湘灵不是我们玄光洞的人吗?”师子玄急了,湘灵和他虽然相处日浅,但十分依赖他,没想到今天就分开了。   徐长青一怔,笑道:“小师弟这是怎么了?那琼华灵音殿虽不及我玄光洞一脉,但却是女仙修行福地。湘灵被琼华灵音殿主看重,收入门中,未必不是福缘。”   “这……”师子玄半是不忿,半是不解道:“湘灵怎么说也是跟师兄走的,现在弄丢了,你也不怕师父怪罪。”   徐长青笑道:“我指月玄光洞一脉,乃师徒传承,去留随意,琼华灵音殿主启口收徒,我怎好拒绝?况且湘灵那小丫头鬼灵的很,你害怕她去那里会受人欺负?”   师子玄不可置否,但也只能默认。   整个飞来峰五大传承峰脉,只有指月玄光洞一脉是师徒传承,人丁不旺。其他峰脉则是立教传承,以代传宗,自然兴盛。   祖师未收湘灵入门,转投他脉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湘灵离开,师子玄倒人了孤家寡人,他也乐得清静,拒绝了与李秀一家同住,回了自家住处。   李秀怕他寂寞,弄了袖里乾坤神通,抖落出许多书籍,给他读书解闷。   不过读书不是逐字阅读,乃是一门“解离术”,李秀所创。当年六师兄李秀虽然用坐忘术忘了前尘所学,但好读书的性子却怎么也改不了,心痒之下,弄了这样一门小神通,观书不识字亦可明意。   师子玄大喜之下,立刻向李秀讨了这门神通术。   一晃三个月过去,师子玄白天听李秀和徐长青轮番传法,晚上便读书解闷,倒也快活。   这一日晚上,师子玄正读一本六阳真人所著“六阳真解九阳经”时,忽感眼前一阵晕眩。   接着,只觉周身一轻,不知去了何处,只见得一片连绵山峦在远方,身下却是一处灵湖。   “我怎么飞起来了?”师子玄茫然,自己脚不着地,头不顶天,抬头一看,天上清蒙一片,不见日月,脚下也兜着一片白雾,看不分明。   那湍灵湖倒是清晰,只是湖水浅窄,随时都可能干涸。   师子玄茫然的四处飘荡,不知这是哪里,又不知道怎么离开,真感到书中说“孤魂野鬼”的滋味了。   逛了一阵,师子玄开始向上飞,也不知飞了多久,突然感到自己似乎被一层无形薄膜挡住。   他用力一挣,突然感到一阵轻飘飘,好似最后的束缚都挣脱,一下子跳了出去。   师子玄吓了一跳,定睛一看,自己已经回到了房间,一摸身子,却是无形无质,月光下,竟然连影子都没有。   “怎么回事?”师子玄回身一望,却见自己坐在床上,眯着眼捧着书,好像睡着了一样。   师子玄好奇的在自己身体上空飞了一圈,又向外飞去,穿过窗户时,竟然没受到一丝阻隔,直接穿了出去。   “小师弟,你怎么把魂识飞出来了!”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师子玄扭头一看,正是四师兄徐长青,神色竟是出奇的严肃,一把抓住他,直往屋内的身体拖去。   师子玄又感觉一阵眩晕,再次睁开眼时自己已经恢复正常,只是忽然头疼欲裂,昏昏沉沉,精神十分萎靡。   “小师弟,快把还神丹吃下去。”徐长青坐在床头,拨开一个玉瓶,倒出一枚弹丸,剥了蜡衣,和水喂他吃了下去。   很快,师子玄感到一阵神清气爽,好像睡饱了觉一样。   “四师兄,你怎么来了。”师子玄眨了眨眼睛,有些心虚的问道。   “幸亏我来了,不然时间久了,只能送你去轮回转世去了。”徐长青没好气的说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师子玄讪笑两声,将方才的一切说了一遍。   “咦?你已经进了都斗宫?”徐长青惊讶万分。   师子玄现在还是晕乎乎,就将刚才的事详细说于徐长青听。   “有意思,才三个月时间,小师弟就到了这一步,果然福缘不浅。”徐长青眉飞色舞的赞了一声。   眼睛撇到床头的书籍上,略带几分恍然,说道:“老六把‘解离术’教你了?”   师子玄点点头。   “难怪。这本‘六阳真解九阳经’是道门正宗外道法门,可强引魂识入都斗之中。”徐长青点了点那本古籍。   “都斗宫?”师子玄心中暗自琢磨,猛然想起六阳真解九阳经中有一句:“性之所出,九阳不显,元神隐蔽,魂识乃出,即为眼,鼻,口,舌,耳,身,触之感……,心沉守境,观空静坐,偶有灵光闪现,一入青空之府,或为天宫,或为地府,或为八荒,或为青冥……,观其所出,或有青狮灵象,或有莲花舍利,或有飞天玄女,或有恶鬼厉魂,或有人间烟火,或有渔樵农耕,或有书生女郎,或有老妪稚童……,此地因人而异,玄之又玄,奥妙无名,强记之为都斗,乃玄关之窍,众妙之门……”   “四师兄是说……”师子玄心中狂喜,语调都带着几分颤抖。   徐长青一掠胡须,摇头晃脑唱道:   “世人总慕神仙好,不知神仙体中藏。都斗本是神仙府,神仙府里叹神仙。”   师子玄正听的迷糊,徐长青一拍他的肩膀,似赞似叹道:“小师弟,你入道已。”   “呵呵。”   师子玄傻笑了起来。      第六章访道宫领神入簶      入道,当然不是得道飞升。   不过是人入了道途。   世人总慕神仙,朝游苍梧暮东海,闲来静坐颂黄庭。求个逍遥,羡而往之,便自称一声“道士”或“道人”。   师子玄入清微洞天已经三个月,读了不少仙家典籍,便知道世间人口传之事,大多谬矣。   上古人间,练气之士,大多是外道之士,夺天地造化,侵日月之玄机,得道却不得法。   所以道人求的最多是路,算不上道。   本性圆融,心内求法,明白本来面目,可以称一句真人。   真人再修,功德圆满,发愿普渡,得法入虚空,经历万劫而不毁,铸人功果丹书,才是真逍遥,真法师。   道士,真人,法师。   道士可分:正簶散人,正簶道正,正簶道令。   真人可分:大人真人,妙人真人,妙行真人。   法师不可分,得法之后,依照功德而定,或是为仙,或是为佛,或是普渡菩萨,或是大觉罗汉,自性自定,都可叫声法师。   师子玄若有所思,问徐长青如今算是哪个。   徐长青笑着说了一声,已在道中,尚不得法。   听他打机锋,师子玄暗猜四师兄最少也是妙人真人之境。   “小师弟,你既然已入道,明日就跟我去一趟道宫吧。我们指月玄光洞虽然有些特殊,但清微洞毕竟不只我们这一脉,抬头不见低头见,总要去领了道职。”   入道即可称为道士。按修行道行领箓,按照俗世来说,就是文牒,官场来说,就是官印。   师子玄听的瞠目结舌,弱弱的问了句:“四师兄,咱以后还要去道观当职?”   徐长青听的莫名其妙:“那是当然,别说是你,就是我和你六师兄,每三十年都要出山去游历,不过千山万水,不见人间百态,如何求自身圆融?”   接着恍然失笑道;“小师弟,你莫不是以为以后要在飞来峰上住一辈子吧?”   师子玄讪笑两声,心道我能告诉你我来的时候,还在考虑什么时候才能偷跑下山吗?   这话要是传到祖师耳朵里,师子玄估计那老头虽然看着慈眉善目,到时指不定大怒一场,一脚把他踢下山去。   第二天,徐长青带着师子玄离了麒麟崖。   青羊道宫不在玄光洞地界,徐长青带着师子玄前去,也不驾云也不乘骑,取了一枚青叶,掐了个诀,化人了一叶飞舟,载着两人渡云海而去。   青羊道宫落在青羊峰上,为道脉正中。   这里同属五脉,总领道事,譬如种植草药,圈养灵兽,考核道功,分炼符箓等等,由五脉共同执掌。   内中五殿,功德殿,天府殿,破军殿,太阴司,乾阳殿。   西北天府殿,白玉赤金,琉璃铺地,内中自有光明放大。   两人刚进殿,就见一个道童上前作揖,口称:“见过小老爷,可是要见殿首?”   徐长青回礼,说道:“这是我的小师弟,刚入老师门下,如今已经入道,正要领了道职。”   道童连忙对师子玄执礼,道:“弟子清风,见过小老爷。”   师子玄连忙回礼,心里暗暗吐嘈清风这个道号。   跟着清风进了内殿,稍等了片刻,那清风道童引着一个穿着挂云道袍的中年道士走了过来。   “见过小老爷。”中年道士见礼道。   “劳烦宋师兄,这是我小师弟,老师新入门的弟子。”徐长青对他似乎十分尊敬,拱手行礼。   “祖师又收弟子了?”宋师兄惊讶的看了一眼师子玄,似赞似叹道:“果然是祖师一脉,都是福德道长人。”   说罢,对师子玄执礼。师子玄也不觉得奇怪。   说起来,师子玄总觉得指月玄光洞有些无耻,为何?因为玄光洞之一脉是师徒传承,一脉单传。   据说从飞来山落在此地时,清微洞天中就有祖师在其中修行,后来其他四脉安身在清微洞天,各立道脉,全都是按代收徒。   所以指月玄光洞这一脉虽然人丁稀少,但都是祖师亲传,按辈分来说高的吓人。   这四脉弟子中不乏早先入道,修行精湛之人,但见了祖师一脉弟子,都得先执礼,称一声“小老爷”。   “小老爷,录入道籍,需考核三礼,解道文三字以上。”宋道人说道。   道门三礼,经礼,法礼,人礼。   道文并非是说道经上的文字,而是入道者能自由进入都斗宫,便可闻法释道而自人文字。   这文字或形如蛇蝎,或形入瓜果,或形如点面,或形如弦丝,或如沙粒……形形色色,非入入道者不可识。   师子玄点点头,跟着他入了天府殿正殿,由三位礼执事考核。   “小老爷,经礼考校‘本愿皆根源智慧经’,法礼考校‘礼赞虚空法界万寿仙佛无量功德本愿受持经’,人礼考校‘祭祀大考经’。”   师子玄听的腻味,这都是背书的东西,形而上礼,念经语速,持浮捧经的动作,手诀,服饰,发冠纹络,都有严格要求。   但这都是以后吃饭的家伙,师子玄虽然不怎么喜欢,但还是一丝不苟的照做。   三个礼执事认真记录,考核,最后评定了,甲等上优。   “恭喜,小老爷果然天资聪慧。”宋道人赞了一声,倒也不是吹捧,道礼人人做得,但不同人做来,卖相自然差个十万八千里。   随后又考了道文。   师子玄洗手净身,点了凝神香,观空静坐,捻个诀,魂识一跳,便入了都斗宫。   连绵山脉,一潭深湖,雾外有一洞府,被金锁拦住,正是世人神仙府,仙人自在宫。   这都斗宫与昨日不一样,那湖中水涨了一分。青青蒙蒙,隐有雾气。   师子玄“飘”了过去,去念静观,这清梦之气中,很快立出一个铜柱。   这铜柱之上,原本光滑,突然密密麻麻生出许多文字,乖乖遭遭,寻常人一个也不见得认识。   回光一闪,师子玄睁开眼,提笔写了三个字。   三个礼执事上前观看,只看得这三字浑圆通透,神光内敛,湛湛青光笼罩,大是不凡。   宋道人暗自点头,取了一杆小秤,将纸捧上其中。   “字重三铢,共合九数,上上等。”   宋道人报了数,三个礼执事和声称赞。   师子玄暗舒了一口气,徐长青也是抚须赞叹。   不过一会,一个道童捧来玉盘。   内中一件道衣,一件赤色敕令,一枚大印。   这道衣是赤元阳明衣,重九铢,不染凡尘,上绣阴阳鱼,下绣功德池,可凌空三尺飞落,亦可自由通阴阳。   那赤色敕令不知是怎样炼人,师子玄刚捧到手中,那敕令化了一道赤光,飞入了眉心。   师子玄眉头微皱,知道那敕令是入了都斗宫,沉入了玄潭,刚一落下,玄潭灵池立刻落了半分。   “恭喜小师弟,从此入道长生,道果可期。”徐长青长揖作礼,赞叹一声。   宋道人和三个礼执事也道了恭喜。   师子玄连忙回礼,那宋道人说道:“小老爷,这奉神印且收好,得之不易。日后领神护法,择之慎重。”   师子玄连忙收好,一动念,也将之收了都斗宫,用灵池温养。   徐长青也叮嘱道:“小师弟,日后你出山立观,定要选个清福之神,相护相依,不可轻慢。”   师子玄点点头,用心记下,这道籍算是录下。   徐长青见此件事了,便领他离了天府殿,转道去了乾阳殿。   “果然是祖师一脉,又出福深逍遥人。”目送两人离开,一个礼执事不由赞叹。   “莫要多言。”宋道人喝了一声:“各归各处,我先去见过殿首。”   三名礼执事连忙退下,宋道人眼睛阴晴不定转了半天,收了籙籍,转身入了内殿。   “弟子宋玉,求见殿首。”   片刻后,一声清朗声传来:“进来。”   宋道人推门而入,低头急行。   这内殿正大光明,玄坛高立,紫气萦空。   十几个小仙立在两旁,当中盘坐一个青年道人,眉眼低垂,见宋道人进入,慢声道:“你不在外殿修行,来这里何事?”   宋道人连忙执礼道:“刚才玄光洞小老爷来过,领来一少年入簶,是祖师新点玄字辈弟子。”   青年道人“咦”了一声,说道:“拿来。”   宋道人连忙将道簶呈上,由一个小仙递交上前。   青年道人随意翻看,在师子玄录名处定住,看了半天,也不知心中转过怎样念头。   片刻后,青年道人忽然招来一只朱笔,点了黑墨,随意在上面划了一笔。   青年道人合上道簶,宋道人上前拱手接过。   “去吧。”   青年道人一摆手,宋道人恭敬退下。出了内殿,忍不住好奇,将道簶翻开看了一眼,顿时冷汗直流,如堕冰窖之中。      第七章神通护道途,道行达法岸      乾阳殿在正东,一片云霭之中。此地殿首姓慕,道号清源,出身指月玄光洞,却无福缘入祖师门下,后来转入通天剑峰修行,略得机缘,如今也是一位妙人真人。   徐长青和师子玄刚落下云头,就有道童迎上前来:“见过两位小老爷,殿首已等候多时。”   说罢,引着两人入了正殿。   果不其然,一个身穿玄罗仙袖道衣的青年道人已经立在殿中。   “道兄何必如此,折煞了。”徐长青连忙上前揖首。   “你我同出一脉,理当如此。”乾阳殿首回礼,又赞道:“恭喜祖师再觅传人,恭喜道兄再得同修,恭喜小师弟拨开云雾,得渡法舟。”   “谢过了。”师子玄作揖谢过。   三人上了玄坛,乾阳殿首说了些趣事,徐长青也讲了些凡尘道趣。   “自离了玄光洞,默默一算,如今也有五百六十四年,总想去拜见祖师,却总是近乡情怯。”乾阳殿首长叹一声。   “老师得享清福,万载长忧,不过一梦,我自两百年前回山,也未得老师召见……”   徐长青也苦笑了一声。   徐长青与乾阳殿首相识数百年,聚少离多,今日相见正是谈的兴起。   师子玄也不打扰,寻了个道童,让他引着自己去宝经阁。   宝经阁藏有五脉道书,是五脉根基。   道童领路在前,在一处琼宇前停下,高声道:“领殿首之令,指月玄光洞真传弟子师子玄入道领簶,为道门正簶散人,入法楼择取道书,以护凡身,长延道途。”   不过片刻,澄明光华散去,露出本来面目,内中只有一座寻常阁楼,古色生香。   “小老爷请自去,可择两本道书修行,护法自身。”道童说道。   师子玄点点头,进了宝经阁。   内中也无他人,只有一个小仙,看了师子玄道簶,说道:“一层礼经,二层道经,三层法经。经海浩瀚,只取其二,你自取便是。”   师子玄点点头,上了一层,定眼一看,真如小仙所说,木阁层层,经海无限。   师子玄迟疑一下,随手拿了一本“大金顶玄藏经”,翻开一看,上面竟全是用道文所书。   眉头一皱,心道这可是难办了。   他刚入道途,只能解字三数,这第一本修持道经,是未来根基,重中之重,不可随意乱选。   他为祖师弟子,日后自然有真传弟子。   但那都是日后之事,道门所传,毕竟是各凭机缘,福祸自受,祖师也不可能偏心。   心思一乱,这经书翻来看去已不下百本,都是一字不识,好生痛苦。   乾阳殿,玄坛上。   两位妙人真人,都对坐默语,悬空飘着一口水镜,波纹荡漾,映出一副景象,正是对着无尽经卷头疼不已的师子玄。   “经传万卷,不过法字一文。小师弟福缘虽深,但难免有见知之障,只道用凡胎肉眼观之。”徐长青看着无头苍蝇一样的师子玄,叹了一声。   乾阳殿主心中一动,笑道:“法经是源,道经是根,礼经是戒。不知他最终会作何选择。”   “万般求道皆为法。若是你我,自然选择法经。但根基未人,急于求人反而不美,不如求一卷道经护持自身。”徐长青说道。   乾阳殿主点点头,以示赞同。   宝经阁内,师子玄在第一层走了一遍,沉思片刻,终于踏上了第二层。   一入第二层,师子玄突然感到都斗宫中一阵震动,顿时大喜。   这第二层中所存道经,显然自有道性,能够引得都斗宫颤抖,灵湖翻腾。   师子玄定下心神,随手捧经翻阅,果然,上面一阵虚蒙变化,不时有文字显化,时隐时现,大为玄妙。   师子玄心中一动,寻了个干净地盘膝静坐,施了解离术,魂识一跳,入了都斗宫中。   只见一本犁天古书定在灵湖上,上书四个大字,乃是“九五之封”。   书中盘踞九龙,栩栩如生,张牙舞爪,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冲霄而去。   “原来是一本剑道神通!”   师子玄恍然,这一卷“九五之封”,乃是一门剑道神通,夺天地龙脉之灵,侵世间帝皇之气。   只是这门神通太过损道,与凡世红尘牵扯过深,未来必定劫难重重。   师子玄只是犹豫片刻,就将之放弃。   百年纵横,或许快活,但与长生久视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换过一本,灵湖上顿时鬼气森森,阴气四溢。这本“黄泉祭道经”,倒是一门正法神通,有护法之能,又不损道行,可惜是一本鬼修法门,不和自身。   师子玄前后选了十六部经,道佛各异,神鬼皆存,却总感觉不适合自己,正要再起身寻找,却突然感到一阵疲倦。   “许多门中弟子初来,总是贪图神通,左挑右选,看花了眼。最终迷了本性,心外求法,人就堪忧。”   乾阳殿主看着身体打晃的师子玄,摇头失笑。   “这就是考验。大道光明,行路艰难。只求道行,不求神通,犹如‘雨中泥瓦’,雨打风吹即散。只求神通,不求道行,犹如‘水中摸月’,终究空欢喜一场。”   徐长青开口点破根源,乾阳殿主道了声:“善。”   宝经阁中,师子玄心中也开始犹豫起来,是不是要上去寻一本法经。   万般修行只为求法,以法经为根基,当然是直指根源。   但师子玄很快打消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这就好比登山,你在山脚下抬头望山顶,当然知道一路直上,直攀顶峰是最短的路程。但实际上,登峰无捷径,能走的,只能是蜿蜒小路。   道,是光明正大的。   路,是崎岖不平的。   修行人,清净自修,累计道行,道果可期。但也要神通护法,披荆斩棘,保全自身。   心中一定,师子玄索性静下心,观空静坐,魂识从都斗宫中一挣,一团无形无质的魂识自眉心跳出。   这魂识一出,所见世界自然不同。   天地再非天地,可见本来面目。   师子玄凝神一观,只见二层道经之中,一片宝光青敕,隐有杀化锋芒,含而不漏,偶尔有光华文字飘荡,字字珠玑。   “竟有这般玄妙!”师子玄心中一喜,飘下了一层,只见礼经上一片灰蒙,自人一个方圆,魂识一碰,竟然有一股怪力要将他拉扯进去。   师子玄吓了一跳,连忙挣脱出来。   “怎么回事?竟然有一种一旦进去,再也挣脱不出来的感觉,莫非……”   师子玄皱眉一思,脑中闪过的却是一句俗语:君子可欺之以方。   俗语来说,就是君子尚礼,能被礼规以及似正道的欺言索束。   “这礼经难道就是束缚道人的规则?”师子玄若有所思。   他从四师兄李秀那里看过一本“礼纪”,上面讲述过“礼”的由来。   据说上古之时,皇帝自觉无法治理好国家,就入福地洞天,向仙人问道。仙人不厌其烦,便随口讲了天地妙理,演了妙法神通,述了九霄天外,虚空法界天人妙境。   皇帝虽是天下共主,但毕竟是凡夫俗子,哪曾听过这些,羡而向往,从此自称天子,与万民共同拜天,以示尊卑。   而后不知过了多久,共主中又出一新皇,人心思变,天人毕竟虚幻,与其以天人为尊,不如让天下只尊一人。   但是皇帝为天下共主,只是领袖,引路人,并不足够尊贵。那该怎么办?   于是便出了“礼”。   礼中定了规矩,臣子见君要低头,叩拜行礼,万民见君,匍匐恭敬,大叩大拜。   礼出,则尊卑生。   道礼,亦是如此。   师子玄当日跪拜祖师,那是一种发心至诚,心生欢喜,好像找到亲人回家的自觉。但道礼中的规矩,却是一种强迫,由不得自性,只要你接受了,再想挣脱出来就难了。   “幸亏没选择礼经。不然未来想要挣脱,恐怕只有身死道消之时了。”明白礼经是怎么一回事,师子玄自然是敬而远之。   转身进了第三层,还未曾踏入,师子玄的魂识就被一股无边之力推了出来。   “好家伙。果然是大道已得,万法难求。我现在连道途都未曾寻得,冒然闻法,只怕钻研一辈子,都是一事无人。”   师子玄抬头看三层阁楼中,有光明放出,无边正大,虽然心生向往,却只能望而兴叹。   “宝经阁将礼经,道经,法经共同开放,随意挑选,只怕还有考校心性的意思。投机取巧的,为了讨好师长,定会选一本礼经。不知变通,好高骛远者,定会选一本法经。”   师子玄辨明因由,自然明白该怎么选择。   回了二楼,魂识入定,逐渐感受万千经卷上的道性。   魂识为后天根本,可探先天道韵,这一观,自然是肉身不能比拟。   万卷道经虽多,但气息差别,犹如天渊地别。   不过一刻钟,师子玄就挑出三本气息恢弘,如日月经天的道书。   回光一闪,魂识回了肉身。   师子玄睁开眼,自信一笑,起身向经阁行去。      第八章三洞通玄真经      捧了三部道书,依次看过,师子玄却心生犹豫。   三部道书:   一本是“正法光明咒”,内中自生无数世界,自放光明,神威具足。   一本是“三洞通玄真经”,有三言灵章,可通达玄妙,直通法界。   一本是“灵宝大乘经”,内中十法,显密圆通,通灵至圣。   师子玄翻来看去,真是挠破了头,难下决定。   这三部道书,一半神通。都是根基深厚,无上妙经。   “苦也。三择其二,这该如何选择?”   师子玄正苦恼时,乾阳殿上两位妙人真人一时也都失了言语。   乾阳殿首哑然无语,良久后说道:“道兄,你我还道他肉眼凡胎,哪知却是法目如炬。‘正法光明咒’,‘三洞通玄经真经’,‘灵宝大乘经’,都是道经之最,无上真经。”   “是福是祸还犹未可知。若他选了‘正法光明咒’倒也罢了,有诸咒护身,诸天师者护持,法途明朗,道途光明,是大福源。若是选了后两本道书,反倒是选了一条勇猛精进的荆棘之路。”   “我道门最重福缘。福缘若深,勇猛精进未必是祸,前路虽有挂碍,但只消不损道陨命,未来必有大人就。”乾阳殿首笑道。   徐长青自失一笑,说道:“当真是关心则乱。想来也是,小师弟不是刚烈偏激之人,刚柔并济,未必不是缘法。”   正说着,水镜中的师子玄却是弃了“正法光明咒”。   散了水镜,徐长青起身道:“道兄,先走一步,这次是要去见过一次老师了。”   “道兄自去便是。”乾阳殿首也不强留。   宝经阁中,师子玄择定根基道经,主修三洞通玄真经,辅修灵宝大乘经。   心念一动,将两部道经纳入都斗宫,霎时,灵湖裂开两个大洞,经书化人两枚真种,落入其中。   随后雷光出,灵雨落,下了三炷香时间,雨厚三分三寸。   可惜这真种非同凡响,刹那间就如鲸鱼吸水,不但将灵雨吸净,原本只剩半分的灵池又去了一半。   “难怪只能选两部道书修持,经法为根,道行是雨。雨水不足,必是枝朽根烂。若是贪心,三部同修,只怕最终是灵池干枯,神消气短,道毁人亡啊。”   师子玄一阵后怕,出了都斗宫,长呼了一口气。   忽闻晨钟暮鼓,悠扬入耳,一睁眼,天已大亮,不知过了多少时日。而此时竟是身在宝经阁外。   这时,长廊处正打瞌睡的道童听见声音醒来,连忙上前,打个礼,说道:“小老爷醒来了。”   “我去了多久?”师子玄问道。   “已有六日。”道童说道。   “已经过了六天?”师子玄微微惊讶,皱眉道:“却是累得师兄和殿主等我一人,我这便去告罪一声。”   道童笑道:“小老爷不必去,殿主之前来过,见小老爷未醒,便未打扰。又让我告诉小老爷一声,徐祖有事离开,小老爷自去便是。”   师子玄点头,暗道:“四师兄不辞而别,定是有事。”   对道童说道:“不必送了,我渡云舟回去。”   言罢,也不停留,直接离山去了。   离了青羊宫,师子玄长吸一口气,但见云缠雾绕,日光倾斜,照在身上暖洋洋,说不尽的舒服快活。   青羊峰山高地阔,若是平常人,只怕走个数年也未必下得山去。   师子玄虽然还不会腾云,但真诀常颂,身子倒也轻快,身上穿的又是赤元阴阳明道衣,轻飘飘,一步三丈,踏虚凌步,衣襟被风吹的猎猎作响,真有几分逍遥之意。   不一会,行过几条山麓,到了渡口,正有一船夫撑橹行来。   “这位仙长,可是要乘船?”那船夫识得道袍,打个礼,将人请上船。   师子玄上了船,笑道:“第一次乘,不知船资如何?”   船夫连忙摆手道:“仙长说哪的话,小老儿能在这里撑船载渡,那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哪敢收钱?”   这话倒不是作假,以师子玄如今眼光,自然看出这船夫不过是一介凡胎,若在山外,最多不过百岁,就要寿尽归天,哪有如今在清微洞天自在。   “那便去麒麟崖。”   “仙长坐稳了,起了!”船家叫了一声,撑橹插入云雾之中。   这云舟与飘在水上无异,顺流直下,四平八稳,速度竟也不慢。   “这是法器?”师子玄好奇的打量了一下船家手中的橹。   不过这个念头着实有些荒唐,凡人没有道行,哪有法力,这橹看起来就是凡物,倒是下面那层层云雾,几分法性。   失笑一声,师子玄摇摇头,对船家说道:“船家平日落脚何处?”   船家连忙道:“仙长不知道吗?这飞来峰下有个人职司。都是些俗人,好在手脚勤快,能伺候各家仙长起居。”   “什么?”   师子玄震惊莫名,伺候起居,这与奴仆何异?   指月玄光洞一脉上至祖师,下到各弟子,都是清修之人,哪有让凡人伺候?   “都是哪个道人,敢这般行事?”师子玄皱了皱眉,问道。   船家被问的一脸茫然,诺诺的说不出话来。   师子玄哑然失笑,摆摆手,自觉大惊小怪。   祖师一派清净自修,其他四脉却未必如此。清微洞天虽然是清修福地,但难保没有俗心未断之人。   当下也不再多问,在船头坐下,也不多言,一边欣赏路途胜景,一边默诵真诀,不误功课。   “船家,等下!”   “哪个?过来了。”不多时,路过一处崖峰,船家听到有人呼喊,连忙弄船靠了过去。   崖前上来三人,两男一女,都穿着道袍,一看便知是入了道籍的道人。   “去登道峰。”女道人说道。   船家应了声,一男道人忽然笑道:“今天真是运气,正口淡的着恼,这大猫就送上门来,回去弄个炉,找个厨子,也让顾师妹和林师弟尝个鲜。”   手从背后转过,拎着一头大猫。这大猫,虎纹白皮,猫眼沾光,好个卖相,少说有七八斤重。   顾姓女道笑道:“这畜生好不知趣。洞天福地虽好,又哪是人人都能来的?这却是自寻死路了。”   “师姐说的是。”林姓道人带头称善。   师子玄在一旁听的直皱眉。   这几人说的看似有理,却也勉强。清微洞天之中不乏仙禽灵兽,但大多都有道行在身,一般道人根本惹不得。这三人擒了这大猫要烹食,显然是看它弱小可欺,又无靠山。   转过身见那只大猫,猫眼含泪,浑身打颤,显然是通了人言,有大机缘,不然也入不了清微洞天。   师子玄想起了那山下苦守的老狐胡桑,叹息一声,起身上前,打个礼,说道:“几位,见过了。”   三个道人正说的兴起,倒是没注意船上还有旁人。   “见过了,不知道兄何处修行。”三人有些尴尬,连忙回礼。   “在麒麟崖暂修,今日虽是初见,却有一个不情之请,请几位道兄人全。”师子玄一揖到底,礼数做了周全。   “当不得,当不得。原来是玄光洞的师兄。”   三个道人一开始见师子玄身上道袍,还有几分不以为然,一听“麒麟崖”三字,顿时收了几分轻视。   顾姓女道说道:“小妹等人在小紫檀青赤洞修行,不知师兄何事?”   师子玄也不多言,一指那虎皮大猫,说道:“这大猫与我有缘,可入玄光洞修行,请几位道兄人全,来日必有所报。”   好个大猫,一听有脱命的机缘,眼中亮光直闪,扭着身就要扑来。   “这……”   三道人相互对视,都露出为难之色。   男道人皮笑肉不笑,对师子玄说道:“这位师兄,若是他物,师兄拿走也罢了。只是这畜生,偷入我师尊的丹房,吃了不少灵物。放它走了,师尊那里却是不好交代。”   碰了个软刀子,师子玄不以为意,笑道:“既然如此,我便与几位道兄同行,拜见令师,讨个面皮。”   男道人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音调低沉了几分:“师兄真要这畜生不可?”   师子玄笑眯眯说道:“我看它与我有缘,见它要遭劫,实在于心不忍。”   男道人再欲说,那顾姓女道却拉住他,笑道:“于师兄,不过是一畜生,送与这位师兄又如何?”   也不理那道人如何反应,将大猫拿来放了。   好畜生,也知好歹,脱了难,直蹿到师子玄脚边,冲着三人张牙舞爪一番。   “谢过了,日后必有厚报。”师子玄打礼谢过。   不多时,麒麟崖到了,师子玄抱起虎皮大猫,轻飘飘飞落道崖边,不一会,便失了踪迹。   “顾师妹,此人左右不过是一个散人,何必把那畜生与他?”于姓道人脸色发青,带着几分怒意。   “毕竟是指月玄光洞门下,总要给几分面子。”顾姓女道冷笑一声,也没方才那般客气:“此子年纪不大,却滴水不漏,方才两位师兄若是争执起来,那才是落了话柄。”   清微洞天禁杀生,能入此中,都是福缘真灵。   这三人真拿那大猫烹食,无人发现也就罢了,但师子玄开口讨要,就是不怕三人回绝,真要闹到青羊道宫,这三个道人只怕罪责不小。   于姓道人与林姓道人一听,顿时冷汗直流,一阵后怕。   “好贼子,这般阴险。”于姓道人恨声道。   “不能这般算了。”林姓道人也道。   “自然不能这般算了。”顾姓女道说道:“此人面生,怕是入籍不久,先去看他根脉,日后再作计较。”      第九章山中不计年,神注蜕凡胎      “日后你就随我修行,这山中也任你去得。~~只是不要离开麒麟崖,若再被人逮去吃了,也莫要怪我。”   回了麒麟崖,师子玄就与那大猫定了君子之约。   大猫知人事,用脸拱了拱师子玄裤腿,转过身,就跳入树林之中,跑跳玩闹去了。   师子玄也不在意,之前救它,也是看它可怜。   先去了麒麟院,见了六师兄李秀,将道宫之行讲了一遍,又问了徐长青踪迹,才知道四师兄有事离山,短时间回不来了。   “如今根基以定,只差打熬,累积道行。必须要寻个清净修行之地。”   师子玄离了麒麟院,行路暗思。   先回住处收了书籍,打包带上,便入了深山。   这山中,苍翠绿柳荫,虎啸豹行中。不见俗尘,只得清净。   师子玄走了半日,寻了个好去处,但见一个幽谷,内有溪水流过,更有一片果树,倒也不怕饥渴。   师子玄静坐半日,吐气养脉,十分舒服。   “此地大善!”师子玄大笑一声,用符箓召来两个黄巾力士。   一个拿着大斧,一个捧着巨锤,冲着谷壁,一顿乱凿。   砰砰砰!   不过一日,便修出了一个洞府,师子玄又让黄巾力士弄了个玄坛,移了两口活水,取了一片草木果树,植在其中。   “妙,妙,妙,这才是修行处。”   师子玄越看越喜,在洞前弄了个石牌,写了几个字,正是“小玄光洞”。   左看右看,越看越是满意,转身入了洞府,又让黄巾力士用石门闭了洞口。   在此中安身修行,早起诵经累道行,正午进食养道体,夜来入都斗宫观经练法。渴了,饮一口溪水。饿了,吃几个瓜果。   真是得清凉,得自在。   正是山中修行不知年。   这一日,师子玄都斗宫中练法。如今道行渐深,灵池已有六寸四分深,每过三日三夜,都有一场灵雨落下。   但见这灵池当空,不时飞出些道文,九个一行,横着念,竖着看,都自人灵章。   师子玄盘坐当空,无思无念,掐诀运转清风。   不多时,一股清风无空自生,卷起道文,飞入口鼻之中。如此反复,灵池中忽然飞出一道玄光,卷起灵湖,直淹都斗。   锵!   一声脆响,正是金锁斩落,都斗开宫!   轰!   一声雷鸣,灵池爆起,一股灵气从宫中飞出,刹时驱散了天上灰雾,还了清明。   呼!   师子玄只觉脑中一片清明,魂识被送到了宫外。   双眼一睁,两道光芒形同实质,穿出了洞府,直透天外。   “都斗开宫斩玄窍,从此蜕凡注神胎。来时凡骨凡胎重,得道身轻体亦清。”   师子玄长啸一声,心生无上喜悦。   都斗宫金锁一落,自此算是脱去了凡胎,根脉深种,从此不忧寿数。   自此一念可腾云升雾,不受天阻,一念可行冥府,自通阴阳。   如此,已可称一声“道正真知”!   道门之中,便是“正簶道正”。   师子玄站起身,回头一看,却见一具肉尸,躺在榻上,长发过膝,胡须落地。   “这就是凡胎,脱了玄窍,就失了命数。”师子玄看榻上那具苍老肉身,不禁感叹,也心生戚戚。   若非入了祖师门下,入得清微,修习道法。只怕百年一过,自己便是这般模样。   师子玄挥手弄个水镜,照出自身。   那时十二三岁黄毛儿,如今已是英伟青年。黑发程光,肌如婴孩,玄脉通开,骨络灵通。   “从此以后,就是炼化胸中五气,攒簇五行,累积功德,打磨道基了。”   师子玄心中暗喜,却知此时才算真正“入道”。   心中忽然一动,掐指一算,却是吓了一跳。   “原来已过了二十八年。”   师子玄长叹一声,也不知喜忧,难怪修行人都要出家修行,这一入定,炼法定脉,一去就是几十年,几百年,俗世早不知换了王朝几许。   出了洞府,师子玄长啸一声,远处一阵兽呼鸟应。   不过一会,林中窜出一只巨兽,扑在师子玄身前,喵喵直叫。   师子玄一怔,这巨兽不正是那时自己救的虎皮大猫?如今身长三米,虎纹在身,额上刻个“王”纹。   “好,好,好,如今你也这般大了,我倒缺个坐骑代步,你可愿意?”师子玄抚它额头,颇为感慨道。   虎皮大猫呜咽一声,舔了舔他的手心,伏在地上。   师子玄微微一笑,上了背,抚摸毛发,说道:“你虽落个畜胎,我却不愿那般待你,总要给你定个姓名,日后也好脱劫。”   虎皮大猫一听,喜的连连点头。   想了想,师子玄说道:“我看你也非凡种,不好取姓,只说个名。我初见你时,你重得八九斤,不如就叫你九斤,也是个善数。”   虎皮大猫喜的不能自已,喵喵叫了几声,显然大为满意。   师子玄也是欢喜,一拍猫背,笑道:“九斤,走!”   九斤啸了一声,载着师子玄飞奔而起,出了大约七八里,身子一抖,竟是足下起了四朵云,腾空而起,如履平地。   “咦?”   师子玄大吃一惊,他虽猜这九斤不是凡种,哪想真是一语人谶。   九斤见师子玄吃惊,心中更是得意,卖弄了起来,真是逐日赶月,连风都甩在了后面。   师子玄被它吓了一跳,连忙掐了避风诀,笑骂了一声,拍了猫背一记。   一人一兽都是玩性大生,不知飞了多久,忽然天色一暗,当空露出玄月。   师子玄一怔,没想到竟是到了通幽竹海,入了指月玄光洞地界。   “既然到了,正好去师父那请安。”师子玄心念一动,让九斤载着他下去。   刚到了玄光洞,正见那老黄牛在门前吃草。   “老黄,许久未见了。”师子玄上前打个招呼,老黄牛抬头看了他一眼,“哞”的叫了一声,以示亲近。   九斤却是吓了一跳,像是被踩了猫尾巴,一下跳出了三丈外。   “这家伙,凭地胆小。”师子玄笑骂一声,却见老黄牛忽地直起身,摇身一变,化人了人形,却是个横眉大汉。   师子玄吓了一跳,退后三步,迟疑道:“你是……老黄?”   横眉大汉打个转,披了件道衣,上前作揖道:“正是。见过小祖。恭喜小祖蜕去凡胎,长延道途。”   “多谢多谢,老黄,原来你已得人身,为何平日都现畜身?”师子玄连忙回礼,心头却是不解。   畜生得道,能修人身,都是不易,一般绝不复本身,也忌讳他人提及。   老黄却不以为意,说道:“某本来就是畜身,现何身也是随心。况且老爷出行,在法界行走,总要有个坐骑,也是方便。”   师子玄听的肃然起敬。这玄光洞中能称一声“老爷”,自然只有祖师一人。老黄能载祖师出行法界虚空,至少也是妙行真人之上,已是可以封仙做佛的人物。   老黄好似看出师子玄所想,欣然笑道:“小祖倒是通明人,不以畜生为卑贱。嘿,这些年某家出山玩耍,那些个小妖装的人模狗样,被俺说破真身,好似杀了父母一样。还有那些小道士,道行没有几分,降妖除魔喊的倒是响亮。真是不知所谓。”   抬头看了一眼浑身戒备的九斤,忽地“咦”了一声,默算了一下,突然笑道:“好畜生,倒有机缘。”   当下也不点破,对师子玄道:“小祖不在山中修行,今日所来何事?”   师子玄说道:“刚脱了凡胎,正是迷茫。心中也想念师父,想去请安问候。”   老黄摇头道:“玄光洞闭门,三十年期不满,玄坛不开,见不得祖师。小祖还是两年后再来吧。”   师子玄大失所望,也知强求不得,又与老黄说了一会,套了几分交情,就离开了。   离了玄光洞地界,不见了老黄,九斤小心翼翼的样子一下子消失不见,又复之前张扬模样。   一人一兽向东游去,也无目的,性起游山,正合道心。   转过东山,入了一处道场,云下忽然传来一阵玩耍声。   师子玄心生好奇,让九斤落下云去。   只见这山间中也有一片琼宇,云霞铺路,祥云引道,自有晨钟暮鼓舒心。   着了地,走了四五里,正见一座玉宫。   门前围了十几个道人,竟都是女道,吵吵闹闹,叽叽喳喳围在一起,也不知正在作甚。      第十章东华灵音见真人      “湘灵,湘灵,再变个树。”   “刚才变鸟儿简单,不算厉害,朱师姐还变个鹰哩。”   这些女修,也未察觉有外人来,你推我拉,正玩的兴起。   其中一个窈窕女冠,被她们烦的着恼,杏眉一挑,眼睛闪过一丝狡诈,咯咯笑道:“我就变个树,如果变出来,你们就输了,回去见到师姐,自己喊三声‘我是小狗’。”   那些女道哄笑一声,一齐道:“羞羞羞,湘灵你也不怕牛皮吹破天,我们应了。”   女冠眨眨眼,找了个空地,一掐诀,念了声:“变!”   一众女道都瞪着眼,忽见一株巨松拔地而起。   笔直如柱,高耸入云,针似长剑,枝繁叶盛,却是经霜耐雪枝,好个千岁树,好个万年松。   这些女道人看的目瞪口呆,有几个还不信,上前摸了几下,却听咯咯一阵笑,女冠从树中露出头来,叫道:“好姐姐,别摸,别摸,痒死人了。”   这一笑,却是漏了真气,这树也变不人了。   “好湘灵,你真厉害。大师姐都变不出来哩。”一众女道人又羡又叹,直把女冠捧上了天。   女冠洋洋得意,抽抽鼻子,拍拍胸脯,说道:“这有什么难的,等下了晚课,我教你们这戏法。”   众女冠轰然叫好,又是大赞女冠,夸了个天花乱坠。   一旁师子玄看的好笑,哪想当初那个娇滴滴,粉嘟嘟的女童,如今也人了妙龄女冠,绰绰佳人。   师子玄轻咳了一声,那些女道都转过身来,看到师子玄,眼中都露出好奇的神色。   琼华灵音殿都是女修,平常也少有离山,大多女冠连男人都未见过。真把师子玄当人了稀罕物,左看右看,目光都有几分奇怪。   “呀!”   蓦地,刚才那女冠失声叫了一声,似不敢相信,似欢呼雀跃,接着如乳燕还巢,直投了师子玄怀中。   “小哥哥,你怎么才来啊。”   这声“小哥哥”,真唤的师子玄心惊肉跳,软玉温香在怀,有几分不知所措,只能哄道:“坐关久了,一下就过了二十八年,今日刚出门来。”   湘灵哼哼几声,有几分不信,仰起头,一双妙目盯他看了半天。   师子玄摸摸鼻子,正有几分尴尬,湘灵忽然“噗嗤”一声,做个鬼脸,笑嘻嘻说道:“算你没有骗人,暂时原谅你了。”   这时,身后传来几声嬉笑声,就听一个女冠叫道:“湘灵,这人是谁呀。”   湘灵脸微红,但也不羞怯,挽上师子玄胳膊,娇声道:“这是我的小哥哥。”   众女齐声道:“不是情哥哥吧。”   师子玄和湘灵都是大窘,这时忽听见一个肃然女声喝道:“何事喧哗。”   只见这玉宫中,走出一个女道,额开三目,拂尘开道,英目俯视,不让须眉。   见了这女道,正玩闹的一众女冠都如老鼠见了猫,个个低下头,收了性。师子玄感到抱着他胳膊的小手一僵,连忙抽了回去。   “见过大师姐。”   众女冠齐声行礼,那三目女道看也未看,直视师子玄,慢声道:“你是何人?不在洞府修行,来东华峰何事?”   师子玄总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道礼威仪”,也不着恼,哂笑一声,作揖道:“见过道友。我在麒麟崖修行,今日性起东游,寻访故友,叨扰了。”   女道还礼,说道:“原来是玄光洞道友,道友稍待,我先处理家中事。”   言罢,也不理师子玄,对众女冠道:“老师今日舍个慈悲,让你等交流,何故不思勤勉,在此耍弄?”   众女冠如打蔫的茄子,不敢应声。   女道眼一瞪,喝道:“还不说来!”   众女吓了一跳,硬着头皮道:“大师姐息怒,我等正是看老师前日传了湘灵小神通术,心生羡慕,所以让她表演一番。”   女道闻言怒道:“表演作甚?你等怎是修行人,不知清净。”   众女不敢言,女道又对湘灵喝道:“老师宠你,传你神通小术,哪是让你卖弄的?”   湘灵垂头埋胸,没好气道:“是,大师姐,湘灵错哩。”   女道却不放过她,肃然道:“你莫要唬弄。这神通虽好,却是祸患。我且问你,若他人见你神通,心生羡慕,要你传个诀,受个法,你传是不传?”   湘灵眨了眨眼睛,说道:“非亲非故,也无老师允许,自然是不传。”   女道再道:“好,好,好,你不传,人家又欲得,该怎么办?你那般卖弄,勾的他人心心念念,贪念一起,就生邪念,便结了因果。到时不是他要害你性命,就是你造了恶业。”   湘灵见女道说的骇人,也有几分怕,但仍自辩道:“大师姐,家中都是自家姐妹,哪有人害我?就算我传了戏法,老师也不会怪我。”   女道听了更怒,喝道:“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知几颗人心?就算此中没有,等你离山修行,行走俗尘,那凡人都是五欲缠身,你要染了多少因果?”   湘灵被说的哑口无言,眼圈顿时红了。   女道怒气不减,喝道:“不知轻重,若不罚你,怎生记性,待我启禀老师,罚你去凿山百年,去了你的顽性。”   众女一听竟罚的如此重,都吓了一跳,湘灵也骇的脸色发灰,上前拉住女道衣袖,祈求道:“好姐姐,我知道错了,饶我一回,再不敢了。”   女道不理,甩了手,转身入了玉宫。   湘灵嘟着嘴,直挂个油瓶,众女围了过来,七嘴八舌议了起来。   “怎么办?湘灵,大师姐说一不二,你这回惹大祸了。”   “大师姐平日执法甚严,老师都不过问,这如何是好?”   “湘灵,湘灵,不如找个去处,躲些时日,等大师姐气消了,再回来陪个不是。”   湘灵揉了揉眼角,拍拍胸脯说道;“没事,没事,大师姐刀子嘴豆腐心,我这就去找老师,来个软磨硬泡,哼哼,老师最疼我了。”   眼睛一转,又抱上师子玄胳膊,眼睛亮晶晶,萌声道:“小哥哥,大师姐要罚我,你可要帮我去求情。”   师子玄哑然失笑道:“你那师姐秉公执法,我怎好开口。况且她虽然说的严厉,但句句都是为你好。”   “不依,不依!小哥哥你丢下湘灵二十八年,这次又要再来一百年吗?”   这丫头,听风见雨,说着泪珠就漫了金山。   师子玄怎不知她,又无可奈何,说道:“好,好,好,你莫哭,带我去见过你老师。”   湘灵破涕为笑,拉着师子玄进了玉宫。   好个琼华灵音殿,不比指月玄光洞简陋,真个金碧辉煌,仙家胜境。   一入宫中,就有金光落下,灵音入耳。   湘灵挥手一招,空中落下两只鸾鸟,托着两人,就入了大殿。   刚落下,就有两个仙童迎上,礼道:“见过小老爷,老师已在殿中等候多时。”   师子玄不觉惊讶,妙人真人之上,都有前知之能,如此才是正理。   入了殿,内中倒是令人惊讶。   寻常道场,不是供奉道相,就是立个丹炉,弄个玄坛,要不落个九宫,转个八卦。   这琼华灵音殿中,放的却是千奇百怪的乐器,琴,笙,箫,笛,箜篌,玉钟……,除了凡间乐器,还有织雾愔,七虹琴,天波石浪,日月葫……   一入其中,只听万器齐鸣,真个是大道之音,玄乐妙趣。   师子玄听的如痴如醉,不过片刻,灵池就落了一阵灵雨,湖中涨了一寸三分。   待得音消器停,师子玄只感意犹未尽,始知什么叫绕梁不绝,三月不知肉味。   一抬眼,只见一个女冠坐在云床上,妙音仙姿,仪态万千,身披六铢衣,玉腕卷云袖,三千无名丝披肩上。真似天上牡丹仙,九天玄女娘。   师子玄回过神,自知失礼,上前打礼道:“见过道友,忽闻道音,失了礼,罪过了。”   那女冠尚未答话,伺候在身旁的三目女道却怒喝道:“你这道人,好不知礼。我师尊乃一脉掌教,掌教至尊,怎容你轻慢。”   “灵琴,莫要胡言,你面前乃是指月玄光洞小祖,祖师亲传弟子,与贫道同辈,还不见礼?”妙音道人开口,如珠落玉盘。   灵琴惊讶看了师子玄一眼,但也不敢再放肆,上前赔礼道:“有眼不识泰山,之前怠慢了。请小老爷责罚。”   师子玄连忙道:“道友执法公正,护师正心,是我没有表露身份。”   灵琴不敢受他礼,脸上也没一丝表情,退到了一旁。   妙音道人笑道:“之前灵琴说外面来了轻浮道人,纠缠我门中弟子,贫道还纳闷,这清微中何人这般大胆。默算了一下,才知道是道友前来。道友入道不过二十八年,就脱凡斩窍,恭喜了。”   师子玄听妙音道人打趣,又是尴尬又是无语,倒是湘灵低着头,眼睛滴溜溜转动,不知在打什么坏主意。      第十一章日后必生不良      说了声玩笑,妙音真人收了笑,慢声道:“湘灵,你上前来。”   湘灵不敢作怪,乖乖上前,叩拜道:“见过老师。”   “你大师姐说你在众徒面前卖弄神通,哗众取巧,可有此事?”妙音真人问道。   湘灵正要辩解,与妙音真人目光相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道一声:“确有此事。”   妙音真人又道:“我传你术诀时,是怎生吩咐?”   湘灵小声道:“神通小术,只做护身用。不可轻易显露。”   妙音真人说道:“你记的倒是清楚,那今日做的如何。”   湘灵怯生生道:“弟子知道错了,老师恕罪。”   妙音真人不理她卖乖,说道:“我这门中弟子,平日虽然亲近,但我掌大教,总要以礼持家,以戒律正法,才显公正。”   顿了顿,说道:“你大师姐代我掌门中戒律,今日因你过错要罚你凿山百年,你服是不服?”   湘灵急了,连忙向师子玄连打眼色。   师子玄正欲开口,妙音真人却道:“你莫要心生侥幸。他日为师宠你,却让你生了轻慢懈怠之心,今日正要纠正过错。如此说来,为师亦有责任,正所谓徒之失,师之过。”   对灵琴说道:“徒儿,为师罪当几何?”   “禀掌教,按律当革道职,清修五百年,再看悔过。”灵琴恭敬说道。   湘灵却是急了,喊道:“千错万错,都是湘灵一个人的错,与老师何干?大师姐,那百年责罚,我认罚就是。”   妙音真人和灵琴都默然不语,师子玄若有所思。   许久,妙音真人一指湘灵,说道:“你且出去,在外等候。”   湘灵急的眼泪直打转,却无可奈何,只能三步一回头,不情不愿的出去了。   “灵琴,你也退下。”   灵琴依言退下,这殿中只剩下妙音真人与师子玄两人,默默不语。   良久,妙音真人幽幽开口:“让道友见笑了。”   “不敢,不敢。”   师子玄现在是一头雾水,心中却觉得妙音真人有几分小题大做了。   想了想,还是说道:“道友,如此严责,是否过重了?况且就算湘灵有错,毕竟是弟子之责,与师何干?我知琼华灵音殿不比指月玄光洞,门人众多,难免有弟子心性未定,良莠不齐,但略施惩戒为善策,重责未必能显教化。”   “道友有所不知,且听我慢慢道来。”   妙音真人轻叹了一声,幽幽说道:“当年在宫中精修,贫道忽然心血来潮,神游出了东华峰,正见了徐道兄领湘灵入籍,我上前一问,又算过命数,才知她与我有宿世纠葛,今世更有一场师徒之缘。   我本自喜,今世传她正法,正修大道,来日必可携手同归法界家乡。但这些年来,湘灵聪慧有余,心性不足。我先前还以为她是磨砺不足,少年心性,两年前我道行渐深,看了她根源福缘,才知她数世前大种坏根,几世积累善功,今世也不得弥补。恐怕难得大道。”   真人开口,自然没有虚言。   师子玄也是通惠人,闻言知意,苦笑道:“原来如此,道友却是将主意打在我身上了。”   妙音真人默然,歉意道:“道友莫怪。当日我问过湘灵,你和湘灵同日入门,见过祖师,那时祖师只收你入门,想来是知道湘灵根源。”   转而叹道:“祖师那般修为,都无能为力,贫道又怎敢狂言扭转?神通智慧,终究不敌业力。”   师子玄点头道:“这些我都知晓。道友不必说,湘灵天真烂漫,我亦喜之,视她为小妹。若有能力助她脱劫,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大善!”   妙音真人大喜,说道:“有道友此言,湘灵无忧矣。”   但随即收了喜意,说道:“道友,你且再考虑一番,你可知你若护湘灵此世,必是她夺你福报,弥补自身。她虽得安稳,你却逆了因果,干了造化,日后必生不良。”   师子玄怎不知这后果,洒然一笑,说道:“都是劳尘之旅,日后之事,自然要看我手段。若是此世遭难,也是命当如此,不过再修几世。”   话说的洒脱,但师子玄此世必得道果,此世错过,再入五浊恶世轮转,想得解脱,又得是多少年光景?   妙音真人感叹一声,叹他洒脱,也生出几分愧疚,起身行大道之礼,道:“多谢道友人全,这份恩德,妙音铭感五内,日后若有难,我必援手。”   “不敢,不敢。”   师子玄连忙让过,妙音真人却弄个变化,现了四方分身,一同下拜。   师子玄避让不得,只能受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妙音真人便召了一个童子,唤湘灵进来。   “湘灵,从今以后,你自寻洞府修行,百年之内,与我琼华灵音殿再无瓜葛,是生是死,是得造化,都由你自己受得。”妙音真人慢声道。   湘灵吓的跪在地上,满眼堕泪,哭道:“老师息怒,湘灵知道错了,愿意认罚,不要将我逐出师门。”   妙音真人面无喜怒,说道:“你性子跳脱,顽皮胡闹,贫道无能教你。你此去,胡闹惹祸,也任由你,只是休说是我弟子。”   湘灵再要哭求,妙音真人一挥手,吹了一卷清风,将她送到了殿外。   师子玄叹了一声,起身告辞。   “日后有劳道友了。”   妙音真人起身,亲自将他送出门外。   出了大殿,正见到湘灵与众多女修哭别,相顾泪流,好似生离死别。   这一路,湘灵默默不语,眼睛红红,等出了琼华灵音殿,师子玄正准备安慰她几声,却见这丫头立刻收了愁容,哈哈大笑三声,举手欢呼道:“解脱,解脱,终于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师子玄一下傻了眼,哭笑不得道:“你这鬼灵精,原来刚才都是假装的。”   湘灵做个鬼脸,得意洋洋笑了几声,开始大道苦水:“小哥哥,你是不知道这里有多闷哩。大师姐人虽好,却比老先生还严厉,天天领着我们做功课,谁做的差了,就拿戒尺打手心,还要记许多口诀,颂念经文。下了课,不让玩耍,吃的更是老竹青叶,鸡鸭都不给一只。”   眼睛转了一下,突然笑的像是小狐狸一样,低下声,神秘兮兮的说道:“傻哥哥,你莫要让老师骗了。她刚才说的那么严厉,只是不好在大师姐面前替我开脱,你想想,老师只是说让我一百年内不许回山,可没说永远不让我回来啊。”   湘灵欢呼一声,数着指头说道:“我要出去吃好多好吃的东西,去好多好多地方玩耍,等我玩够了,再回来陪老师,哎呀,到时候应该带些什么礼物呢?朱师姐喜欢胭脂,柳师妹喜欢苏绣,大师姐喜欢……”   师子玄看着好似脱笼鸟儿一样的湘灵,心中暗暗叹息一声。   这丫头,虽然古灵精怪,但还是单纯,哪知道自己日后艰险。   “也罢,这都是命数,她之因果,我替她承了便是,又能如何?”师子玄下定决心,心中烦闷倒去了几分。   正沉思时,忽然身后一热,一个软乎乎的身子贴了上来,只听湘灵嘴唇对在耳旁,吃吃笑道:“小哥哥,你别生气,湘灵才不是有意骗你哩,你听湘灵给你唱个曲儿赔罪,这是娘亲教我的。”   师子玄心头一震,就听那清脆如银铃的歌声唱起:孤燕飞,青山一处楼一处,茫茫西江水云澹;水云澹,   浓墨一升水一升,夜夜孤灯青娥伴;   青娥伴,   书娄一岁人一岁,年年清明老坟叹;   老坟叹,旧人正凄凉,新人又披裳,小轩梳妆谁人看?   曲声悠扬,缠绵悱恻,凄凄怯怯,师子玄听着,渐渐痴了。   九斤载着两人,摇头晃脑,也听不大懂,只知道这声儿悦耳,比那老巢树上的怪鸦叫的好听多了。   落日斜辉,照了下来,拉的两人一猫,身影渐长。      第十二章相见欢      “六猴儿,小八,都给我站好了!上一次你们偷懒,姑奶奶只打了你们一顿板子,再有一次,当心我抽你们筋,扒你们的皮。站好!”   麒麟院内,白玉台上。   一个风姿绰绰的女子正拎着一口长尺,背着手,神情严肃,似在训斥学生。   有意思的是,这受罚的也不是人,而是两个灵物,一只六耳猴,和一只三足八哥。   好猴儿。站的笔直,六只耳竖的如杆,抓耳挠腮,想要耍闹,却怕被打,挤眉弄眼,真似一个雷公。   那八哥,立着三只脚,却站不大稳,歪歪扭扭,刚想偷偷飞走,就被戒尺凌空抽中,当即落了几根羽毛,叫的好不凄惨。   那女子背着手,一会训诫几声,一会发了几声令,那六猴儿去兵器架上拿了一根大铁棒,小八抓了一口铁扇,吆吆喝喝,你来我往,斗的似模似样。   “好,六猴儿!使个‘大圣伏虎’!”女子叫了声好,那六猴儿依言,滚了个云出来,捧着大棒打下,掀的风起气生,威风凛凛。   那小八也应的极妙,喷出口火星,用铁扇一煽,吹出个火龙,要烧猴毛。   六猴儿见势不妙,左一跳,右一滚,取个空挡,欺近身,挥棒再打。   小八吓了一跳,扑腾两下,离了地,飞上了半空。   六猴儿一下傻了眼,它腾的那朵小云,飞的不超过三丈高,看那小八在空中嘎嘎鸣叫,真是无可奈何,急的猴脸通红,抓耳挠腮。   啪!   六猴儿叫了一声,丢了棒,捂着屁股,却是被戒尺敲了一记,回头看那女子,大觉委屈。   女子气哼哼的训道:“你这傻猴,就知道弄棒,那么多兵器,就不知换个使使?”   又凌空抽了一记,不偏不斜,把那八哥打了个跟头,落下地来,摔了个眼冒金星。   “傻鸟!飞那么高,找死吗?我弄个弓,挽个箭,穿了你这鸟身,回头烤个烧鸟尝鲜了。”女子捶胸顿足,没好气的说道。   “不争气啊,太不争气了,我李青青怎么选了你们两个傻货。”女子气的脸色发白,哼道:“今天罚你们两餐,好好长长记性!”   六猴儿和小八一听,都急了,一个抱腿,一个用嘴撤袖,不让她离开。   “青儿,别玩了。你爹让你去接一下你小师叔。”这时,院里传来一个女声。   “小师叔?哪个师叔?”   李青青愣了一下,往门外一看,就见到一男一女走了进来。   “是你!”   李青青没看清男的,女的却瞧的分明,顿时戒备起来。   师子玄正听湘灵给他讲这些年山中的趣事,忽听有人唤来,那声儿又是震惊,又是羞恼。   抬头望去,一个明艳动人,身姿高挑的女子站在玉台上,腿上绑个猴儿,袖上还挂个八哥,不由好奇暗道:“这是六师兄家的青丫头?这么多年未变,倒是长的越来越像六师嫂了。只是……这是闹的哪一出啊?”   正感奇怪,身旁湘灵这丫头却笑嘻嘻的走了过去,还没说话,就见李青青见鬼了一样,连忙后退两步,戒备道:“你,你怎么来了!”   师子玄越看越觉有趣,当年在麒麟崖,这李青青可是有名的小霸王,来这里混饭吃的没一个不被她数落,怎么见到湘灵好像见到了鬼一样,这倒有趣了。   湘灵“哎呦”一声,突然上前搂了李青青的腰肢。她比李青青高了半头,半将她揽在怀里,手一勾她下颚,吃吃笑道:“小美人,见到姐姐也不欢迎。”   李青青脸“腾”的一下红了,猛的挣脱开,又羞又恼的啐了一声:“女流氓,不知羞耻!”   也不理六猴儿和小八,捂着脸跑进屋去了。   六猴儿和小八一下傻眼了,哪想这女魔头竟还临阵脱逃,莫不是眼前这人比女魔头还厉害?   大眼对小眼,正蹑手蹑脚要跑,忽听湘灵叉腰一喝:“站好!”   六猴儿和小八打个机灵,立正站好。   那猴儿还转着眼睛,却见九斤踩着猫步走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它,心里打个机灵,立刻夹紧尾巴。   湘灵满意的点点头,翻手掏出一颗鲜桃和一把灵谷银杏,丢给两小。   六猴儿一把捧住,三口两口吞了,连个核都没剩下。小八更是不济,一把灵谷银杏两三秒吃个干净,真似饿死鬼投胎。   这两小儿,得了好处。立刻贴上来,真把湘灵当人了祖宗,一个给捶腿,一个给扇风。   师子玄看湘灵一来,就戏跑了李青青,收买了两小,用的好手段,顿时乐了:“湘灵丫头,没看出来,你跟青青这么熟悉。”   湘灵得意道:“那是。这飞来峰上,有哪个我不熟的?”   这话说的狂妄,师子玄越听越觉迷糊。   他哪里知道,这坐关二十八年中,整个飞来峰上,五脉十六峰中的清修小仙,没有哪个不被她捉弄过的。   进了院,六师嫂风风火火的迎了出来,半是欢喜半是埋怨道:“小叔回来了。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这么些年头?这回回来了,就住下别走了。”   师子玄听的心理暖暖的,连忙一揖到底,道:“见过六师嫂,之前一直在修行,昨日刚刚出关。这回一定住下,我可是惦记家里的饭菜呢。”   六师嫂听的眉开眼笑,说道:“平日你六师兄也少用餐,就知道看他那些破书,要不是湘灵不时来这里吃饭,我还以为是我的手艺退步了呢。”   师子玄颇为惊讶的看了湘灵一眼,笑道:“你这丫头,还跟我说自己吃的不好,原来早就跑这里蹭饭来了。”   湘灵小狐狸似的笑了两声,也不应话。六师嫂呵呵笑了两声,一左一右拉着两人的手,进入饭堂。   桌上,李青青低头扒饭,六师嫂拍了她一记:“你小师叔回来了,也不见礼,真是不懂礼貌,你这孩子。”   “小师叔。”   李青青不情不愿的叫了一声,接着满脸不忿的嘀咕道:“明明不比我大几岁……”   六师嫂一瞪眼,李青青哼了一声,低头吃饭,不时瞟湘灵一眼,神色阴晴不定。   实际上,如今的师子玄已经脱凡斩窍,注了神胎,呼气吐纳,饮露食霞就可果腹,但六师嫂一家就如同自己亲人一样,能在一桌吃饭,不为果腹,只为心安。   不多时,六师兄李秀也净手入座,见到师子玄这个小师弟,着实惊讶了一番:“小师弟,你已经斩窍脱凡了?”   “是。六师兄,坐关二十八年,终有所得。”师子玄也长叹一声,颇为感慨。   李秀赞叹道:“我们这一脉,能入老师门下,都是福缘深厚之人,但除了二师兄外,能够在百岁前斩窍脱凡的,就只有你一人了。”   师子玄听他提起“二师兄”,颇为好奇道:“六师兄,不知道其他几位师兄如今都在何处?这么多年,难道都不回来见一趟师父吗?”   李秀笑道:“门中师兄,都是各有道场,平日自然不会在飞来峰。至于老师……小师弟,你境界不到,我不知该如何对你说,你只需知晓,老师那般境界,已是‘知而不可知,见而不可见,声闻无处不在’,你可知,能见老师一面,是要凡人修几世才有的机缘?”   师子玄有些吃惊,突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他和李秀说话,身旁的六师嫂,湘灵,李青青,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一样。   这是一种声闻神通,言不出口,声不出喉,却可明识传意,这是“真人六通”之一的口神通。   师子玄明白这是李秀有些话不愿旁人听见,也赞叹真人妙境不可思议。   思量了一下李秀话中深意,师子玄若有所思,脱口而出道:“我昨日去玄光洞求见老师,被老黄挡了驾,难道……”   李秀暗暗点头,却没回答,岔开话题,说道:“小师弟,你既然已经蜕了凡胎,五欲已脱,已可以入世修行。只怕这次你去道宫换过道簶,就要领职离山了。”   得神体,领正簶道正之职,就要自寻道场,领神渡世,既是积累功德,也是入红尘磨炼菩提心。   师子玄自然知晓,说道:“我明白。只是暂时不想去,待两年后玄光洞开坛,听了师父广讲道法后,再领道职离山吧。”   “善!能听老师教诲,就算现在听不懂,增不得道行,也可得菩提因。”   李秀点点头,就收了声闻神通。   桌上,都是自家人,你说一言,我道一句,真是相见欢,笑语不断。   入夜,回了自己原来的住处,竟是一尘不染,显然是六师嫂每日都来打扫,知道自己还会回来。   师子玄正在净手,准备入都斗宫观经炼法,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拉开门,却见湘灵站在外面,身后还跟着李青青。   “小哥哥,我和青青求你件事,你可不要不答应啊。”   湘灵笑嘻嘻的进门来,拉着师子玄坐下,又是捏肩又是捶腿,好不乖巧。      第十三章三坛法会      “慢来!休要给我灌迷魂汤。”师子玄眯着眼,不为所动。   湘灵这丫头鬼灵精怪,妙音真人一脉掌教都头疼,师子玄可不想什么都能由她。   湘灵冲李青青挤挤眼,李青青捏着衣角,不情不愿的上前,小声说道:“小师叔,这次是我求你,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啊。”   李青青开口,师子玄还真是生出了几分好奇,看了湘灵一眼,那丫头低眉顺眼,捶腿捶的那叫一个认真。   无奈下,问道:“说吧,我听听是怎么一回事。”   见师子玄松口,湘灵顿时抬起头,开始眉飞色舞的说了起来。   湘灵口齿清晰,思维明快,很快讲明了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这五脉十六峰中,有个秘密的“三坛法会”。   这法会可不是各脉祖师讲道会法,而是那些刚入道籍,未领道职的道人弄的游戏。   这游戏说来也有趣,不斗道行,也不斗神通,比的是“智谋”,“行阵”,“操练”。   师子玄乍一听还没弄明白,这听着怎么像是俗世两军交战。   后来才明白,这是一个出身兵家的修行人闲时的游戏之作。就是捉了山下那些未曾开化的生灵,点了灵性,用练兵之法操练,相互比斗。   本来只是游戏,不知怎的,却在正簶散人和清福居士之中流行起来。   这下可好,飞来峰上的飞禽走兽就遭了秧,不走运的都被人收了去,操练的欲仙欲死。   师子玄恍然大悟,难怪这次回来,突然见到那六猴儿和小八,舞棒弄扇的,根源却在这里。   “我看那猴子和八哥都是异种,有些能耐。再说我也不懂练兵打仗,你们求我做什么?”师子玄不解道。   “好哥哥,你是不知道,要真是‘公平较技’,咱也不怕他们。”湘灵哼了一声,说道:“这三坛法会本来一年一届,到现在开了十二届。以往十届,五脉都各有输赢,但是后两次,小紫檀青赤洞的那些人,不知道在哪里抓了只九头蛇兽,凶的紧,又通武技又有神通。”   李青青也连连点头:“不仅是这样。我还听说通天剑峰的那些人,也去找师长求了一套剑阵,三日金乌宫也藏了秘密手段,准备这次‘三坛法会’一举夺魁哩。”   师子玄颇为好奇道:“左右不过是个游戏,你们这么较真干嘛?”   李青青哼了一声,说道:“才不只是游戏哩。这‘三坛法会’的第一,就是会首,日后其他四脉弟子见了,都要以尊称呼之,还要见行大礼呢。”   湘灵一下子抱上师子玄的胳膊,撒娇道:“就是。小哥哥,你想想,大家都在飞来山上,抬头不见低头见,见了他们都要称师兄师姐,还有那些刚入门的小东西,一个个尾巴都翘到天上,别提多气人了。”   师子玄被两女狂轰乱炸,揉了揉眉心,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我们指月玄光洞虽然人丁稀薄,但在玄光洞道场修行的高真道人也是不少,怎么就你们两个着急?还有湘灵丫头,这‘三坛法会’是五脉较技,青青这么着急也就罢了,你跟着捣蛋为何?可是有‘通敌’嫌疑啊。”   噗!   李青青噗嗤笑了笑,湘灵也不羞恼,嘿嘿笑道:“人家不是被老师赶出来了,现在是无组织的自由人嘛。”   师子玄莞尔一笑,琢磨了一下,这法会虽是个游戏,但毕竟事关玄光洞一脉的脸面。   像祖师,诸脉高圣真人,都是清净修行人,当然不会在意,但各脉门下道人,毕竟凡窍未蜕,五欲缠身。相互竞争,斗法较技,左右也是善事,争个面皮,也是通了这些弟子的念头,大立修行。   想了想,师子玄突然看到窗外九斤正在扑蝴蝶玩耍,恍然大悟道:“我倒你们求我作甚,原来是打九斤的主意啊!”   九斤是灵兽异种,能让老黄那般人物都惊讶,显然不同凡响,在这麒麟崖中,更是一霸,威武凶猛,所以湘灵和李青青都上了心思。   湘灵和李青青被道破心思,嘻嘻笑了两声,又是撒娇又是卖萌,大有他不同意就死缠到底的架势。   师子玄被两女缠的无语,心里对这个“三坛法会”不由也生出几分好奇,便应了下来。   两女见他答应,欢呼一声,立时就要抓了九斤去训练场,却被师子玄唤住:“慢来!我不知也就罢了,既然借了九斤,就要争个第一,不然岂不损我玄光洞威名?”   湘灵嘿嘿凑了过来,低声说道:“小哥哥,你放心,小时候灵儿可是看过不少‘兵书’的,我立军令状,一定夺个第一回来。至于小哥哥你……嘻嘻……”   师子玄一   怔,接着怒道:“好你个臭丫头,竟然看不起我!”   作势要打,湘灵连忙护住额头,可怜兮兮道:“莫打,莫打。人家才不是那个意思。”   师子玄没好气道:“你这丫头,平日就知胡闹,怎不知‘纸上谈兵’?那灵兽毕竟是灵物,虽通人慧,却无人性。像你们那般练来,想得第一,难,难,难。”   师子玄当下开口,舌灿莲花,说的头头是道,愣是把两女唬弄住了。   师子玄看着两女神情,心里暗笑,神色一肃,说道:“说吧。法会是几日,如何比试,都有谁参加?”   李青青连忙道:“是在下月十五,有三场,一场是‘流’字坛,二场是‘静’字坛,三场是‘斗’字坛。玄光洞一脉有六个种子,都是仙童师兄和几个居士找来的,算上小八,六猴儿还有小师叔你的九斤,一共九个。”   师子玄问道:“‘流’字坛,‘静’字坛,‘斗’子坛,都怎么说。”   “‘流’字坛就是流水战,有个擂主,挂个擂台。‘静’字坛,比的是参禅打坐,得个静字。‘斗’字坛看的是神通武术。”   师子玄一听乐了:“这打擂,斗法,也就罢了,怎么还比参禅打坐?”   灵兽虽然得个灵智,毕竟都是畜生胎,未得人性,让它们参禅打坐,守静耐心,一个字,难,真难。   湘灵道:“小哥哥你不知道,往年‘静’字坛才最有趣哩。那禅台上,东倒一个,西歪一个。最长的都坚持不了一刻钟,大家都想招变法儿哄着,跟哄祖宗差不多哩。”   李青青一想就来气,道:“特别是六猴儿那傻货,上一次‘静’字坛,穿个衣,定个位子,这边香还没点上,它就开始挤眉弄眼。刚燃了个香头,它就打起滚来。”   师子玄噗的一声,没忍住,笑了半天:“心猿意马难降,你们却找个猴儿去坐禅,这不好比让猴子守桃园,饿狼去牧羊吗?”   李青青被笑的脸色发红,反驳道:“小师叔,那你说怎么办?”   师子玄道:“龟属静,你不如弄个龟,去倒个觉,就是三两年,管教你赢这一场。”   李青青一听,顿时欢喜道:“灵云那儿有个鳄嘴龟,这次让它出场。”   湘灵满眼崇拜的看着师子玄,惊喜道:“小哥哥,看不出你还懂这些。我看那些带兵的帅,官老爷的谋士,都不过如此了。”   师子玄暗笑,这不过是个“江湖术”,唤为“抛砖引玉”,不先露一手,怎叫你知我手段?   “行了。离法会还有些时日,从明天开始,你们去把人叫来,我先当个‘教习’,训上一日,让你们看看厉害。”   李青青先是一喜,又有些怀疑道:“小师叔,你真行?”   师子玄道:“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两女听他夸下海口,真信了几分,欢天喜地的走了。   师子玄暗笑几声,沉思了片刻,也不知想到什么,渐渐去了杂念,观空静坐去了。   第二日,麒麟院的白玉台上,如今改人了训练场,聚了许多人,清修小仙,善财童儿,清福居士,甚是热闹。   师子玄出了屋,上了台,众人连忙上前见礼,齐道了声:“见过小祖。”   师子玄摆手让众人去了礼,笑道:“这次斗法,虽然是游戏,但也不能失了我指月玄光洞的威风,争的就是一个面皮。尔等有宝的献宝,有力的出力,都莫要藏着掖着。”   一个小仙站出来,边说边吐着舌头:“小祖说的对,争的就是一口气。我白兜儿没甚能耐,却有一宝‘缠金绳’贡献,这宝贝见铁就捆,见金就缠,什么兵器,都管叫他使不出来。”   这小仙,是个白蛇人道,得了人身,也未去本性。   又有一个仙童说道:“我不擅斗法,身上也没个宝儿,前些日子度了个本家入山,可以去一次‘流’字坛,攻台打擂。”   言罢,牵了个小兽上来,碧毛青背,口大耳直,人间少见。   师子玄看了一眼,竟是个吹风吼,倒是个奇獣。   “老朽虽是个凡胎,不比众仙长,却有个酿酒的本事,唤名‘闻仙罪’,材料是仙忘菇,十日藤,黄粱草。休说凡人,就是有道真仙,喝了一口,都叫他睡如死猪。”   一个清福老居士也开口道。   众仙童一听乐了,说道:“你这酒儿给咱喝,不是害我?”   老居士抚须笑道:“非也非也,却是当个‘奸细’,先叛逃敌营,哄他们先喝了去,醉上些时日,岂不是兵不血刃,不战自胜?”   众人闻之,虽知是个玩笑,也都哈哈大笑起来。      第十四章白玉台,玄子点兵      这玄光洞众仙,众居士,平日都是各自修行,各享清福,今日却都聚在一起,献宝献物,献计献策,真有几分法会盛事的意思。   有了师子玄在场,辈分摆在那里,众人终于一扫往年一盘散沙的局面,有了龙头。   师子玄得众人推拥,也不谦虚,当了个“会首”,认了个“教习”。   先点了“三仙二童”,是“黄蛇仙”,“巧杏仙”,“乌云仙”,“灵云童”,“善财童”。   如此有了摇旗变阵之人。   又点了参加法会的九兽,是“六耳猴”,“三足八哥”,“九斤”,“吹风吼”,“滚地鼠”,“乌云豹”,“鳄嘴龟”,“雷光鹏”,“紫竹精”。   再定了三门阵法神通,却是“九宫三才阵”,“小指月玄光阵”,“清微两仪阵”。   还有异宝无数,当真是兵精粮足,严阵以待。   师子玄让众人去了平日所穿道袍,换了俗世的将服,让各灵兽都穿上了兵装,自己挂了帅服。又命众人扯起了“帅旗”,摆了军帐,设了校场,真有几分大战临头的感觉。   众仙瞧的新鲜,往日都是清净修行,哪见过这般阵仗,见猎心喜下都生出几分严肃,多了几分认真。   对师子玄这个“会首”,也多了几分认同,生出几分期待。   师子玄坐上了“帅位”,执了令旗,开口施令,声如雷鸣道:“黄蛇仙何在?”   黄蛇仙上前道:“小仙在。”   师子玄道:“本帅知你素来机灵,计谋多端,见多识广,可将各脉详情讲来?”   “此事易尔!”   黄蛇仙领命,便将各家参会灵兽,神通如何,本性如何,胜数如何,操阵之人是谁,今年可生几分变数,一一讲来,条理分明,头头是道。   “善!”   师子玄又道:“乌云仙何在?”   乌云仙上前道:“小仙在。”   师子玄道:“我知你喜研阵术,擅长绘符,可愿随本帅一同练兵,操练阵法?”   乌云仙大喜道:“正该如此。”   师子玄满意点头,又唤道:“巧杏仙何在?”   众仙中走出个女仙,娇娇弱弱,青梅寒中一点黛,上了前,叫声道:“见过大帅。”   师子玄笑道:“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巧杏仙,本帅知你素来交游广阔,广结善缘。今日可愿做个‘情报探马’,为我等探听消息,再来个‘浑水摸鱼’?”   巧杏仙咯咯笑了几声,娇笑道:“怎么不愿?只愿论功行赏时,大帅记我一功。”   师子玄朗笑道:“日后必计你头功。”   巧杏仙笑盈盈退下,师子玄又唤灵云童子和善财童子一同上前,说道:“往年我们玄光洞一脉,都如散将游兵,一盘散沙,今年却要换个阵势。你二人都在祖师洞府修行,可愿去‘借’来祖师云床仙舟?”   灵云童子和善财童子一听,吓的面如土色:“小祖,若是其他事尚可,祖师出行云舟,怎可随意使得?”   一旁湘灵也吓了一跳,说道:“小哥哥,不用这般认真吧。”   师子玄肃然道:“示之以弱,不如示之以骄。再来先声夺人,也是增我士气,一举两得,有何不可?”   又对二童喝道:“此乃军令,你二人不得违背,事后祖师怪罪,自然由我一并承担。”   灵云童子和善财童子对视一眼,只能领命道:“遵令!”   如此,众人都失了玩笑之心,连那些清福居士,都肃然站好,倍感振奋。   师子玄笑道:“距离‘三坛法会’,尚有些时日,足够我等操练,那法会道场,又是在我麒麟崖东山,岂不是天时地利?如今众人同心,可其利断金,正是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此战必胜矣。”   众仙轰然应是,黄蛇仙眼睛一转,上前献计道:“大帅,既得人和,不如共同出力,众人不能出战,也可在旁擂鼓助兴。”   一个老仙听的眼睛一亮,毛遂自荐道:“小仙擅长炼宝,日前正好有百面‘夔牛鼓’出炉,愿意献之。”   师子玄点头含笑道:“善!”   见众人都有了任务,湘灵和李青青却是急了,一左一右,拉着师子玄胳膊,不满道:“小哥哥(小师叔),别人都得了令,怎么忘了我们两个?”   师子玄大笑道:“谁说忘了你们倆,你们两个可是军中定海神针,秘密法宝。”   湘灵和李青青又喜又惊,一同道:“这是为何?”   师子玄道:“两军对垒,摆开阵势,也不擂鼓,也不出将,先是叫阵。切莫小看了这叫阵人,只消你舌灿莲花,颠三倒四,乱了敌心,失了分寸,这仗未开打,却已胜了三分。”   李青青喜的不能自已,小脸红彤彤,湘灵却是如吃了草还丹,浑身舒坦,咯咯笑道:“原来是打嘴仗,交给本姑娘就是。管教他们哑口无言,灰心丧气。”   师子玄暗笑,嘴上却肃然道:“口说无凭,可敢立军令状?”   湘灵和李青青齐声道:“有何不敢!”   如是,人人都有任务,皆大欢喜,积极性都被调动起来。   师子玄最后肃然道:“从今日开始,我等就来个‘秘密集训’,从今天开始,封山谢客。”   “得令!”   众仙轰然应诺,杀气腾腾。   一旁九个灵兽,你看看我,我瞧瞧你,眼里都打着茫。   散了众仙,只留下黄蛇仙和乌云仙,九灵兽。   黄蛇仙见师子玄沉思不语,上前道:“小祖,何事心忧?”   师子玄道:“兵法云‘欲先攻其事,必先利其器’,那些法宝虽妙,但灵兽毕竟非人,就算天生有神通,却使不得宝贝,不如换个趁手兵器。”   两小仙一听此话在理,往年斗法,法宝还真无甚用处。   想了想,黄蛇仙道:“小祖,这山中都是清修人,也无仗打,更无人开山取石,寻不到兵器。只有些样子货。”   乌云仙道:“山中没有,可去山外求得。不如让小仙出了山,寻个军营,‘借’些回来?”   师子玄听的一乐,笑道:“乌云仙,只怕你这不是好借,是来个有借无还吧。”   说了声笑,摇头道:“清微洞天不比寻常,可自由去得,若无道令,只怕你出的容易,回来却难,若因这般小事,断了你等机缘,岂不罪过?”   摆摆手,说道:“此事我已有思虑,暂且不提,你们先去吧。”   交代几声,师子玄转身进内院找六师兄李秀去了。   “小师弟,所来何事?”   李秀正在读书,见师子玄来了,连忙放下书卷。   师子玄笑道:“师兄,何必故作不知,小弟前来讨几件兵器耍耍,你这定有好东西,快掏出来吧。”   李秀呵呵一笑,也不着恼,笑道:“这几天青儿吵的我心烦,要我给她找几个灵种,做个胜数。没想到小师弟竟然也跟着他们一同胡闹。”   师子玄嘿嘿笑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他们叫我一声‘小祖’,总要带着他们打出一次威风,才叫这诸脉知我玄光洞威名。”   “浮名都是身外物,虚名而已……”李秀叹了一声,自失一笑道:“罢了,左右都是小孩子的游戏,帮你们一次又如何?”   师子玄大喜,当即说了难处。   李秀笑道:“我倒何事,不过是弄几件凡物。我应了,正巧借着这回,送小师弟你一件礼物,恭喜你脱凡斩窍。”   言罢,进了内关。   师子玄也心生期待,等了一夜,李秀捧着一口宝匣出来。   师子玄眉心一跳,迫不及待的打开。   只见宝光闪烁,灵气冲天。内中立着一口寸长小剑,晶莹剔透,刻着山川雷泽,道卷德经。   “小师弟,你手上也无法器,为兄却不知你喜不喜欢,便自己做主炼了口剑。”李秀道。   “喜欢,喜欢!师兄,这剑唤什么名?有什么来头?”师子玄惊喜下,真有几分爱不释手。   李秀抚须笑道:“是口无名剑,材料是天外虚空铁,九天紫雷沙。这剑在身,可护法斩阴邪,离了体,可御魂游动青冥。内中还有些妙用,小师弟日后自己摸索便是。”   师子玄大喜过望,把玩了片刻,思道:“六师兄所赐,怎能无名?”   想了想,说道:“六师兄,我想个名,叫‘君子之传’如何?”   李秀微怔,心中默念了两声,越觉有些意味,不由笑道:“小师弟赞我是君子,幸之愧之啊。”   师子玄笑道:“师兄是真君子,当得,当得。”   当下定了名,李秀也不在意,却是一场同修佳话。很快,传了师子玄祭炼之术。   师子玄依法儿在剑上定了化身灵引,自此只要心念一动,这剑就如手臂,挥洒自如。   这便是超凡之妙,御天下大块无形物之妙术。   李秀又取了个宝囊,里面叮叮当当,不下百件兵器,棍,剑,刀,鞭,锤,枪等等,一应俱全。虽都是凡兵,但都不俗。   师子玄当下挽个道髻,将君子宝剑当发簪一样插在发中,又收了宝囊,挂在腰间,这才谢了李秀,道别离开。      第十五章法会开,五脉齐聚      三月十五,宜:出行,嫁娶,祭祀,法会,开光。忌:兴庙,动土,凿山。   这一日,麒麟崖东山,黑压压聚了许多人。   这其中,仙也有,凡也有,人也有,兽也有。内中升起玄法台,直插云霄,外耸金山碧玉峰,直叫人叹。   不过一会,西边飘下几艘云舟,渺渺行来几个道人,骑鹰牵犬,赶鹤驱豹,入了道场。   接引小仙上前迎道:“可是小紫檀青赤洞道友?”   为首一个伟岸道人拱手道:“正是,正是,一行五人,共入法会。”   接引小仙笑道:“于师兄带人两次夺魁,怎生不认得?却是礼数,快请进来。”   于姓道人含笑点头,嘴角却扬起得色,领人进去,寻了己方法台,坐了上去。   又过一会,北方传来几声鸟名,天上忽然多出许多太阳。   待临近一看,哪里是太阳,而是双翅太阳鸟,三足紫金乌。   鸟上落下几个男女,不着道衣,穿着打扮类似古人,都是兽皮草衣,男的气概豪迈,女的野性十足。   接引小仙上前道:“见过金乌宫诸道友。”   只见一个只穿了裹胸,露着肚脐的娇娇女笑道:“这位道兄,不知人可都到了?”   接引小仙笑道:“原来是赤水师妹,人还未齐,请先入座。”   赤水笑着对身旁一个壮汉道:“扎古师兄,我们来早哩。”   叫扎古的汉子朗笑道:“我就说晚些再来,你们不听,可不怪我。”   四周几个男女都笑道:“为了今天斩敌夺魁,我们练了一年,等不得了。”   金鼎三乌宫众人也登了法台,也不与小紫檀青赤洞诸人见礼,遥相对座,都是战意腾腾。   少时,东方虹光飞射,又见紫气东来。   不过一会,落下几道剑光,有男有女,都是青衣白袍,背负剑匣,立身如剑,锋芒外泄。   与此同时,又落下一遏飞舟,飘下一众女冠,窈姿仙女,手挂花篮,挽手行来。   接引小仙一愣,上前见礼道:“通天剑峰诸道友,灵音殿诸位姐姐,怎地同行?”   灵音殿一女冠调侃道:“你这小仙,难道还怕我们结盟不人?”   说完,众女冠都是吃吃直笑。   接引小仙涨的脸红发涨,连连道:“绝无此意,绝无此意。”   “笑话,我们通天剑峰,何曾需与人做戏,胜便是胜,输便是输,不然岂不是有辱剑心。”   这时,通天剑峰诸人中忽然走出一个女剑修,朗然说道。   这女修,一袭白衣,英姿绰绰,生的是夺了造化,钟天地神秀。   接引小仙一时失了神,但毕竟是有道之士,回过神,见礼道:“这位道友见的脸生,不知如何称呼?”   女修看了他一眼,视若无物,傲然轻哼一声。   接引小仙顿时面皮涨红。   终于,还是一个男剑修解了围,上前道:“道兄,赔罪了。这位是我门中小师妹,不久前刚入门中,福缘深厚,资质超凡,得老师宠爱,性子却是孤傲了些,我带她赔礼。”   接引小仙心中暗恼,也不违本心,语气转冷道:“当不起。诸位道友先入法坛吧。”   当下,也不理会剑峰诸人,去和灵音殿诸女冠说笑去了。   通天剑峰众人大觉尴尬,那男修也是暗恼,却怪不得他人,忍不住说道:“岳彤师妹,你若不来也就罢了,既然来了,何必弄的众人不快。”   岳彤冷清清道:“华师兄既不喜我开口,我不言便是。”   拂袖自去了。   华师兄气的满脸铁青,却无可奈何。   五脉聚首,已到四席,尚缺一脉。   众人都已落座,眼看法时将至,接引小仙急了,心道难道是指月玄光洞诸人记错了时日?那便大事不妙了。   众人正等的不耐时,忽见西方,明霞晃晃映天边,碧雾蒙蒙宝舟来。   这祥云中,露个仙宫,外有金光万道滚红霓,瑞气千条紫气喷。内中隐隐浮出宫殿,眼一看,上有三十三,心一观,内有百层自在天。   众仙看的傻了眼,只见这宫中蟠龙人柱凤人梁,紫巍巍,明晃晃,有黄巾力士擂鼓,天妃玉女捧巾,三千金甲护中庭。   内有个分宝岩,上挂玛瑙瓶,紫金葫,内中都是补天石,大觉真圣太乙丹。   旁边玉兔喜玩闹,又有朝圣金乌飞。   众人恍然失色,忽听一位小仙颤声道:“这是哪位大老爷出行?这般阵势?”   小紫檀青赤洞于姓师兄打个机灵,暗思道:“难不人我等游戏,被哪位大老爷知晓,要拿我等问罪?”   心中害怕,却不敢逃离,只能硬着头皮道:“诸位,莫要失礼,快随我去焚香迎驾。”   众人称善,起了草蓬,焚香迎接。   却见仙宫渐去,飞落出许多人,有清福居士,有清修小仙,道德之人。   “诸位道友,何故这般迎接?应该是我等晚来,罪过了。”   指月玄光洞众人摆阵前来,威风凛凛,当真震住了众人。   这边还没反应过来,黄蛇仙就当了马前卒,上前见礼。   “黄道友,你们这是……”接引小仙目瞪口呆,却听黄蛇仙笑道:“此番来人众多,不好行步,便请了件灵宝出行。”   众仙顿时哗然。   好个指月玄光洞,不过出行,就请了件灵宝。   众人有人羡慕,有的不屑,有的赞叹,有的不以为然,神情各异,各有心思。   那于姓道人暗思道:“这玄光洞往年都是小猫三两只,一盘散沙,这次怎么扯来这般阵势?”   扎古对三顶金乌宫诸位同修笑道:“这次人家有备而来,气势不凡,我们也不能让人看扁,定要夺这会首。”   通天剑峰中,那名叫岳彤的女修冷然道:“好个下马威,却不知是给谁看。只怕是外强中干。”   琼华灵音殿众人却是笑了,迎了上去。   “湘灵,我们还倒你去了哪儿,原来是投敌了。”   “这般威风,难怪不思回来。”   一众女仙瞧见湘灵,叽叽喳喳,拉着手要她分说。   湘灵哪曾这般威风过,心理暗爽,却还记得师子玄吩咐,也不露底,跟着自家姐妹胡吹了起来。   吉时到,众人登了法台。   此时气势却是大不相同。   小紫檀青赤洞众人原本携两届会首之威前来,自信满满,此番却被玄光洞诸人阵势给耍弄一番,士气大落。   其他几脉除了琼华灵音殿众女修不在意胜负,士气多少都受些影响。   众人都是清净人,心思都显在脸上。黄蛇仙等人看在眼中,心中暗乐,都道:“果真如小祖所料,大长士气。”   师子玄藏在众人中,未露身份,身旁灵云童子苦着脸,小声道:“小祖却是威风了,日后让大老爷知道,却不知扒我几层皮。”   师子玄低声笑道:“师父是慈悲人,哪有那般狠毒。你放心,那宝贝我亲自送回去便是。”   灵云童子等的便是这话,心中暗喜,却是舒了口气,心放在肚子里。   只听师子玄唤来三仙二童,嘱咐道:“玄坛起了,你们且去,一切依计行事。”   众人点头,出了法台,上了玄坛。   这第一坛,正是“雷火流光坛”。   这坛不知何妙,只说表象,中空一个大圆,可分个九宫,层层叠叠,内中都有守关兽。一宫落雷,一宫起火,一宫吐水,一宫兴土。好个‘流’字坛,有的去,无的回。   小紫檀青赤洞出来一个女道,上前作揖道:“贫道顾清,见过诸位道友,这‘流’字坛已起,诸位道友有何手段,尽管施为。”   正是开门迎客。   四方都不动声色,先看个究竟。   过了片刻,却见那金乌宫赤水姑娘娇声笑道:“诸位道兄都不出手,小妹先拔头筹了。”   说完,跳上玄坛,挥手招来护驾灵兽。   这灵兽,却是个老猿,只是毛上生火,赤炎滔滔。右肩扛个棒,火眼沾光,一看就是通灵兽,性情暴跳真心猿。   众仙在台下看它威风,都轰然叫好。   李青青一见这火猿,眼睛都直了,又看自家的六猴儿,卖相也无,神通也无,就知道吃,是个傻缺儿,心中又是羡慕又是着恼。   “顾师姐,请教了。”   赤水姑娘笑盈盈,兜着火猿入了第一宫,那顾清也回礼道:“切磋而已,师妹施展手段便是。”   赤水姑娘也不客气,打个诀,发了令,火猿拎棒冲了进去。   这第一宫守关兽见得来敌,横冲直撞,如此凶悍,气的三尸暴跳,露出真身,却是个食雷鸟,顿时煽风起雷,威势惊人。   那火猿是个斗兽,一个跟头,比雷还快,寻个空缺,一棒便打。   食雷鸟哪料这猴儿这般凶狠,这一棍受得结实,吃痛叫了一声,转身便逃。   火猿却也不追,出了第一宫,直奔着第二宫去了。   这第二宫坐的是只火鸦,只是金鼎三乌宫中都是玩火的祖宗,哪怕这些俗种?不过一息,就再过一关。      第十六章破九宫,各显神通      火猿初战告捷,乘胜追击,台下众人拍手叫好。   湘灵看的津津有味,抱着师子玄胳膊道:“小哥哥,都说这小紫檀青赤洞厉害,我瞧着也不过如此。”   师子玄笑道:“傻丫头,这‘流字坛’,说来就是个助兴的头阵,你方唱罢我登场,左右都不会动真格的。”   湘灵一听,仔细瞧了瞧,还真是这回事,李青青倒是茫然道:“怎么会?争斗的不是挺精彩吗?上次六猴儿也去过,连第二宫都过不去哩。”   果真如师子玄所说,那火猿一路过关斩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破了九宫,战败九兽,得了头筹。   顾清见了,也不生气,恭喜道:“恭喜师妹先胜一场。”   赤水姑娘收了火猿,笑盈盈道:“多谢师姐。”   回了自家,对众同修道:“幸不辱命。”   扎古等人同声道:“师妹辛苦,且看其他人破宫。”   忽地东台剑光一闪,落在玄坛上的是个青衣男修,持剑打礼道:“通天峰华云生,见过师姐。”   “有礼了,道友有何手段?”顾清回礼道。   “我通天剑峰不养灵兽,不修道法,只有宝剑。”华云生慢声道。   顾清暗自纳闷,心道:“往年前两场,通天剑锋都是弃权,只在最后‘斗’字坛时,才出人斗法,名次不过二三,今年怎生改了路数?”   脸上却不动声色,诧异道:“道友知道法会规矩,莫不是要自己入阵?”   华云生笑道:“规矩便是规矩,怎好破坏。先请教师姐,是否入坛者,只要不是人身便可?”   顾清点头道:“灵兽仙禽,草木之精,宝物之灵,但凡有灵众生,都可入得。”   华云生点点头,不再多言,却是取了一尺宣纸,用剑沾墨,挥剑泼洒,不一会,画出个纸人,栩栩如生。   纸人画出,轻飘飘,倒在地上,随时都要被风吹走,却听华云生持剑喝道:“灵台无物空自清,寂灭全无一念生。我今慧剑斩寂灭,灵光十面破分身。起!”   剑斩虚处,飞出一道灵光,投入纸人眉心,却见这纸人突然睁眼,好似活过来一样。   华云生大笑道:“怎可无剑?”   挥剑裁了个纸剑,丢入空中,那纸人好似剑仙,一跃腾空,御剑绕了一圈,直化一道剑光冲进坛中。   这纸人,凶威滔天,十步一剑,所向披靡。   不过盏茶时间,便破宫而出,飞落在华云生手中,还复宣纸,收在了袖中。   顾清看的目瞪口呆,好一会,才回过神,赞道:“道友真是好神通。”   心中却暗暗警惕。   华云生洒然回礼,归了法台,通天剑峰众人顿时扬眉吐气,连不苟言笑的岳彤都多了一分笑意。   “剑修之人,果然不同凡响。虽然都是外道法门,难得道果,却有不可思议大神通。这位道兄尚未脱凡,却知分念御大块无形物之术,正巧六师兄赠我宝剑,不如去寻一本剑道神通修持?”   师子玄对御剑青冥,遨游四方,也有几分向往,心中暗暗记下。   这时,琼华灵音殿走出一女道,上了玄坛,见礼道:“灵音殿朱梅,见过师姐。”   顾清回礼,柔声道:“师妹有礼,为何不见灵兽?”   朱梅笑道:“并无灵兽。”   顾清暗暗皱眉,嘴上却道:“师妹难道也要裁个纸人?”   朱梅道:“并无纸人,却要捏个莲偶。”   说罢,也不多言,将手中花篮放下,取了几根莲藕,左捏个手,右挂个脚,和泥捏个头,真是心灵手巧,不一会,就弄出个莲偶。   莲偶一人,朱梅掀手捧偶,对嘴吹了口清气,只见这偶摇摇晃晃,立起身来。不一会,眼睛透出一道光,拜了四方,又对朱梅磕头连连。   “去吧。”朱梅含笑一声,那莲偶一点头,哇哇叫了两声,突然大头着地,埋进了土中。   众人面面相觑,哪见过这般奇事,只见地上滚出一条土桩,直朝九宫去了。   那守关兽,虽通灵性,智慧却差,眼瞅着那莲偶土遁,却无甚办法。   最后竟是一战未起,轻松过关。   朱梅收了莲偶,丢入了花篮中,笑盈盈道:“多谢师姐手下留情。”   顾清脸色发青,连话都说不出来,皮笑肉不笑的应了一声。   师子玄看的有趣,笑道:“我曾看过古书,传说曾经有个高真大圣,在俗世修行时被坏了肉身,无奈之下,只能捏了莲藕身,代替肉身,最终也得道果。没想到今天能亲眼见了这门奇术,果真不凡。”   湘灵听的眉开眼笑,得意洋洋道:“那是,这门道术可是我灵音殿六大神通之一,有造化之能,可惜老师偏心,却不教我。只教给了朱师姐。”   师子玄笑道:“我虽不知这门神通如何,但看你朱师姐施来,定是要个心灵手巧的,你这般性子,怕是不行。”   湘灵白了他一眼,拉着手道:“小哥哥,我们这一阵怎么破?”   师子玄道:“以力破巧。”   湘灵道:“怎么个以力破巧?”   师子玄笑道:“你自己看。”   说着,就见善财童子牵着一灵兽上前,施礼道:“见过师姐,正要入阵。”   顾清见那灵兽,虽未曾见过,但是好歹是头灵兽,暗舒了口气,笑道:“见过道友,自去便是。”   善财童子笑道:“先道罪一声,我这灵兽,有些凶狠,若不小心伤了九兽,还请师姐恕罪。”   顾清暗笑:“这玄光洞道人好大的口气,这守擂九兽虽都是草包,但有阵法在身,怎能伤得?且任你先夸下海口,再看你怎样出丑。”   当下笑道:“无妨,无妨,只消不取性命。”   善财童子暗笑,点头道谢,一拍那灵兽,让它入了流字坛。   好个奇兽,碧毛一抖,看也不看,脚上卷起黄风,入了宫。刚听了一声兽吼,就见一道黄风从奇兽口中喷出。   这黄风,不是凡风,乃是三昧神风,天地众生,凡有九窍者,中之皆毁,除了得道真仙,管教你迷眼难睁,泪流不止。   这守宫兽,还没见到对头,就被一股黄风吹迷了眼,倒在地上,哇哇痛哭。   这吹风吼得意洋洋,看也不看手下败将一眼,昂首挺胸去了下一宫。   过了中庭,这兽都懒得吹风,只刮起一阵黄风,横冲直上。那守关兽之前见过厉害,听得惨叫连连,哪还敢再挡,只怕躲都来不及。   不消片刻,吹风吼破了坛,吐着舌头讨赏去了。   顾清脸上生出羞恼,虽是第一场,战前热身,但这次输的实在是太难看了。   退去法台,小紫檀青赤洞诸人脸上也是无光,那于姓道人阴沉着脸道:“师妹莫恼,下一坛再来看过。”   这边,玄光洞众仙一阵欢呼,这次旗开得胜,士气再旺三分。   善财童子牵兽回阵,欢喜道:“幸不辱命。”   黄蛇仙大笑道:“小祖神机妙算,吹风吼这三昧神风,却是奇袭妙术。”   那吹风吼的本家,更是大长面皮,笑道:“我这本家年岁还小,本以为无甚用处,没想到却是立了头功。”   师子玄笑道:“神通无大小,各有妙处,众人先收了欢喜,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众人轰然应诺,那黄蛇仙高兴中也有几分惋惜:“可惜这吹风吼漏了面,让那边有了提防,再想建功确是不易。”   师子玄道:“未必,未必。都是手段,只看如何应对。”   如是,第一场“静”字坛四脉皆胜,擂主不计胜负,五脉却是齐步并进,只看后两场胜负。   第二坛起了,却是“灵玄守静坛”。   这坛无玄妙,却怪的紧。   玄坛上立起五个天柱,高百丈,直入云霄。头顶个圆台,放个蒲团,也无旁物。   师子玄见了,笑道:“有意思,有意思,还真是比的参禅打坐。”   湘灵和李青青来过几次,却不知玄妙,都点头认同,但那巧杏仙却道:“小祖,这‘静’字坛虽然简单,却有玄妙。”   师子玄知她见多识广,问道:“怎么讲?”   巧杏仙说道:“小祖可猜出这玄坛为何立的这般高?”   师子玄沉思片刻,恍然笑道:“原来如此。”   湘灵和李青青听的一头雾水,都道:“为何?为何?”   师子玄道:“若我猜的不错,只怕这‘静’字坛比的不只参禅打坐,还有暗斗。”   巧杏仙点头道:“正是如此。这其中妙就妙在一个‘暗’字,手段任你施展,只是不能漏了相。”   师子玄点头,这般说来,就可以解释明白为什么往年这静字坛并无奇特,透着怪,根源却在这里。   “既然是‘暗斗’,更是要看手段,这却有趣了。谁愿去这一场?”师子玄问道。   巧杏仙见其他几人都没开口,便笑道:“诸位道兄都是有道之人,这一场就让于小妹吧。”   众仙点头称善,黄蛇仙却担忧道:“之前不知其中玄妙,怕只怕有脱凡斩窍的道人暗中出手。”   师子玄笑道:“无妨,如果真有人为得胜不守规矩,我出手便是,我修那‘灵宝大乘经’,正有一门神通术,出无形,动无形,放心去吧。”   师子玄这般说,巧杏仙也暗松了口气,笑道:“那就请小祖护持,我去了。”   言罢,上了玄台,五方都换了人。   “见过几位道友,贫道林枫。”小紫檀青赤洞上来一道人,牵了头三角灵犀。   “金乌宫扎古,见过师兄,。”金乌宫上来八尺巨汉,胯了一头巨虎。   “岳彤。”绝代风华女剑修,肩落一头青鸟,冷清道了一声。   “小妹柳絮,见过师兄师姐。”琼华灵音殿出了一个柔弱女冠,牵了头小兽,碧眼金睛,能吐玄水,不怕火炼。   巧杏仙上了前,与四人见礼,身旁慢吞吞的跟着一兽,却是个老龟,壳上长刺,嘴上生鳄。   林枫道人看一眼,不由笑道:“这位师妹,怎地牵了头龟上来?”   巧杏仙娇声笑道:“我这龟可不是凡种,道兄可莫要小看了。”   林枫道人心中冷笑:“任你是什么灵种,也不敌神通伟力。”   当下,也不多言,送三角灵犀上了禅台。      第十七章神游物外斩阴宄      五兽上了禅台,换了禅衣,在各自的蒲团上坐定。~~这一边,接引小仙起了高香,叫了声:“起香了!”   高香一起,五兽都入了定,灵犀盘卧,巨虎眯眼,青鸟盘巢,碧眼金睛兽裹起一个水团,鳄嘴龟更绝,将头直接缩进龟壳,酣觉去了。   台下五人,抬头高望,看似风轻云淡,实则暗流涌动,你来我往。   那林枫道人背着手,指尖掐诀,嘴中默默颂念,忽见东台刮起一阵邪风,吹的天柱摇摇晃晃,眼看着连兽带蒲团,都要顺风势落下来。   “哼!”   随着一声轻蔑的冷笑,岳彤忽然朱唇微启,口中飞出一道无形无相的白光,凌空一跳,直打在林枫道人手中,取了三滴血。   林枫道人吃痛,心中一乱,断了术诀,邪风自然消了去。   “这女人,真不知好歹,下手不知轻重!”林枫道人心中暗恨,却不敢再冒然出手。   那八尺巨汉,将两人手段看在眼中,也自冷笑:“都是小术,若不露出两手,你们怎知我金乌宫法宝玄妙。”   扎古暗中取出一口小钟,黄皮青状,明晃晃,亮程程,轻轻一晃,那台上除了巨虎,四兽都遭了秧。   你道为何?   这小钟看着不起眼,却是一件法宝,名唤“晃魂钟”,这钟声一响,旁人听不见,直入元神。   这钟声一入耳,管你是得道禅师,还是正修仙士,都叫你口眼歪斜,失魂落魄。   那四兽一失魂,便浑身打颤,只要过得片刻,胜负必分,再无变数。   “道兄好手段啊!”   这时,灵音殿柳絮低声笑道,取了枚柳枝,放在口中,轻轻一吹,送出一道清灵妙音。   这妙音入耳,顿时神清气爽,毛孔舒畅。正是这载道真灵音,使四兽回过魂儿来。各个都出了一身冷汗,连忙闭眼,入定不动。   扎古见法宝失灵,心中惊讶,却也佩服,输人不输仗,拱手道:“琼华灵音殿,果真是以音入道,高圣真修,师妹好手段。”   柳絮姑娘笑道:“当不得道兄赞赏。只是吹个曲儿,助助兴。”   “妹妹说的是,你听我也吹个曲儿。”巧杏仙咯咯一笑,张口唱曲,却是无音。   无音怎么听曲?这也简单。   殊不知“长针短腿大头蚊,双翅振振响如雷”。   这巧杏仙,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变出一群飞蚊,目标小,身子灵,飞上了高台,也不叮人,也不吸血,就在你耳旁嗡嗡乱飞。   这飞蚊好生可恶,飞在你耳旁,比雷声还响,比猫爪还挠心。   这三角灵犀,巨虎,碧眼金睛兽,青鸟,被飞蚊闹的左摇右晃,恨不得飞掌拍死,却动弹不得,好生着恼,好生可气。   下面四人,一时都愣住了。   这四人,虽都暗中斗法,你来我往,但都是神通,法宝。何曾见过这般无赖招数?   巧杏仙暗自得意:“小祖这招虽然有些无赖,却妙在一个巧字,任你们神通广大,法宝众多,还能变出网来捕蚊不人?”   正得意间,上面却不知生了什么变化,那些飞蚊突然落在了地上,四脚朝天,竟是死了个干净。   巧杏仙大吃一惊,看了一眼其他人,除了林枫道人,其他三人也都惊讶连连。   “这是怎么回事?这林道人也未施法,也未动宝,是如何破了局?好生奇怪。”   巧杏仙正在奇怪,突然听到台下有人“哎呦”一声,叫道:“倒台了,倒台了。”   几人一怔,却见东台忽然裂出一个洞。   下面无支,上必倒塌,呼啦一下,东面禅台连柱带台落了下来。   那青鸟失了重,如何坐禅?只能振翅飞了起来,落回岳彤肩上,委屈的叫了几声。   “无耻!”   岳彤杏眼一瞪,双目放寒,直刺林枫道人。   林枫道人只有冷笑,也不开口。   岳彤恨不得拔剑做过一场,却无奈瞧不出对方施的何等手段,只能跺了跺脚,认输下了玄台。   回了法台,扯过华云生问道:“师兄,可曾看出对方用的是什么手段?”   华云生苦笑道:“为兄道行不深,没看出什么怪处,只看那柱子忽然裂开,似被无形所开。”   岳彤咬着唇,华云生安慰道:“这一场就算了,下一场放开限制,再比来就是。”   岳彤咽不下这口气,闷声不答。   这期间,台上又落下一个,正是金乌宫的巨虎。   这巨虎,输的更是莫名其妙,虎眼一眯,正是入定入禅,不知怎的,身子一晃,就从台上落了下来。   扎古巨眼圆睁,死死的盯着林枫道人,冷笑了一声:“道友好手段,过会再来计较。”   林枫道人闭着眼,只作未知。   柳絮姑娘扯过巧杏仙的手,急声道:“姐   姐,可看出他用了什么手段?”   巧杏仙也是暗暗着急,原本依计行事,此战必胜,哪知出了这般变数。   “我也不知。看不出来啊。”巧杏仙叹息一声。   法台上,玄光洞众人也是大急,那黄蛇仙也是失语,许久道:“怎会如此?难道这场要输了?”   湘灵瞧的分明,说道:“我刚才一直盯着看,那柱子倒的奇怪也就罢了,那虎落得却莫名其妙,定有古怪。”   师子玄心中也暗暗称奇,也未看出其中有道法神通的痕迹。   “难道真是意外?”师子玄摇头凝思,目光忽地一转,定在小紫檀青赤洞众人中,那于姓道人身上。   “咦?此人瞧的眼熟……原来如此,却是当日云舟上,那抓了九斤的道人。”   师子玄认出那人,定睛一看,只见旁人都在摇旗呐喊,呼声叫好,他却盘膝坐地,闭眼静坐,好似睡着一般。   “定有古怪。”   师子玄暗道一声,表面不动声色,施了个神通,正是从灵宝大乘经上悟的一门神通术,唤作“神游物外”。   这法术玄妙非常,不得真人阳神体,也可借物化形,魂识出游。   神通一起,魂识跳出都斗,附在宝剑上,飞出体去。   师子玄真身还在法台,好似观战,却只剩个躯壳,真魂已御剑腾空,飞上了玄坛。   真妙法,真神通。   道行未至大人真人,魂识原本不能离体三丈,只能夜游不可日游。   如今施法魂识附在剑上,如鱼得水,如人在壳中,轻飘飘,游荡荡,自在无拘束,上入青冥,下游海,真个玄妙。   旁人都无眼神通,瞧不见这魂身。   师子玄飞上台去,居高临下,眼一观,果然瞧出古怪。   这南台上,突兀立着一团黑气,阴冷冰凉,好似阴魂,又有几分莫名威杀。   这黑气,正落在碧眼金睛兽上,黑气一涨,起身正要扑过去,将那兽弄下台去。   师子玄暗道:“你不作怪也就罢了,既然坏了规矩,也莫怪我出手。”   嘴上忽地叫了一声:“何人在此作怪!”   这声儿是魂念所出,旁人也听不得。   那黑气自然听的,顿时一乱,缩人了一团。   猛然感到不妙,黑气一抖,落出个物形,似龙非龙,似蛇非蛇,倒像个泥鳅,不伦不类。   师子玄借物化形,乃是一口程光宝剑,道经德卷,威严正大,宝光光明,青敕蒙蒙。比这泥鳅卖相好了无数倍。   那黑魂也看出不同,突然生得几分懊恼:“你是何人,竟来坏我好事。”   师子玄朗笑道:“这法会比斗,都是公平较技,是胜是负,都是自取,各凭本事。你不思自家妙法,怎地作弊生事?我若不知也就罢了,既然瞧见,怎能让你乱了规矩?”   黑魂心中没底,有几分退意,却不愿失了手中胜果,阴声道:“你这道人,多管闲事。快快退去,不然休怪我神通,伤你命数。”   话音刚落,竟不等师子玄回答,偷了空隙,竟化了一团黑雾直扑而来。   师子玄哂笑一声,道:“你这道人,魂不清,魄不净,一看就知不是清修之士。怕是哪个外道邪魔混入我清微洞天。”   那黑魂一颤,声色更厉:“废话少说。”   威杀之气,凶狠异常,大怒扑来。   这算是师子玄第一次斗法,心中也生出几分兴奋,当下运了神通,自灵湖中取了灵雨甘霖,化了法力,运剑劈来。   这一剑,锋芒锐利,明煌煌,威荡荡,直穿了魂,打落在地,将之斩人了两半。   但不过片刻,这黑魂又聚了起来,只是气势消了一半,魂形小了三分。   师子玄大为意外,也没想到眼前这人竟是这般不耐打。   正愣神间,那黑魂却是一滚,哪里还敢逗留,心慌慌,惨戚戚往下逃去,真怕师子玄下死手,一剑斩了魂,失了性命。   “果然未至真人境,魂识不可在日间行走。此人能离壳出魂,行走日下,只怕是用了一门邪术,刚才这一剑下去,就露了底,再不归壳,只怕立刻就要魂飞魄散。”   师子玄抬头看了一眼当空烈日,以魂识看来,真是无限光明,红彤彤,热毒扑面,若不是他有神通将魂识寄托在法剑中,只怕立刻要化人飞灰。   他本来也无取人性命之念,只是给个教训。当下,也不追赶,收了神通,转瞬回了肉身中。   “小哥哥,小哥哥,回神了儿。”   眼前渐渐清晰,就听湘灵在唤他。   “小师叔真是急人,眼看就要落败,他竟然还溜神,十分好呆。”李青青见师子玄一脸茫然的样子,不由腹诽了一声。   小紫檀青赤洞那边,于姓道人面色突然一黯,蓦然醒来,叫了声:“痛煞我也!”      第十八章斗门妙阵,各显其能      “于师兄,这是怎么了?”   小紫檀青赤洞众人连忙上前问候。   那于道人神疲意倦,脑仁发胀,说道:“方才在台上,不知从何来了一位真人,斩了我一剑,怕是见我暗中作祟,施了惩戒。”   这于道人,被那一剑斩的后怕,还以为真是大人真人路过,被人惩戒。   小紫檀青赤洞众人一听,都是脸色青黑,原本以为此坛十拿九稳,哪想到这时竟生出了变数。   玄台上,那林枫道人并不知情,见柳絮姑娘和巧杏仙还在坚持,心中暗自冷笑:“任你千般手段,也无胜数。”   旋即冷眼旁观,只等两人落败。   这时,看上面又落下一兽,心中正欢喜着,待那兽落地,蓦地楞住了。   只见西面禅台上,那三角灵犀,又被一只飞蚊骚扰,左摇一下,右扭一下,终于受不了这般折磨,挥蹄拍死了祸害,从台上滚落下来。   “怎么会这样?”   林枫道人面失血色,难以置信的看了一眼法台,只见那于道人脸色发青,像要吃人一样。   “咦?这是怎么回事?”   巧杏仙和柳絮姑娘正凝眉发愁,却见对手反是自己乱了阵脚,又惊又喜下,大惑不解。   “这道人,有恃无恐,刚才定是他弄的手段,却不知现在为何失了胜势,难道是小祖暗中出手了?”巧杏仙聪慧非常,转思想通了缘由。   巧杏仙笑着对柳絮姑娘道:“柳妹妹,如今就剩我们两家,再斗下去,只怕伤了和气,不如任由他们自去,要是香燃尽仍未分出胜负,就算个平手,你看如何?”   柳絮姑娘闻言喜道:“这是好事,姐姐让我,我怎不知。”   两女相视含笑,这“静”字坛,才真得一个“静”字。   那碧眼金睛兽和鳄嘴龟,一个打鼾,一个酣觉,外面斗的你死我活,这两兽却毫无所觉。   高香燃了大约一个时辰,终于只剩了香根。   接引小仙看火星灭了,不由笑道:“今年这‘静字坛’,倒出了怪事,往年最多不过半柱香,今年香根燃尽都不分胜负。两位姐姐,现在算是得了个平手,是否要再赛一场?”   柳絮和巧杏仙当然不愿,巧杏仙笑道:“这是法会,又不是赛诗会,哪用再赛一场。我看不如算个平手,你看如何?”   接引小仙笑道:“姐姐愿意,我们哪有异议。”   当即宣布了结果。   这静字坛虽然不算精彩,但一波三折,让台下众人看的也是津津有味。   两场结束,上来了十个小仙,一同施法夷平了玄台。   不一会,又来了几个精通阵法的童子,捏法唤出了山神,施法召来几处高山,移来几湍河流。   不过片刻,此地中有平原,也有江河,山峦在侧。若无仙家手段,哪有这般奇景。   那移山的山神对众人拱手,说道:“诸位仙家且放手施为,这山上众生小神已经驱散,事后再召还便是。”   众人也还礼,齐声道:“山神辛苦,多谢了。”   战场已定,却是到了三坛法会最后一坛。   正是“诸仙‘斗’字坛”。   师子玄站在法台上,也被众人手段惊住了,赞叹道:“我之前还倒此地不合三才之术,有些阵法无法施展。没想到他们竟能请动这飞来山的山神移山动脉,真是好手段,只是不知怎么能做到的。”   灵云童子笑道:“小祖有所不知,若是旁神,哪会因为我等游戏之事,便移山动脉,乱了自己清修。只是这山神不是旁人,而是当年飞来山下一只老鹿,偶有机缘听祖师讲道,化形人。只是福报不深,入不得仙途,又不愿再入轮回,便求祖师慈悲,赏了个神位,人了这飞来山的山神。”   “原来还有这般因缘。”   师子玄笑了笑,召集了众人,笑道:“我等三场胜二,如今只要最后一场取了前两名,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众仙笑着称是,指月玄光洞一脉往年都无今日这般威风,正是大长面皮,现在更是要再下一城。   正说笑时,那于道人忽然走出来,朗声道:“诸位道友,往年这‘斗’字坛,千篇一律,都是乱战一场,胜负有时都有几分运气使然,大为不美。于此,我提议今日换个规矩。”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有一个   清福居士上前问道:“仙长有何提议?”   于道人说道:“乱战一场,不如加个变数。来个‘五方争霸’。”   众仙一听也多了几分好奇,齐声问道:“怎个‘五方争霸’?”   于道人笑道:“各自为营,却不可结盟,一入战场,就请山神随意转弄,两军见到便战,直到一方出场认输为止。”   有居士疑问道:“两相争逐,却有一家轮空,这该如何是好?”   于道人道:“一家轮空,是运数,也是定数,如是去了两家,便是个‘三国鼎立’。”   众仙被这提议挑起了兴趣,齐声问道:“怎个‘三国鼎立’?”   “各自为战,各摆阵门,可两家破一阵,也可以一家破两阵。各凭手段,各凭所学,证那会首。”   于道人说道。   众仙听得,都沉思起来。这般说来,这一坛斗法,是一分为二,但明显会精彩不少,众家也可以尽数施展,可谓一举多得。   师子玄看那于道人,思考片刻,不由笑道:“原来如此,这道人打的好盘算。”   巧杏仙亦笑道:“的确如此。却是将劣势扳平,好个狡诈道人。”   李青青等玄光洞众人还听的迷糊,湘灵一拍手,叫道:“是了。这小紫檀青赤洞在前两场,一场未赢,却暗施手段,恶了众人。若还像往年,恐怕会被四家群起攻之,到时绝无胜算。”   李青青疑惑道:“可是就算最后剩了三家,两家联手,他也是独力难支。”   师子玄道:“想来是有底牌。不管如何,如今他们优势已去,我等只要依计行事,无论规矩如何更改,都立于不败之地。”   众人齐声称是,湘灵早就在下方等的焦心,焦声道:“小哥哥,我这个定海神针,再不出就不管用了。”   师子玄笑道:“便是要用在此时。”   同时对众人说道:“这斗法摆阵,除了其中玄妙,还要看气势威仪,我等同去,摆个‘万仙阵’,让他们也知我玄光洞威风。”   众仙一听,大喜过望,就算这最后一场不用他们动手,但站在阵中,摇旗呐喊,岂不痛快。   只有湘灵暗笑:“小哥哥真是可恶,明明是市井小流氓的群殴,却换个雅名,叫‘万仙阵’。”   这时,其他四脉已经入了阵中,那飞来山山神施法,很快将各家送入阵地。   “众位道友,还请动身。”山神正纳闷,玄光洞一脉为何无人上前,却见黑压压一群人,都走过来。   “诸位道友,这是何意?”山神惊讶道。   湘灵走在最前头,笑眯眯道:“山神老爷爷,我们都要入阵,快施法吧。”   山神吓了一跳,狐疑道:“这坛比斗,你等只可以摆阵变阵,不可上场参战,来这么多人有何用?”   湘灵道:“不上阵,只是鼓劲喝彩。”   山神哪知其中奥妙,只笑道:“也罢,那小神便施法送你等去了。”   神念一动,挪移众人。众人只感眼前一花,就到了一处高坡。   众人起身看了地貌,乌云仙掐指算了风水,忽然皱眉道:“不好,怎地到了这个地势。两面环江,不靠龙脉,土下又是水龙,正是‘外无依靠内无着’,只怕先前演练的阵法,威力要大打折扣了。”   众人一听,都有几分紧张。真要如此,只怕这次斗法危矣。   与此同时,一处峦山,此处高低青峰各一头,有山有水有高松。   正是一处龙脉宝地。   此时,有五个道人驾着一个云舟,游在林间。   “那山神道行不浅,只可惜也难以抵挡师尊法宝‘山河鉴’,有此图在手,我等可以安然布阵,以逸待劳,让他们先斗个你死我活,我等再去一举灭之。”   说话人意气风发,一扫之前的颓色,正是那于道人。   林枫道人却担忧道:“师兄,你用法宝干扰了山神法术,将其他四脉都送去了风水极差的废地,是不是太过明显?若是被人抓住把柄,岂不是损了我青赤洞的英名?”   顾清不以为然道:“此坛既为一个‘斗’字,比的就是神通法术。只要入阵,就是各显其能,他们能如何说?”   于道人道:“师妹说的是。”   这道人统一了思想,也不多言,当下摆下了阵图,只等强敌来犯,以逸待劳。      第十九章童子巧破幻音阵      阵术一道,不属神通,不属大道,却是外道奇玄。   这阵术不依人,不依仙,只是借那山峦之险,流水之柔,龙脉之灵,阴风洞窍之玄。   这阵法,因地而异,摆阵放阵都不相同。   若是风水宝地,布下天罗妙阵,能困神仙能拘佛。若是苦烂沙地,也可启阵,却只怕内中阴杀,大恶先起,未曾伤人,便自损三千。   玄光洞众人所处之地,算不得福地,也不算恶地。倒把乌云仙难上了火,踌躇不定,迟迟未想出办法。   师子玄对阵法并无研究,但杂书却看的不少,对此地观察了一番后说道:“我看此地水源极盛,葵阴不弱,不如摆个水阵。我曾看过上古青史,曾有外道之士,于恶水旁边启了一个‘黄河九曲阵’,那炼出了胸中五气,顶上三花的真仙都被消人凡胎。”   湘灵吓了一跳,说道:“真的假的?真仙都被打落,还有这般恶阵?”   乌云仙道:“小祖所言不假。外道之士,不知道果正法,只求神通不修道行,精研杀化之阵,都是大恶大毒。只要阵图一出,就要造下无边恶果。”   师子玄笑道:“你果真是正法修持之士,有正知正见。那上古外道真仙,虽神通无穷,却终究难得善果。除了一位福缘真仙,偶有机缘在人间行教化之事,得了大功德,才得根脉不坏。其他众仙,入轮回重修的有几人,身死道消的大多。让人扼腕叹息。”   乌云仙笑道:“小祖莫夸,这可不是小仙的见地。而是当年听祖师讲过那人仙恶劫,才有所警悟。所以日后研究阵法,只窥玄秘奥妙,不染杀戮。”   师子玄闻言道:“善!如此方和我玄光洞一脉清净自在本意。”   乌云仙忽然笑道:“与小祖一说,我倒有了灵光,此地龙藏水中,虽是个困龙之局,却可摆‘九龙乙木离火阵’,配上‘九宫三才阵’,‘小指月玄光阵’,阵图布上‘清微两仪阵’,相辅相人,扬长避短,倒比之前更为玄妙。”   师子玄闻言,又喜又忧道:“听来不差。只是何处去寻那‘九龙’?况且此地都人水相,也无木灵,怎人个离火阵?”   乌云仙略带得意道:“虽无九龙,但有九兽,也和阵势。虽无木灵,却有那紫竹精,抖个分身,便不是无根之火。此中水龙,正可入阵图迷阵,相辅相人,可生无穷变幻。”   众人一听有了妙法,都欢喜不能。   当下,乌云仙召集众人布阵,分发了令旗。   这三阵一起,阵图一下,顿时龙吟长啸,水涨雾生。   紫竹精乃通幽竹林一根老竹人精,分身一抖,化了根竹种,落入土中,不过片刻,便生出十里竹海。   但见此中,曲径通幽,雾气茫茫,四方三才按,暗中火龙盘地,水龙藏天,正是外有迷踪阵,内有双龙威。   阵法刚起,山神露出了真身,见到指月玄光洞众人起了如此妙阵,也是暗暗称奇。   “山神何来?”   乌云仙上前道。   “却来告知,适才施法,不知道为何被人用法宝干扰,将诸位送了绝恶之地。”山神掌握山峦变化,虽被“山河鉴”蒙蔽一时,待各家阵图一起,自然明白是遭了暗算。   众仙听的面面相觑,李青青恶狠狠道:“一定是那小紫檀青赤洞的道人做了手脚。”   师子玄笑道:“多谢山神告知。”   山神奇道:“诸位道友不要小神再施法换个地势?”   巧杏仙灵慧非常,怎不知师子玄用意,笑道:“不用。那道人既然干扰山神施法,就早有算计在心。我等既然已知,何不将计就计,先让他心生得意一时。”   乌云仙也得意道:“不错,不错,虽得个绝恶之地,怎不知‘置之死地而后生’。”   山神道:“原来如此,是小神多虑了。”   心中却赞叹道:“果然不愧是祖师一脉,听了**真玄,都是道德清修人,却无那般龌龊。”   又道:“既然如此,此坛以定,就看各位神通手段了。”   山神一念,动了正神威仪。   刹那间,山移地改,河转路弯。不过片刻,一块地壳移在了对岸,其中草翠木苍,无山无水,竟是个木相之地。   众仙上前一看,内中有五个女冠挽着花篮上前。   众人相对,都是无语。   “朱师姐,柳师妹,方师姐,袁师姐,边师姐,你们来了。”   湘灵一看,竟是琼华灵音殿众女修,又喜又忧。   朱梅上前见过礼,叹道:“哪想第一阵就与诸位道友遇上。”又惊奇的看了一眼玄光洞阵势,心中不由暗惊:“难怪老师总说玄光洞一脉不凡,如此荒芜恶地,都能起了这般奇阵。”   巧杏仙上前牵了她的手,笑道:“刚才山神爷说了,我们是被人施了暗算。幸好乌云仙知了变通,不然可要丢人了。”   朱梅苦笑道:“妹妹这么说,真是愧煞我了。我们灵音殿不通阵法,本来去老师那里求了个小阵图,哪知地脉风水却是极差,只能勉强启了阵势。”   又听湘灵气鼓鼓的将那小紫檀青赤洞众道人的龌龊说了一番,饶是琼华灵音殿众女修都心生怒火,大是不忿。   “那泼道,当真可恶。”柳絮姑娘愤然道。   “这也是计谋通变之术,虽是小道,也算本事。”朱梅是众女修之首,到底是精修之士,叹了一声:“既是如此,只怕此番是要出局了。”   上前拱手道:“诸位道友,朱梅有个不情之请。”   玄光洞众人道:“道友客气,请说来。”   “我等不通阵法,却有一个灵音幻阵。只要道友安然听了一曲,便算我等输了。如何?”   朱梅自知不敌,虽然生了去意,但也不愿蒙了琼华灵音殿的名声。   众人不能做主,问师子玄道:“小祖以为如何?”   师子玄道:“此是文斗,却也不伤我们两家和气,理当如此。”   朱梅等五女欣喜,躬身道:“多谢小老爷。”   如是,五女退回了阵地,启了幻阵。   师子玄道:“谁愿上去破阵?”   乌云仙本要上前,却被灵云童子抢了先,道:“我愿破这一阵。”   众人见他自荐,也不争抢。   师子玄笑道:“灵音殿玄音妙法,我可是亲耳听过,大是不凡。你要小心,切莫小看,不然出了丑,丢了人,回去我可要去师父那告你一状。”   “小祖放心,绝不会丢脸。”   灵云童子拍胸保证,上前牵了雷光鹏,过了河,入了阵。   朱梅早已在此等候,上前作揖道:“道友,你所牵是何灵兽?”   灵云童子道:“这畜生是个杂胎,出处有个神奇。道友且听我说来,有诗为证:‘本是凤凰同一胎,哪知精血染雷浊。误入人间老鹰洞,有似飞鹏又似鹰。’。”   朱梅听得,掩嘴笑道:“原来如此,好个奇兽。既然如此,道友且入阵。”   灵云童子嘿嘿一笑,骑着雷光鹏入了阵。   刚一入阵,果然一阵清音传来。   这清音一起,眼前便换了光景。   这是红尘烟花地,烟视媚行悠悠招。往来都是贪花人,醉生梦死不自知。   灵云童子见之暗笑:“我还道有什么奇妙,原来是红尘酒色之地。这灵音殿姐姐不知我本是一朵彩云化形,非是男身亦非女身,先天五欲不起。如是幻阵,对我却是无用。”   正要开口喝破迷像,眼睛一转,却暗道:“慢来。既来之则安之。我自化形,一直在老爷身旁伺候。这红尘却未曾去过,不如耍闹一番,回头也好吹嘘一番。”   这童子,生了游戏心,当下也不急着破阵,手一背,便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呦!好俊的公子,瞧的眼生,快跟妈妈进来。”这悠悠楼里,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丰硕妇人,眸子媚的能滴出水来,拉着童子的手,娇声喊道:“姑娘们,快出来伺候。”   这一声喊,真像演阵点兵,小楼上莺莺燕燕走下许多小娘子。   灵云童子只感到一阵柔波蜜眸,扑鼻是胭脂体香,让他不由皱了皱眉。   这些姑娘,什么男人没见过?见这小公子,眉清目秀,俊的比女人还俏,一看就是个未碰过女人的雏儿,不由心中直冒桃心,吃吃一笑,拉拉扯扯的把童子拽进了闺房。   这童子,眯着眼,又吃花酒又吃胭脂,形骸放浪,心中却不生波澜。   忽听那女子娇滴滴道:“公子啊,夜已深了,奴奴宽衣伺候你。”   童子听的一乐,笑道:“姐姐且宽衣,让我看看这人伦趣事。”   女子娇羞掩面,不一会就宽衣解带,只留个肚兜,下身光溜溜,拉着童子就要寻欢。   灵云童子任她摆弄,又是亲又是搂,那女子弄的热火焚身,忍不住去摸童子下身。   谁知这一摸,却吓的魂飞魄散。这童子身下,无缝也无把儿,竟是个无漏体。   “好姐姐,怎生不弄了?”灵云童子哈哈一笑道:“这人伦趣事,原来不过如此,好生无趣的紧,走了,走了!”   童子一念破法,这个红尘幻境便破了。   童子一出阵,就见那雷光鹏左摇又晃,一会胡言乱语,一会呼呼大睡,显然也中了幻音。   “傻鸟,还不醒来,更待何时!”灵云童子大喝一声,喝声传入鹏鸟耳中,犹如炸雷。   雷光鹏浑身一颤,顿时清醒过来。   一人一兽破了幻音阵,那清音自然也消失了。   朱梅等人从阵中走出,打礼道:“道友果真是清修人。这一首‘荡红尘’,可挑起人心五欲,道友菩提心不动,让人羡慕。”   灵云童子被夸的不好意思,挠挠头道:“姐姐莫要夸奖,我本就不是人身得道,自然不怕这五贼。”   朱梅等人哑然无语,相对苦笑起来。      第二十章乱斗起,唇枪舌剑争胜机      灵云童子得胜归来,众仙都道恭喜。   师子玄笑道:“好,记你一功。”   灵云童子道:“不敢贪功,只消小祖不去老爷那里告状就行。”   众仙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琼华灵音殿五女虽有些失望,但也知是自己修为不足,齐身上前道了声恭喜。   一方破阵,一方认输。   那山神再次现身,道:“恭喜诸位道友旗开得胜。”   黄蛇仙上前道:“多谢了,山神爷,另一场是谁人得胜?”   山神道:“是通天剑峰众位道友。”   黄蛇仙点头道:“通天峰剑阵玄妙非常,不可小视。”   师子玄上前问道:“山神,请问你。最后一场该如何?”   山神道:“道友意下如何?”   师子玄笑道:“有人以逸待劳,布下天罗地网,我等不去,岂不是让人失望?”   山神笑道:“明白了,道友稍待,且看本神施法。”   山神念动神诀,呼山移脉,不消片刻,三地归一。   众仙凝神静观,只见西方,龙盘高峰,虎伏林中,活水点穴,灵风聚谷,好一个仙山福德地,好一个阵眼风水洞。   再看东方,剑气冲霄,万剑遮天,外露青锋威杀气,内有青蛇两袖飞。   乌云仙看出厉害,肃容道:“好个风水宝地,不看阵法,就知厉害。”   又道:“通天剑峰不可小视,这剑阵虽只按八卦定阵,但八方都是杀化之气,一入阵中,只怕生死难料。”   师子玄道:“这剑阵可有什么名堂?”   乌云仙摇头道:“小仙不知。”   师子玄道:“问过便知道了。”   这时,两阵中都出人来,于道人笑呵呵道:“恭喜诸位道友破阵,先胜一场。”   湘灵早就等这一刻,上前道:“泼道,你假惺惺做给谁看?本来公平较技,你却用宝贝施加暗算,丢不丢人?果然不要面皮。”   于道人心中大怒,暗道:“哪里来的小丫头,这般可恶。”   脸上皮笑肉不笑,道:“这位道友,可有什么误会?这话无凭无据,我等都是清净道德士,岂容你污蔑?”   通天剑阵中走出一个白衣女子,持剑而立,正是那女剑修。   “耍弄手段,卑鄙无耻,不思悔改也就罢了,还当场狡辩。若非你是五脉中人,本姑娘早就一剑绞了你满口毒舌。”岳彤冷冰冰道。   “姐姐说的是。”湘灵拍手道:“我道门中人,都知清淡风味,哪像现在,扑面都是俗尘骚气。若知晓的,当得这里是清微洞天。不知晓的,还不以为是穷山粪池的恶地。”   这湘灵,骂人都不带一个脏字,听的清傲如岳彤这般,都忍俊不禁。   小紫檀青赤洞众人听她指桑骂槐,人人脸上都生出羞恼色。   于道人更是怒火中烧,一甩道袍,喝道:“口舌之争,有何之用。不如做过一场。”   湘灵嘻嘻笑道:“无法辩驳,就要动手?羞也不羞。”   顾清上前怒喝道:“你这女道,好生无礼,不给你个教训,还以为我小紫檀青赤洞是好惹的。”   拂尘一扫,凌空就要打来。却不闻剑光一扫,那拂尘法器,立刻被斩断了根须。   顾清大吃一惊,就见岳彤绰绰而立,持剑遥指,冷笑道:“偷袭暗算,你青赤洞有什么威名。”   又对那于道人道:“你要做过一场,我奉陪到底。我通天剑峰一脉,不修道果,不炼玄阵,只有一门剑阵。名为‘清虚八剑阵’。你等若是有道之士,就入阵一战,莫要做口舌之利。”   于道人一听“清虚八剑阵”的名头,眉心一阵狂跳,暗道:“作死了。这些剑修,怎么把自家护山大阵弄来,这如何胜得?”   眼珠子一转,闪过千般计谋,开口笑道:“这位道友,你莫要着急。你那剑阵,我也听过,虽然有些奥妙,我等却也不惧。”   岳彤冷笑道:“大言不惭,那便入阵吧。”   于道人道:“慢来。我请问一句。”   岳彤道:“支支吾吾,好不痛快,你一并说来。”   于道人道:“这剑阵,是人使得还是兽使得?”   岳彤道:“自然是我等修剑之人。”   于道人哈哈笑道:“道友,你这不是坏了规矩?我等摆阵摇旗尚可,拔剑上阵,还要灵兽何用?”   “你!”   岳彤闻言,顿时大怒。   于道人呵呵笑道:“道友此阵只怕摆不人了。”   通天剑峰众人怒火中烧,但规矩就是规矩,那剑阵不和规矩,人家不愿入阵,也在情理之中。   通天剑峰众人无语,于道人暗自   得意,眉飞色舞。   小紫檀青赤洞众道人暗笑道:“于师兄好计谋,三言两语,便让通天峰诸人无计可施,不战自败。”   湘灵在一旁也急了,回到阵中,急忙将此事叙说了一遍。   众仙一听,也犯了难,不知如何应对。   本来两家联手,那青赤洞纵然有地利之势,也输多赢少。   现在对方兵不血刃,抓了通天峰痛脚,玄光洞一脉未战就输了三分。   只听师子玄轻笑一声,对湘灵道:“我还道他有什么能耐。不过抓了法规漏洞,借机生事。此乃小道,破之易尔。”   便让湘灵上前,在耳旁说应对之策。   湘灵听了,眼前顿时一亮,咯咯笑道:“明白哩。这次定叫他们作茧自缚,有苦难言。”   湘灵出了阵,走到通天剑峰众人处,小声对岳彤说了计策。   “妹妹好计策,我们应了。”岳彤闻言眼睛也是一亮,应声笑道:“正要破他那破阵,不然怎消我心头之恨。”   湘灵嘿嘿一笑,上前对于道人道:“泼道,我且问你,你之前如何说这‘三国鼎立’?”   于道人眉一挑,冷笑道:“怎么,想要两家破一家?也罢,我等玄阵已开,你等若有信心,那便入阵吧。”   湘灵咯咯一笑道:“这人话你说得,鬼话你也说得。这规矩是你家定的?”   于道人挑眉道:“怎么?你等也要改个规矩?”   湘灵掩嘴笑道:“我可是个姑娘家,还要脸皮呢。”见那道人面色青紫,转而道:“我们不变规矩,却要换个斗法。”   于道人压制内心怒气,问道:“说来听听。”   湘灵道:“两家破一阵,若是胜了,只怕你也要耍赖。不如这样,你摆一阵,我玄光洞也摆一阵。你这阵由岳姐姐破来。我这妙阵,你也来走过一遭。”   于道人一听,暗暗沉思道:“这死丫头看着年幼,怎地如此老辣。这是要釜底抽薪,要乱我自家阵脚。”   岳彤见这道人眼珠子又是一阵乱转,便冷笑道:“理当如此。那道人,你也莫要再撺弄计谋。再想弄些阴谋伎俩,别怪我通天剑峰不给你面皮。来年这三坛法会,你便自己玩去吧。”   通天剑峰众人早就心理憋着一口气,此时听岳彤说来,大为解气。   只有深知这小师妹性情的华云生暗自奇怪:“小师妹性子清冷,不擅言辞。何时词锋这般犀利?”   于道人见大势已定,心中无奈,脸上却道:“这提议大善。贫道自然同意。”   林枫道人急道:“师兄,不能答应,这不是自乱阵脚?”   于道人低声怒道:“我怎不知。只是现在只能这般,不然你出个主意?”   小紫檀青赤洞诸道人相互对视,都无可奈何。   顾清道:“师兄,两路分兵,这如何是好?”   于道人道:“我们占据风水宝地,凭借大阵,想要守住不难。只是对方那处大阵,我观之不凡,该如何破之,我心中无底。”   一众道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默不作声。   顾清暗恼道:“平日都是你争我抢,这时怎么都当缩头乌龟?”,叹息一声,说道:“既然如此,不如就让小妹走一遭吧。”   于道人闻之又喜又愧,说道:“劳烦师妹了。”   顿了顿,又道:“林师弟,你与师妹同去,好生护持,莫要让玄光洞诸人损了师妹颜面。”   林枫道人不情不愿,但此时也只能领命应了。   三方议定,于道人持令旗,立了阵法,于阵前高声道:“诸位道友,见过了。”   华云生和岳彤上前,只听岳彤道:“那道人,你也莫要弄这虚礼,手下见真章吧。”   于道人冷笑一声,拂袖道:“只是让你知道,我这阵法,名叫‘赤龙换天大阵’,以龙脉为根基,**为阵图,各种玄妙,只怕你等听都未曾听过。”   岳彤道:“小小阵法,抬手可破之。”   说完,也不多言,和华云生纵身入了阵中。   另一边,顾清和林枫道人上了前,巧杏仙迎接,笑道:“见过两位道友。”   顾清暗讽笑道:“道友这算是先兵后礼?”   巧杏仙早得师子玄指示,此时也不慌乱,笑盈盈道:“算是礼尚往来。”   顾清被噎的够呛,看这阵法,也瞧不出什么名堂,说道:“道友,不知你这阵法有甚玄妙?”   巧杏仙滴水不漏道:“道友听我道来:此中内有九宫格,外按三才落八门。若要行过清微阵,苦海无边请回头。”   顾清也是灵慧修行人,哪还不知其中奥妙,气的脸色一红,哼了声:“请了。”   与林枫道人施了土遁,也入了阵门。      第二十一章万仙齐破赤龙阵      顾清与林枫道人,一人骑着三角灵犀,一人骑着蛟龙,入了阵门。   只见两边江河水自流,中间高台立玄门。   顾清小心翼翼行了半程,也未瞧出玄妙,不由笑道:“我还以为玄光洞有什么玄阵妙门,原来不过如此。”   这时,忽见东方一朵乌云急行而来,落在坛上,化出小仙,打礼道:“见过两位道友。   “原来是乌云道友。”顾清见了主阵人,不由笑道:“道友,我看你这阵法不过尔尔,不知有怎个玄妙?”   乌云仙笑道:“无甚玄妙。小仙只在这阵中藏了两块碑。不论道友用什么手段,只需寻得,便算过关。”   林枫道人哈哈一笑道:“原来是个迷阵。乌云道友,我若是你,就乖乖撤走,再换个阵法。不然等我等破来,莫要怪我不给你颜面。”   乌云仙也不生气,打个哈哈,说道:“若真如此,小仙只能佩服道友,哪会动气?”   林枫道人听的舒服,也笑道:“既然如此,请道友施展。”   乌云仙嘿嘿笑了两声,也不再多言,摇起阵旗。   阵旗一起,顾清和林枫道人眼前场景骤换,竟是立身在一片荷花叶上。   四周尽是荷花池,偶有一两个凉亭,荷叶连绵人路,四通八达,不见尽头。   顾清微微一怔,不由笑道:“这阵倒有几分妙景,却不知有何玄妙。”   林枫道人哂笑道:“不过是个幻阵,只消本心不失,寻到阵眼,破之易尔。顾师妹,你在这里等着,让我一试这阵法。”   手诀一掐,念动咒语,蓦地脸色一变。   顾清莫名其妙道:“怎么回事?”   林枫道人惊疑不定道:“此地竟然不能施展道术。”   顾清也惊讶道:“这怎么可能?”一试法诀,果然失灵,旋即失笑道:“难不人这还是个文阵?”   两道人面面相觑,骑着兽,踏着荷叶就进入了一个凉亭,刚要寻个去路,蓦然三个方向的荷叶突然消失不见。   林枫道人楞了一下,说道:“果真没了去路,这是为何?”   顾清道:“既是文阵,必会有提示。”   果然,只见亭中石桌上忽然露出一行文字:   “左行是江,右行是海,前行是河,后行是溪。你若停,这地颠三倒四,你若行,这地生门不开。”   顾清看这行文字,十分无语,说道:“这文字,看来是破阵的提示,林师兄,你有何看法?”   林枫道人头疼道:“若是武阵,强攻就是。若是幻阵,守本心就是。这文阵莫名其妙,提示又虚玄不明,这如何是好?”   顾清揉着额,无奈道:“看这提示,行不得,停不得,虚虚幻幻,一时难解啊。”   就在两道人困在阵中,苦思谜题时,那赤龙换天大阵中,却热闹许多。   于道人落在阵心,看着华云生和岳彤,朗声笑道:“两位道友,请施神通。”   当下也不多言,一点阵旗,只见日月不出,昏天暗地,当空落出一兽。   此兽生出九个脑袋,一头喷火,一头喷水,一头吐毒,一头吹剑,一头卷风,一头落雷,一头吸魂,一头喷云。   好个九头兽,张牙舞爪,一头喷出漫天飞针,形如飞剑,落在当空。   华云生临危不惧,笑道:“好畜生,休要逞威。”   掏出宣纸,挥剑绞碎,纸片撒在地上,唤了声“起!”。   只见无数小纸人,直蹿上天,一抓一把,转眼间将那毛针收了个干干净净。   那九头兽恼火一吼,又见一个脑袋喷出漫天雷火。   “这般小术,能吓得了谁?”岳彤长剑出鞘,飞旋当空,垂在头顶,这雷火就落不下来,再一动剑元,但见三尺剑光乱,雷消火灭人灰飞。   这九头兽,耀武扬威久了,何曾如此被人戏弄,九个脑袋你喷我吐,一阵阴风一湍毒水。只是这两人都是剑术通玄,神通不凡,只提着剑,三尺之内,泼墨不进。   见两人剑道神通了得,于道人也暗自佩服,心道:“这剑修一脉,果真个个都有大神通。”   心中也不着慌,哈哈笑道:“两位道友,你等只仗神通,不见灵兽,之前做的规矩,已是失了胜数,还不开口认输,更待何时?”   岳彤冷笑道:“谁说此地没有灵兽?”   于道人一指满地纸人:“道友莫要框我,这纸人哪算灵物?”   岳彤冷笑连连,也不回话。   那于道人以为她哑口无言,心中正在得意,哪知玄坛后的土中,突然窜出一条灵鼠,后背生出两个翅膀,纵身一跳,眨眼间便将于道人手中阵旗叼在了口中。   于道人失了阵旗,大惊失色   道:“哪个偷袭贫道!”   却见不远处落下老鼠,白毛青眼,背生两翅,是个天地异种滚地鼠。   那滚地鼠也不回头,直扑到岳彤身前,张嘴吐出了阵旗。   岳彤大喜过望,当即挥剑斩了这阵旗。   阵旗一破,这大阵就露出了破绽。   于道人又惊又怒道:“岳彤,你敢毁我阵旗!”   岳彤冷笑道:“看你还有何手段。”   于道人怒极反笑道:“没了阵旗,你们也走不得。”   当下念动真诀,起了恶阵,只见一道恶气平地升,黑云血雨当空落,不消片刻,便是赤地千里。   岳彤看也不看,突然掏出一个旗符,用手捏碎,当即玄光一闪,面前落出许多人,踏云落下。   “道友,见过了。”   于道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众人,不是玄光洞诸仙更是何人?   “你,你们!”   于道人此时哪里还不知自己已中计,羞恼道:“你们这些恶道,怎么不守规矩!”   众人中走出一人,正是黄蛇仙。   就听这蛇仙吐着舌头,嘿然道:“道友此言差矣,怎说我等不守规矩?你且看来,此地虽是你阵中,怎不见也有我门中奇阵?”   原来,这临时变阵,正是师子玄灵机一动,想出的偷天换日计策。   在自家摆了个空城计,迷惑了两个道人。这边让滚地鼠藏在岳彤身上,神不知鬼不觉的夺了于道人令旗,撕开一个口子,又捏碎了旗符。如此众仙一同施法,将九龙乙木离火阵移到了阵中,来个以阵破阵。   正是:万仙齐聚赤龙阵,神通哪敌玄妙计。   于道人此时怒火攻心,已有几分癫狂,挥手召了毒雨,唤来了九头兽真身,便要背水一战。   师子玄在阵中不由笑道:“此道人技穷矣。”   众仙哈哈一笑,此中一切早在谋算中,当下各归其位,取了百面夔牛鼓,同时敲响。   只听擂鼓喧天震四方,威风扫荡乾坤清。   灵云童子和善财童子各执令旗,向西方一挥。   那紫竹精翻天而落,化人十里竹海,乌云豹腾空而起,化人千里乌云。雷光鹏飞入云中,化了万千雷光。吹风吼蓦地一吼,吹了漫天三昧神风。   鳄嘴龟定了阵眼,镇住水龙。   九斤足踏风火,背上坐着持棒的六猴儿和小八,威风凛凛,从天而降。   那九头兽何曾见过这般阵仗,刚一吐水,就被龟嘴吸了去,刚一弄火,被乌云收走,刚要吐剑,那雷光正愁着无处可落,顺着飞针就打落下去。   这畜生,见神通无用,发了凶性,猛扑了上前。   九斤高傲的昂着头,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吼了两声。身上两个小弟一听,得了令,一个捧棒,一个弄扇,与这恶兽战人了一团。   这九头兽,虽生了九个头,天赋神通,但九个脑袋各自为战,反倒笨拙非常。   小八经过这阵子操练,少了几分傻性,多了几分灵动,也不跟你缠斗。在空中乱飞,抓着机会,就啄你一口,找到空隙,就用铁扇煽来离火,烧的九头兽哇哇乱叫,吃痛不已。   六猴儿捧着棒,穿着磷光甲,带着晁天冠,穿着驾云靴,威风凛凛。   这猴儿,纵身一翻,踩了个云,舞棒打来,也不管你是何灵物,就朝七寸打去,棍棍破空,入肉三分,不过片刻,这九头兽就鲜血淋淋,再不复之前威风,生出了几分惧意。   于道人见之,气急攻心,还要暗施手段,就见乌云仙不知从哪钻出来,笑眯眯的走上前,说道:“道友,你这恶阵已破,还不认输,更待何时?”   于道人浑身一颤,果然自己这方大阵已被破开,连那阵眼里的一片赤色龙麟都落在了乌云仙手中。   “这怎么可能!”   于道人万般算计,哪知却被人算计如斯,气急攻心下,一口黑血喷出。   乌云仙笑呵呵道:“道友,一场法会也累的道友呕心沥血,佩服,佩服!”   当下,也不再说,拿着阵旗一晃,却是解了内中迷阵。   迷阵中,那顾清和林枫道人还在苦苦思索,突然见那石桌上落下两个石碑。   两道人莫名其妙,上前一看,只见上面各写着一行字,分别是:“苦海无边。”   “回头是岸。”   两道人此时哪还不知自己是被人耍弄了,连忙持了石碑出了阵。   刚一出来,就见到自家阵法已被破的干干净净,那于道人更是口中欧红,衣襟见血。   师子玄被众仙拥在阵中,看着场中众相,淡然道:“胜局已定。”   风轻云淡,翻云覆雨,不外如是。      第二十二章麒麟崖下见龙女      阵法既破,胜败已分。   众人眼前一花,人已经各归法台,想来是山神见赢家已胜出,就施法送回了众人。   法台之上众人,看的如痴如醉,哪想到这第三坛一波三折下,又生峰回路转。   众仙无不赞叹,指月玄光洞不愧是祖师一脉,灵兽通玄,阵法精奇,更是智谋多变,又是堂堂正正,不似某家只知诡计,落得下乘。   接引小仙上台宣告此届三坛法会结果。   通天剑峰和指月玄光洞都取了胜果,都算赢家。依照评定,三鼎金乌宫得了次席,琼华灵音殿再次。不知为何,小紫檀青赤洞最终得了末席,可谓输人又输阵。   如此结果,众人之前哪里猜得到,有个好赌的仙家,放了赌局,真输的家徒四壁,口袋空空。   两家取了会首,众仙齐声来贺。只有小紫檀青赤洞众人,一言不发,直接乘云舟离开了。   指月玄光洞众人哪曾这般威风过,一个个都乐的合不拢嘴。   “此番法会,怎个痛快了得!当浮一大白。”   那酿了“闻仙醉”的老居士,拎着酒壶,拉了两个仙家就是一番痛饮,大呼小叫,一壶美酒还没喝尽,已是里倒歪斜,醉的一塌糊涂。   李青青这次也是脸上有光,六猴儿和小八可是她养的灵种,这三坛法会过后,还有谁人敢笑话她?   这姑娘,乐盈盈,对师子玄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答应回去做一桌好菜,要犒赏三军。   只是众仙家都是清净人,这法会热闹过了就去了性。也不呼三喊四去庆祝,互相道了生恭喜,就各回道场修行去了。   正是性起而行,性尽而止,不拘束本心,也不放浪形骸,正合道心。   师子玄功人身退,拒绝了湘灵和李青青两个丫头要回麒麟院庆祝的提议。这些时日,又是操练,又演阵,着实耽误了不少功课。   当即辞别了众人,跨上九斤,回了自家修行的小玄光洞。   九斤这一次虽未真个出手,只用了两小弟就降伏了那九头兽,已被飞来峰众修士评为“清微第一灵兽”,这厮现在走起路,都轻飘飘,头昂的直比天高。   师子玄骑着九斤,下了高崖,往小玄光洞行去,蓦地见到一个踩云的道人行迹匆匆,直往麒麟崖下方行去。   师子玄一时好奇,突然起了兴,一拍九斤,让它跟上去。   九斤低喵了一声,踩着猫步,无声无息,跟着那道人就追了下去。   那道人,自以为行迹隐蔽,哪知道后面跟了个尾巴。   师子玄一路跟着,越走越是心惊,暗道:“我在麒麟崖住了这么久,还不知有这一处崖洞。”   再一看那道人,左行右转,在茂林石岚中行动自如,显然对这里极为熟悉。   又行了十几里,那道人终于落下了云头。   师子玄让九斤绕上前,隐在蔽处,定睛一观。   “咦?竟是此人!”师子玄大吃一惊,这道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于道人。   心中诸念闪过:“上一次我见他时,不过是个正簶散人,现在竟然已经斩了窍,脱了凡?”   凡胎不能腾云驾雾,只有脱凡斩窍的神胎方可。   这于道人,不知是得了什么奇遇,竟是斩了凡窍,这样一来,更让师子玄好奇不已,暗思:“我如今未领道职离山,是因我这一脉并无立教,可以拖延些时日。这道人是大教弟子,既已注了神胎,怎么还会留在清微洞?”   百思不解时,就听那道人整了衣冠,恭敬对着一处石壁拜道:“前辈,可在吗?小道又来了。”   内中并无回声,那道人一连又唤了三遍,才有一个清冷声音传来:“又是你这小道士,上次在我这里讨了法诀,这次又来求什么?”   于道人恭敬道:“前辈,小道拜求前辈再传一些神通**。”   那声音忽地笑了起来:“神通**自然有,只是你这小道士心地不纯,又非是我的徒子徒孙,我为何要传你**神通?”   于道人道:“前辈啊。你我早有约定,你传我三次**,我放你出了这囚牢,你怎能无信?”   那声音道:“哦?之前传了一次,让你脱了凡胎,而后又传了一次,让你学了些神通。今日便算第三次吗?”   于道人眼中闪过一丝狡诈,嘴上做委屈状道:“前辈,你害得我好苦啊。”   那声音讶异道:“我身在这麒麟崖下,怎就害你?”   于道人道:“前辈传了我那‘赤龙换天大阵’,我在三坛法会上布了去,本想一抖威风,哪想被人轻而易举的破去了。”   “不可能!”   那声音蓦地一吼,似带无穷怒意:“小道士,你莫要欺我。我传你那大阵,别说几个小小地仙。就是法界虚空中的天仙罗汉,都叫他有进难出。你无灵宝镇压,虽显不出万分之一威能,但困几个小仙,还不在话下。”   于道人道:“不敢欺满前辈,的确如此。”   当下,将三坛法会添   油加醋的讲了一遍。   于道人言罢,心中也有几分惴惴,也怕惹恼了那人。   谁知那人忽地轻笑了起来,似自言自语般道:“俗语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我这大阵虽然变化无穷,神仙难破,但这般被人破去,却也难怪。”   又对于道人说道:“这次算你过关。我便再传你一门神通。”   那于道人心中还准备了千般说辞,哪想对方答应的这般痛快,连忙拜道:“多谢前辈。”   那人道:“你附耳上前来。”   于道人走上前,也不知听到了什么,脸上露出动容之色,许久后,默默念了几声,确认自己记住,这才跪在地上磕头道:“多谢前辈人全。请前辈放心,再有一次,小道一定谨守诺言,将前辈放出山去。”   那人冷笑一声,也不多言,说了句:“离开吧。”   于道人不敢造次,恭敬的退到了两里外,这才踩云离去。   师子玄隐在暗处,将两人对话都听在耳中,心中暗暗奇怪,这麒麟崖下难道还有个囚笼?只是不知关的是谁。   “这声音听的耳熟,好似在哪里听过。”   师子玄摇摇头,见于道人离开,也没了兴致,正准备离开。蓦地一阵邪风吹来,捆住他和九斤,还未等他挣脱,就被牵进了崖洞深处。   师子玄大惊失色,连忙念动口诀,运转法力挣了无形锁,护住九斤,凝神喝了一声:“是谁!”   这崖洞中,怪石林立,也无他物,只有耳旁石乳滴答声。   片刻后,却听一个女声讶异道:“小少年,这才多久,你竟是脱了凡胎?”   师子玄脑中灵光一闪,惊讶道:“原来是你!”   师子玄终于想起来,这麒麟崖下,可不是压着一人,正是当年绑他来飞来山的赤龙女。   这时,眼前光华一闪,被人去了幻术。   只见洞尽头处,正有个女子,下半身被压在石中,只露得脑袋和两臂,头发枯黄,面容憔悴,哪有当年那呼风唤雨,艳丽无双的龙女相?   “怎不是我?看你如今道行,想来是入了道门,却不知拜入了谁人门下?”赤龙女见到师子玄,倒露出了一分笑容。   师子玄心中警惕,虽知这赤龙女被束了神通,压在了麒麟崖下,但此龙女神通广大,保不准会害他性命。   那赤龙女见他不回答,咯咯一笑,道:“怎么?当年我初见你时,说我是吃心的妖,你都无一分害怕。如今入了道门,脱了凡胎,怎么反倒怕死了?”   师子玄一时哑口无言,自失一笑,道:“是啊。你说的有理。”   旋即洒然道:“当年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今反是倒转过来了。”   一时唏嘘,两人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片刻后,师子玄道:“还未多谢道友当年带我来飞来峰,才有机缘拜在祖师门下。”   赤龙女眼中闪过一丝惊色,神情复杂的看着他,说道:“不必谢我。你能入这洞天福地,拜入祖师门下,那是你自身福报,与我无关。想来就算无我,你也必会入门。”   这赤龙女,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有几分神经质的笑道:“命数,这便是命啊。咯咯咯咯……”   师子玄被她笑的头皮发麻,身旁的九斤也感受到真龙威仪,老老实实的趴在地上,不敢造次。   幽幽笑声去了,那赤龙女忽然说道:“小少年,刚才那道人与我说话,你就在一旁,可都听得清楚?”   师子玄点点头。   赤龙女脸上露出一丝不屑,冷笑道:“那道人,不知从何处知晓我被压在这山下,寻路找来,便祈我传他神通**。作为交换,三次过后,他就放我出去。”   师子玄不解道:“道友,旁人不知,我却知晓。当年师父说了,只压你三十年,就放你出去,若你愿意,可入我玄光洞门下修行。”   赤龙女长叹一声:“是啊。我怎不知。祖师舍个慈悲,愿收我入门下。旁人看来,岂不是天大的造化,地厚的福缘。”   师子玄真是惊讶了:“道友,怎么听来你好似不愿意?”   赤龙女吃吃笑道:“怎么?很惊讶吗?我且问你,你可知我本体为何?”   师子玄道:“应是一条赤体真龙。”   赤龙女道:“没错,那你可知龙本性如何?”   “这……”师子玄尴尬,说道:“我不知道。”   “龙性逍遥。”   赤龙女说道:“我自诞生以来,喜行于云中,布雨大地。”   师子玄道:“泽被苍生,这是大功德。”   赤龙女道:“性起时翱翔天地,出入青冥苍海,性尽时潜水游戏,一梦百年。”   师子玄抚掌道:“真逍遥,道友得大自在。”   赤龙女看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不愿食气,不愿吞云。只爱吃一物。”   师子玄好奇道:“什么?”   “人!”   赤龙女认真道:“我只爱吃人!”      第二十三章谁说神仙不吃人      “道友,我好意跟你说话,你莫开玩笑。”   师子玄干笑一声,脑中却想起当初这赤龙女舔着鲜红嘴唇,看着自己说那两声“香嫩可口”。   赤龙女道:“谁说我在开玩笑?”   吃吃笑了两声,说道:“我也在凡间游戏多时,听那凡人羡慕天人,饮的是琼浆玉液,吃的是龙肝凤髓。你可知晓,当时我听来,险些没笑弯了腰。”   师子玄摸了摸鼻子,说道:“这有什么好笑的。凡人说天人,如同夏虫语冰。这是见知之障,神思脑想,不足为奇。”   赤龙女差异的看了他一眼:“你虽生在凡世,到有几分菩提心。”   又冷笑道:“你可知我当时听来,真想现了原身,对那几个凡人说‘那天上琼浆玉液,龙肝凤髓,不过是神通所化,满足三寸而已。真的美味,还是那百斤人肉啊’。”   师子玄听的毛骨悚然,说道:“道友,越说我越糊涂。人肉又臭又难闻,有什么好吃的?”   赤龙女白了他一眼,说道:“你没吃过,怎知其中妙处?我说与你听。这人肉之妙,吃法不同。总的来说,是吃男不吃女,吃少不吃老,吃婴赛神仙,烹煮味更绝。”   师子玄心道:“好家伙,吃个人肉都吃出名堂来了。”   赤龙女自顾自说道:“这吃男不吃女,是因男女有别。男身为七宝体,精气不漏,体中藏住,只消不是色中恶鬼,泄多了精气,便个个可口。那女身是五漏身,处处泄露,吃的怪味带腥。当然不好吃。”   “吃少不吃老。是少年人肉劲皮嫩,比那老人骨瘦老皮可口的多。也不用我多说,你自己知晓。”   “最为可口的便是婴孩儿。刚离胎盘不久,一口胎息未失。皮肤香嫩,骨头清脆。吃在嘴中,只消一咬,嘎嘣清脆,香嫩可口。”   赤龙女舔舔嘴,似在回味:“若是烹煮来,蒸散了体中血气,纯粹是一团肉羹,送入口中,滑而不腻,香味不腥,入了腹中,化人精气神华。那才是真美味。”   师子玄听的无语,虽知人吃禽兽时,手段花样比这还多,现在听到龙女说如何吃人,虽不至于暴跳三尺,但也十分别扭。   赤龙女舔了舔嘴唇,看师子玄神色不善,咯咯笑道:“怎么,小少年,听不得了?”   师子玄苦笑道:“爱吃人既然是你本性,无关对错。我有什么听不得。”   赤龙女大笑道:“小少年,我知你感我之恩,也不用这般为我开脱。我索性告诉你,我乃真龙之身,夺天地造化。虽无妙行真人之境,也可以自由进出法界虚空,天人妙境。也不用食餐裹腹,吸云纳雨便可。这吃人,纯粹是个喜好罢了。”   师子玄久久无语,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说。   狼吃羊,是为本性,可以说不为恶。   那龙喜吃人,并非本性,而是喜好,这算不算是大恶?   师子玄正凌乱时,就听这龙女吃吃笑道:“怎么?吃惊了?还有更让你吃惊的。你可知那法界虚空,神仙罗汉,也都喜欢吃人呢。”   师子玄脑中如若雷轰,瞠目结舌道:“道友,你胡言乱语,也要有个根据。”   “谁说我无根无据,谁说神仙就不爱吃人?”赤龙女冷笑道:“不然你以为为何总有些神仙罗汉,被打落尘埃,重入轮回。落个肉体凡胎?不就是因贪那人肉滋味,破了戒,造了杀业。”   师子玄难以接受,说道:“道友。我虽未曾去过法界虚空,也知那里是真灵初始之地,众生家乡。落于人世,多是因为受了大过。听你说来,那法界中的神仙,罗汉。都是得了道果,为何自己不知珍惜?”   赤龙女冷笑道:“寂灭之中虽生欢喜。但也不是谁人都喜欢。你手中之宝贝,我眼中也许不如一堆牛粪。”   顿了顿,幽幽道:“小少年。你说能入祖师门前,都是大福源,我怎不知?只是我就是不喜清净,无论在何处,都要搅个天翻地覆,受不得一点拘束。你之福缘,未必是我福缘。”   师子玄听赤龙女道破心声,脑中不由闪过一句话,暗叹:“果真是仙门非难寻,只是不度无缘人。”   缘来缘去,缘为何物?   不过心中所愿,莫怪他人。   师子玄沉默许久,忽然道:“道友,请你告知我如何才能放你出去。”   赤龙女脸上露出惊讶,难以置信道:“小少年,你发疯了不人?你要放我出去,你不怕祖师将你逐出门去?”   师子玄微笑道:“师父那般境界,声闻无处不在,怎不知我会来此一遭?我放你走,是念你带我入门之恩,我愿报恩,师父只有赞赏,哪会有责罚?”   赤龙女心中不信,咯咯笑道:“好。你这便上山,找那块青石,上面有祖师写的真言符箓,你去揭开来。我自己就能出来。”   师子玄道:“好。我这便接了去。”   起身往外走去,那龙女却叫住他:“回来,谁让你走了?”   师子玄微微一愣,回身道:“道友还有何事?”   赤龙女忽然面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我改变主意了。这里有吃有喝,住的倒是舒服,我还不愿意出去。”   师子玄顿时无语,这龙女果真是女人心,变化莫测。   赤龙女说完,似乎也失了说话的兴致。两人对坐无语。   许久后,赤龙女说道:“你走吧。不过还有两年时间,我打个瞌睡就过去了。你若有心,就时常来陪我说说话,也算全了你我一场恩义。”   师子玄点点头,出去采摘了一些瓜果,弄了一口清泉,放在龙女身旁,说道:“我便去了。下次再来看你。”   赤龙女也不说话,渐渐隐去了身形。   师子玄离了麒麟洞,回了小玄光洞,心中带着几分茫然。   两年时间,一转即逝。   师子玄少有时间去看过赤龙女,陪她说了几句话解闷,大多时间都是在洞中修行,敦实根基。也无俗事烦扰,暂且不提。   这一日,师子玄正在洞府中练法,忽然心血来潮。   掐指一算,原来今日正是指月玄光洞开坛之日。   师子玄连忙起身,换了道袍,将洞府关上,唤来九斤,骑猫去了指月玄光洞。   刚入玄光洞地界,只见祥云急走朝八方,灵猿玉狮赶路忙。   小小玄光洞,四面八方,聚满了人。有的席地而坐,有的攀树挂枝,你推我挪,只为争个好位子,善听**。   真个群仙来朝,万灵来贺。   师子玄为示尊敬,让九斤落了下去,徒步走了四五里。刚到门前,善财童子已等候多时,扯着袖子道:“小祖,怎生来的这么晚。”   师子玄道:“静坐修行,一时忘了。”   善财童子也不接话,拉着他,低头进了洞中。   再回指月玄光洞,师子玄心中也有几分激动。一踏入其中,只见两旁四十九个旁听坐席,都已坐满。   师子玄境界不够,看不出这些仙家深浅,只知此中都是陆地仙,三两天仙隐其中。   善财童子扯着师子玄,低声附耳道:“小祖,那祖师前有七个位子,你上去且坐上,若是有人问你一让,你千万不要答应。”   师子玄心中一动,道:“我明白了,多谢了。”   善财童子点头离开,师子玄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玄坛前,那里放着七个蒲团,空空如也,无人落座。   “听善财童子说来,这听讲的席位还有说道。”师子玄心中一笑,落落大方,扯过一个蒲团席地坐好。   刹时,师子玄就感到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都带着惊疑。他也不在意,只是守心入定,只等祖师开坛。   不过一会,进来两个道人,一男一女,都是生面孔。穿的都是素色道袍,也无点缀。   两道人奇怪的看了一眼师子玄,也不多说,自己寻了席位坐下。   过一会,又来三人,又占了三席。   最后进来两人,只见正席只剩下一个,蓦地大惊。   一个道人惊道:“怎地只剩一个位子?”   另一个道人抓着机会,一步跨了过去,稳稳坐在上面。   那道人见位子上都有人坐上,脸色一变,看师子玄眼生,直走到他身前,说道:“道友,请了。”   师子玄眯着眼,说道:“道友,请勿言。师父开讲在即,快快落座。”   说完,也不开口,闭上眼睛,似神游去了。   那道人面色一青,被噎的无言以对,只能去求旁边那女道。   女道说道:“求法而来,何故不按时辰?”   也不再理。   这道人有些急了,抓住剩下几人,又是哭求又是卖乖,见无人理他,坐在地上嗷嗷大哭道:“都怪家中那劣徒,只知玩闹,走了坐骑。贫道我老腿两条,紧赶慢赶,终究没了位子。”   师子玄暗乐,脸上强忍着没笑出声,其他几人也装做未知,神游物外去了。   只有一个中年道人可怜他,起身将位子让了他:“道友,你莫急,我这位子让你了。”   这道人大喜道:“大善!道友真乃大善人,贫道灵鹫山璇玑洞中修行,日后若是有事,请来我道场。”   “客气了,客气了。”中年道人乐呵呵的让了座,那道人也不客气,直接坐了上去。   中年道人瞧了四周,再无一个空席,挠挠头,只能出了洞,与外面人一同去了。   众人落座,吉时一到,那虚门洞开,两个童子簇着祖师走上了玄坛。   师子玄眼前恍惚,那慈眉善目,亲切老师,今天穿的是青赤紫光仙佛衣,左扶舍利,右捧丹。   上了台,起了香,祖师落座。   刹时,漫风卷动氤氲散,满室扑鼻紫檀香。   尚未开口,就听大道玄音奏乐章,地涌金莲放明光。   正是:玄坛高起祖师到,**渡人真圣师。   众仙家同时起身,合什礼拜,齐声道:“恭迎祖师法驾。”      第二十四章大法会,祖师开坛说阿僧只      祖师看了众人,道了声善,也不多说,先让捡香童子撞了法钟。   法钟响彻三声,天地法三界已通,正和三才。   如是,祖师才开口道:“今日开坛,不讲他言。只说一法,只说一劫,再答众生三问。”   师子玄身旁的女道人坐起,合什恭声问道:“祖师,这一法是何法,这一劫又是何劫?”   祖师说:“这一法是‘守心不动智慧法’,这一劫是‘阿僧祇第三劫’。”   对众仙说:“今日这法会,**之前,有三个规矩,我先讲来,也免得日后有人怪我。”   祖师伸了一指头,说道:“第一规,此坛为‘香法菩提坛’,与真仙无关,与佛陀无关,挥请仙佛退去。”   祖师话音一落,内中立时去了数人,空出了许多位子。   祖师再伸出一根指头,说道:“第二规,此坛为‘有灵众生坛’,与鬼仙无关,与神人无关,挥请神鬼退去。”   话音一落,内中又走了许多,空出十几个位子。   祖师又伸第三根手指,说道:“第三规,此坛为‘九龙玄火坛’,与地仙有关,与众生有关,挥请地仙进来。”   话音一落,外面进来许多地仙,谢了祖师慈悲,落座在了席位上,正巧合了缺席。   三规已立,祖师方才开口,广讲大道。   祖师开口,果真不凡。   只见天花乱坠落梵罗,地涌金莲开九瓣。三乘**讲精微,道禅妙理合自然。   内中诸人,听的如痴如醉,如梦如幻。   有道行深厚者,闻道妙处,无边欢喜,手舞足蹈,不能自已。   有道行稍逊者,闻到妙处,欢喜一阵,痛哭一时,不知何故。   又有师子玄这般,只听得这**无边玄妙,却又晦涩难懂,过耳即忘,有所得,又有所失,让人七上八下,只能抓耳挠腮。   此时,师子玄心中也生了几分急躁,乱了根本心,但他到底是福缘深厚人,灵光闪现当日李秀对他说过,此时听讲,虽未必增加道行,但可得菩提因。   于是福灵心智,也不理听不听懂,只降了心猿,锁了意马,只听玄音,不误妙理,却又得了一番机缘。   正是:玄子归本合元神,傻人真呆有厚福。   沉浸玄音,师子玄无悲无喜,无知无觉,那都斗宫中,灵湖法池,落下一棵菩提种,投入其中。一炷香后,又降了真灵法雨,淅淅沥沥,清清白白,颗颗大如珍珠,放出光明,照耀真灵。   那灵池不断上涨,深了有八寸七分,下面有泥牛翻滚,又有真经道书吐吸。   上空露出一轮明月,在湖中照出一个月牙。   师子玄心生无限欢喜,忍不住眉开眼笑,乐出声来。   这一笑,正打断了祖师讲道。   众人正听的入神,突然被那笑声打断,都暗自生恼。   祖师睁开眼,默算了时辰,竟已过了两日。又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的师子玄,心中暗道:“我这徒儿果真不似凡人,因缘在身。我本欲讲那‘守心不动智慧法’,却被假借他口拦住,果真是定数,不可强求。”   祖师念头转过,止住了讲,面露怒容,喝道:“你这劣徒,不当人子。不听我讲也罢,何故打扰旁人。”   师子玄吓了一跳,连忙道:“师父,这不怪我。”   祖师板着脸道:“怎生不怪你?”   师子玄道:“师父啊,你定三个规矩,只说让仙佛离开,地仙进来,未说不让人发笑。我看这旁人,有人手舞足蹈,有人癫狂做傻,只是没人出声,的确不怪我。”   “咄!好个玩童,还敢强词夺理!”祖师大怒,跳下玄台,扯了戒尺在他头上敲了一记。   众仙惊惧,都不敢做声,生怕恶了祖师。   师子玄额头被打,但一点也不生痛,反倒这一尺打在额上,正点中眉心,搅了内中都斗宫。原本之前灵湖暴涨,有几分不稳,被祖师这一敲,反倒是定住了那水下泥牛,风平浪静。   师子玄暗中得了好处,怎不知闷声发大财的道理。   佯装着吃痛,捂着脑袋叫道:“莫打,莫打,知道错了。”   祖师训斥道:“待法会完了,你再留下受罚。”   祖师教训完,重回了玄坛。   “法时已过。内中真意,自修自证。”   祖师讲完了法,又说起劫:   “自虚空生灵,灵根孕化。便生了四劫。”   “一说根器出世,空间起风,风吹生水,水养人金,如此山河造化,生了有情众生,感知造化,增无上善业,自此六演诸天。由初禅大赤天起,至六相无间地狱为止,则人一大劫,谓‘人’劫,亦为‘天劫’。”   “此劫后,天定人安,众生欢乐,享得无量寿,无量喜。而后善力稍减,恶业生,中劫时寿有增减,无量寿消,众生享八万四千岁寿,减至十岁寿。于此时,诸佛众仙乃出,于减劫时增无上力,人复八万四千岁。这一劫终了时,恶业超了善业,众生寿减至百岁。谓‘住’劫,亦为‘灵劫’。”   “此劫后,有情众生先坏。诸心生魔,无边造恶,恶业大增。于是地器毁,水器失,外器皆损。地狱不复更生,鬼多生少。劫起时,先起火灾,点燃业火,又起水灾,浇灌地器,七日后,再起风灾,吹落诸天。无众生,无根器。此人一大劫,谓‘坏劫’,亦谓‘地劫’。”   “此劫后。虚空无物,无日月,无星辰,无诸天。仙佛退居初禅大赤天,与贞洁烈女,清福居士,普济菩萨,大觉罗汉,逍遥真人,同居天街,精修二十中劫。此人一大劫,谓‘空’劫,亦为‘灭劫’。”   “此劫后,虚空再演,重复四劫,各为二十中劫,总为八十中劫,如是反复。”   祖师说完,内中鸦雀无声。   众仙家面面相觑,心中惴惴。   师子玄右旁一个青年道人站起身,合什问询道:“祖师,这四劫听来可怖。可有名字?”   祖师道:“本无名字。只是此劫生灭皆由业果所化,由众生善果所生,由众生恶果所灭,是世人曾经所为,为‘人曾’受果。故为‘阿僧祇’劫。”   第四席位一个道人起身问询道:“祖师,此劫所受可只是有情众生?”   祖师道:“非也。色,欲二界之中,除却第四禅天外,诸天皆毁。人神鬼灵,天人罗汉,地仙天仙,都要应劫。”   众仙闻言色变,此劫所累竟是如此之广。   第六席的道人起身,合什问询道:“祖师,不知此时已至何劫?”   祖师道:“此时世间,有仙佛驻世,正神庇护,众生本心向善,是为灵劫之末。但此世诸恶已生,人心乱想已生,已在‘坏劫’之中。”   师子玄身旁女道起身,合什问询道:“祖师,既然已在坏劫之中,还请祖师舍个慈悲,告知劫生异相,让我等也有所准备。”   祖师道:“坏劫之前,先有人心思变,人道更改,破庙伐天,在世仙佛归天法界,陆地真修避世修行。坏劫之中,人心生恶,以己心度佛心,以己意为仙意。乱批经文,假作**。此劫末前,法经尽毁,人心极恶,善根渐消。又有外道邪魔,伪做仙门,自称为祖,乱佛正心,乱仙正意,善果终消。”   第七席的道人起身,合什问询道:“祖师,坏劫已生,我等修行人可有脱劫之法?此劫是否可消?”   祖师道:“众生所做,因果已定,此劫已不可消。尔等修行人,先要护持本心,清修道德,不造业,不杀生,莫为一时邪欲,大造恶业,加速坏劫。只谨记一句俗语‘修行长须守菩提,莫失善行造恶因,知法犯法罪无赦,地狱门前和尚多’。”   众人起身,齐声道:“谨遵祖师法旨,善守菩提,护法自身,普渡济世,长延善果。”   “大善!”祖师长笑意声,这一劫已说完了。   “一法讲完,一劫也说,还要再答众生三问。”   祖师这一声,不知用了什么神通,于玄光洞外,听讲众生,无分仙佛,但凡有灵众生,都可听得。   这时,师子玄身后一个一直未曾出声的道人,忽然站起身,走上前,跪拜在地,三跪九叩,呜呼一声道:“祖师,请先舍个慈悲,听弟子一问。虽不合法规,但弟子不得不问,还请祖师,慈悲哀许。”   这道人,一身清净,道行不浅,师子玄听他自称“弟子”,脸上闪过一丝异色。   祖师闻言,脸上也无表情,说道:“你之所言,就在你心中,我如何不晓。你之欲行,正是我所预见,我怎不知?”   那道人连连磕头,满目泪流,说道:“祖师,你既知,还请告知弟子,是否有一线生机?”   祖师道:“一分也无。今日你若回头,闭门清修,不出道场。还有一线生机。”   师子玄听的莫名奇妙,这道人先问可有“一线生机”,祖师先说一分也无,又说还有“一线生机”,也不知两人打的是什么机锋。   那道人哀色更浓,哭诉道:“让我独善其身,舍故友爱徒受劫,我心怎能安然?求祖师舍个慈悲。”   “我舍慈悲,对其他人可曾公平!”   祖师怒斥一声,拂袖道:“生此大恶,要造多大恶果!你这劣徒,快快滚出山去,日后造孽行恶,也任由你,休要说是我弟子!”   法袖一挥,就将面前跪着的道人送出玄光洞,一路飞出了清微洞天。   祖师震怒,天地色变,仙惊鬼骇。   众人吓了一跳,齐声道:“请祖师息怒。”   祖师默言良久,长叹一声:   “难,难,难,道最难。莫把清修作等闲。不遇至人传真言,空言口困舌头干。”      第二十五章答众生,三问祖师道德言      祖师一声长叹,仙寂神默。~~   许久后,外面有童子进来,恭声询问道:“老爷,外面有一长者求见。”   祖师道:“这是天街大福士,原本家财万贯,一生无忧。后来见到有一个贫穷僧人,饿昏在地,被他瞧见,二话不说,舍了半数家财与他。后又亲上灵山,献宝西方佛,供养三宝。此人是真正福德人,童儿,快快请他进来。”   “领法旨。”童子一听,连忙出去。   若此中有个凡胎俗子,听了祖师这话,只怕立刻会跳出来,大骂佛僧收敛人财,大贪特贪。那天人妙地,也有富贵贫穷,不过尔尔。   若在以往,师子玄怕是也会如此认为。但如今入道清修,长颂真经。才知那都是凡人臆测。   天人法界,铺地的是琉璃赤金,起楼的都是宝玉明珠,随手可取,随手可得,怎会是财宝?   祖师口中的“财宝”,不是金钱,而是福德,是有情众生自种果报。那清福老人,自身福报都愿意送人,这才是真长者,真道德士。   师子玄心中佩服,自问此时自己,是做不到如此。   这时,洞外进来一个老人,白发垂膝眉掉光,颤颤老骨颠颠行,慈眉善目真长者,善财普济道德人。   老人走来,众仙起身行礼,礼赞其福德心,真善行。   老人到了祖师面前,恭敬拜道:“小老儿拜见祖师。”   “你是真福士,清修人,不听**,也可长生久视。今日不在天街享福,来此何事?”祖师挥手止了他跪拜,又让童儿给他搬来宝座,赐了个位。   老人道:“刚在天街哄孩弄孙,忽听祖师要答众生三问,这才急着赶来。”   祖师道:“善。你也是众生之一,有何疑问?”   “老儿我有一个玄孙,因年幼时不知善果,造了大恶,落下凡间去受苦。我见他受难,难享安然,请祖师舍个慈悲,念我多行善果,免了他苦难。”   老人说起孙辈,忍不住泪流。   祖师摇头道:“我有多大神通,能逆了因果。你也是天人福德士,怎不知神通不及业力。众生所受,皆为众生所作。你不必求我,我做不到,也无法应你。”   老人再求道:“我怎不知,只是一念奢求。祖师啊,请你赐个法儿,也好让我托梦给那孙儿,让他早得脱劫。”   祖师道:“这法无他,不过老生常谈。说易也易,说难也难。不过日行一善,身体力行。”   老人道:“原来是行善积德。只是祖师啊,老儿我那时在人间,早种善根,余荫子孙,难道不足让他脱难?”   祖师道:“祖辈所遗,乃是阴德。阴德者,受之得长寿,得富贵,得厚福。见灾则消,可逢凶化吉。但这都是无根的水,今天取一些,明天取一些,日积月累,终究是井枯水尽。”   老人道:“这该如何是好?”   祖师道:“积阴德,不如积功德。”   老人问道:“祖师啊,何为功德?”   祖师道:“你听我说来,有诗为证:   ‘功德才是真福果,累世积来有善报,他年重定功德位,天街福地有姓名。世人请你积功德,长行善事得真福,不因善小而不为,不求回报不求名。一朝德满升天去,功德池里莲花,世人请你积功德,莫到劫时悔不甘。’。”   老人长拜道:“多谢祖师告知,小老儿这就去了。”   老人离开,众仙起身恭送。   不一会,童子又进来,恭声问道:“祖师,外面有一条白蛇,不知何故,只是流泪磕头。”   祖师道:“那是峨眉山上一只小蛇,偶有机缘偷吃了一枚丹丸,通了灵。它既然能来这里,就是机缘。童儿啊,你送它进来。”   少时,道童引着一条三米白蟒进来。   那白蟒,低着头,十分恭敬,在玄坛前,也不做声,只是垂泪。   祖师忽地笑道:“那年我初在飞来山修行时,就发了一愿。但凡能有机缘入此山中者,可增无上力,不染俗尘。你这白蛇,今日能来这山中,也是机缘。”   祖师拈指一点,那白蛇眼中透出几分迷茫,猛然脑中一阵清明,晓得许多事物,口中一咳,吐出了一团带血的骨头。   师子玄知道这是祖师在用**力点化这白蛇,一步登天,通晓了人性,化了口中横骨。   “小蛇多谢祖师点化。”白蛇喜不自胜,虽未化得人身,但终究是得了一场机缘,连忙开口谢过祖师。   这白蛇声音清脆,音似女童。   祖师道:“今日我愿答众生三问,你是有情众生之一,可有何事问我?”   白蛇垂泪道:“祖师,我想问一事。这天地何其不公,为何造化弄人。想那长生道种,人身修士,为何生来就能修行。像我等畜胎,有心慕道,却无处寻觅。哪怕有机缘修行,被那人间卫道士撞见,不是被人收走,就是杀身取丹,落个尸骨不存。这苍天何其不公。”   祖师道:“你既说不公,我先问你一句,你若今日离了山去,被人撞见,杀了你肉身,烹了蛇羹,你一丝真灵含怨,不愿入幽冥轮转,你当如何做?”   白蛇不假思索,愤然道:“他害我性命,若有机会,我自然要害他性命,非要如此,还要折磨他家人亲朋,不然怎么消我心头之恨。”   “善哉,善哉。”   在座众仙同时念动,那白蛇打个机灵,心知自己做了蠢事。   祖师听了,也不动气,说道:“我再问你,你做完这些,消了气,去幽冥轮转,来世他不甘心,又来害你,你又该如何做?”   白蛇想了半天,说道:“再杀他便是。”   祖师叹了一声,说道:“杀,杀,杀,不是你杀我,便是我杀你。纠缠不断,生生世世。何时才能解脱?”   白蛇道:“祖师啊。我寻个道场,清修人道。他还怎么杀我?”   祖师道:“不积善行,怎能人道。不得清白,怎得清福。难怪你落个畜胎,不得解脱。我只说一声根源。那杀你之人,也许是你前世父母。因你当时不孝,未赡养天年,今世他吃你果腹,消了你前世恶因。日后他也非善终,却可与你同了因缘。”   白蛇还是不悟,嘶声道:“前世后世,与我何干。我只要一世逍遥。来世我记忆不再,管那天崩地毁,日陨星落。”   师子玄听这白蛇的话,忽然想起了那句“我死后,管那洪水滔天。”。   祖师长叹一声,做了谒语,道:“非是天地无公心,只是你心本不平。一世命陨非终了,菩提果中自分明。可怜愚心自烦恼,逍遥门前转身笑。自以为是得自在,哪知苦海没半身。”   再一声长叹,道:“去吧,去吧。”   长袖一挥,就将那白蛇送到了飞来山脚下。   不一会,童子又进来,恭敬问道:“祖师,外面来个驾云的道人,说这法会他来了已有八次,祖师都不曾见他,这次祖师再不相见,他就要撂挑子不干了。”   众仙哗然,都暗猜这是何方神圣,竟然如此大胆,在祖师面前卖乖。   祖师闻言也笑了,说道:“此人也是福德人,早年人道,在我坛前听讲。那时还少有修行人,都有道场。他却没有清修地,向我讨来。我说我这清微洞天,地方虽是不小,但日后都要分与有缘人,只有一个园子,里面种了些灵根妙物,你可愿去守个园子?”   “那人当时也欢喜,便应了,又说他没个名字,要寻个号。我说你不是我门下弟子,不好给个法号。你既然得个园子,不如就叫‘镇园子’吧。”   祖师话音一落,众仙都笑而称善,只有师子玄差点笑出声来,神情极为古怪。   “那镇园子道行深了,如今也想传一脉清净,立个山门,只是他那园子太小,放个道观刚好,修个玉宫太小。几次三番前来,只怕是要我给他个道场,让他门下弟子,出道入世。”   祖师说了因由,就让童子出去引他进来。   少时,童子领进来一个道人,气宇轩昂,两袖生风,威仪不凡。   进了内中,先躬身对众仙了声:“贫道镇园子,见过诸位道友。”   众仙起身回礼,镇园子这才走到玄坛前,叩拜行大礼道:“拜见老师。”   祖师请他起身,说道:“你也是一脉之祖,不必向我行礼。”   见他起身,又问道:“你不在那闻醉万寿山修行,来我这里何事?”   镇园子笑道:“老师啊,我听你在此讲那阿僧祇第三劫,心有戚戚。我虽不染这大劫,却忧心我门中徒子徒孙。特来老师这里讨个妙法儿,安度大劫。”   祖师问道:“你那门中,如今都是何人修行?”   镇园子道:“无凡夫子,无灵长物,都是真修地仙。”   祖师道:“不管那地仙,天仙,罗汉,菩萨,只要是修行人,想得安稳,得大自在,都要入世渡人。”   镇园子道:“怎个入世度人。”   祖师道:“一不可显圣惑世人。度人现人身,度畜生现畜身,化身行走;二不可立祠受供奉。不争香火,不取善资,常记道德言;三不可神通解俗难。随缘点化,人间事做世人行。”   祖师定了修行人俗世行走三戒,日后也被称为“道德三戒真律”,在世间真修中为第一大戒。   镇园子听来,反倒皱起了眉,说道:“祖师,这三戒定来,只怕我门中弟子,非人人能做到。如此放出山门,若有心性未定者,岂不是反入劫中,无法脱身?”   祖师道:“这也容易。我且开个‘九龙玄火坛’,内中都是诸天真仙佛菩萨坐镇,摆下一百零八关,只要你过得,便是有道真修,可入世渡人。”      第二十六章玄火坛,无真修谁敢立道?      祖师开口,在座地仙又是欢喜,又是担忧。   为何?   这些地仙,都是地上灵物人道,非是人身修行,先天有缺。想要再精进道行,必须入世度化,累积功德。   只是祖师这门中,进来容易,出去却难,除非你不想受这清福。   众地仙早有积功德精进之心,此时听祖师此言,都起身拜道:“求祖师舍个慈悲,准许我等入世度人。”   祖师道:“慢来。勿要轻言‘度人’,若是你自身道行不足,入了世间,度人不人反造恶,岂不是加速坏劫?其他道场我不管,想要从我门中出道入世,先过我这‘九龙玄火坛’。”   祖师一挥袖,起了一门玄坛。   只见:一阵龙吟啸八方,仙出佛显坐坛台,玄火大阵通道果,真修请你入阵来。   这个九龙玄火坛,起了一百零八道关。   一关坐个真仙,一关坐个佛菩萨。   你上前来,问你一声道。你若有真修,便放你过关。你若无真修,还有侥幸心,管教你落下坛去,落入火龙口,一世修行,毁于一旦。   众地仙心生惴惴,只往那坛中一看。   但见玄火熊熊,酷热难耐。这火不是凡火,而是烧阴火,哪怕你得了神胎,一被烧中,就是身死道消。   再看一眼,还有怪风吹浮。这风不是俗风,而是赑风,一被吹得,立时钻了你九窍四肢,管你神仙道体,立刻骨肉消疏,化人融汁。   火得风势,更是厉害,真个烧阴不灭火,吹窍削骨风。   一众地仙看的可畏可怖,十有八九生了退意。   有自认神通道行具足的地仙,走上前,打礼道:“祖师,弟子愿意一试。”   祖师道:“入此坛中。不讲情面,不讲慈悲。只看你自身道行。再问一句,你可愿为众生出世度化,虽死不悔?”   这地仙拜道:“弟子愿意。”   祖师道:“善。去吧。”   地仙起身,入了玄火坛。   刚做第一关,坛台坐着一个佛菩萨,只听他持令喝道:“坛下之人,何方修行,真名如何,家乡何处?”   这是问道。   不是大道,而是你自身修持之道。   你不知自身根源,不晓家乡何处,何谈度人。   这地仙微露茫然,说道:“弟子九华山凌鹤洞中修行,自号灵真子,家乡,家乡……”   这地仙,绞尽脑汁,急的面生冷汗。   佛菩萨道:“不闻家乡何处,怎有真修在身。回去重修来过。”   这佛菩萨,到底是慈悲心,给了他回头机会。   灵真子拜谢道:“多谢菩萨慈悲。”   直退回了席位,长叹一声。   正是:得道才知大道远,问道才知路艰难。   众地仙见他连第一关都未过,又有许多人打了退堂鼓。   不多时,有一地仙上前,进了玄火坛,那佛菩萨问道:“坛下之人,何方修行,真名如何,家乡何处?”   这地仙,是个纯狐人道,天生有几分狡诈,本来想好了狡词,要糊弄佛菩萨。   可是话要出口时,不知为何,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憋的满脸通红。   佛菩萨道:“一心不纯怎朝法,一念不真怎度人。”   这佛菩萨一念之间,都可洞察三千大世界,众生心意都在一念间。   这地仙要耍手段,怎能瞒过佛菩萨法眼?   这地仙闻言,满脸羞愧,掩面离开,连这清微洞天也没脸呆了。   不多时,又一个地仙上前,进了玄火坛,那佛菩萨问道:“坛下之人,何方修行,真名如何,家乡何处?”   地仙神色平静,恭敬道:“回菩萨,小仙是清微洞天,指月玄光洞门下,自号六两,昔年于始青天中,庄严万岁山,灵台法华洞中修行。后因求菩萨果未得,落凡于第二阿僧祇劫。今世誓愿行善三千,度有情众生三千三百数。”   佛菩萨点头道:“善。你果真是正修人。”   佛菩萨手中金令一转,这地仙得了法令,恭敬三拜佛菩萨,直往第二关去了。   第二关坛台上,高卧一个青眉仙人。   青眉仙人见他进来,执令问道:“这一关,不问你道行,只看你神通如何。”   青眉真仙一挥衣袖,这坛台中起了刀山火海。   尽头垂落个大印,中间也无路。   这仙人道:“将印取来,便算你过关。”   地仙看了一眼脚下,真是锋利断金刮骨刀,玄火人海无尽头。   地仙一咬牙,施法起了祥云,想要飞过刀山时,蓦地一团邪风吹来。   这风不是凡风,是天罡真风。那祥云毕竟是水汽聚化之物,被这风一吹,直接就散了。   地仙身子直往下落,眼看就要落地,这地仙连忙念起真咒。   这真咒,是无上咒,是消灾咒,是解厄咒。   真言一出,刀山顷倒,人了平地。   地仙心中一喜,念动真言去渡火海。   正到火海中央,不知何故突然心中生了杂念。   杂念一起,本心偏失,**立消。   没了真咒护身,这地仙直落了火海中,竟是连惨叫都未喊出,直接烧人了灰飞。   青眉仙人看在眼中,长叹一声道:“道行高深,有正修正见,却无护法神通,奈何,奈何啊。”   正是:修行需得双全法,命性相修方为真,只修性来不修命,水中泥瓦转头空。   这地仙在九龙玄火坛中化去,真个身死道消。再无一点灵光存世。   一众地仙这时才真正醒悟,出山立道度世人,并不是游山玩水,一时性起,而是要有真修行,真道行,真神通,大智慧,才可出山。   一百零八坛仙佛,都流下泪。谁不愿自家孩儿早回家乡,奈何道长路崎岖,呜呼奈何。   众地仙心慌意烦,退意萌生。只有十几个意志坚定,大愿不改的地仙,依旧登坛问道,不悔本心。   一个一个地仙上去,问一声道行,试一下神通。一百零八关,关关试真章,由不得一点弄虚作假。   最终,十四地仙落下火坛,身死道消,唯留一声惋惜长叹。   也有两个真修地仙,道行神通具足,一路过坛,得了一百零八法令,准许出山度人积功。   一众不敢过坛的地仙看那两个过关的地仙欢欢喜喜离开,心中羡慕有之,嫉妒有之,有心思活络的不由暗道:“祖师这坛口不好过,不如偷偷溜出山去,寻个通灵人立下堂口,还怕弄不到功德?”   有如此想法的地仙不在少数。这些心思,怎逃过祖师法眼?   祖师说道:“我有言在先,从我门中出道入世的地仙,必是手中领有法令的真修。若有人偷奸耍滑,私自出世,不守三戒,大造恶业。那时,在世正修者可诛之正法。”   祖师一声警告,给在座地仙敲响了一声警钟。   众仙不敢忤逆,连忙应是。   偏偏这时,忽地一声肆意的笑声传来:“笑话。这世间哪有这么多规矩,我要杀人便杀人,要救人便救人,一切随我本心。与你仙佛何干。”   师子玄一听这声音,脑袋嗡了一下。   这声音,可不就是那麒麟崖下的赤龙女?   今时三十年已满,赤龙女从山下脱身。哪想她竟然未离山去,反倒寻到这里,搅乱法会。   声音一落,洞外走进来一女子,还是那般一身红裳。   众仙愕楞,镇园子皱着眉头,想要喝斥又怕在祖师面前失礼。   赤龙女走近,见众仙不执礼,见祖师也不拜,倒是在师子玄身上停留片刻。   祖师见她进来,也不意外,只是问道:“赤龙女,三十年已过。我且问你,你可得悟?”   赤龙女咯咯笑了两声,说道:“祖师,你是**师,我虽敬你,却也不愿听你胡言乱语。”   祖师道:“你待怎样?”   赤龙女说道:“放我兄长离山。”   祖师道:“赤龙自愿修行,已求道果,你何必坏他修行。”   赤龙女面色生寒道:“三千载逍遥,无拘无束,何必求什么道果,受那般戒律。我却不信。”   祖师道:“我怎不知你心。罢了,都是命数,合该你应此难。你既不听,我便叫那赤龙出来,他若跟你走,这内中也无人拦阻。”   唤来门外童子,说道:“童儿,你去山下,将那赤龙带来。”   童子领了法旨,下了山去。      第二十七章龙女怒发恶愿,玄子领戒出山      不多时,童子领着一道人进来。   这道人,一身素色道袍,人身龙首,身材魁梧,进了洞中,直走到祖师身前,拜见道:“见过祖师。”   又看着赤龙女,神情复杂,叹道:“小妹,你怎么来了。”   赤龙女见得这道人,喜极盈眶道:“兄长,终于见到你了。六十年了,你代我在此受过,我心怎能安然。今天祖师也答应了,只要你与我离开,此中无人拦你。”   赤龙女耍了个手段,抬出祖师,也不提当年的过错。   道人说道:“前生事前生已灭,今生事今生已了,来生事来生已知。我已不是那赤龙,世间也无赤龙,只有如今的赤龙道人。”   这道人一句话说破了根源。   赤龙女后退两步,蓦地厉声喝道:“你不是我兄长!你到底是何人!”   赤龙道人慈爱的看着龙女,说道:“小妹啊,我怎不是你兄长?当年你和我四方游玩,肆无忌惮,任性行事。便在这飞来山下,你口中说饿,便化了真身,一口吃了方圆四十五里的生灵。却被那时下山游厉的徐真人撞见。当时你我自以为神通无边,不听规劝,被真人**力降服。那时真人知我有向道之心,你却玩性未脱,这才与你定了三十年的约定。”   赤龙女摇头,冷笑道:“你必不是我那兄长。我那兄长心比天高,自由无束。只怕刚才之事,你也是在那臭老道口中听来的。”   赤龙道人道:“我是你兄长,你怎生才能相信?”   赤龙女道:“说一件你知我知,天不知地知的私事。”   赤龙道人道:“你我之间,只有一事天不知,地知。”   赤龙女双手发颤,嘴上平静道:“何事?”   赤龙道人神情复杂道:“小南海,普夷白竹林。”   赤龙女“啊”了一声,难以置信的说道:“你真是我兄长!”   忍不住满面泪流,抱住赤龙道人道:“兄长,你既真是我那兄长,为何要这般狠心,不与我相认?”   赤龙道人拍拍她肩膀,柔声说道:“我怎不与你相认?只是如今我心向正果,已决心清修,不染那俗尘事。小妹,你休哭休闹,你若是为我好,理应恭喜我才是。”   赤龙女浑身颤抖,也不做声。   赤龙道人忽地跪在祖师坛前,叩求道:“老师,弟子与她一生相守。如今我得道果,怎甘让她受苦?求老师舍个慈悲。”   祖师叹道:“赤龙女有大福缘,可入我门中。只是缘分本来难强求,你求我来,不如问她自己心意。”   赤龙道人连忙起身,喜对赤龙女道:“小妹,你真有福缘,还不拜谢老师慈悲。”   赤龙女脸色却十分难看,只是看赤龙道人道:“兄长,你真不愿随我离开?”   赤龙道人皱眉道:“道途眼前明朗,小妹,你何必倔强?”   赤龙女摇头道:“我不愿回那法界虚空,受那般戒律。兄长啊,你与我逍遥自在,亦如三千年来一样,岂不快活?何必求那道果。”   赤龙道人叹道:“逍遥何时不是,又何地不在?只要心安家乡便是。你心不自由,纵横天下也觉委屈。小妹啊,不求道果,不归法界家乡,劫来时这方天地,玄虚宇宙都要蹦灭,你何处再寻个自在逍遥?”   赤龙女猛然厉声道:“那也好过你如今模样!”   师子玄看这龙女,脸上已有几分癫狂,想起身相劝,不知怎么,身体竟被无名之力束缚,动也难动弹。   正惊讶时,忽听到祖师声音响在耳旁:“徒儿啊。你莫要乱管闲事。这是赤龙女与赤龙累世纠缠,三千年来又大造恶业。她身有大福缘不假,但也有恶果坏根在身。且让她自性妄为,偿还恶报。”   师子玄只能在心中问道:“师父,赤龙女不过随本心,难道这也错了吗?”   祖师在心中回答道:“什么是本心?张三说我行善积德是本心,李四说我杀人放火是本心。谁对谁错?我不知道,无法回答你,想来你也难评对错。”   师子玄微怔,忽然问道:“师父,你是说这世间善恶,并非是由天定的?”   祖师在他心中笑着答道:“善恶不是天定,也非仙佛所定。众生所说善恶,无非以‘善我者为善,恶我者为恶’。这是识神本能,却非元神本意。能明元神最初,善果恶果何物时,才算大人真人,始知人间修行。你现在问这些,我只与你说个大概,到时你自己印证。”   师子玄若有所得,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的束缚解开了。偷瞄了一眼玄坛上祖师,只见祖师闭眼入定,好似神游去了。   这时,赤龙道人被赤龙女声色俱厉质问,哑口无言,只能叹息道:“小妹,你何故执着?莫要施小性儿了。”   赤龙女眼中失望,绝然,困惑,迷茫,蓦地尖声大笑起来。   她一指坛上祖师,又一指坛台诸仙佛菩萨,在座众地仙,厉声喝道:“你们说正果。我偏偏不愿求那正法!仙如何,佛如何,家乡又如何?我只愿在这人间不归,不受天规地律所缚。你待如何?”   祖师不言,诸仙佛菩萨不语。   这龙女魔性一起,怨念更深,只以为兄长赤龙是被仙佛所惑,厉声喝道:“我羲离此生只愿,身立一个无仙佛,无神鬼,无善恶,无对错,无情无性,大自在世界!且让那万法毁尽,且让那万法灭消!”   闻此言,不但祖师色变,连仙佛都动容。   众地仙震惊的看着赤龙女,镇园子也惊怒道:“如此谤法,这是多大罪果。”   这时,一个真仙忍不住,厉声喝道:“赤龙女!快快收了愿,不然大造恶果,你纵有万般福缘,也难抵此业。”   赤龙女一指那真仙,咯咯笑道:“我心发愿,与你何干?老仙人,你与我鼓噪,他年我得外道业位,当心我将你那法界中的法身拽下来一口吃掉!”   说完,也不理此真仙如何,只是看着师子玄,柔声说道:“小少年,我与你有一场善缘。虽然当时我很想吃了你,但毕竟是送了你一场机缘。姐姐现在发了恶怨,这些仙啊,佛啊,只怕恨不得立刻将我收去。我虽求自在无碍,但还有一件心事放不下,姐姐求你一次,你可愿意应我?”   师子玄道:“你与我有恩,只要不违我菩提心,我便答应你。”   赤龙女点点头,用了无语声闻之术。   师子玄脑中映出了一副山水道场,也明白了赤龙女求他是何事。   师子玄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赤龙女,点头道:“我明白,我答应你便是。”   赤龙女点点头,又看了一眼赤龙道人,说道:“你不跟我走,我也不勉强。只要你生生世世记得我,愧疚于我,一辈子都难求心性圆融!”   赤龙女咯咯一笑,忽现庄严色,发愿道:“我今世愿消一切福报,来生转世大自在天!”   这龙女,一言立誓,做了一个所有人都大为震惊的决定。   竟是化了赤龙真身,一跃跳进了那九龙玄火坛!   玄火熊熊,管你这龙身人身,烧在上面,直化了一团飞灰。   但见这一瞬间,一点真灵飞出,不甘心入幽冥府,猛然虚空中飞出一道漩涡,里面伸出一直大手,抓向那团真灵。   “外道邪魔,也敢放肆!”祖师忽地睁开眼,喝了一声。   那漩涡中大手,被祖师一声喝,立刻化人了虚空粉尘。   祖师取出个净瓶,将赤龙女真灵摄了进去,让童子交给了赤龙道人。   “她命中该有这一劫,也是你求道路上的魔障。你将他送去冥府,让她来世落个人身。等机缘人熟时,再度她上得山来。”   赤龙道人小心接过,将净瓶捧在心口,又是痛心又是伤感道:“多谢老师慈悲。我这便去了。”   真是:龙女肆言谤正法,纵身一跳火龙坛。万载福报今消去,来生如何大自在?   如此,一法已讲,一劫已说,三问已答众生。三十年一次法会终了,听讲众生各归各处,清净修行。   师子玄留了下来,今日一切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冲击不小。   此时洞中只有他与祖师。   祖师看他,和蔼问道:“徒儿,你有何事问我?”   师子玄拜道:“师父,的确有事询问。那赤龙女所说要来生转世大自在天,是往何处?”   祖师道:“那是外道魔祖大自在天所化,也是修行道场,亦是此人道行所演世界。”   师子玄道:“师父,那何为外道,是否是作恶害人的魔头?”   祖师道:“外道非是恶道。而是心外求法,不得正果,却也是有道修士。”   师子玄差异道:“这也可以称有道之士?”   祖师道:“你莫小看这外道,这外道修士,也有厚福,只是心性偏颇,未得圆融,只消去了偏执念头,一样都可以人佛作仙。”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师子玄点点头,又道:“师父,弟子如今已经脱凡斩窍,要领职离山,请师傅训诫。”   祖师点头道:“应当离山。不入红尘,不历千山万水,怎得圆满菩提心。只是你这番去,我有个戒律于你。我与那众地仙立了人间行走三戒,与你也有一戒。虽不人法文,但你既是我弟子,便要受此约束。”   师子玄拜道:“请师傅授戒。”   祖师道:“出山领神立观,要寻个清福正修之神。不得造业杀生,不得人前显神通,不得显道迷惑世凡人。”   师子玄有点犯难道:“师父,其他还好说。如果弟子碰到恶人,要杀弟子怎么办?”   祖师道:“万事都靠神通,还要智慧何用?”   师子玄被说的哑口无言,悻悻道:“师父啊,咱不跟世俗人一般见识,但要遇见外道恶人要害弟子性命怎么办?还请师父慈悲,赐几件宝贝护身。”   祖师道:“你那些师兄出山时,我也未曾赐宝。你倒是卖乖讨要。我如何能给?你们都是我弟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怎能偏心?”   师子玄叫屈道:“师父啊,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   祖师讶异道:“我哪里说的不对?”   师子玄道:“师父你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自己捏捏看,手背疼,手心才不疼哩。我是老幺,你偏心是应该的。”   祖师听的一乐,笑道:“罢了,你都这般说,我再不给,只怕你背后要骂我了。”   当即挥手,从通幽竹海中折了根竹条,做了一根碧紫竹杖,吹了口仙气。   “这根紫竹杖,便与你了,愿你随时记得为师训诫,行道谨慎,莫要偏离大道。”   听到祖师淳淳教诲,师子玄感动在心,双手碰过紫竹杖,流泪拜道:“多谢师父,我一定谨记在心。等得道之后,再回山来看您。”   祖师道:“去吧,去吧。多行善度,尝颂道德。便是谢师敬师。”   师子玄点点头,恭敬三拜后,这才离了指月玄光洞。   挎上紫竹仗,师子玄看着天上随指尖转动的玄月,心中暗道:“今日离开,再回来又不知是何年了。”   定了定心神,也不去麒麟崖告别,多增离别苦,直驾着九斤,往道宫去了。      第二十八章一入红尘扑鼻臭,始知恶世不虚言      入了道宫,师子玄领了正簶道正符箓,接待他的还是那宋道人。   宋道人看着师子玄,神情微有闪烁道:“恭喜小老爷脱了凡胎,此去红尘,不知要去哪个道观?”   师子玄道:“我未曾离山,不知这其中规矩,你为我说明一番。”   宋道人道:“以往门中弟子,出山历练,都有门中师长引渡,去往何处都有安排。只是小老爷,今日正是不巧,道宫建立的道观,都已满人,不好再添一个名额。”   师子玄心中起疑,问道:“那该如何?”   宋道人笑呵呵道:“小老爷是祖师门下弟子。是真修大道之人,若是随意安排,不符合小老爷身份。”   师子玄暗自冷笑:“这算是捧杀吗?”   心中奇怪,自己似乎并没有得罪此人。   只听这宋道人说道:“小老爷下山,倒不如自立道场,领神立观。”   师子玄说道:“这么说来,是要我自生自灭了。”   宋道人皮笑肉笑,说道:“小老爷说的什么话。自立道场,是多少修士的心愿。这是大好事。况且道宫神位有限,如今实在腾不出来。”   师子玄道:“知道了。将敕令换来,我这便下山去。”   宋道人暗松一口气,连忙让道童拿来敕令。   这敕令,是赤中带橙,如玉一般。   师子玄点点头,将橙敕摄入都斗宫。   “请了,我这去了。”师子玄作揖离开,宋道人目送离去,后襟冷汗直流,暗道:“殿首非要这般做,让我左右为难。但愿不要让祖师知晓,不然这清微洞天也没我的立身之地了。”   离了青羊道宫,师子玄忽然觉得不对劲,有人似在窥探他。   但心中刚生警觉,仔细探查,又觉并无异样。   “是我多心了?”   师子玄皱眉,仔细想了想,也未觉自己在这山中与谁人结下恩怨。   驾着九斤,到了山脚下,九斤依依不舍,用嘴咬着他的衣袖,不让他走。   “我要离山修行,是大喜事,你该高兴才是。”   九斤喵了一声,不以为然,就是不让走,好似那山外是地狱幽冥一样。   师子玄摸了摸它的头,说道:“乖了。等我立了道场,你修行再进一步,我便接你过来。我不在时,你且照看六师兄一家和湘灵丫头。”   九斤点点头,用嘴拱了拱他的腿脚。   师子玄朗笑道:“走了,走了。”   背手离开,两袖清风,腰挎紫竹仗,唱着黄庭曲,直往那红尘世界去了。   ……   站在山脚下,师子玄立身在道观门前,三十年前的往事历历在目。   道观还是那个无人的道观,只是那雪白狐狸和老乌龟已经不再。三十年已过,不知道他们是否依旧在世间流浪,苦寻解脱无门。   师子玄平定了起伏的心潮,望着远处人烟山峦,暗思:“我在这世间无处可去,想要寻道场立观,只怕不容易啊。还是先寻找清福之神,有了护法,再寻道场。”   打定主意,师子玄入都斗宫,运转灵池,观那橙敕。   正修大道的修行人的敕令,与神道敕令不同。神道敕令是有“位业”加身,那般正神,只要不被消去神职,便不忧命数,只要是庇护众生,聪明正直之神,就不会有陨道之说。   而修行人的敕令,不领神职,没有位业加身,虽然没有了那么多的束缚,但真灵也无**庇护。   正是有得有失,预先取之,必先舍之。   这橙敕虽不及神道敕令,但也有个中妙处。   正簶散人,所领是赤敕,温养在都斗宫中,以灵雨滋润,可以照见正路,镇压湖下泥牛。   正簶道正,所领橙敕,除了以上妙处,还可以用法力运转,窥测道人自身福运,趋吉避凶。配以卜卦问阴,请仙扶鸾的神通术,另有玄妙。   师子玄将橙敕取出,捏在手中。这橙敕通透之中带着橙色条纹,有的赤橙,有的偏白,还有的偏向暗紫。   “我如今已脱凡胎,又有清微洞天庇护,这橙敕之中,果然照见不到黑气。黑气预告灾祸,赤色代表大运,白橙代表财运,暗紫则表示无法窥探,未知莫名。”   师子玄将橙敕拖在心口,念动术诀,将灵池之中甘霖转人法力,注入橙敕之中。   不过片刻,橙敕微微颤抖,猛地喷出一口白气。朝东方飘去。   师子玄哑然失笑道:“难不人东方还有一笔横财不人?”   摇摇头,那黄白之物对于他来说,根本无甚用处。   又过一会,橙敕又喷出一道气团,正是赤色,飘往西方去了。   “大立西方,心想事人。莫非那与我有缘的清福之神就在西方?”   师子玄心中一定,既然有了大致的方向,那便最好,虽不知此神目前身在何处,也好过一无所知,如今慢慢寻觅就是了。   师子玄起了身,离了道观,直往山下去了。   离   了飞来山地界,师子玄也不腾云,毕竟祖师已经授戒,不可在人前显神通。师子玄只能弄个御风术,加上身上道袍,轻飘飘,三步一里,向西行去。   行了半日,山林渐远,已见人烟。   师子玄进了一处小村庄,只见到草屋几间,牛羊十几头,还有一些孩童在嬉戏。   此时正是晚饭时间,袅袅炊烟飘散。   不知为何,师子玄忽感一阵腐臭味,滚滚扑鼻而来。   “什么味,怎么这么臭?”师子玄一皱眉,正见到这农家院桌上,摆上了热腾腾的杀猪菜。   师子玄恍然大悟,自失一笑道:“是了。我如今神胎已注,自然闻不得这红尘气,这菜肴做的虽然美味,但那身腐肉腥气,怎地也挥散不去。”   这不是洁癖,而是清清白白身,一落入泥潭中,自然会不适应。   不只是这人间炊烟,金钱味,功利味,名利味,人虽看不到,但都在这人间万家灯火上空飘荡,在如今师子玄眼中看来,真是五颜六色,宛如泥潭,滚滚而来。   “难怪说红尘世间是五浊恶世,果真不是虚言。”   师子玄正感叹中,农院中走出一个妇人,面带好奇的说道:“这位小道长,可是来化缘的?正巧了,我家男人今天打了头野猪,你若能吃荤,就进来吃口晚饭吧。”   这农妇是个好客人,师子玄作揖谢过,说道:“多谢居士。只是小道并非来化缘,而是问路。”   农妇说道:“道长稍等。我一个妇道人家平日都不出家门,伺候老小,不知道外面世界。你等我去喊我家男人来与你说。”   回身唤了一声,不一会,农舍里走出来一个浓眉大汉,三十年许,皮粗肉厚,黝黑健壮,是个猎户。   听了农妇说了因由,猎户笑道:“道长,不知道你要问路去哪里?”   师子玄道:“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要往西方去。”   猎户一皱眉,说道:“西边啊。那里可不是个好去处。”   师子玄道:“这是为何?”   “西边是荒山野岭,倒是有条小路直通过清河郡。但是那里常年被一些贼匪占据,打劫往来商队和旅人。道长也知道,现在天下都不太平,哪里都有贼人劫道。我看道长孤身一人,不如在我家住上一宿,等明日一早,我带你从南边官道过去,虽然要多费些时日,但总比送了命要强。”   猎户是个良善人,劝师子玄在这里留宿一宿。   师子玄有神通在身,虽然不能轻易在人前显露,但怎会怕几个小小贼匪。   “多谢居士好意,只是小道还有事要办,就不在这里停留了。”师子玄躬身拜谢两人指路之恩。   这家人一听师子玄要走,都诚心挽留,奈何师子玄去意已决。   看着师子玄渐渐远去,那农妇叹息道:“这道人,不识好人心,怎么自己急着送死。那荒山野岭的,不但有贼人,还有吃人的猛兽。真是作孽了。”   那猎户也叹息道:“这年景,死个个把人算什么?让他去吧。若真死了,也不怪我们,只怨这世道不好。”   两夫妻摇摇头,锁上了门,招呼孩子吃饭去了。   师子玄自然不知道两夫妻在身后议论。   这西方,走了几十里,果然如那猎户所说,两面荒山,只有一个小道可走。   此时天色已暗,密林漫山,狼狐游走。   师子玄感到身后有十几人不知何时吊在身后,想来便是那猎户所说的贼匪。   “都是些毛贼,真将主意打到我身上了,莫非我真像一头肥羊?”   师子玄暗笑一声,也懒得应付,足下生风,不一会就将贼人甩掉。   转过山,终于见到了路。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叫骂和鞭子声。   师子玄突生好奇,慢下脚步,只见小路上正有一个年轻书生,提着鞭子,拉着缰绳,赶驴行路。   只是这驴不知道怎地犯了犟,就是不走。   “你这蠢驴,还不快走。天都黑了,再找不到落脚地,你跟我都要喝西北风了。”   这书生十分狼狈,头巾散了半边,青袍也露了几个大洞,显然这一路行来,没少受苦。   “啊吁,啊吁。”   毛驴就是不走,你拿鞭子抽来,也受着。你当它是祖宗哄着,也不理。   “死驴,等我考了功名,就把你送去菜市场宰了。”   书生气急败坏,搬着驴头,那驴也犟,抬起前蹄就是一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直接落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师子玄在一旁看着,忽然心血来潮。   心中一动,目光落在书生身上,暗道:“心有所感,必有因缘。难道这书生就是我所寻的清福之神?”   清福之神,未必是在世正神,也可能是累世善人,功德圆满后,可入神道的修行人。   师子玄心血来潮,虽不像真人那般准确,可预知自身,但大致也可感应。   想到这,师子玄从林中走出,上前欲结下一个缘法再说。      第二十九章结缘法,缘从何起?      书生赶驴,亦是驴赶书生。真叫人贻笑大方。   这书生正气闷,低头咒骂,忽听到一个声音道:“那书生,可是需要帮忙?”   书生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正见一个年轻道士站在眼前,警惕道:“你是谁?”   师子玄笑道:“一个游方道士,路过而已。”   笑眯眯的走过来,一拍毛驴,笑道:“你家主人要你赶路,你为何不听?”   说来也怪,这毛驴好像听懂了一样,“啊吁,啊吁”的叫了两声,自己撒欢就跑跳了起来。   “咦?这犟驴怎么听你的话。莫非你懂兽语?”书生又惊又喜,开口问道。   师子玄玩笑道:“不过小道而已。”   本是一句谦虚话,谁知这书生却满是赞同道:“不错,不错。奇淫巧计,都是小道,怎比圣贤大道。”   若换个人,只怕会被他气个半死,拂袖离去。   师子玄哑然一笑,说道:“书生,还未请教你姓名。”   书生整了整衣冠,施礼道:“学生柳昌,字朴直。在清河郡学海书院读书,还未请教道长尊号。”   师子玄作揖还礼道:“小道道号‘玄子’,如今是一个游方道士,暂无落脚之地,正要去那清河郡寻个生计,不如同行如何?”   书生大喜道:“有人同行,自然好过独自一人,道长请上来,这犟驴虽不听话,脚程却还不差。”   师子玄刚要拒绝,心中却转过念头,暗道:“且试他一试。”   当下也不拒绝,翻身上了那毛驴背上。   这毛驴被人骑上,自己也纳了闷,这人骑在身上,怎生一点重量都没有?   师子玄如今神清体轻,别说一头毛驴,一团云雾都能托起。   一书生,一道人,一毛驴,就这样在羊肠小道上徐徐而行。   师子玄坐在毛驴上,优哉游哉,这毛驴,身上也轻快,走的是蹄轻脚快。只是苦了那书生,平时只知读书,弱不禁风,刚行了不到两里地,就落的老远,满头大汗。   师子玄暗笑一声,按住毛驴,等那书生气喘吁吁的赶来,才笑道:“柳书生,快上来坐吧。贫道已经歇息够了。”   那书生上气不接下气,好半天才摆手道:“不用,不用。学生还承受得住,道长你是出家人,清静惯了,还是让学生吃些苦头吧。”   师子玄暗道:“这书生,也不知是真善良还是装模作样。”   脸上笑道:“小道虽然少有劳作,但平日也练有吐纳健身的功夫,走些路,不碍事。”   也不听那书生分说,直接将他送上了驴背。   书生坐在驴背上,有几分不好意思道:“多谢道长。”   师子玄笑了笑,没有说话。   一路走来,书生不时的看师子玄几眼。只见这道人闲庭信步,看起来不紧不慢,却也没被毛驴落下。   柳朴直暗道:“这道人,只怕真是有道之士,这般脚力,赶上我家这头犟驴了。”   师子玄如果知道柳朴直心中将他跟毛驴比较起来,只怕鼻子都要气歪了。   天色渐黯,已然黑透。   柳朴直心里有些焦急,说道:“道长,天已黑了,我们是否找个地方先落脚歇息一夜?”   师子玄道:“我对这里不熟悉,柳书生你知道什么地方有客栈吗?”   柳朴直笑道:“这荒山野岭的,哪里会有客栈。不过早年这里的确有个半荒废的驿站,应该能落脚歇息一下。”   师子玄好奇道:“你这么熟悉这里,难道长走这条路?”   柳朴直道:“道长有所不知,我本是竹安县人,家就住在距此十五里处。十岁时为了进郡中求学,每天都要行走十几里地。这么些年下来,我敢说就是这山中猎户,都没有我熟悉这里。”   师子玄恍然大悟,难怪这里贼匪猛兽出没,这书生却安然无恙,显然这么多年下来,早就趟出了一条路来。   突然看到书生胳膊上戴孝,不由问道:“柳书生,你家中何人去了?”   柳朴直叹息道:“是家母,两年前去世,还有半年,就满三年了。”   师子玄点点头,突然奇怪道:“我曾听说家中有长者离世,需要守孝三年。你如今守孝期未满就离家求学,学府收纳吗?”   柳朴直叹道:“道长有所不知,我那家中,非但有恶霸横行,还有亲戚纠缠,如今我家田产和房屋,都被人霸占了去,只剩下老母的一个灵位与我。若非我早把家中那耕牛寄放到恩师家中,只怕我日后生计都是问题。我已经去信给老师,老师知我难处,特准了我回学府学习。”   师子玄暗暗奇怪:“家中双亲不在,有口角在身,这书生似乎气运不旺,难道是今世何该修贫苦忍辱?”   师子玄点点头,也不再说话,如今两人刚刚结识,套了这些话已经足够,再问下去,只怕这书生再耿直也会心生防备。   有柳朴直领路,很快到了驿站。   这驿站,倒还不小,从外面看来,上下三层,十几个房间。   两人到了门前,外面的树上拴着八匹马,柳朴直奇怪道:“这里怎么还来了官府中人?”   师子玄讶然道:“官府中人?怎么说?”   柳朴直笑道:“道长恐怕修行久了,不知这律法。我朝律法,寻常人家不许养马,只能以骡驴代步。要是没有官家出身,随意养马,可是要杀头的。”   “这么重的罪?”师子玄十分惊讶,如今这世道,人命还真是不值钱。   “是啊。我朝马匹较少,除了军队,就只有官宦人家养有马匹。”   柳朴直叹了一声,随即笑道:“其实这也合理。寻常人家,一家老小都填不饱肚子,如何养的起马?道长你看这些马,膘肥体壮,若非日日悉心照料,喂以上等饲料,哪能长人这般模样。”   苦笑一声道:“我有个同窗,正是官宦人家,他那匹白马,一日光是饲料和养马人的支出,就有六七两银饼。这些钱财,都抵得上我半年用度了。”   师子玄暗叹一声,说道:“柳书生,那你可要好好努力读书了。若是考中功名,就是一步登天,到时功名利禄皆来,就不用这般清贫度日了。”   师子玄似开玩笑,柳朴直却当了真,严肃道:“道长切莫消遣与我。我柳朴直虽然是个一穷二白的读书人,但还有志气。我读圣贤书,是为了明理达义,一展抱负。怎可让功名利禄坏了平常心!”   师子玄笑了笑,说道:“是我说错话了,请你见谅。希望你日后也能不违本心,不让钱财美色,功名利禄迷花了眼。”   柳朴直笑道:“多谢道长劝告,学生一定谨记。”   柳朴直寻了空处,将毛驴拴上,又弄了些草食,两人这才进了驿站。   这驿站,年久失修,被风雨侵袭,门前的台阶有许多地方都漏了洞。   推开门,大堂内十几盏灯照得屋里亮堂堂。   内中大堂上摆着一桌饭菜,有几人正在用餐,一听门响,都将目光聚在来人身上。   师子玄一进门,又是一阵扑鼻恶臭,摸了摸鼻子,心里暗暗苦笑。   柳朴直关好门,擦了擦汗,走上前,拱手道:“见过几位。萍水相逢,同居陋室,也是缘分,可否借煤炉给小生用用?”   这席位中,有一个人冷声道:“我家小姐正在用餐,你这书生好不知礼,还不快快退下!”   柳朴直皱了眉,哪想这人口气竟是如此生硬,正要再开口,蓦然愣住了。   只见桌前靠灯处,一个年芳佳许,黄衣青衫的女子正坐在那里,眸光清澈,肌肤胜雪,正轻咬着一张薄饼。   柳朴直曾在书中看过有人描写那颜如玉,是如何捧心之美,如何沉鱼落雁。但如今看来,比起眼前这女子品尝美食的美态,简直不足以论。   被这**裸的目光瞧着,那小姐也察觉到了异样,回眸一闪,竟让柳朴直不敢对视,目光不由自主的移开了。   “哪里来的登徒子,如此明目张胆占我家小姐便宜!”   一声冷笑,柳朴直回过神来,就见那小姐身旁一个青衣小婢正冷笑的看着他。   柳朴直十分尴尬,虽然被人骂上一句登徒子有些冤枉,但的确是自己失礼在先,连忙道歉道:“是我一时失态了,请小姐恕罪。”   那青衣小婢明显不是善茬,不依不饶道:“你这号书生,我见得多了,看起来彬彬有礼,谁知道心中生的是什么龌蹉。你这人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喂,那道人,你说是不是?”   师子玄正听的津津有味,忽听那青衣小婢唤他,便笑道:“女施主,我跟这书生也是萍水相逢,不甚了解。但贫道看来,他不算坏人。”   柳朴直对师子玄拱拱手,又对那青衣婢女道:“这位姑娘,我家世清白,模样端正,如何贼眉鼠眼?方才失态,我已经道过歉了,何故纠缠不放?”   青衣小婢哼了一声,正要再说,却被那小姐拉住,说道:“好了,谷穗儿,不要无理,人家也没怎样,况且已经道了歉。”   又起身对两人福了一礼,说道:“同是天涯旅人,何必客气,两位若是不嫌弃,不如一同用饭吧。”   “小姐啊!”谷穗儿拉了那小姐一下,身旁几个随从也有异议,这小姐说道:“人行在外,哪里没有碰到难处时?今天施与援手,怎知来日不会受人恩惠?”   随行几人也知道自家小姐的性情,无奈之下,倒也不反对了。   “这女子,倒是个良善之人。”师子玄暗赞了一声。   柳朴直大喜之下,谢了这小姐,拽着师子玄一同落座。   这桌上,方的是烤野猪,兔子腿,黄泥鸡,乌龟汤,糖油饼,桂花糕,都是美食。   而且样样精细,一看就出自行家之手。色香味俱全。   “这荒山野岭的,也能找出这些食材,也算本事了。”   刚一落座,滚滚恶臭扑入鼻中,师子玄强忍着没有离席。   柳朴直却没师子玄这般心思,真是饿极了,抓来一个面饼,撤了开来,抓起一根鸡腿就是猛吃。   这书生,谨守食不言,寝不语。嘴巴塞的满满,一声也不吭。   谷穗儿气鼓鼓的在一旁,看那书生吃的痛快,越发不高兴。   见到师子玄只是坐在一旁饮些清水,并不用餐,突然好奇道:“道士,你看那书生吃的欢快。你怎么一口也不动?”   那小姐也发现师子玄异常,关心问道:“道长。可是饭菜不合胃口?若是如此,我叫人再做些素斋来。”   师子玄摇头道:“多谢姑娘好意。不是饭菜不合口,而是我有修行在身,过午不食,只用些清水便好。”   柳朴直咽下一口肉,灌下一口水,惊奇道:“道长。真的过午不食?我平日来,一日两餐,不出力,只读书,到晚上时都头昏眼花,你如何忍得?”   师子玄道:“你用脑读书,不比出力人精力耗的少。至于我,是个修行人,谨固牢藏不漏泄,体无亏损,自然不用食餐果腹。”   “原来是这样。”柳朴直点点头,虽然听不太懂,但觉得也有些道理。   突然,角落里传来一声讥讽的笑声,说道:“装神弄鬼,卖弄口舌。小道士,如你这般说来,你已经不用食餐果腹,难道是仙人了?不知可否露两手,让我等凡夫俗子长长见识。”   师子玄顺着声音寻去。角落里正坐着一个红脸道人。穿着一身道袍,极尽华贵,只看卖相,倒还真的比师子玄更像得道之人。   师子玄看了他两眼,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      第三十章辩雄辩,也说菩提五行果      “这位道友,见过了,不知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师子玄眼中神光一闪,看出这道人,不过是练了一些道家吐纳养生的功夫,根本没有道行在身。   但修行人在世行走,不会因为修行高低而生轻慢心,师子玄也不生气,起身作揖。   “我能有什么意思?只是听小道友你说来,似乎已经到了不食五谷,炼气纳虚的真人境。佩服,佩服啊!”   道人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谷穗掩嘴笑了笑,说道:“是啊,顾真人,这个小道长可是比你年轻多了。”   这“顾真人”哼了一声,说道:“贫道这真人,可是朝廷册封,不像某些道人,并无封号,却以真人自居,大吹法螺。”   师子玄哑然失笑,什么真人境,这俗世道人,未免把这真人看的太不值钱了一些。   “自身并无修行,朝廷敕封了一个真人名号,就真有真人道行不人?”   师子玄心中失笑,嘴上说道:“我的确不是真人。那般境界,需是得菩提心圆满,见五行道果。我修行日短,还达不到那般境界。”   那小姐忽然问道:“道长,这菩提心,五行道果,是在哪本道经中记载?我也曾熟读过道经,却没看到过。”   那顾真人正琢磨着师子玄话中意思,听到小姐说话,顺话接道:“白小姐,道经中的确没有提及,想来是一些游方道士作的伪经,不听也罢。”   师子玄也不恼,说道:“道友,不知你读道经几何?”   顾真人傲然道:“道藏三万卷,虽未全解,但也都熟读背诵。注经释义,已有三十六卷。”   “道长真乃读书人。”师子玄抚掌赞了一声。   谷穗儿“噗嗤”一笑,那小姐也莞尔。   顾真人羞恼,猛的把手中杯盏重重落下,怒喝道:“你这道人,为何羞辱本真人!”   师子玄“咦”了一声,茫然的问柳朴直:“柳书生,我刚才说错什么话了吗?”   柳朴直也茫然的摇摇头,说道:“没有啊。道长你夸奖这位真人,有理啊。”   顾真人黑着脸道:“不当人子,不当人子。贫道乃是道中人,怎是读书人?”   师子玄作恍然状,说道:“这就奇了。道长熟读道经三万多卷,不就是读书人吗?这修行人,哪有读书解字的,不是清修自在,口诵真经,就是念诵黄庭,哪个注经释义?”   顾真人黑着脸,正要张口,又听师子玄轻笑道:“真人莫要跟小道开玩笑了。那菩提心,五行道果,连我这个刚入道修玄的小道士都知道,道长是真人,又怎会没听过?想来是真人在考校我了。”   师子玄这是送个台阶给这顾真人下,顾真人此时真是又羞又恼,却无可奈何,干笑了两声,说道:“知道就好。知道就好。你这道士,还真有几分道行。”   在场众人,哪里还不知道顾真人是在这道人面前吃了瘪。   那白小姐有意解围,笑道:“两位道长都是有道之士,小女子见识了。”   颇为好奇的看着师子玄,说道:“这位道长,小女子平日就喜欢读些经文,有向道之心,不知道长能否为我解说这菩提心,和五行道果?”   师子玄道:“菩提心,便是无上道心,无上觉意,无上清净念。这是善法良田。涤尽一切烦恼丝,道果真种,众生善行愿心。”   “五行道果,是法田落种,开花结果。人身五气演五行,不再受地火风水空五界所限,跳出五行。虽是正果之一,但还有一识无名未破。”   众人虽听不大懂,但都从心里觉得师子玄所言非虚。   顾真人心中暗恨,却也无法辩驳,暗道:“这道人哪里来的,好个江湖手段。只怕是知道白小姐来历,是要抢贫道的饭碗了。”   白小姐若有所悟,忽然看着师子玄,十分认真的说道:“道长,我们曾经见过吗?为什么我看你有几分亲切?”   这小姐,说话由心,也不顾忌场合。   非但师子玄尴尬起来,在座众人眼神儿都变了。   柳朴直怔怔的看着白小姐,又是吃惊又是吃味,有些神伤的暗道:“这般佳人,怎不思花前月下,才子佳人。竟看上了这出家的道士?罢罢罢,书中自有颜如玉,我想她何必?”   顾真人心里骂道:“好个小白脸,不当人子,用这种手段。只怕也是个江湖人。”   谷穗儿心中也偷笑道:“小姐平日性子清冷,我还以为她是从不动心哩。原来是没碰到有缘人。只可惜是个道士,模样看起来还不错,只是不知能不能还俗。”   白小姐看到众人惊诧各异的目光,也发现自己似乎说的有些歧义,脸微微有些发红。   师子玄却笑道:“菩提果中有前因。今世擦肩而过,焉知不是几世善果所得。今日于此荒山野岭,我们大家能坐在一起谈笑,都是因缘。小姐看我亲切,我看诸位亦然。来,来,来,小道以清水代酒,请大家满饮此杯。”   师子玄举杯遥敬,在座众人轰然大笑,气氛也热烈了几分。   白小姐暗松了口气,心道:“这道人倒是个世情达练之人。”   顾真人看到师子玄三言两语,就取得众人好感,愈加不忿,又道:“道人,不知你在何处修行?”   师子玄道:“暂无落脚之地。”   顾真人心中一动,说道:“出家人怎能无修行道场?就算是云游道人,也有归根之地。”   师子玄似笑非笑道:“世间的确无修行地。这次出来,正要立个道观,寻个道场。”   顾真人心中冷笑,暗道:“果然是个‘骗子’,被我三言两语,就试了出来。”   这道人,以己心度人心,暗生龌龊,说道:“道长要立个道观?这可不是容易事啊。先不说寻找合适的风水地,这建立道观,肃立神像,可都是要不少金钱。莫非道长想要自己化缘不人?”   “化缘”二字,咬的极重,就差没把“骗子”两字直接说出来。   师子玄不知是根本不在意,还是没听出来,只是点点头,也不说话。   白小姐很是好奇道:“道长要去何处立观?若是在清河郡,又少钱资,我可以帮助一些。”   顾真人一听,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他为了抓住白小姐这只“肥羊”,不知用了多少手段,哪知道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眼看到手的肥羊就要被人夺了去。   师子玄笑呵呵道:“多谢,多谢。我看小姐是个慈悲人。多行善事,日后必有善报。”   谷穗儿哼了一声,说道:“那是当然。这清河郡中,谁不知道我家小姐是大善人。平日不必说,三年前东江水患,好多难民涌入清河郡,官府无能为力,还是我家小姐自己掏的私房钱,施粥救民哩。”   “谷穗儿!不过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何必总拿出来说,惹人厌倦。”白小姐皱了皱眉,瞪了小婢一眼。   师子玄心中惊讶,暗道:“这白小姐,看衣着谈吐,非富即贵,倒是个大善人。”   正准备运法诀,一观此女福根时。驿站大门突然被人推开,刹时,一阵冷风吹进来,让众人不由打了个寒颤。   “原来这里已有人了。”门口传来一声惊讶声,就见到十几个穿着锦袍,披着红黑斗篷的人进了驿站。   白小姐身旁的护卫神色一紧,手已摸到腰中的兵器。   来人中一个白脸男人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突然朗声笑道:“几位朋友,打扰了。这荒山野岭,也没个去处,还请通融一下,让我们兄弟几人在这里过上一夜。”   此人声音尖细阴柔,皮肤暗白,给人一种阴翳之感。   一个护卫低声对白小姐道:“小姐。这些人衣着宽大,里面怕是都藏着兵器。手掌老茧暗红,看起来都有功夫在身。”   白小姐说道:“我知道了。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只是人家只求住宿之地,我们若是拒绝,只怕更是恶了这些人。况且这里本来就不是我家产业,随他们去吧。”   那护卫点点头,便开口说道:“我家主人说了。出门在外,路遇的都是朋友。请你们自便就是。只是我家主人是女儿家,有些不便,这第三层请你们不要上去。”   白脸男人笑道:“多谢你家主人。我们省的,绝对不会打扰贵主人。”   当下,招呼一声,这些人似乎都以白脸男人首,听话的时候都低着头,不敢对视。   这些锦袍人倒也知趣,寻了桌子,自己去弄吃食了。   “小姐,早点休息吧,这里人多眼杂,容易出事。”那护卫十分尽责,对白小姐说道。   白小姐点点头,对师子玄和柳朴直道:“两位,我先告辞了。”   说完,起身上楼去了。   师子玄突然留意到,另外一桌的白脸男人,不时的将目光瞥向那白小姐,目光深邃,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师子玄心中一动,对柳朴直道:“柳书生,夜已深了,回房休息吧。”   柳朴直吃的一顿好饱,一听这话,也有了几分困意。   收拾好了行囊,就跟师子玄往二楼客房去了。      第三十一章方术甲士      一进房中,柳朴直脱了外衫,不一会,就躺在床榻,打鼾入了梦乡。   “这书生,看来一路赶来累的不轻。”   师子玄莞尔一笑。   “这书生若真是与我有缘的清福之神,他之福祸与我息息相关,待我看一眼来。”   师子玄挥手一招,在柳朴直头上取了一根头发,又从都斗宫中取出了橙敕符箓。   “卜卦问吉,请仙扶鸾的法术我不擅长,只能看个大概。并且施法还要借助此人随身之物,真是麻烦。”   师子玄摇摇头,法诀一掐,那根头发投入橙敕之中,就化人了一团精气,没入其中。   不过片刻,橙敕之中流光闪烁,喷出了一团气。   师子玄一看那喷出的气团,大惊失色。   那团气呈黑色,并且黑中带红,是大凶之兆。   师子玄运转法力在目中,其中隐有图像片段闪烁。   这其中,象征柳朴直本身气数的红色,被逼迫到了角落里,整个命图中一大半都被一条黑龙霸占,张牙舞爪,已经危在旦夕。   “奇怪。柳朴直不过是一个书生,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恶劫?”   师子玄茫然,旋即沉思。   “且试一次,看他福根。”   师子玄把握橙敕一会,取了灵池甘霖,喷在橙敕上。   橙敕中蒙蒙青光一阵闪烁,不一会,橙敕反哺出气图来。   气图之中,红色旺盛,正是命数极旺,福运鼎盛之兆。但这红气中,还有一丝黑气萦绕其中。   “果然,我若庇护柳书生,连带我的命数也要受到影响。”   师子玄更加困惑,这书生既是与自己有缘的清福之神,两相相遇,本应是互补命数,为何自己还会被他连累?   “难道是补他不足,就得损我福运?”   师子玄苦笑一声,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柳书生,心道还真是无知者幸福啊。   师子玄无奈,盘膝坐下,入定静坐,决定今夜守护在一旁,若有灾劫,也好护持他安度一难。   此时,驿站大堂。   “大人。您刚才一直盯着那伙人,可是发现了什么?”一个锦袍人低声问道。   “刚才那个背对着我们的道人,很不简单啊。”白脸男人若有所思道。   “不过是一个文弱道人,也没功夫在身,大人为何注意他?”锦袍下属不解道。   “我也说不出来,只是有这个感觉。”白脸男人阴柔的笑道:“我韩离能爬到现在这个位子,除了一身的功夫,就是那玄妙的直觉。我感觉那道人不简单。”   锦袍下属道:“是。属下明白。大人,既然如此,我们是不是去试探一下,看看他们根底?”   韩离道:“不用。看那女人,也是大家出身。身旁护卫虽然不凡,但还不放在我眼里。至于那道人,不去理他就是。”   摆摆手,说道:“不用多想,好好休息一夜,明日还有好一段路要赶。”   这些锦袍人,领了命令,抬了两口木箱,进了一层房间,轮番看守着。   这一夜倒也相安无事。   柳朴直一夜睡个好觉,起身伸了懒腰。一睁眼,看到师子玄盘坐在另外一张榻上,闭目似睡了去。   “这位道长果然是有修行在身,睡觉都不似我这常人。”   柳朴直正胡思乱想着,就见师子玄睁开眼,微笑道:“柳书生,这一夜睡得可好?”   柳朴直尴尬道:“还好,还好。只是我向来都有打鼾的毛病,没有打扰到道长吧。”   师子玄暗道:“你这呼噜,比雷都要响。”,笑道:“还好。还好。既然醒来,那便起来吧,早点赶路。”   柳朴直点点头,起身洗漱去了。   师子玄身上不染尘埃,自是不必,推开门,暗思道:“这一夜倒没发生什么。难道是我道行不够,看走了眼?”   推开门,仔细看了一番,昨天夜里来的那些人,早已经离开。   “这些人行迹匆匆,只怕是有要事在身。这样也好,不与他们纠缠,也好过再惹麻烦。”   师子玄正沉思着,楼上传来了脚步声。   “道长起的真早。”   原来是白家小姐,从小楼上走了下来,明媚含笑。   “白小姐你早,多谢昨日款待。”师子玄道。   白家小姐笑道:“白小姐这称呼太见外了,道长就唤我名字白漱吧。”   这小姐落落大方,师子玄也不矫情,笑道:“白漱姑娘。”   白漱笑了笑,这时贴身的婢女谷穗儿也走下来,看到师子玄和白漱两人,目光不由狐疑起来。   众人先后起床,洗漱,一起用了些早饭。   席间白漱问了师子玄和柳朴直去处,正巧都是要去清河郡,便结伴同行。   好在这白家小姐乘的是马车,不然就凭柳朴直那头毛驴,怎追得上那骏马的脚力。   烈日当空,行路半日,晒的柳朴直迷迷糊糊,坐在毛驴背上昏昏欲睡。   猛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异响,就见那毛驴好似受了惊吓,一下子抬起前蹄,直把柳朴直摔下了背去。   “哎呦!”   柳朴直被摔的头昏眼花,痛呼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一把拽了起来。   “跟我走!”这声   音,不是师子玄更有何人。   虽然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情况,但师子玄已经闻到一股腥臭,正是那血腥气。   “前面有事!保护小姐!”   白家的护卫都是好手,发现不对劲,迅速聚集在一起,将马车护在其中。   不过一会,就见两匹马,载着两口木箱迎面奔来,上面挂着个人,锦袍沾血,正是昨夜领头的韩离。   此人一见到白家车队,眼睛一亮,喊道:“朋友,还请帮上一手,日后必有厚报。”   白家护卫手持兵器,喝道:“不要过来!止步!”   韩离目中闪过一丝寒光,勒马停下。这时,追杀之人赶来,是个九尺巨汉,双手沾血,目光幽冷骇人。   “停马!否则格杀勿论!”白家护卫头领高喝一声,取出弓弩。   韩离看的也是一阵心惊,暗道:“这是军中哪位大人的家眷?随行护卫竟带着短臂弩!”   追杀之人似无所觉,直冲而来。白家护卫头领冷笑一声,挥手道:“放!”   嗖嗖嗖嗖!   一阵弩箭破空飞出,速度奇快,箭身短小,锐利惊人。   察觉到危险临近,追兵之人突然大吼一声:“大圣良师,赐我神威!”   这巨汉,一声大吼,一身肌肉竟然爆涨了三分,血管经脉露出体表,看起来十分骇人。   那足已穿金裂石的弩箭,命中其身,竟然被凸起的肌肉夹住,只冒了些血水,难入分毫。   “方术甲士!这是游仙道的妖孽!”   白家护卫头领叫了一声,高喝道:“贼人邪术厉害。不可力敌。用沾水的软剑破敌!”   白家护卫好似不是第一次遇见此等邪术,抽出腰间软剑,抹上水囊中的清水,率众杀了出去。   师子玄拉着书生躲在一旁,有些吃惊道:“方术甲士,游仙道。听起来像是道门教派,怎么看起来人不人,鬼不鬼?”   这时,马车的窗帘突然拉开,那白漱姑娘探出头,说道:“道长,外面危险,请先进来躲一躲。”   “这……”师子玄犹豫起来,只听白漱姑娘道:“事急从权,没有那么多忌讳,白漱也不是严礼刻板之人。”   师子玄道:“那就多谢姑娘了。”   拉着柳朴直进了马车,才发现这马车也不是寻常马车,里面竟都被铜板加厚,只怕寻常箭矢,根本射不破半分。   马车中,那顾真人已在其中,只是面色发白。   “道长,柳公子没事吧。”白漱问道。   师子玄微怔,这才发现柳朴直竟然已经吓晕过去。   “这书生。还真是……”师子玄哭笑不得。   谷穗儿捏着手心,紧张道:“小姐啊,外面的恶人不会杀进来吧。他们是要来抓我们的吗?”   白漱姑娘倒十分镇定,摇头道:“看起来不像。游仙道中人行事虽然向来肆无忌惮,但在民间风闻还是不错。绝不会对老弱妇孺动手。”   师子玄奇道:“白漱姑娘,不知这游仙道是什么来头?”   白漱姑娘奇怪道:“道长不知吗?”   师子玄莫名其妙道:“知道什么?”   白漱姑娘道:“之前道长说自己是游方道士,我还以为道长就是游仙道中人呢。”   师子玄摇摇头,说道:“我并非游仙道中人,往年一直都在山中修行。”   “原来是这样。”白漱姑娘点点头,便解释道:“这游仙道,原本是蜀中大教中黄太乙道的分支。后来中黄太乙道没落,蜀中这些年又接连大旱,出了许多难民。这游仙道便在此时出现,在蜀州立了道脉,搜救难民,做了不少善事。”   迟疑了一下,白漱姑娘低声道:“只是据说这些道人,身上都有道法在身。刀枪不入,能点石人金,白布化粮,十分厉害。官府之前并没有在意,忙着对付各地作乱的贼匪,但现在官府已经将这游仙道定义人了邪教,正四处抓捕。”   师子玄暗道:“施善以聚信,以术法祸世人。这游仙道只怕又是一个顶着道门名义的外道教派。”   此时,白家护卫与那方术甲士正战的难解难分。   白家护卫都是身经百战,百里挑一的猛士,身法灵巧,不与硬拼。那方术甲士是施了术法在身,虽然刀枪不入,但一碰水,就如被化掉的墨汁,对那些护卫手中的软剑甚是忌讳。   韩离瞧见双方缠斗,暗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一抖缰绳,就要趁机逃走。   “哪里走!将东西留下!”   浑身鲜血的方术甲士怒吼一声,见他手中扣住一物,猛的一拍。   白家护卫头领骇然色变,叫道:“快闪!这是雷符!”   众护卫得令闪开,几乎是在一瞬间,那方术甲士手中窜出一条诡异黑烟,飞出一物,落在韩离马前。   轰隆!   一声巨响,如若雷鸣,风气震荡,掀起土浪三分。   那骏马,一声悲嘶都没喊出,直接被炸人了血肉泥浆。   韩离早有察觉,早就翻滚落马,饶是如此,也被余波炸断了一条胳膊。   “雷泽玉符剑!”   韩离死死按住断肢,口中欧红,眼中露出一丝恐惧。   ps:感谢几位书友的打赏和评论。谢谢大家的支持,顺便求票和收藏哦,亲们!      第三十二章露相非真人,斩邪结恶因      “疯了。真是疯了!这雷泽玉符剑,是道门禁物,这些人都敢拿出来伤敌!”   马车中,顾真人喃喃自语,脸上露出一丝惊惧。   师子玄也暗暗吃惊。刚才那方术甲士扔出符剑,威力十分可怖,若是打在他身上,不死也要命去三分。   说到底,师子玄虽是脱了凡胎,但不过是股络灵通,法窍通开。若被刀剑外物所伤要害,一样是要死人的。   “这方术甲士用的只怕不是术法,倒像是一种引爆之物。”师子玄鼻中闻到一股硫磺味。   “没错。这雷泽玉符剑,正是那游仙道秘传之物。据说是用炼丹术,将硝石,木炭,硫磺,按照一定量,封在玉石中。用道术引爆,威力无穷,足以开山裂石。”   顾真人又卖弄见识,说道:“这是‘御雷术’中不传之秘,想来你也未曾听过。”   师子玄暗自冷笑:“好大的口气。就是大人真人,也不敢说自己能够御雷。不过是火药丹石,也敢这般吹嘘。”   师子玄看出这“雷泽玉符剑”的奥妙,也不觉得惊奇,但要是被寻常百姓见到,只怕真会被愚弄住。   “好厉害。这道法,肉体凡胎果然难以抵挡。”   白漱姑娘脸色青白,担心的看着窗外。   方术甲士这一手,震住了在场众人。白家护卫虽然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兵,但并非无所畏惧。   术法之前,超过常人认知,总有几分畏惧。   韩离见状,突然从腰中抽出一个令牌,喝道:“我是龙城军机府中人,现在命你们拦杀此贼。保护国宝!”   白家护卫头领一看那令牌,龙盘虎伏,不似假物,神色变了变,说道:“我们只听小姐命令,不知什么军机府,你自去,休要再说。”   说完,退到马车旁。   韩离眼中寒光一闪,猛的抓起碎裂开的木箱,直往马车处狂奔。   “退下!”   “休走!”   护卫和方术甲士齐声怒喝。   又是一道雷泽玉剑符打来,震的人仰马翻。   马车内,柳朴直被惊醒,两眼睁开,叫了声:“雷劈人了!”,慌慌张张,推开马车门就要逃走。   师子玄心中警兆一生,伸手在柳朴直后背一推。   这书生,一个踉跄,趴在地上,正好躲过一道如链白光。   师子玄定睛一看,这白光竟是一串细小的毛针,细长不起眼,却可杀人无声。   “好险!这书生险些就送命了!”师子玄心惊肉跳,伸手一把将柳朴直抓上车来,喝道:“柳书生,冷静!你圣贤书白读了吗?”   一提书,这书生回过神,说道:“白读什么?”   “书中说,遇事要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你看看你。惊慌失措,哪有读书人的样子。”   师子玄喝道。   柳朴直冷静下来,正瞥见地上那一团毛针,又吓的亡魂大冒。   这书生运气太衰,方术甲士口吐毛针,要杀的不是他,却险些让他送了命。   几乎同时,外面倒下两个护卫,都是被毛针刺入喉咙,死的无声无息。   韩离咳血,抓住马车,吼道:“速杀此贼,不然同归于尽!”   白家护卫目毗欲裂,白家小姐知道此事不能善了,吩咐道:“赶走这方士!”   护卫头领不敢抗命,恶狠狠的瞪了韩离一眼道:“一会再和你计较!”   软剑提起,喝了一声:“随我杀敌!”   两个护卫,举起钢盾,后面又有两人从身后闪出,提剑杀来。   “谁敢阻拦!杀无赦!”方术甲士不似凡人,神志不清,直扑上来。   “杀!”   刀剑飞舞,肉屑横飞。这方术甲士,不知疼痛,不畏刀伤,硬扛着刀剑对敌。   “此人刚发了两枚雷符,气息已乱,速速击杀,不要给他机会!”   白家护卫头领看出此獠暂时无法施展杀招,身子一晃,明晃晃剑光直穿要害,不一会,就杀的这方术甲士皮开肉绽。   方术甲士怒目如魔,突然伸手一抓,那精钢软剑,就如麻团一样被揉烂。   方术甲士狞笑一声,忽然撕开衣襟,大吼一声:“中黄太乙,大良圣师。今降凡尘,普渡众生!”   这一声呼喊,似有了无穷力量加身。   方术甲士目中凶光闪烁,一拳轰来,一个护卫举起钢盾抵挡。   咔嚓!   竟是拳破盾碎,那护卫直接被一拳打穿了胸口,丧了性命。   刷!   白光一闪,却是护卫头领趁机挥剑斩来,立刻消了方术甲士左臂!   只是这凶人,回头狞笑一声,一拳将之破退,弯腰捡起了断臂,按在断根处一对接!   “断肢再续!”   躲在马车里的白漱姑娘掩嘴惊呼。   这方术甲士的断臂,纹丝合缝,晃动几下,竟是完好无损!   “道术!这就是道术的玄妙!”   顾真人喃喃自语,似向往,似羡慕,口中反复念叨“太乙中黄”,“游仙道”。   师子玄暗自心惊:“这外道之术,果然不容小视。这人断肢都不惧怕,刀枪不入,又能施雷符又能口吐毛针,简直就是杀人利器。”   师子玄暗忧:“这凶人只怕是无人可敌。如何是好?”   若无旁人,师子玄拍拍屁股,走人就是。现在却走不得了。   “道长,柳公子,这次是我拖累你们了。”白漱姑娘也看出不妙,勉强挤出一丝笑,对两人说道:“两位现在下车离开吧,这凶人目标不是你们,应该不会害你们性命。”   柳朴直人虽呆傻,但还有几分骨气。正了正衣冠,道:“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弃老弱妇孺于危险,自己逃命?”   话说的漂亮,双腿却在打颤。   “小姐。”谷穗儿咬着嘴唇,手心一阵发凉。   “道长。”白漱催促一声。   “白姑娘,莫要心急,贫道这次出来时,卜了一卦。此卦象是逢凶化吉,有惊无险。我看小姐也不是福薄命短之人,又是乐善好施的良善人,上天感念,即便有些灾厄,也会保佑小姐平安无事。”   师子玄微笑道。   白漱姑娘见师子玄神色如常,不知为何忽然心安下来。   “多谢道长宽慰。”白漱勉强笑了笑,顾真人却叫道:“你这假道士,不修道法,满口胡言乱语。躲在这里,那就是瓮中捉鳖,死定了。赶快让开,道爷我要逃命去了。”   这“真人”,推开门,神戚戚,色惶惶,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直往林中狂奔,逃命去了。   “这道士,贪生怕死,原来真是个骗子!”   白漱和谷穗儿目瞪口呆,小丫鬟尖声骂了一句。   正是:皮囊终究是表象,道行功果才是真。仙风道骨江湖士,渔樵方是道中人。   师子玄安心定坐,暗中施了神游物外**,脱壳离身,御剑飞出。   马车前,正恶斗不休。   “造孽啊。枉死了许多人。”师子玄叹息一声,就见那倒地的尸体上,幽幽的飘荡出几团真灵。   有白家的护卫,还有早先被方术甲士残杀的锦衣人。   这些真灵,神色茫然,穿着寿衣,似无去处。   师子玄念动一声解脱咒,度人经,这些真灵似有所感,朝着师子玄这边躬身拜谢。   不多时,虚空中飞来一条锁链,将这些真灵套住,拿下幽冥去了。   “幽冥府引渡亡魂,倒像官府拿人一般。只怕这几人罪业不小。”师子玄虽没去过幽冥府,众生轮转,鬼修修行之地,但也在书中见过。   你若是善根人,入那阴间,是鬼差恭请,阎君接驾。你若是恶根人,管你在世间钱财几车,官位一品,一把勾魂索,缚魂绳,直绑去十殿中审罪判恶再说。   这都是戏说,师子玄尚未亲证,暂且不说。   转过头,见那方术甲士,越战越猛,越杀凶威越盛。   师子玄只感到滚滚恶臭的血腥气,笼罩其身,若不是他魂识躲在法剑中,只怕立刻就要被污了魂身。   “好家伙。这是要杀了多少人,才有这般血气。”   师子玄有些犯难,正在踟蹰时,突见这方术甲士脖子后面,有一团黑气,缠在其中。若不是仔细看,还以为是一块胎记。   “我还以为有何奥妙,原来是种符小术!”   师子玄仔细一看,终于瞧出其中奥妙。   这方术甲士,原来并非活人,而是一具死尸。只是死后被人用药材泡炼,打熬筋骨,又有修行人用神通术将恶魂封入符中,种进尸身内。   这等方术甲士,平日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只要念动法诀,恶魂一醒,立刻就是杀人傀儡,身无痛感,无惧刀兵。   师子玄心中大定,御剑直接劈了下去,那方术甲士似有所感,猛的回头。   但此獠哪能看到无形物,正疑惑间,突然脖颈一阵剧痛!   君子之传,乃是妙人真人所炼,见宝如见人,内中自有正法光明。法剑一落,这恶魂立刻被打散开来。   这恶魂本就有失,入不得幽冥,又被人用法力种下恶因,被这法力一照,直接就消散开来。   便在这时,师子玄突然听到一人惊怒交加的声音叫道:“哪位道友破了贫道法术!还请手下留情,结个善缘!”   师子玄不为所动,一剑斩破了那符咒。   那道人藏在符咒中的一丝分魂,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师子玄一剑灭个干净。   “果然是外道之人。对别人狠毒,对自己更狠!”   师子玄感慨一声。   为何?   修行未达妙行真人境,不可阳神分化,枇破分身。   这道人为操控方术甲士,是将魂识五蕴,色,受,想,行,识中斩出一分,行分身事。   这般做,虽然可得一些神通妙用,但稍有不慎,就会惨遭重创。   就如现在,师子玄看出对方用了分魂邪术,既然破了对方邪法,这恶因就结下了。   修行人冥冥中都有感应,不是你想躲藏就能避开。那炼制方术甲士的道人,一不知其根性,二不晓得其神通手段,要了这因果,无非是做过一场。   师子玄二话不说,直接一剑斩了这分魂,让对方道行大损,就是为了日后了断时掌握先机。   “刚出山门,就结了一大恶因,果真是崎岖世路啊。”   师子玄暗自嘀咕,若在清微洞天中,哪有这般破事。   发了声牢骚,回了壳中。就听谷穗儿忽然惊呼道:“小姐你看,那恶人怎么倒地了!”   师子玄睁眼一看,那方术甲士,失了主魂,就人了一具空壳,倒在地上,与死人无异。      第三十三章且三拜这人间      方术甲士突然倒地,众人惊疑不定。   一个护卫警惕道:“头领,这人不会是装死吧。”   护卫头领也疑惑道:“没道理。我们本来就不敌此人,他何必装死?”   走上前,用脚将尸身挑翻过来。   “咦?”   护卫头领目光落在方术甲士脖颈处,神色微变,看了下四方,忽然抱拳道:“不知哪位义士出手相助,还请相见一面。”   小道山林中静悄悄,只有风声,树摇声,哪有人在。   一连又问了三声,无人响应,护卫头领暗道:“不知是谁人出手,只怕是江湖游侠儿,不露面倒也甚好。”   护卫头领转过念,说道:“这贼人怕是用了丹药邪物,一时威猛无比,现在药效过了,自然死了。”   护卫头领话虽这般说,还是提剑在方术甲士心口捅了两剑,又用厚背刀割下头颅,这才放下心来。   护卫头领提着头,带着两人走到马车前,恭声道:“小姐,贼人已死。”   白漱姑娘探头,看到死伤的家兵,面露哀色道:“死伤几人?”   护卫头领道:“棍爷,小四,还有柳丁去了,其他人倒没大碍。”   “他们为了保护我而死,叫我如何报答?”白漱姑娘盈盈含泪。   “小姐,他们为主尽忠,本来就是职责。况且小姐平日对我们都极好,他们为保护小姐送命,也是一恩报一恩。”众护卫真诚道。   白漱道:“将他们尸体收敛好,送还给他们的家人,至于……罢了,等回到郡中,我亲自去把他们的家人接来家中赡养,但求他们去的心安。”   护卫头领跪下磕头道:“小姐慈悲,我代他们家人谢过小姐了。”   站起身,看到倒在马车前,大喘粗气,血流不止的韩离,恨声道:“小姐,此人如何打发?”   白漱姑娘默默不语,那韩离阴阴一笑,说道:“莫非你们想杀人灭口不人?我且告诉你们,我乃军机府中人,这次行的也是皇差。你们想要灭口,也要想想后果。”   一个年轻护卫神情激动道:“少来压人!天高皇帝远,就是杀了你,又能怎样?”   韩离似未听见,只看着白漱,单手作礼,说道:“白姑娘,这次是我不对在先。但事发突然,无可奈何。若非如此,我也不愿将你们牵连进来。”   此人柔中带刚,先说自己背后靠山,又点出白漱姓氏,就是让你有所顾忌,不怕你杀人灭口。   白漱叹了一声,吩咐道:“宋叔,给他些止血药,再留下一匹马,我们走吧。”   “小姐!”   宋护卫抬起头,扬声道。   “不必说了,去做就是。”白漱摆摆手,放下窗帘。   宋护卫面色青黑,走到韩离身前,从怀中掏出个瓷瓶,丢在他身上,警告道:“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不然就算小姐阻拦,你也难保性命!”   韩离只作未闻,将瓷瓶塞子用牙咬开,将药粉尽数倒在创口上。   宋护卫转身离开,刚走几步,就听此人突然问道:“这方术甲士是怎么死的?”   宋护卫冷冷道:“关你何事!”   不再理会,大步向马车走去。   “有趣,有趣。这方术甲士,可是游仙道的宝贝,寻常好手,十几二十人都制服不了,竟然莫名其妙被人杀了。”   韩离咧着嘴,阴柔的目光瞥到马车上,暗思道:“会是昨夜那年轻的道人所为吗?”   “我这次选的路线如此偏僻,竟然都被人察觉,只怕有叛徒走漏了消息,这条路是不能再走了。”   此人心思缜密,暂收了窥探之心,单手扯了两个木箱,送上马背,翻身一跃,竟是折路返回,狂奔而去。   马车上,白漱神情黯然,心情欠佳。   柳朴直和师子玄也无意在马车上多待,就下了车去。   那毛驴,见了危险,不知躲藏到了哪里,等危险去了,这才跑出来。啊吁,啊吁,撒起欢儿来。   “犟驴,你倒好命,害我差点丢了性命!”柳朴直骂了一声,那犟驴用鼻息喷了他几口,差点没把这书生熏晕过去。   师子玄看这主仆,心中暗乐:“这驴比这书生聪明多了。”   众护卫收拾了尸身,众人再次上路。   往下路途,走的倒是顺坦。下午时,清河郡城已经在望。   师子玄站在城门前,感受到一股与清微洞天截然不同的气息,笼罩在郡城当中。   眼一看,贩夫走卒,车马牛羊,听一声,人间细语,悲欢轻歌。   这是红尘气,沾一下,就如其中,进去容易,出来难。多少真灵子,一入其中,如坠泥潭,五欲缠身。不知出离法,误以此间是家乡。   寻常修行人,不愿入红尘,只知出家离世静修。哪知真修行,便在红尘深处。   师子玄忽地生出一分感慨,对着这城门拜了三拜,道:“这人间,见过了。”   旁人见到,指指点点,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师子玄。   柳朴直也楞了一下,挠挠头,问道:“道长,你这是在拜什么?”   师子玄道:“我啊。在拜这人间烟火。”   柳朴直不解道:“道长不拜神像,拜这人   间做什么?”   “我拜的是众生受苦厄,却自强不息。我拜的是清修人,落入泥潭也不染菩提心。我拜这真圣贤,慈航倒驾,也要度得人去。我拜这山河万载,任由有情众生踩踏,也无一语怨叹。”   师子玄说道:“那神像,只是众生心中的偶,你看他是神,他就是神,你当他是猪,他不会是牛羊,唯心所照罢了。不必拜,见到了,打个礼,作个揖就好。”   柳朴直挠头道:“听不大懂,但我看道长与其他出家人不同。”   这时,白家小姐的马车行来。白漱从马车中探头问道:“道长,不知你可有落脚地?”   师子玄道:“尚无去处。”   白漱姑娘惊喜道:“既然如此,道长不如来我家中。我父亲向道已久,最喜欢结交道人。道长是真修士,我愿意供养道长。”   师子玄微笑道:“多谢居士,只是我如今已经答应柳书生,暂且去他家为他亡母做一场法事。”   柳朴直愣了愣,苦苦回想自己什么时候请这道人做法事了?   白漱姑娘是玲珑心,看柳朴直的表情,怎不知道这是师子玄婉言谢绝。   心虽遗憾,但还是说道:“原来如此。若下次再遇见道长,还请道长不吝赐教修行。”   “一定,一定。”   师子玄作揖道。   进城门,有守城兵盘查。   “道人,可有度牒?”   师子玄取出身上符箓,交在守城兵手中。   守城兵看过,皱眉道:“这位道长,不知你挂单何处?”   师子玄楞了一下,说道:“我是一个游方道士,并无挂单的道观。”   守城兵道:“这就难办了。道长,不是我故意为难你,按照规定。道人入城,需有原籍和挂单道观的信印,还要有官府大印。不然不准通行。你这上面一无官印,二无挂单道观的信印,我不能放你入城。”   其实兵汉子已经算是客气了。若是放在边关或者乱战区,像师子玄这般度牒不明,缺少印记的道人,哪由你分说,直接抓走,送入大牢再说。   师子玄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暗道:“莫非要我腾云进这城中?”   这自然是玩笑话,祖师训诫尤在耳旁,人间事,人间解,做世人行。万事都求神通,诸仙佛菩萨度人也就不需化身入人间劝度了。   饶是无烦恼事挂心的师子玄,如今也犯了难,真是苦思办法不得。   好在这时,白家小姐似看出这边的情况,下了车,徐徐走来,说道:“道长,可是遇到了难事?”   师子玄还未答话,那守城兵突然换了脸色,带着讨好的语气说道:“原来是白小姐,这位道长是你的朋友?”   白漱客气道:“是。这位道长是真修士,可是因为没有印信不能入城?这就是了,这位道长是家父请来,走得匆忙,未去盖过大印。还请你行个方便。”   守城兵连忙道:“白小姐说哪儿的话。有您担保,自然没有那么多麻烦。”   将符箓还给师子玄,露出一个笑脸,说道:“道长,如果有时间,还是去郡府盖过大印。不然离开清河郡去其他地方,总是麻烦。”   “多谢,多谢。我知道了。”   师子玄笑呵呵的收了符箓。   进了城门,回头看了一眼。不过是一道门而已,偏偏生出这么多麻烦。   “崎岖世路人难行啊。”师子玄感叹一声。   “道长何故生出这般感叹?”白漱与师子玄同行,护卫都在身后,这姑娘也不知避讳。   师子玄道:“没什么。只是有所见,有所感。这路本来就是给人走的,我今却要为行路险些被人拒入城中。该说是这路错了,还是人错了?”   白漱微笑道:“道长,我听你说话。好像真不似这世间人。”   师子玄笑道:“谁说我不是?我生得是世间人,修的也是世间行,只是还有些不习惯罢了。”   白漱若有所思,师子玄作揖道:“方才多谢居士帮忙。别过了,若是有缘,再报答居士恩义。”   白漱怔怔点点头,就见这道士挎着紫竹杖,背着手,唤了那牵驴的书生一声,一同去了。   “小姐,小姐,回神儿了。”   过了很久,白漱姑娘才回过神来,就见婢女用手在眼前晃来晃去。   谷穗儿掩嘴笑道:“小姐你若想见这道人,我让宋叔打听他去处就是了,可千万莫要失了女儿家的矜持哩!”   白漱没好气道:“你这死丫头,想到哪去了。”   谷穗儿知道自家小姐面皮薄,偷偷笑道:“小姐啊,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老爷是开明人,没有门户之见,你若真相中那道人,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让那道人还俗就是了。”   白漱哭笑不得道:“你胡说什么。前些年母亲病重,我就求神拜佛,发愿只要母亲病好,我便守此清净身,礼神敬法,行普济事。如今母亲转安,怎能违愿?莫说我没有此意,就是真有,我岂能因为一点儿女私愿,就坏人修行?”   扯了扯小婢女的脸蛋,没好气道:“走了。以后再胡说八道,你就去伺候母亲去吧。”   “不说了,不说了。”谷穗儿呲牙咧嘴。   白漱轻笑一声,转身去了。      第三十四章外因执相暗生魔      师子玄跟着柳朴直,一路行去,终于到了这书生家。   柳朴直这家中,不看则已,一看,连师子玄都有些无语。总算明白为什么世人形容贫寒,都会用“一贫如洗,家徒四壁”这八个字。   柳朴直在清河郡的家,真叫一个贫寒。草屋一间,陋室两居,除了一张塌,一张桌,两竹凳,一口锅,就是外面的牛棚,再无他物。   “道长,我这里是简陋了些。你先歇着,我这就去买些鸡鸭回来做饭。”柳朴直有些不好意思,放下行礼,就要出门。   “柳书生,鸡鸭就不用了。我过午不食,你自便就是。”师子玄知道这书生穷的紧,哪还能让他破费。   况且他在学府读书,纸墨都是要用钱的。   柳朴直不好意思道:“多谢道长体谅。明天一早我就去市集卖字,不然真揭不开锅了。”   师子玄笑道:“哪用谢我,应该是我要谢你给我一个落脚地才是。”   柳朴直暗道:“道长话说的实在,我让他住在我家,也是给他一个安身之处。”   想到这,心中徒然生出一股帮助他人的快乐,心中也舒畅了不少。   如此,师子玄就在柳朴直家中暂时住下,每日除了日出之时,出门朝东诵经念法,平日就在这草屋中,也不出门。   柳朴直刚开始还觉得奇怪,后来见师子玄十几天如一日,也就见怪不怪了。   这一日中午,师子玄正在都斗宫中观感三洞通玄真经,突然心血来潮,睁开眼,出了草屋。   刚推开门,就见到柳朴直垂头丧气的从门外走近。   “柳书生,你这是怎么了?”   师子玄惊讶道。   这书生,鼻青脸肿,右边青衫沾满泥土,好不狼狈。   “让道长见笑了。”柳书生苦笑一声,说道:“这事我实在羞于出口,莫说了,莫说了。”   师子玄默算因由,突然问道:“是你那耕牛出了事?”   柳书生惊讶道:“道长你怎么能知道?”   师子玄道:“你这人没什么坏心,与人为善,又家徒四壁,平日也不去那三教九流,乌七八糟的地方。能惹来什么祸?当日我见你时,你说除了老母灵位,就只剩下那头耕牛。想来是这头寄放的耕牛出事了。”   “正是,正是。”柳朴直叹了口气,说道:“三年前我回家守孝,走的急,就将那牛送到老师家中。老师也应了,说是替我照看。怎知这几日,我几次上门去讨要,却被老师家下人拦住,说老师家中根本没有养牛。”   柳朴直愤然道:“这些人,好生无礼。我说是老师的学生,之前有过约定,怎知他们不承认,还动手动脚。真是一群泼皮流氓!”   师子玄奇怪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去学府找你老师分说,或者告诉学府中的其他长者出面调解?”   柳朴直说道:“老师这几日教务繁忙,见不到面,至于学府中的几个教习,这三年来都换了许多生面孔,我怎好开口?”   师子玄想了想,又道:“慢来。先说前因,你当日去你老师家辞行时是如何说的。”   柳朴直微怔,说道:“快三年了,哪记得清楚?容我想想。”   “是了!当日我求老师让我暂时休学,莫除掉姓名,让我回家守孝后再来读书。老师起初为难,后来见我多次恳求,才答应下来。”   师子玄心中一动,说道:“你老师是何时答应你的?”   柳朴直疑惑道:“是最后一次我去寄放耕牛的时候。道长,你问这些做什么?”   师子玄哈哈一笑,说道:“不问前因,如何知晓后果?柳书生,这牛不用讨要了。”   柳朴直急了,拉着师子玄衣袖,说道:“道长,话莫要说一半,那牛明明是我家的,怎能不讨要回来?”   师子玄道:“你信不信我话?”   柳朴直道:“道长是有道之士,又救我一命,我怎么不信?”   师子玄又道:“那你信不信你老师?”   柳朴直奇怪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老师传道授业,于我恩重如山,我当然信了。”   “那我说这牛是你老师自己留下,又指使下人拦你,你信不信?”   柳朴直一下子愣住,旋即生气道:“道长,我敬你为人,你为何说这般难听话?”   “怎么难听?”   “我那老师是熟读圣贤书,圣人弟子,怎会做这种事?”柳朴直连连摇头。   “龙生九子,各不相同,谁说圣人弟子,就各个是大贤大善?”师子玄哂笑道:“其他莫说,我就说你那同窗,是否人人都是谦谦君子?”   柳朴直怔了怔,似被师子玄一下问住。   师子玄见他听进去了,又道:“柳书生,我未曾见过你那恩师。但只听你说那下人如何流氓,就能窥测你那老师如何。治家尚且如此,传道授业恐怕也只是误人子弟。我不说他为人如何,你比我熟悉,可以自己揣摩一二。”   柳朴直不是傻子,只是为人比较憨厚,读书读的有些愚钝,一听师子玄点拨,也有些明白过来。   师子玄给了他自己思考的时间,过了一会,又说道:“我只说我的推测,也许只是以小人心揣度。信与不信在你。”   柳朴直带着几   分茫然,点头道:“道长你请说。”   “那日你去送牛,本意只是寄放。但你那老师只怕不这般想。只怕他那时是以为你‘开了窍’,为了暂时休学,三年后再来读书,所以将耕牛送来作礼。”   柳朴直一听,摇摇头说道:“不对,不对,当日说好,我只是寄放在老师家,三年后会来取回。道长你说错了。”   师子玄呵呵笑道:“读书人盗书,都不能算是偷。收学生的贿赂,怎么不能说是暂寄?”   柳朴直目瞪口呆,顿时觉得已往认知轰然倒塌。   见柳朴直这般模样,师子玄暗叹,思道:“这些人间世情,我这个方外修行人都懂,这书生怎就不知?他到底是不是与我有缘的护法?若真是,日后引渡他入神道,岂不是自寻烦恼?正直是有了,聪明实在不敢恭维啊。”   柳朴直瘫坐在椅子上,两眼茫然,喃喃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等回过神儿,抓着师子玄的胳膊哀求道:“道长,你是得道人,能不能替我去把牛讨要回来?”   师子玄暗道:“我要施神通,自然容易,但神通不是万能,事事都求神通,来日神通不能解决时怎么办?”   祖师也说,万事都求神通,还要智慧何用?   师子玄沉思片刻,说道:“我替你讨要,自然不行。非但是我,就是你也不能再去讨要。就算抢回,盗回,都不行。”   柳朴直傻了眼,说道:“这是为何?”   师子玄道:“我且问你,你寄放时,有何人在场?可立字据?”   柳朴直摇头道:“并无他人在场,也没有立字据。”   “无凭无据,就算你抢回牛,你如何证明是你家的?”师子玄沉声道:“若我是你老师,只消你再纠缠,甚至强抢盗回,我就一纸讼状告到官府,你说官府信你还是信我?”   “自然是信你。”柳朴直脱口而出,旋即一脸死灰。   “完了。完了。没了祖屋,没了田产,原本还指望这头耕牛度日。现在牛也没了,我连过活都难,还读什么书?不如死了算了”柳朴直惨笑一声,竟生了轻生念头。   “柳书生!这世间乞儿无数,尚知乞讨活命。孤儿寡母,尚且相依为命。就是那蝼蚁,也知苟且偷生。你堂堂男儿,不缺头脑,又非残疾,怎就活不了!”   师子玄见他如此,猛地声色俱厉,怒喝一声。   这一喝,带着正心法,柳朴直耳旁如雷响,脑袋巨痛,真如当头棒喝,一下子清醒过来。   “怪事!刚才怎么生了轻生的念头。”柳朴直惊醒过来,不由一阵后怕。   这便是魔,心中魔。   并非修行人有,世俗人也不缺。   世间人一说一个“魔”字,只道是可怖鬼怪,吃心嚼骨,食人血肉。实际上,魔不是一类物种,而是一种心性。是平常心因外因而失横,于某一处极端偏颇,就是为魔。   就如这柳书生,平日长读圣贤书,养浩然气,有大志愿,怎会生出轻生的念头。   只是往日被生活苦难压身,本就凄苦,又一听自己一向尊敬的老师也不是那般正直。而自己最后赖以生计的耕牛也要不回来了。   双重打击下,就失了平常心,往日晓得的道理也丢在了一旁,越想越苦,越苦越想解脱,就生了轻生念头。   岂不闻世间多少这般例子,轻生被救回的人往往懊悔当初,绝不会再做这种傻事。   这就是偏执心作祟,亦是魔性,一被外界诱导,把持不住,就会大生坏根。   这也就是修行人入门时,为什么师长会先传法经,让你日诵读,不需明意,就是这个道理。   经书,本就是千锤百炼,自有法性。   颂经,一可以磨炼心猿,锻炼根性。二可以降服心魔,不失根本。   这就是为什么有道高人长颂道德,闲来无事颂黄庭。   柳书生轻生一念,非只是他突然醒悟,师子玄一念棒喝之下,也有了几分感悟。   “难怪当日六师兄代师传法,只让我颂念,不说真修秘传。原来就是这个道理。”师子玄现在回想,才知李秀用心良苦,也庆幸自己未曾追求神通,忘记功课,失了根本。不然即便福缘再深,如今也脱不了凡胎。   两人心中各有所想,一时间都默然不语。   师子玄毕竟是修行人,先收了乱心,笑道:“柳书生,你也莫要着急。俗话说船到桥头自然直,世间没有过不去的坎。总有解决的办法。”   柳朴直苦笑一声,说道:“道长你安慰我,我心领了。其实这般结果,我早应该料到,唉,亏我还是个读书人,怎地就这么傻?罢了,罢了,大不了我就去街上卖字,再不济就去当苦力,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了?”   师子玄哑然失笑,这柳朴直竟能想到去出苦力,倒是让他刮目相看,暗道:“这书生还算有救。”   便说道:“你也不用灰心。我只说你牛要不回来,未曾说过不能另施手段将牛弄回来。”   柳朴直猛的抬起头,期盼道:“道长,你有办法?”   师子玄风轻云淡道:“办法暂时没有,或许明日就有了。柳书生,先收了焦躁心,回去洗漱一番,安心睡上一觉。明天你入学时,请带我一同去,见一见你那老师,再做打算。”      第三十五章读圣贤书,慕神仙道      第二日一早,师子玄除下道袍,换了一身青衫,跟着柳朴直出了门。   今日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柳朴直家中也无油伞。师子玄念了避水诀还好,这书生却遭了秧。   一路急行,到了学海书院,只见这里占地不大,虽然是在闹市街,内中却十分安静。晨雨洗尘下,透着一股安然。   师子玄抬眼望去,这书院之上一股清气弥散,偶尔有几道杂气,但多数被抵消,让人呼之怡然。   “学府圣地,是读书人精神聚集地,精气神具足,少有俗尘气息。”   师子玄暗暗点头,走到书院门前,匾额上龙飞凤舞提着“学海书院”四个大字,旁边贴着劝学警词,正是:勤读千卷方识志,学海无涯苦为舟。   刚进了学府大门,中央立着一个泥塑的圣像,正是躬身行礼状的文圣人。   “入山门既是过道场,入庙宇既是见真贤。还是先上柱清香,方不失礼。”   师子玄上了前,从香坛前取了一炷香,点燃后,也未拜,只拱了拱手,将香送入炉中。   “道长,你不是道门中人吗?怎么还拜圣人?”柳朴直见师子玄上香,十分不解。   “非是拜这泥偶,而是礼敬文圣人上教贤良下化愚真,赞其功德。”师子玄顿了顿,突然似开玩笑道:“柳书生,日后你出门在外,路过神庙道观,去上一炷香,未必需要掏钱供养,总是好的。”   柳朴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说道:“礼多人不怪嘛,有理,有理。”   两人说笑一声,就往书舍里走去,师子玄打定主意,要先见一下那位教习。   进了书舍,正有个书童在分晒宣纸,梳理笔毫,见两人进来,站起身,说道:“你们找谁?”   柳朴直上前道:“我是老师的学生。姓柳,前来拜见老师。”   这书童看了他一眼,没搭理,问师子玄道:“你又是谁?”   师子玄横眉看了他一眼,冷笑了一声。   书童楞了一下,心中暗怒:“这人好不识礼,想见先生还这般倨傲。”   这书童心思转过,也冷下了脸,不咸不淡道:“老师正在批改作业,暂时没有时间,你们先回吧。”   柳朴直一听急了,正要恳求,突然师子玄拉住他,蓦地厉声喝道:“你又是谁?能做的了先生的主?”   声音先扬后缓,师子玄冷眼道:“知道的,晓得你是先生的书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阎王殿前的小鬼,这般难缠。”   书童一下被喝的愣住。往日在这书院,哪个读书人来求见先生,不是对他好声好气,何曾见过这般凶人?   师子玄拂袖一甩,抬手指着一处,慢声道:“你且看这里写的是什么?不要告诉我你不识字!”   书童下意识的抬起头,这书舍的门前,贴着两个对子,上面写着:秉圣贤恭谦教化,承文道厚德育人。   书童反应过来,脸上又是羞愧,又是恼怒,耍了性子,说道:“你们等着,我去问过先生,见不见你,我可做不了主。”   这书童,仓皇直进了书舍。   “道长,你何必难为他?方才只要说几句好话,他也不会为难我们。现在得罪了他,在老师面前搬弄是非,老师一怒,我们岂不是更见不到老师了?”   柳朴直有些急了。   师子玄笑道:“柳书生。你莫急,若真是‘求见’,只怕还真见不到哩。”   柳朴直想不通道:“那这般就能见到了?”   “有八人把握。若还是不见,再想其他办法。”师子玄微笑道。   却说这书童,带着怒气,进了书舍内。   一进内舍,正见到一个素袍老儒生,正卧在榻上,半眯着眼看书。   “先生。有事了。”   这书童进了门,大声嚷了起来。   老儒生板脸道:“呼呼喝喝,人何体统,什么事?”   书童叫屈道:“先生,外面来了一个书生,说是你的弟子,要见你。”   “既是要见我,必是有事。你带进来就是了。”老儒生说道。   “先生之前不是交代过吗?如果来的人姓柳,就打发回去,我可不敢做主啊。”   书童偷偷看了老儒生一眼,见先生脸色沉了下来,心下大定,开始搬弄起是非来:“先生啊。那书生也不是好人,来这里拜见先生,还带着一个恶人,凶的紧,说话十分难听,分明是不把先生您放在眼里。”   老儒生   皱眉,暗道:“柳姓书生?是那柳朴直?此子怎么回事,分明是你情我愿,怎地又来纠缠?还带着一个人来。此子向来呆傻愚钝,什么时开了窍,还知道找帮手了?”   书童见老儒生不作声,心中大乐,嘴上又道:“还不止如此哩。那恶人说我也就是了,我年纪小,读书不多,骂也就骂了。但他指着门前的字,指桑骂槐,分明是借机讽刺先生。我看他们哪里是来求见先生,定是来找麻烦的。”   书童嘴上说着,心中不由冷笑:“你们欺我,怎叫你们见得先生!”   谁知这老儒生一听书童的话,心里猛然打了个机灵,仓皇坐起身,暗道:“坏了!这柳朴直不见也就罢了,与他同行的人却不得不见!”   这老儒生,蓦地想起了学海书院的院规。有这一条,是说学海书院的教习必须是德才兼备。首先一点,便是风闻尚佳,谦恭有礼。   如今若只是柳朴直,这老儒生还可以推脱有事见不得。但若有外人一同来求见,却被他挡在门外,只怕要生出闲话来了。   想到这,老儒生不由怒斥道:“我平日怎么教你?不知谦恭守礼,反倒是学那市井妇人,搬弄是非,乱嚼舌头!”   书童哪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又是气又是害怕,连忙跪在地上,求道:“我知道错了。先生息怒!”   老儒生此时哪是生他气,借题发挥罢了。正了正衣冠,板脸道:“随我去迎客,莫要再失礼。”   “是,先生。”书童打落着脑袋,跟着老儒生身后走了出去。   出了书舍,老儒生首先看到柳朴直,心理一阵腻味,又看师子玄,不由停下脚步,暗道:“此人是谁?气质不俗,不像是寻常人家。”   师子玄今天虽然没有穿道袍,但毕竟不是凡胎,老儒生也是常修儒学,自有一套观人之术。   一念至此,老儒生更是放下姿态,走上前,笑呵呵,说道:“朴直你来了。近日有些繁忙,找我有事?”   又板脸对那书童喝道:“这是你柳师兄,是我的弟子,今天来看我,你怎么还敢阻拦?”   书童委屈的差点掉下眼泪,扭扭捏捏,不情不愿的赔礼道:“是,弟子错了。柳师兄,对不起了。”   柳朴直连忙道:“没事,没事。你没对不起我。”   这书生,已往憨直,被人欺负惯了,第一次被人道歉,有些不知所措。   老儒生虽是让书童给柳朴直道歉,余光却在打量师子玄。就见此人背着手,也不说话,也无表情,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老儒生吃不准,问柳朴直道:“朴直,这位是?”   柳朴直刚要说话,师子玄突然道:“你就是柳书生的老师?”   老儒生听师子玄语气轻慢,却愈发认定此人不凡,拱手道:“正是,正是。这位公子,今日来可是有事?”   “也无他事。只因我与柳书生一见如故,暂时在他家中做客。听他说起先生你家中藏书丰厚,不仅有儒家经史,山野杂记,还有一些前朝损毁的遗册。见猎心喜,才来先生这里打扰。”   师子玄笑着说道。   老儒生一听,呵呵笑道:“原来公子是个爱书之人。不忙说,先进来用一杯茶再说。”   说完,引着两人进了书舍。   进屋时,师子玄低声对柳朴直道:“柳书生,一会切记千万不要提及耕牛的事。不然讨要不回,你休要怪我。”   柳朴直现在对师子玄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连忙低声道:“一切交由道长做主就是。”   师子玄点点头,随老儒生进了内屋。一入内,就见到床榻上还未合上的书卷。   师子玄眼一扫,却是一怔。   这屋舍内,除了一些儒经杂记,竟有一多半是道家典籍。   “老先生还熟读道经?”师子玄奇怪问道。   老儒生呵呵笑了声,说道:“俗话说的好,‘红莲白藕青荷叶,三教本来是一家’,都是一祖传宗,当然要熟读。”   说是这么说,却不动声色将床榻上的经卷合上,放回了书架。   但这哪里能逃过师子玄的法眼?   那册经书,分明是一门外道炼气术,唤作《紫府丹霄诀》,是一乘法门。   “这世间,果真是光怪陆离,什么人都有。文圣人立了儒门,弃神通而不用,不屑修习,哪想他的徒子徒孙里,竟还有仰慕神仙道之人。”   师子玄心生感慨,心中微动,却是想到了如何讨回那耕牛的办法。      第三十六章仙佛,本不欠这众生      “这位公子,不知看中老夫哪本藏书?若是喜欢,尽管拿去便是。”老儒生一时吃不准师子玄来头,便故作大方。   师子玄似无所闻,就在书架前背手浏览。   也不动手,也不翻书,只是走马观花。   不过一刻钟,师子玄回了座位,捧茶在口,慢声道:“老先生,你这里藏书虽多,但大多都是无用典籍。那本‘紫府丹霄诀’,还算勉强。”   “哦?公子还熟读道经?”老儒生眉毛一扬。   “不仅熟读,而且常颂修行。”师子玄似有感叹,说道:“本听柳书生说老先生这里藏书许多,想要借来一观,哪想到都是些寻常物。”   摇摇头,师子玄放下手中茶盏,起身道:“打扰老先生了。”   说完,在老儒生,书童,柳朴直三人呆愣的目光下,转身离开。   好半天,柳朴直才回过神,叫了声:“道长,等等我啊!”   他刚出门,又回头道:“先生,改日我再来拜访你。”   说完,就追了去。   老儒生也回过神来,茫然片刻,忽然问书童道:“刚才他喊那人什么?”   书童道:“好像是唤那人为‘道长’。”   老儒生心中惊疑,暗道:“道长?莫非此人是修行道人?只是这般年轻,能有什么道行?莫非是个江湖术士,来寻我下套?”   这老儒生,到底是人老人精,心中起疑。   但寻思片刻,又暗思:“我不过一个教习,除了这些书,也没什么值得让人费尽心机。”   用手抚摸那本《紫府丹霄诀》,暗道:“这本道经,的确是本珍藏。可是前朝国师遗留下来的丹经。这道人认得,或许他还真有些修行。”   老儒生一念至此,心中突生一团炽热:“我得这本道经,已经十多年,苦苦揣摩也寻不到修行方法,或许今日就是机缘来了?”   抬脚正要去将人追回,一跨出门,又犹豫了起来,暗道:“莫慌,莫慌。这道人来的蹊跷,也许是看中了我这道经,想要哄骗了去。且看看再说,看看再说。”   老儒生打定主意,对那书童道:“你去盯着柳朴直和那道人,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要记下来,回来告诉我。”   书童不明所以,但先生吩咐,怎敢不从?立刻追了出去。   与此同时,师子玄背着手,悠哉悠哉出了学海书院的大门。   柳朴直从后面追来,半是奇怪半是埋怨道:“道长,你怎么突然走了?难得老师肯见我们,我也听你的未提及还牛之事。现在该怎么办?”   又道:“早知如此,还不如我来开口,或许老师听了我的话,能解了误会,这牛没准就还给我了。”   师子玄一听,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怎么?你这是埋怨我了?”   柳朴直尴尬道:“没有,没有,我也是一时着急,道长莫怪。”   师子玄怎不知他心思,摇摇头,说道:“柳书生,你就是求神拜佛帮忙,也要给些时日,何况是我这道人?你若不信我,那我不管便是。”   柳朴直急道:“是我说错话了,怎会不信道长?赔礼了,道长莫怪。”   这书生,急性子过去,知道师子玄与自己非亲非故,又对自己有恩,此事原本不必管。帮他是恩义,并非义务。   这一想来,柳朴直大为愧疚,连连赔礼道歉。   人心善变。总喜欢怨天尤人。   师子玄怎不知晓?只是他毕竟未证菩提心,做不到大人真人那般无性。心中一股闷气生来,却也感慨那些庇护众生的正神与仙佛的不易。   你想来,师子玄自己尚且被这愚钝书生气的够呛。那些神仙佛陀,被人天天求来,你也求,我也求,他也求,该回应谁?   但凡一件事不给回应,办不好,就会被人怨念。   柳朴直还是读书人,明白道理,依然如此。若换做市井中人,脾气暴躁的,只怕还要谤法骂道了。   师子玄看着车水马龙,行走此中的众生,忽然想说一声:“这诸天仙佛,本不欠你们,哪怕一柱清香。有缘的,入门修行,自有仙佛来度。无信的,自去就是,何故怨恨诟骂?”   心中碎碎念了一声,见柳朴直惶恐道歉,师子玄心中气也消了。   “行了,你也莫要如此。我既然答应帮你,就是缘法,人与不人,我也说不好,但也不求你回报,只希望你莫失平常心就是。”   师子玄说道。   “我知道了。道长,我们现在就回家去吗?”柳朴直挠挠头,心里也是一阵后悔。   “事还没办完,回家做什么?”师子玄笑了一声,说道:“柳书生,你不是说要去卖字吗?我看择日不如撞日,这就去摆个字摊吧。”   柳朴直愣了愣,发现自己实在是想不明白这道人打的是什么算盘,只能跟在他身后,往市井去了。   摆摊卖字,也容易,寻个空地,柳朴直去租了一张桌子,铺上白布,又取了纸笔墨砚摆上。   柳朴直这回学乖了,先问道:“道长,这字怎么卖?”   师子玄道:“那你平日都怎么卖?”   “平日都是写几个字,做个门面,有人看好了,拿钱取走就是,有特殊要求的,我再写来。”   师子玄问道:“你的字,能卖几钱?”   柳朴直道:“一张一个铜钱。若是书信,便贵一些,要三个铜钱。”   师子玄笑道:“你这字,卖的也太便宜了些。”   想了想,说道:“都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出手一次,怎能让你把字贱卖了?”   一点宣纸,说道:“柳书生,我说,你写。”   “好,道长你说!”   这书生,磨好墨,提起笔,就如换了个人,整个人精气神都不同了。就见一个说,一个在写,龙飞凤舞,铁画银钩,十几个字写下来,一气呵人,大是不凡。   放下笔,柳朴直一抖宣纸,念起自己写的字,却是:一字断福祸,二字化吉凶,三字道寿禄,一字一秤金。   念完,柳朴直呆愣片刻,说道:“道长,你这是要给人算命吗?”   师子玄道:“不是算命,只是测算,推演因果。”   柳朴直不知其中奥妙,似懂非懂道:“哦。不过道长,一字一秤金,这也太夸张了。哪里会有人要啊?”   师子玄道:“谁说没有?自会有愿者上钩。”   柳朴直有些不以为然,但也不能说什么,将写好的字挂到了醒目的位置。   没多时,路过的行人看到,不由被这昂贵的“字金”吸引。其中好奇者上前问道:“你们哪个算命?”   师子玄抬眼一看,是个中年男人,看衣着,非富即贵。   中年男人又问了一声:“谁人测字?”   师子玄道:“是我。请问你可有字金?”   中年男人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笑道:“年轻人,我不是来测字的,也不信这个。只是好奇你这字金竟然敢要一秤金,想看看你到底有什么能耐。”   师子玄说道:“这位居士,请教一声,不知当今最有名的书法家是谁?”   中年男人想了想,说道:“南有苦竹僧,北有陈留仙,都是当世名家。”   师子玄又问道:“一字几何?”   中年男人道:“字字千金。”   师子玄笑道:“人家能卖千金,我只要一秤金,多便宜啊。”   中年男人笑了笑,说道:“那两人是当世名家,卖多少金都不为过。我看这字,虽算不上是自人一家,但也有风骨,若是一两银钱,我就买下了。”   柳朴直一听,脸上顿时露出喜色,正要答应,却见师子玄摇摇头,说道:“对不住,此字只测不卖,若要测,请先付字金。”   中年男人听了,有些好笑,想要再说什么,却没有再说,转身走开了。   柳朴直眼看煮熟的鸭子飞了,忍不住想要再说些什么,猛的想到之前的保证,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一下午,这“一秤金”着实吸引了不少人,但多数是好奇,上来询问,真正拿出一秤金测字的人,一个也无。   眼见天黑,柳朴直已经开始打了哈欠。   师子玄看了他一眼,说道:“收拾一下,我们回了,明日再来。”   “明天只怕也是要白白苦坐一天。”柳朴直心理嘀咕,很快将摊子收了。   暂且不表这一道人,一书生在此卖字。   却说那随他们一路行来的白家小姐,此时却碰到了难事。   清河郡,白家。   这白门府,正是本郡豪族。自前朝起,就有数人为官,时至今日,韩钦侯统治七郡之地,白门府中也不乏做官领兵的俊才,百年望族,不是虚言。   到了这一代,白老爷虽不为官,但常年行善积德,在整个清河郡中也是有名的大善长者,许多人都受过他的恩惠。   白家老爷本是一个慈眉善目,德高望重之人,只是近来不知为何,突然却转了性情。   那白家小姐,刚回家中,正要去给父母请安。却见母亲从内室奔出,见女儿回来,就流下泪来,抓着女儿的手,哀声道:“女儿啊,你不该回来。你爹他已经疯了,我们走,跟娘回娘家去。”   白漱大吃一惊,爹爹和娘往日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今日不知何故,竟要闹的要回娘家。   “娘,这是怎么了?”白漱一脸疑惑,拉着母亲连忙问道。   “你爹疯了。要将你嫁出去,他把你许给了韩侯世子。”白夫人流泪道。   “我爹要我嫁人?”白漱大吃一惊,一时也慌了:“怎么会?我爹早知我的心意,也答应我自己的事自己拿主意,怎么突然要将我嫁出去?”   “造孽啊!那韩侯世子,据说品行极差,你爹也不知道怎么,去了一趟府城,回来整个人都变了。”   白夫人垂泪不止。   “娘,你先别急,让我去见过爹爹,问过缘由。”白漱说道。   “还问什么问?你爹现在巴不得立刻将你嫁出去,婚书都送了去!”   白夫人恨声道。   白漱身子一晃,摇摇头,带着颤音道:“我不信。爹那般疼我,怎会这样做?”   不理母亲拦阻,提着长裙,小跑进了内院,面问白老爷。   听女儿询问,白老爷端着脸,也无往日和蔼,说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寻常女儿家,像你这么大,早就生儿育女了,现在出嫁,能有人要,已是不易。这一次我去府城,见了韩侯世子,生的一表人才,正是你的良配。”   白漱脸色苍白,跪在地上道:“爹爹,我曾在神佛面前发誓,今生誓愿守清净身,行善救人,怎能自毁诺言?”   白老爷不以为然道:“那都是小孩子家的胡闹话,怎能认真?此事已是板上钉钉,你那婚书我已经差人送去,现在你已经算是半个韩家人了。”   也不理会自家女儿的哭求,慢声道:“这些日子就不要出门了,好好呆在家中,跟你娘学学如何相夫教子,去吧。”   白漱听了,只觉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第三十七章随缘点化,无缘耳旁风      第二日一早,师子玄和柳朴直又到了街市摆摊。   只是今日师子玄换回了道袍,那一字一秤金的招牌又挂了起来。   挨在一旁的是一个卖书的老丈,见到两人摆上摊,有些惊讶的对师子玄道:“昨日没看出来,原来你是个出家人。”   师子玄作揖道:“正是,见过老丈。”   老人笑道:“昨天我还奇怪,怎么两个书生也要去抢道士的生意,原来如此。小道长,不知你何处修行?”   师子玄道:“小道是个游方道士,暂时无修行的道观。”   老人惊讶道:“你不是云来观的道人?”   师子玄奇道:“云来观?是本地道观吗?”   老人看了他一眼,点头说道:“正是本郡第一大观,就在郡郊那云来山下。小道长,我看你替人解字测福,敢要一秤金,还以为你是在云来观中修行。幸好现在没有云来观的道人看见,不然一定会与你分说,你赶快收了摊走人吧。”   “我摆我的摊,与那云来观何干?”师子玄不解说道。   老丈看看左右,掠须说道:“你是外来户,有所不知。这道观,平日请香供养,卜卦测字,都是道观收取钱资的,你既是外来的道士,想要给人算卦,一定先要去打个招呼,不然得罪了那些道长,可是要惹上麻烦的。”   师子玄奇道:“请香的香钱,能有多少?卜卦测字,又怎么说?”   老丈嘿嘿笑了几声,也不说话。   那柳书生听的急了,说道:“老丈,你话说一半,凭地吊人胃口。”   老人看了一眼师子玄,说道:“小道长,我看你气质不俗,知你是个守信人,不会出去乱说,我便跟你说说这其中的猫腻。”   师子玄也十分好奇,作揖道:“请老丈指点。”   老人压低声音,说道:“若说这做生意,我们这些小本买卖的,可比不上那些道观佛寺。跟他们相比,人家那做的才叫一个无本买卖哩!”   “就说那香钱,这道观佛寺,卖的是粗香,细香,高香,檀香,请神香,奉法香……等等,种类不同,要价也不同。而且这香价他们说多少,就是多少,你别处买来的香,也不准你带进道观。”   叹了口气,老人说道:“你说这寻常百姓,去敬个神也真难。请个寻常细香,都要两个铜钱,逢年过节,勒勒裤腰带,请一柱高香,就要三十钱。那富贵人家,就更不用说了。”   老人啧啧说道:“我记得大年初一时,云来观开了法会,这第一柱香,就卖了千金,真个千金头香。”   柳朴直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一柱头香,能卖千金?”   老人道:“这算什么?真说厉害,还是那大观主**时撞的第一钟。这撞钟的资格可是更贵哩。”   “撞个钟也要钱?”师子玄都觉得匪夷所思。   老人诧异的说道:“小道士,你还是不是道人?这法会撞钟,可是大增道行,经书上可是有记载的。”   师子玄哭笑不得道:“哪本经书说的?”   老人挠挠头,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是从那大观主口中听来的。撞了法钟,就算结不了仙缘,来世也能大富大贵。”   “胡说八道。”师子玄摇摇头,说道:“撞个钟就能大增道行,得道业,那道士还修行作甚?一个个都去撞钟好了。真有这般好事,还会让与他人?”   老人嘿笑了两声,说道:“有没有这回事,我可不清楚。你不信不要紧,总有人信,就算撞钟得道是假,真金白银总不是假的吧。”   师子玄沉默片刻,问道:“老人家,那这些收取的钱资,都用在了何处?是兴修庙宇,领神塑像吗?”   “修个庙宇,能用得几钱?十金不够,百金总是够了。”   老人摇摇头,说道:“那些信众善财,只怕是被观中道人得了去。”   柳朴直愤愤道:“这些道人,怎么能这样?这岂不是欺诈?官府怎么不管?”   老人呵呵笑道:“书生,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能叫欺诈?你说让官府管,官府管什么?道人僧侣,一不用纳粮,二不用交税,老儿我都想去出家了。”   “米虫!都是米虫!”柳朴直站起身,愤然道。   老人感叹,书生愤怒。过了片刻,才察觉有异。   “道长,我说的可不是你,你莫要生气。”柳朴直突然发现他连师子玄一同骂了进去,不由尴尬了起来。   “小道长,我也不是说你,莫要见怪。”这老人也赔个礼。   “我未生气。老人家你感慨有理,书生你骂的也有理。”师子玄吐出口浊气,感叹道:“没想到这道观佛寺清修地,也人了钱财收敛之地。钱之一字坏人修行,果真不假。”   师子玄心中暗暗告诫自己:“日后立了道观,于钱财事万万不可大意。钱财是为用而取,切记不能为贪而拿!”   想到这,师子玄对老人行礼道:“老人家,多谢你说了这些。让我有了警示,多谢点化。”   老人家茫然道:“你这道人,谢我做甚?我点化你什么了?”   过了一会,逛街的人渐渐多了,老人也没了谈性,招呼客人看摊去了。   二人也回了字摊,柳书生还是闷闷不乐,见师子玄老神坐定,忍不住问道:“道长。你也听了那云来观做的好事,你不想去管上一管?”   师子玄睁眼看了他一眼,问道:“要怎么管?”   柳朴直想了想,说道:“不如上告官府,让他们出面警告那些道人。”   师子玄说道:“你可以去试一试。不过我不认为会有什么用处。况且刚才那老丈也说了,人家一不抢,二不偷,只是暗占了香众的善资,官府能定下什么罪名?”   柳朴直一想是这个道理,又道:“那我们不如写个文,让戏楼的戏子唱出来,这样不正好接露他们的面目,让大伙都知道自己是上了大当!”   师子玄一听笑了,说道:“柳书生,你这么做,可不知要得罪多少人。岂不闻一句俗语‘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柳朴直愤恨道:“我柳朴直堂堂男儿,会怕几个道人?”   “谁说只是道人?”师子玄道:“那些卖香的客商,官府的差役,你怎知与他们没有勾连?”   柳朴直沉默了片刻,认真道:“道长,难道就这样任由他们吗?我柳朴直虽然没有什么能耐,却不怕他。大不了交代这百十来斤,也要警示天下,来日未必不能留名青史!”   “柳书生!你这是求义还是求名!”师子玄不禁变色喝道。   柳朴直楞了一下,有些尴尬道:“一时说顺口了,自然是求义。”   话由心生,脱口而出,再怎么强调不能违了本意。   师子玄大皱眉头,暗思:“我已试了他两次,一次怨怪他人,可以说是一时糊涂,这一次一念不纯,却为求名。这般心性,真是能出离世间,随我潜修神道的护法吗?”   师子玄默默入了都斗宫,又耗了法力请动橙敕。   气图之中,依旧是赤气旺盛,大立此中,心想事人。   “依橙敕来看,与我有缘之人就在清河郡。我又只与这柳书生结缘,不是他还会是谁?”师子玄百思不得其解。   想了想,暗道:“罢了。正所谓再一再二不再三,日后寻个时机,再试他一次。”   一念至此,师子玄平静了心潮,和声道:“柳书生,一个人做好事无关大小,路见不平,可以出手相助。圣贤一说人仁,二说取义不假,但也说应当量力而行。有多大本事,做多大的事。”   这本是一句点化,柳朴直却有些心不在焉,暗暗想道:“道长哪里都好,就是有时候有些胆小怕事。话说的虽是有理,不做又怎么知行不通?”   心理这般想,嘴上却说道:“我晓得了。”   师子玄看了他一会,也没说话,闭目入了空定。   过了中午,柳朴直正趴在桌前呼呼大睡,忽然有人走过来,敲了敲桌子。   柳朴直睁开眼,擦了擦口水,含糊道:“谁要买字?”   待看清来人时,却一下愣住了!   这来人不是旁人,正是昨日第一个前来询问的中年男人。   只见此人从腰间解下个钱囊,掂了掂,放在了桌子上。   哗啦一声,钱撞钱的声音传来。   袋口一松,滚落出几个金饼,竟都是上好金钱!   柳朴直何曾见过这些金钱,一时也被迷花了眼,脑袋一片空白。   一旁坐定的师子玄睁开眼,有些奇怪的问道:“居士,去而复返,是为何故?”   中年男人笑道:“我这人有些怪,好奇心太盛,不求个所以然,总是不能安心。小道长,这钱我已经带来,足够一秤金了。”   师子玄看了一眼那袋金钱,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好!”。   取来笔墨,放上白纸,挥手请道:“居士,请想你心中所求,再写上一字。”   中年男人点点头,沉思了一会,提笔蘸墨,写下了一字。      第三十八章众生皆护法,护法皆众生      笔落墨印,润字显意。   这一个字,上士下口,是为一个吉字。   “这字中,取善意,解为顺求。但字中有‘口’,此人远行只怕会得口角。又得一‘士’,年时又逢戊己,此是‘人入土中’,是大凶之兆。凶中求吉,又求极数……《楔文集:阴识解》中说:意所求,可增益,不可满,不然盛极而衰。”   师子玄观字观意,眼不识,却明白了此人心中所求。   “此人所求,只怕非我力所能及啊。”   师子玄心中一叹,想了想,魂识跳出都斗,入了法剑之中。   用魂识观人,这一看,却吓了一大跳。   为何?   师子玄的魂识所观,只见那中年男人的头上三尺,竟然趴着一条蛟龙,青黄身,白理纹。   “此人竟有护法在身!”   师子玄大惊失色。   这世间,无论修行人,还是凡夫俗子,但凡有情众生,皆有护法。   护法,修正法,护善根,亦是互为增益,也是互法,取互为护法之意。   这护法,非是指定,而是因缘而定。   可以是地仙,鬼众,天仙,真仙,罗汉,菩萨,佛陀。   因人机缘根脉不同,自身护法也各不相同。   有的人,与灵物结缘,有一世生了清修念,就有护法护持,或是蛇仙,或是狐仙,或是其他地仙,因缘不同而定。   有的人,本不是修行人,也未曾生过修行的念头。但祖辈是积阴德的大善人,又发心修行,心中不舍子系,暗中护持,为其子系保佑庇护,也是护法。   而修行人,自身已在道中,冥冥之中有所感念,或是结机缘道侣相互扶持,互为护法,或是领正神为护法,一个积功德,一个增道行,互增善果。   至于天人之上的护法,道行神通具足,愿心也大,不只是某一个人的护法,而是众生的护法。   这也是为何有经文礼赞诸天仙佛无上功德,就是仙佛以**力,大智慧,护法众生,加持无上力,超脱拔苦。   只要你有一念修行,便可得仙佛护持。   而世间人,得护持,勤修正法,诵读法经,亦可反哺法界虚空,增善增益。所以说,世间人,也是诸天护法。   师子玄一观这中年男人震惊失色,是因为人身护法,一般都不在其身上显化。   因为凡胎毕竟有局限,骨络未通,法窍闭塞,承受不住**力。   长期如此,会损害精气神,短寿早夭。   “看这蛟龙,角长四寸,眼见就是化人真龙的道行,怎么这般不知轻重?”   师子玄十分不解,待仔细探查一番,才明白过来因由。   “这条蛟龙,竟是受了重创!”   师子玄这才恍然大悟,这中年男人头顶三尺上盘卧的蛟龙护法,神迷灵暗,被师子玄这般窥探都无所察觉,无非是真灵大损,无奈之下,只能在自身护法身上静养。   “原来如此。难怪我看此人虽是一脸福相,却气数大减,有夭命之兆。”   师子玄突然有些后悔,该不该对此人明言?   若是坦然相告,难保不会被牵扯其中。而且能够伤得了一条蛟龙,那人道行只怕也是不低,起码师子玄没有把握凭自己的能力降服得了一条蛟龙。   “原本是愿者上钩,哪想真钓上了一条蛟龙来。”师子玄暗自苦笑:“这一秤金,还真是难赚啊。”   师子玄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这中年男人也在观察师子玄。   只见这道人,自看了他头顶一眼,先是震惊,然后是恍然,接着就是犹豫不定,不知在作何想法。   正奇怪时,中年男人忽听这道人作揖道:“居士。我道行清浅,这字实在是解不了。”   又对柳书生道:“柳书生,且将字金还给这位居士。”   非但柳朴直吃惊,连中年男人也大惑不解,暗道:“这道人是怎么回事,是真看出难处,还是欲擒故纵?”   心中不解,就直接问道:“道长,你若看出什么,不妨直说,这一秤金虽是不少,但也未放在我眼里。”   柳朴直也连连点头道:“是啊,道长。这可是开门的生意,怎能不做?”   师子玄瞪了书生一眼,对中年男人说道:“我也不骗你,并非解不了。而是不愿牵扯其中。”   想了想,便道:“有道说,真人不开口,一语便人谶。我也不与你多说,与你化个吉祥。你此番西行,虽未必心想事人,但可保平平安安。”   中年男人脸色猛的一变,惊疑道:“道长,你怎知我要西行!你真知道我有何难事?”   师子玄摇摇头道:“不知道。我也说的明白,化个吉祥而已。”   师子玄这般说,中年男人反倒深信不疑,拱手道:“道长这么说,那便承道长吉言了。”   师子玄正盯着中年男人头顶,只见他说了一声吉祥,那条蛟龙似有所感,睁开龙目,对着师子玄微微点头。   “惭愧,惭愧。居士且收好钱,愿你一路顺风。”师子玄将钱袋交还给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摸着钱袋,忽地笑了:“一秤金换来一句吉祥,值了,值了。怎能收回?道长且收好,日后我若真消灾解难,还有机缘面见道长,那时再来相谢。”   拱了拱手,这中年男人放下钱袋,转身走了。   师子玄心中暗叹了一声,也未去追他,对柳朴直道:“柳书生,把钱收起来吧。”   “这就得了一秤金?”柳朴直捧着钱袋,真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师子玄掂了掂钱袋,皱眉道:“好像多了一些。”   书生道人卖一字,得了一秤金,这消息就如同长了腿一样,不过一会功夫,就传遍了整个郡城。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就不乏跟风的人。   有几个过路行商,也不缺钱,听了这奇事,就捧钱来求字,师子玄却道:“一天一字,今日缘已结了。若想求字,明日再来。”   说着,就让柳朴直收摊走人。   众人面面相觑,大是不解,暗道:这道人有钱不赚,莫不是脑袋被驴踢了?   收摊回去的路上,师子玄路过钱庄时,进去用金饼兑换了些碎银。   师子玄将碎银交在柳朴直手中,说道:“这是你的字金,你且收好。”   柳朴直怔怔的看着师子玄,结结巴巴道:“道长,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一字一秤金吗?”   师子玄奇道:“那人来买你字时,开价就是一两银,如何一秤金?”   柳朴直不假思索道:“怎么能不是?分明是一秤金?”   师子玄说道:“一秤金不假,但并非你我所有。那人求我解字,虽心有所求,但此人并非真是信我,而是早有决定,但求一句心安。所以这些金不是与你,也不是与我,不应你我所得。”   柳朴直真不知此时是什么感想,是不舍,是认同,还是难以理解?   好在这书生是读书人,拧了半天,才降住贪心,点点头,说道:“道长说的有理,只是这些金,该怎么处理?”   怀抱金袋子,路行闹市,真有些烫手。   师子玄想了想,说道:“原本我是打算送到庙里,供养僧道,但之前听老丈一说,我反倒犹豫了。没有清净心,若得了这些钱财,生了贪念,岂不是因我破了他人金钱戒?那便是我造了恶业了。”   柳朴直认同道:“那些僧道,个个肥的流油,送给他们做什么?”   师子玄笑道:“柳书生,也并非个个僧道都是那般,你不要一棒子都打死,那是偏见。”   柳朴直嘿嘿笑了两声,说道:“是,是。道长,我想到了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善济斋。”柳书生道。   “听名字,倒像是个行善的去处,可否仔细说说?”师子玄一听,来了兴趣。   “这善济斋,是本城几个大善人,集资开的善舍。主要供养那些家境贫穷的孤儿寡母,读不起书的学子。到了灾年,也会施粥救济灾民。”柳朴直有些不好意思道:“道长莫要笑话,我现在一无所有,也拿了这善济斋的救济钱。”   师子玄倒是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得人救济,未必低人一头,他日你有了能力,一样可以回馈,帮助更多的人。”   想了想,说道:“听你说来,这善济斋倒真是做善事的地方。俗话说好钢要用到刀刃上,这金钱送给了贪心人,也是被挥霍,不如送去那善济斋去做些实事儿。”   柳朴直也点头同意。   如此,两人就去了善济斋。这里是在郡城郊区,地方不大,只是一个寻常院落。   但师子玄进去一看,人可是不少。大多都是穷苦人家,还有无家可归的人,就在这里借居,领一日三餐。   两人一进门,就见有一个穿着白褂衣的中年人走过来,拱手道:“柳书生,你来了。可是来领这月的善钱?你等等,现在人多,我去帮你领了牌子。”   又对师子玄说道:“这位道长,你是来化缘的吗?请问需要钱资多少,先登记上道号,验过度牒,每月可得五百钱,可领三次。”   师子玄暗道:“只施舍三次,是为救急,不一味施舍。这是极好。这普善斋,就算名不副实,想来也不会太差。”   一念至此,师子玄道:“这位居士,我并非前来化缘,而是有事要商谈,可否请主事人说话?”   中年人道:“道长有什么事?我家老爷今日不在,有事和我说就行,道长可以叫我一声方管事。”   “既然如此,方管事,请借一步说话。”   方管事心虽好奇,但还是引两人进了内屋。   见没有旁人,师子玄掏出了钱袋打开,说道:“小道偶得了一袋金,却无处可用。听人说善济斋是真善之家,所以请方管事收下这袋金,也好帮助一些穷人。”   即使是经手不知多少金银的方管事,此时见一个道人突然掏出一袋子金递来,也是有些发愣。   师子玄怕这方管事误会,便道:“方管事不必为难,这金钱来路正当,并非赃物。”   “误会了,误会了,我知这不是赃物。”方管事回过神,苦笑道:“道长一个字卖了一秤金,这事早传遍了。我之前听来,还以为是谣传,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方管事神色正了正,一躬到底,说道:“道长不取分文,是真道德人。只是这钱财我却不能收。我家老爷早先立了一个规矩,这善济斋只出不纳,不收善款。”   师子玄奇道:“这是为何?善人送钱,也是发善心,为何不收?”   方管事苦笑道:“道长有所不知,早年倒是收了一些善款。但是钱财一多,就有人动了坏心,偷偷做了假账,将善款自己得去挥霍了。那时得利的是小人,我家老爷却背了黑锅,得了一个假善骗钱的名声。后来老爷痛定思痛,才做了决定,立了这个规矩。”   师子玄听了,也叹道:“做善事,也真不容易。”   想了想,说道:“这样吧,你们不收善款,衣物等总是要收的。我且去衣店米店,订下等价的衣物、粮食,让店家直接送来善济斋,你看如何?”   方管事听了,喜道:“如此甚好!只是麻烦道长了,道长果真是道德人。”   师子玄连连摆手:“不麻烦,不麻烦。跟你们一比,小道差得远了。再说这钱也是他人假借我手行善。”   谈妥商定,师子玄和柳朴直就离开了善济斋,去寻粮店和衣店去了。   方管事送两人离开,暗暗赞叹:“这世间,真不缺善德人。”   正想着,忽然身后有人拍了他一下,说道:“方叔,一个人在这里叹什么气?”   回过头,就见一个貌美的小婢,不解的看着他。   “谷穗儿,你怎么来了?怎么不在家中伺候小姐?”   这小婢,正是那白家小姐的婢女谷穗儿。   “小姐被禁足了,我是偷偷跑出来的。”谷穗儿吐了吐舌头,做个鬼脸,好奇道:“方叔,你送的是谁?是老爷的朋友吗?”   方管事摇摇头,将方才的事说了一遍。   谷穗儿暗暗称奇,暗道:“还真有人为测一个字,送了一秤金子?不过这道人竟然分文未取,反而送到了善堂,难道真是有道之人?”   想了想,心中一动:“小姐现在正在苦恼,不知如何解难。这道士既然真有道行,何不让小姐也去测上一字?”   打定主意,这小婢就回了白门府,直往那小姐闺房去了。   正是:世事难料岂由人,测字测人难测己。善缘千里一线牵,同行无缘终别离。      第三十九章争名夺利几时休?      学府书院,书舍内。老儒生正捧读那本《紫府丹霄诀》。   那书童突然回来,进门唤了一声先生。   “你怎么回来了?”老儒生昨日吩咐书童跟踪柳朴直和师子玄,听到那道人一字要卖一秤金,万分吃惊,就吩咐书童今天一定要盯好,看看那道人是否真有道行。   谁知这刚过了正午不久,书童就回来了。   书童是一路小跑回来,浑身大汗淋漓,连喘了几声,才缓过气,有些激动的说道:“奇事!真是奇事!”   “什么奇事!”老儒生问道。   书童激动道:“先生,昨天来的那道人,真是有本事。今儿来了一人,真拿了一袋金,我见了,都是好金,满满一袋子。”   “什么?真有人去一秤金测一个字?”老儒生瞪大眼睛,说道:“那人测的什么字?道人又怎么解的?”   书童摇摇头,说道:“不知道。我怕被那柳书生和道人发现,就躲在一旁,只能看他们说话,说些什么却听不清楚。”   “废物!”老儒生暗骂一声,嘴上说道:“千金测字,只怕是这道人施的手段,找的托儿。当什么奇事?”   书童道:“先生啊,这不算奇,后面的事才算奇哩。”   “怎么说?”   “那道人,得了钱,自己没留下,一路去了善济斋。俗话说‘贪钱的道人假善的僧’,我就好奇,这道人难道还有不爱钱的?便去问了白家的许四哥,他告诉我,这道人还真是来送钱的,那白家方管事不敢收善款,这道人就说用金去折了等价的衣物粮食。”   书童顿了顿,又道:“我不信,就在那等着。先生你猜怎地?那道人和书生,竟真带了衣物粮食送了去。我数了一数,好家伙,足足装了九辆车,车车都是满满的。”   老儒生真是惊住了,暗道:“还真有不爱钱的道人?”   匪夷所思下,老儒生仔细一想,不由寻思道:“这道人莫非真是清修道德士?是了,也只有这种人,才不会把金钱放在眼里。”   一念至此,老儒生不由心生火热,说道:“走。带我去见那道人。”   这老儒,眼见机缘到了,也失了风度,拉着书童就要他带路。   书童惊讶看着老儒生失态的样子,说道:“先生,去不得了。”   老儒生急切道:“怎么去不得?”   书童道:“那道人说,一天只测一字,有缘的来,没缘的请走。可唬人了。”   老儒生暗道:“你这黄毛小儿,怎知道高人行事?这是结缘法,不识真人,怎得机缘?”   被这书童一说,老儒生反倒是平静下来,暗道:“高人行事,玄虚莫测。我若亲自去那柳书生家中求教,反是落了下乘。”   定了定神,老儒生说道:“等明日吧,我随你去见一见。”   书童好奇道:“先生,你也要测字么?”   老儒生一瞪眼:“问那么多做甚?”   第二天,老儒生起了个大早,书童带他一路奔那市集去了。   谁知到了市集昨天摆摊测字的地方,竟没有见到那道人和书生。   等了半天,那道人和书生才结伴而来,摆起摊,挂好招牌。   老儒生深深吸了口气,就要上前去结个缘,谁知他刚迈步,不知从哪里,呼啦涌来许多人。   只见这些人中,腰缠万贯三两人,口含金匙五六人,都是俗尘金钱客,只求千金换良言。   老儒生一下傻了眼,不由痛心疾首,心中呜呼道:“这些俗人,怎知眼前高人!拿这些俗物污真人眼便也罢了,何必坏我机缘!”   这老儒正在焦急,却不晓得师子玄早知他就在一旁。   “愿者上钩,今日却是等来了。”师子玄心中大定,暗道:“此时却是他急我不急。”   一旁,柳书生见了这些求字的人,有些傻了眼,呆呆的问道:“你们都是来测字的?”   这些人,都是家中富足的豪客,平日未必看得起这书生。但看在师子玄这“高人”面上,都十分客气,说道:“这书生,请了。我们今天都是来求字的。”   柳朴直奇道:“你们都是求字?道长测字,可是一字一秤金啊。”   听了书生的话,有一个富商笑了,说道:“书生,岂不闻金口良言?有道人,金口一开,千金难求。茶楼的戏子,就是唱干了嘴巴,也不过一个铜板的赏钱啊。”   这话引起了一阵轻笑,另一个富商点头道:“就是这个道理。这位道长是有道人,真修行人。能得道长指点,一秤金算什么?千金我也出得起。”   有个锦衣玉袍的年轻公子道:“傅老五,你一个跑船的江湖人,装什么豪客?你能拿出千金又怎地?”   这公子,对师子玄拱了拱手,说道:“道长,我是云山郡人,来此地访亲。昨日听闻道长千金解字,又将字金买了衣粮,尽数送去了善舍,大为佩服。道长若是愿意,我愿去云山郡修一座道观,供养道长。”   这公子,真是财大气粗,解字算什么?是要将师子玄整个人都打包了去。   柳朴直脑袋晕晕,真想不通这些人是疯了,还是有钱没地方花,真个不把钱当钱。   岂不知:金钱能使鬼推磨,莫能使磨反推鬼。若能钱财解万难,何来求神拜佛仙。   这些豪客正不着声色的恭维着师子玄,争那一字机缘时。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冷喝:“让开来!让开!”,就见来了两个差人,挂着腰牌,推挪着走进来,冷冷的问道:“这里谁人测字?”   师子玄皱了皱眉,暗道:“怎么节外生枝?”默默推算了一番,不由恍然大悟,暗自冷笑一声:“我不找你们麻烦,反倒是来惹我了,真当我好欺不人?”   站起身,行个道礼,说道:“正是贫道,你们是何人?有何指教?”   领头的差人上下打量师子玄,眯起了眼,冷冷说道:“你就是那个假道士?你骗人钱财,事主已经去衙门告发。你的事犯了,跟我们去衙门走一趟吧!”   话音一落,就要拿人!   “住手!道长是真道德人,怎么是骗子?你不要胡说,拿人可需要证据!”柳朴直急了,连忙阻拦。   这差人冷冷道:“书生,你敢拦阻,莫非也是同谋?”   柳朴直怒道:“同谋什么?造反还是杀人?道长得了字金,分文未取,直接送去了善济斋,做了善款。这是行善积德的大好事,我便是同谋,又怎样?”   差人哈哈笑道:“你这迂腐书生,怎不知‘画猫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跟你说,此人就是一个假道士,能有什么道行,发什么善心?你若不信,去公门查过,看看是否有这道人簶籍在册!”   柳朴直闻言一下愣住,蓦地想到当日入城时,师子玄的度牒的确没有官府大印,因此还被人拦阻在外。   见这书生不作声,差人还道他无言以对,一指师子玄,对众人道:“你们都擦亮眼睛,莫要被人骗了,此人不是真道士,在此骗财。昨日所为都是江湖手段,正是欲擒故纵。你们莫要上当!”   这差人一说来,这些争先恐后的豪客都面面相觑,一时都踟蹰起来。   蓦地,师子玄站起身,哂笑一声,指着差人道:“你说我是假道人,实在可笑。这道士,在道中,就是道人,哪用一纸文书?这且不说,我就说你来意不纯,怕是因为我一字卖了一秤金,有人眼红,要在这上面做文章,我怎不知!”   “听不懂你在胡说什么!”差人冷笑一声,心理却暗暗吃惊:“这道人,知道不少。”   柳朴直听了师子玄的话,也反应过来,勃然大怒道:“我明白了!哪是道长作假,分明是道长断了某些人的财路,有人要报复!”   昨天听那卖书老丈说起云来观中猫腻,这书生本就愤愤不平,今日又见人贼喊捉贼,书生意气一发,哪里还忍得了?   只见这书生,忽地扯过椅子,站了上去,大声道:“诸位,且听我一言。你们平日都去那云来观拜神,敬香种福田的钱,哪都用到修庙行善事了,大部分被那些道人自己挥霍了去。”   这书生,愤然之下,就将听来的话尽数说了去,因为心中愤然,原话也填了些作料,让人听来,更觉匪夷所思,怒从心起。   “平日敬香,只道是施的钱多,培福越多。听这书生一说,这都是谎话,是那观主胡言乱语,那我施舍那么多钱做什么?这敬香的钱到底敬了谁?”   众豪客顿时哗然,非但他们,连那些路过的寻常百姓都觉得自己是受了骗,纷纷议论起来。   师子玄神色变了变,低声道:“柳书生,莫要说了。凡事点到即可!”   柳朴直正沉浸在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世界中,哪会理会,说道:“道长且安心,此事交给我。”   话音一落,又对上那两位浑身不自在的差人,声色俱厉道:“道长昨日在这里测字,取了善金,今日你们就找了来。莫不是道长抢了那云来观道人的生意,就勾结官差,做个莫须有的罪名不人?”   非但这两个差人被质问住,连师子玄也愣了,暗道:“这书生平日愚钝不善言辞,今日怎么像换了一个人?”   那差人恼羞人怒,喝道:“你胡说什么!在这里造谣生事,说什么勾结?我看你是自己臆测!先拿了你去衙门,看你再如何狡辩。”   这差人,管你什么牙尖嘴利,直接就要拿人。   有道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这些差人,手里哪有干净的,会傻到跟你讲理?   柳朴直正与差人撕扯,忽听一人冷声喝道:“住手!”   横空伸出一只大手,电光火石间,抓住那差人的胳膊。   差人一惊,反身就要抽腰间跨刀,就见一人欺身到了身后,冷冷道:“莫要冲动,不然别怪我让你下不来台。”   差人不敢挣扎,又听此人道:“这道人不是假道士,是我家小姐请来的客人,只是还未去衙门盖印,不是歹人。”   差人冷静下来,问道:“你是什么人,敢担保吗?”   就听一个好听的女声传来:“我可以担保!”   师子玄寻声看去,就见一个黄衫白裙的女子,绰绰立在人前,黛眉间凝着一缕愁丝不减,不是那白漱姑娘更是何人?      第四十章愿守清清白白身      白漱一露面,这些本地的百姓都主动让出一条道,纷纷给白家小姐见礼。就是平日常积善德,才这般受人敬重。   白漱走上前,说道:“这位差爷,这位道长是我熟识,我可以担保,他是真道人,绝对不是骗人的江湖术士。”   这差人看到白家小姐时,神色微变,暗道:“坏了,这道人怎么还跟白家的人认识?听说这白家小姐已经许给了韩侯世子,这是一步登天,要得大富贵。他要保这道人,只怕不好做手脚了。”   一念转过,勉强笑道:“白小姐,我们也是接到有人报案,这才来看过。既然有白小姐担保,那是最好。”   这差人见今天是无法人事,也不纠缠,告了声得罪,转身就走。   柳朴直不依不饶叫道:“不说清楚,怎么就走了!”   这差人停下脚,回过头,眸子透出绿幽幽的光,冷然道:“书生,好好读你的书,卖你的字,小心祸从口出!”   柳朴直直感到一股寒气从头凉到了脚底,心底的一股义气一下子就散了。   差人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斯文扫地,斯文扫地!这人怎当得官差!”柳朴直只觉得一口闷气,萦绕在胸,十分难受。   柳书生暗生闷气,师子玄却心生震惊:   “这白姑娘,本是清福长寿相,才十几天未见,怎就福消气衰,面色无光?”   师子玄大惑不解。   这姑娘家,面容暗淡,眸中无光,眉中凝着一缕愁丝,当日品尝美食时那让人失神的玉容,今时也黯然失色。   师子玄暂收了心思,起身作揖,说道:“白姑娘,又见面了。”   白漱见到师子玄,也有几分欢喜,说道:“当日道长说有缘自会再见,没想到会这么快。这多谢了谷穗儿那丫头。”   师子玄想到那青衫婢女,不知因由,却也不问,说道:“白姑娘,是否遇到了难事?”   白漱点点头,也未说,先对身旁众人福了一福,说道:“我有急事请教道长,是些女儿家的私事,可否行个方便,多谢各位了。”   众人都连连摆手,说道:“白小姐请便。”,主动避让开。   几个外地豪客,也看出白漱和这位道长熟识,惋惜叹了一声,只能离开,等明日再来。   白漱走上前,掏出一个秀囊,放在桌上,说道:“道长,我没有现钱,只有这颗珠子,是件古物,价值尚可,是否能抵字金?”   这秀囊,近在眼前,尤有一股女儿家的清香扑入鼻中。   师子玄摇摇头,说道:“白姑娘,之前就说了。若是有缘再见,就是缘法。”   也不故作玄虚,说道:“这字也不用测,白姑娘,你将难事说来,世间事,世间解,不用问阴卜卦。”   白漱叹了一声,说道:“道长,我……哎,我也不知该怎么说,还是从头说起吧。就在三年前,家母突然生了一场大病,病来如山倒,只是三日,就倒榻不起,神志不清,一直发着高热。我和父亲请了许多郎中看过,都素手无策。后来因缘巧合,求请来了当世名医扁鸠先生。”   柳朴直在一旁“啊”的一声,说道:“神医扁鸠,我听说过,据说他是医中圣手,向来行踪不定,施针救治穷苦病患,从来都不收钱资。想必有他在,白老夫人一定是药到病除了。”   “柳公子说的是,我当时也是这样想的。”白漱苦笑一声,说道:“可是扁鸠先生来看过家母后,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走了。”   柳朴直愣道:“这是为何?”   白漱苦笑道:“我和爹爹也是这样问,扁鸠先生只说了一句‘药医不死病,白夫人病入膏肓,药石之力已是无解。人间医术解不了生死玄关,若真还有一线生机,就去庙里拜一拜神吧。’。”   柳朴直皱眉道:“白小姐,你真去庙里拜神了?”   白漱点点头。师子玄突然道:“白姑娘,你拜的是哪一尊神,礼的是哪一尊仙,敬的哪一尊佛?”   “我哪认得,只是见庙就进,见像就拜。”   白漱姑娘回想当初,尤有泪光:“娘亲从生我时,就险些难产而死,养我这么多年,是多大的恩义,只求母亲能够平安无事。我没了办法,只能发愿求仙佛,只要能让母亲好转,我今世就誓愿守清净身,礼敬仙佛,大行善事。”   师子玄闻言,赞道:“白姑娘,你果真有大善根。是至孝之人。”   旋即皱了皱眉,说道:“只是白姑娘,誓愿不可轻说。愿心也不是胡乱发的。”   柳朴直却插言道:“白小姐,那白老夫人后来怎么样了?”   白漱擦了擦眼角,说道:“也许是我日有所求,当天晚上,我就梦到了一个骑牛的长者,说我有善福,又有愿心,会心想事人,来日还有大机缘。当时我不懂,就问他是谁,他也不说话,跟我作了个揖,就骑牛走了。我想追,却追不到。跑着跑着,就累的醒来了。”   师子玄心中暗暗吃惊:“这是哪尊真仙佛菩萨托梦?”   就听白漱继续说道:“等我醒来后,下人就来报喜,说母亲高热退了,已经清醒。那时我真的感谢上苍,让母亲好了过来。”   “大善!至孝之心,可动天地。白姑娘你善根不浅,白老夫人真有厚福。”师子玄礼赞一声。   柳朴直听的倒觉得匪夷所思,尤有不信道:“这听来太过玄虚了。”   白漱道:“柳公子,你说什么?”   柳朴直咳嗽一声,说道:“白姑娘,是否是你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又或许是因为白老夫人之前吃的药才生效,并非是因那虚玄外力。”   这柳书生,因云来观和官府差人勾结之事,憋了一肚子气,现在连那玄虚仙佛都有些排斥。   白漱说道:“柳公子,你不知,那些来看过母亲的郎中,都是连药方都没开出来,母亲她一碗汤药也未曾喝下过。”   柳朴直“啊”了一声,惊疑中又是不解。   师子玄突然说道:“这事先不说。白姑娘,这跟你那难事有什么关系?”   “正要跟道长说来。”   白漱脸色一黯,说道:“自母亲病好之后,我就跟爹爹和母亲说起我那梦境,和当日所发的愿心。母亲和父亲听来,都心有所感,也愿意人全我的孝心誓愿。当日父亲也答应,日后我的婚事,便由我自己做主,是清修也好,是嫁人也罢,都不再过问。”   师子玄奇道:“白老爷和白老夫人都是开明之人,这是大好事,白姑娘怎就犯了难?”   白漱道:“这次我因事离家两个月,回来之后,不知怎的,父亲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非但性情大变,还做主将我许给府城韩钦侯世子。”   师子玄奇道:“白姑娘,是否是白老爷不愿见你空守一人,怕你寂寥,所以才给你找的夫婿?”   白漱摇摇头,说道:“道长有所不知。若按家事,那世子是有爵位世袭,而我白家也是百年望族,倒也勉强门当户对。但我却不能答应。一来说,我早有愿心,誓守清白身。二来说,这韩侯世子,早就名声在外,为人贪欢好色不说,性情还残忍暴虐,据说韩家的婢女奴仆,早不知被他虐杀了多少。”   “还有这等恶人,怎就没人报官!”柳书生怒道。   白漱看他一眼,摇摇头,师子玄叹道:“这韩侯就是最大的官府,去告官让他处死自己的亲子吗?”   “王法,这还有王法了吗?”柳朴直喃喃自语。   师子玄没理会他,对白漱说道:“白姑娘,你今日所求,就是这件事吗?”   白漱点点头,说道:“正是。道长,请你直言相告,是否有办法能让我解脱此难?”   师子玄叹了一声,说道:“未必没有办法,但有前提。白姑娘,你与那韩侯世子是否交换了婚书?”   白漱点点头,说道:“婚书已经换下了。”   师子玄暗叫一声“坏了!”,心道:“婚书一换,姻缘即定。这姻缘律果,纠缠最深。任何修行人都不会插手此事。除了点化良缘的和合二仙,谁人敢插手这个?凡人都知道,宁破十座庙,不拆一桩婚。这是天大的业力。”   心中所想,面相即生。白漱姑娘也是灵慧人,怎看不出师子玄的为难,神色一变,凄然道:“道长,是否十分为难?罢了,我也是走投无路,还留一线希望,现在没了念想,我也不强求了。”   白漱姑娘心若死灰,师子玄心有不忍,说道:“白姑娘,先别灰心。且将你随身之物与我一件。”   白漱脸色微红,从脖颈上解下一个贴身的玉佩,晶莹剔透,煞是好看。   交在师子玄手中,尤带体温,有些不好意思道:“就这一件了。”   师子玄却没有多想,拿过玉佩,默请橙敕,运转法力,几滴甘霖入了眼中。   法目如炬,神光一闪,落在白漱身上。   猛然!   自这姑娘身上闪出一阵刺目白光,明晃晃,威仪光,放大光明,直射而来!   师子玄只觉眼睛一阵剧痛,眼中立时流下了血泪来。      第四十一章护法明光自有灵      “道长,你这是怎么了!”   眼见师子玄双目血泪两行,白漱吓了一跳,就要上前来扶。   谁知师子玄连忙后撤了一步,别过头,说道:“我没事,白姑娘,你请不要靠过来。”   白漱脸腾地一下,造了个大红脸。   柳朴直倒没注意,上前扶着师子玄,又惊又奇道:“道长,你这是……”   师子玄闭着眼,摇摇头,示意他们不要做声。   魂识一跳,进了都斗宫。   一入都斗宫,师子玄哭的心都有了。   只见这青空之府,本是玄潭清幽,灵池八寸近九,半轮明月倒映水中。而此时竟是灵池降了四寸又余,月影虚淡。   那水下泥牛,本被祖师一尺降伏,定在湖心深处,此时被白漱身上的无量光一照,又蠢蠢欲动了起来。   “这白家小姐,到底是什么来头。身上有这么强的光明正法护持,怎就没人度她出离红尘修行?”   师子玄吃个大亏,损了道行,但也得了一个教训。   道行不深,莫要仗着自己有神通**,就随意观人根脉。哪怕是一个凡夫俗子,马夫乞丐,你怎知他不是**根之人?   法根深种,自有正法护持,不容旁人窥测。因为有一点微末道行,便去窥人根脉,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护法反伤。   幸亏师子玄已经脱了凡胎,不然这一下,必是双眼刺瞎,魂识重创。   所以这世间凡人,在修行人面前,也无需要胆战心惊,自觉低人一等。   人人身上皆有护法,只是善根不同,护法道行高低有别。   只要你是善行福厚人,就算是有修行人找你麻烦,只消你谨防小人和害命的恶人。那神通虚玄之事,反而不必担心。   师子玄这也是初出山门,祖师和两位师兄也未曾嘱咐,一切让他自己证悟。故而此次犯了错,吃了大亏,却也有所领悟。   有道行,修神通,依旧是芸芸众生之一,哪怕你人仙做佛,也休想为所欲为。   观空入静,调动灵池,梳理法田。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师子玄暂时压住翻腾的泥牛,定住灵池,暗道了一声“好险!”。   心有余悸,挥手招来了一枚真种,正是灵宝大乘经十卷正经中,第六卷,第三篇,第六解。   此经此篇,师子玄还未修习,这法门,需是大人真人之上,才能观修。   师子玄现在不是求法,而是寻了一篇外章。   上面记录的是一门护神镇压水火的灵宝炼制方法。   此宝名唤“六门镇神碑”,不惧水火,专定灵池法田,也就是在都斗宫中,起了一道“墙”,护住六门。   若他日再有此类情况,或是与人斗法,对方以邪术摄取魂识时,此灵宝可以抵挡一灾。   师子玄之前未曾与人正式斗法,仅有的两次动手也是干净利落,从未给人施法的机会。这一次被白漱身上的护身法光直破都斗,才让他警醒过来。   “灵宝炼制,原来如此费时费力。不但要寻到机缘玉器,还要种下法种。非但如此,还要用灵池温养,日颂念灵宝大乘经,百日筑基,才有小人。想要炼至大人,还要看机缘和自身道行,真叫一个难啊。”   观经过后,师子玄暗自头疼,只能先收了念,日后再做打算。   睁开眼,正对上一对晶莹的眸子。   这白漱姑娘,见他两眼流出血泪,急的也顾不上女儿家的矜持,站在他眼前,手足无措。   柳朴直也在一旁,正不知所措,见师子玄睁开眼,惊喜道:“道长,你没事了!”   忽地“咦”了一声,就见师子玄眼角的血液,竟是由红转淡,最后淡如清水,消失不见。   白漱姑娘倒没注意,关心道:“道长,方才是怎么了?”   “我没事。是我自己的原因。”师子玄歉意的看了白漱一眼,叹道:“白姑娘,恕我道行清浅,你这一难,只怕我是力所难及了。”   白漱神情微黯,但毕竟早有心理准备,轻轻笑了笑,柔声道:“哪会怪道长。这都是命数。”   师子玄忍不住问道:“白姑娘,你何日启程去那府城?”   白漱眼睛蓦地一亮,期盼道:“道长……”   师子玄摇头道:“不必说。我无法承诺,只是听你说来此事有些古怪,若我猜中,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白漱眸光转淡,叹了口气,说道:“一线生机啊。又能怎样?我不过是个女儿家,婚姻大事也不能做主,父亲之意难改,况且两家婚书都已经换过,哪还有反悔的机会?是我为难道长了。”   师子玄摇摇头,沉思片刻,就对柳朴直道:“柳书生,我与白姑娘有几句话要说,请你暂避一下。”   “好!”   这书生,点点头,也不多想,就走开了。   周围再无旁人,师子玄便说道:“白姑娘你说命数,我就跟你讲一句这世间的命数。我且实话跟你说来,方才我问你要了一个随身之物,是用秘法窥你根脉,哪知你身上护法神光,威仪无边,正大光明,反伤了我自己。”   白漱怔怔的看着师子玄,茫然道:“道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师子玄道:“简单说,就是你法根深种,大有机缘,今世合该有人度你修行。只是不知出了什么差错,你竟与人订了婚书。我猜恐怕是有高人做法,乱牵了姻缘。”   白漱震惊道:“道长,姻缘也可以随意乱牵不人?”   师子玄摇头道:“乱改姻缘,这是无边恶果,哪个高人敢这么做?没能力的,做不来,有能力的,也不敢做。屈指数来,大概也只有祝善良缘的和合二仙有这个权职。”   白漱忽然想到什么,问道:“道长,这和合二仙,是否童男童女相?”   师子玄点点头,问道:“这清河郡中有和合二仙的神祠吗?”   若有神祠,师子玄倒可去神祠请和合二仙显象一问究竟。   “没有。但在府城有一座神祠,供奉这两位仙家。”白漱仔细想了想,说道:“还是去年上元节时,母亲带我去逛庙会,路过时看到的。这两位仙家的神像十分可人,所以我记忆尤深。”   师子玄心中一动,问道:“是否当日那韩侯世子也在神祠当中?”   白漱摇头道:“道长,我哪见过那人?就算见过,也不见得认识啊。”   皱着眉,仔细回想,也无一点印象。   “府城,神祠,韩侯世子……”师子玄默默推算一番,却觉晦涩昏暗,橙敕反哺出的气图,也是一片混乱。   “是我道行受损,还是有高人颠倒因果,看不分明?”   师子玄沉吟片刻,说道:“白姑娘,现在想弄清楚,也只有去一趟府城,问过两位仙家。我道行不足,想要请仙,还需去对方庙宇。不知你何时动身?”   白漱苦笑道:“只怕就是这几天了。家父怕我节外生枝,准备直接将我送到府城的家中去。今天我还是在谷穗儿掩护下偷跑出来的。”   师子玄说道:“白姑娘,你动身的时候,请差人去柳书生家中告知一声,我随你同去府城一趟。”   白漱欢喜道:“如此甚好。多谢道长了。”   师子玄暗暗惭愧,想了想,将发髻上的法剑解了下来,捧在手中,说道:“白姑娘,这是一件法器,请你贴身带好。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我一旦赶不及去府城,又有玄虚外力作怪,它可保你一时平安。”   白漱接过君子之传,只看这法剑,晶莹剔透,蒙蒙透着一层青光。拿在手中,就感到一股通凉的气息顺着剑身传来,十分舒服,整个人都清爽不少。   “多谢道长,我一定贴身收好。”白漱虽然不知道这法剑的厉害,但见师子玄如此郑重交在她手中,也知其必然珍贵。   想了想,也学着师子玄一样,将法剑当做发钗,别在了长发中。   这里人多眼杂,白漱也不能久留,对师子玄道了声谢,又对柳书生福了一福,就带着宋护卫等人离开了。   师子玄目送白漱离开,对柳书生道:“收摊吧,我们也回了。”   柳朴直虽好奇师子玄和白漱的谈话,但也不好问出口,只是奇道:“道长,今天的字不卖了?”   师子玄忽然神神秘秘的说道:“鱼儿已经上钩了,还卖什么字?”   柳朴直一下愣住了。   两人离了市集,一路往柳书生家中走去,忽听身后有人喊道:“道长,柳书生,请等一等。”   师子玄和柳朴直停下脚步,回过头,就见一人急冲冲追来,正是那老儒生身边的书童。   这书童,小跑到了面前,堆着笑,恭恭敬敬的一礼,说道:“道长,请了。”彬彬有礼,哪有当日的神气?   师子玄心中暗道:“前倨后恭,让人发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柳书生一见这书童,怎不知师子玄的伎俩已经人了,心道暗喜:“道长果真神机妙算,我那头耕牛要回有戏了!”   师子玄慢声说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书童说道:“道长,不是我寻你。是我家先生请你去家中一坐。”   师子玄道:“我不见俗人,还要回去修行,帮我谢过你家先生的好意吧。”   言罢,转身欲走。   书童一下子急了,连忙道:“道长慢走,我家先生说了,他昨日得了一本古书,是道家典籍,想请道长去家中一同观经闻法。”   这老儒生,是真的急了,连观经闻法都教与这书童说来。   师子玄心中暗笑,脸上却露出好奇的神色,说道:“哦?真有古籍?”   书童连连点头道:“真是古卷。”   师子玄脸上闪过纠结的神情,似心痒难耐,又似犹豫不决,看的书童心里七上八下的。   师子玄思索片刻,说道:“好吧,我这就去叨扰一回。”   又问道:“柳书生,你也一同去吧。”眼睛却是眨了一眨,那书童并未看到,柳朴直却看的分明。   这书生,终于没冒傻气,连忙道:“家中还有些事,道长你自去就是。”   师子玄点点头,这书童完人了先生交待的事情,皆大欢喜。   回家的路上,柳朴直心中大畅,这些日子一直悬着的重担终于放下了。   “等要回耕牛,借给农家暂用,就可得些银钱度日,安心读书了。”   柳朴直心清体快,走起路,脚步也轻快起来。   快到家中时,突然听道身后有人唤了一声“柳书生!”   “谁叫我?”   下意识应了一声,柳朴直回过头,还没看清,就被一麻袋套住头。   还未反应过来,肩膀就被重物猛击一记,剧痛钻心,骨头好似都被打碎。   噼里啪啦!   棍棒打肉,声声刺耳。   柳朴直呜呼一声惨叫,倒在地上,只觉得浑身上下,火辣辣的,没有一处好肉,钻心的疼。   正痛的迷糊时,就听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柳书生,这是给你个教训,记得以后说话小心些。有的人,你得罪不起!”   就听“当啷”一声,是贼人将棍棒丢在了地上的声响。   按在身上的大手移开,柳朴直不顾身上疼痛,一阵挣扎,解开了麻袋。   四目一看,哪还有人?   只有地上的铁棍,上面还沾着他身上的血水,触目惊心。      第四十二章老儒生错问金丹道      柳书生被人莫名其妙痛揍了一顿,师子玄自是不知,跟着书童,到了老儒生家门前。   这老儒生家也不大,但却有几分雅致,门上有个匾,用黑墨写的大字“道德之家”,字体浑厚,稳重中少了几分飘逸,应该是出自那老儒生的手笔。   “道德之家,嘿。”师子玄暗笑一声。   “道长,请这边走。”书童引着师子玄进了门,刚到内院,就见老儒生从里面奔了出来,一见师子玄,执弟子之礼,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说道:“道长,有礼了。之前有眼不识真人,失礼了,真失礼了。”   “我可不是什么真人。你拜错人了吧?”师子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没错,没错。怎能拜错。”老儒生低眉顺眼,连忙说道。   这书童在一旁看傻了眼,心中暗道:“先生这是发了什么失心疯?对一个道人执弟子礼,这是要弃儒学道吗?”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听老儒生道:“童儿,还傻站着干什么,快去给道长泡茶。”   “是,先生。”书童回过神,连忙下去泡茶了。   支走了书童,老儒生引着师子玄入了内室,忽地一拜在地,虔诚道:“道长,我知你是有道之人,请你收我入门,清修大道,参悟玄关。”   师子玄哑然失笑道:“老先生,你这是做什么,我又非有道真人,拜我做什么?快快起来。”   拉着这老儒生起来,只见他老目含泪道:“道长是真人不露相,何必瞒我?道长若不是修行人,还会有谁?”   师子玄说道:“这清河郡不乏道观寺院,听说云来观更是这附近七郡之地最大的道观,内中高人无数,你怎么不去拜访问道?”   老儒生不屑道:“那些道人,看起来一个个仙风道骨,骨子里的龌龊,我怎么不清楚?我曾经也去过,向那观主求教问道。道长你知此人如何?”   师子玄心中一动,说道:“我未曾去过云来观,怎知那人修行如何?”   老儒生道:“那观主道号广真,年过四旬,生的一副好面相。看上去仙风道骨,像是有道之士。当时我还以为是遇见了有道真修,求了许久,又施了许多供养钱,这才能听到广真道人亲自**。”   师子玄问道:“此人讲的是什么经?说的是什么法?”   “哪说什么经?更别说**。”老儒生讥讽道:“他说的是‘糊弄愚真经’,讲的是‘鬼话连篇法’。”   这老儒生,到底是读多了书,骂人也这般雅致。   师子玄笑道:“你怎知他说的胡话鬼话?”   老儒生笑道:“道长,你有所不知。我早有向道之心,十年搜寻古书道经,十年拜寻真修人,十年自悟修行法。他一开口,有没有真修,瞒不了我。”   老儒生如是表明了自己的向道之意。   师子玄点头道:“真人不做假,作假非真人,你说的不错。”   “道长,我多年来遍寻良师不得,只能自悟修行,可否请道长指点一二?我这修行法门,虽然简单,但还真让我修出些名堂来。”   老儒生有些期盼的问道。   师子玄说道:“你说来听听。”   老儒生道:“起先是入定。在寂静无人处,守心静坐,自求一念不生。”   师子玄道:“以求空而入空,不妥。”   老儒生又道:“起先很难办到,越是想静,不生杂念,杂念反而越多。”   师子玄道:“识神不寻都斗宫,难得自性。这需要一定机缘,和广闻法性。应无所往而生其心。”   “一连大半年,我都无法入静。没有办法之下,我终于想到了一个笨办法。我就观想我是一只笔,在空想之中写字。只写一个道字。但‘道’字笔画太多,前笔写了,后笔就忘了。反增杂念。”   老儒生说到这,苦笑道:“后来我一想,我真是蠢到家了,道途尚未寻得,还想以道入静,这简直是本末颠倒了。后来我又试了‘一’字,这次果真有效果。观想中只写一个‘一’字,横着写,竖着写,渐渐念念都是一个‘一’,反而入了空静。”   师子玄暗思:“这儒生真有几分小聪明,可惜这是‘假空’,都算不上‘观空’。静是有了,反而寻不到都斗宫门。”   老儒生又道:“那一次我入了空静,虚虚玄玄,好似睡去,但意识却还清醒。一睁眼时,天已大亮,我却只感到那是一瞬。我心下大喜,就知道这是《紫府丹霄诀》总纲上说的‘空无无相,出入自如’。”   老儒生说到这,突然停住,见师子玄一直不说话,说道:“道长,你有在听吗?”   师子玄点头道:“在听。后来如何?”   这时,书童敲门进来,给两人送上茶水,又退出去关好了门。   老儒生将茶一口饮下,缓解了一下干燥的口舌,又道:“自然是开始修炼金丹大道。”   老儒生话音刚落,师子玄刚送入口中的茶水差点没喷出来。   咳嗽了一声,心中暗笑道:“金丹大道?这可是玄门不传真秘,没有真仙的福缘,没有真人的玲珑心,哪个能修?连我都没得师父传授,你这老儒生是从哪学来的?”   老儒生见师子玄异状,不由问道:“道长,怎么了?是不是我所修有错?”   这老儒生,真有了几分紧张。   师子玄摇摇头,说道:“你这修的是入定的功夫,先不说这个,我听听你讲的金丹大道。”   老儒生道:“这金丹大道,说来玄妙,却也简单。在每日子时时,朝东静坐,于空静中,观想口中生出琼浆玉液,含在舌尖,采取药真,化作甘霖,分三次流入腹中。于此中观想腹中生起一团先天火,锻药炼水。再思那‘真我’坐入火种金莲内,锻我归真。”   师子玄一听,都感到毛骨悚然。这哪里是修行,简直就是入了魔道。   真我是先天一点灵光,魂识未退,怎出元神真灵?且不说这人尚未入道,通开法窍。就是脱了凡胎,也不敢说“锻我归真”。   这也就是此人修行不够,才没修炼出问题来。要是师子玄,被这样蛊惑,来个“锻我归真”,只怕元神炼不出来,魂识锻没了才是真的。   这老儒生还不自知,半是欢喜半是炫耀道:“皇天不负苦心人,如此炼法,筑基百日,终于于空明中感到无数玄光,一跳入其中,就见了体内景观。”   “此人果真有向道心,误打误撞,可以游动魂识,只可惜却行的偏了。纸上得来终觉浅,一纸经文,解来解去,没有上师真传,终究难入正道。”   师子玄为何这样说?为何说没有上师真传,就难入正道?   何为师?师者,是为前知觉者。   无证悟,无真知,无正觉,怎为他人上师?   所以上师所说,必是上师亲证亲悟,不然上师不会信口胡说。   上师传法,不是说把修行法传给你了,就算完了,彻底放羊。而是要告诉你怎么走路,如何走,哪里该去,哪里不能去。并在你行道中,随时提点,莫偏离大道。   而一个人,再有根性,再有智慧,毕竟有知见障,难得正知正觉。   大道四十九站,很可能前面四十八站一步步走来,顺顺利利,却因无人点拨,于最后一站生了误解,转道偏离,误入了歧途,与道果渐行渐远。   故而向老儒生这种,自觉得了一本古传道经,内有秘法,就能凭自己的智慧和见知自修人道,实在让人贻笑大方。   若修行真这般简单,世间又何来神仙度人入山清修的传说,文圣人立道,又何必问道于先贤?倒不如手传真经万卷,丢入世间不管,岂不是更加容易?   一念至此,师子玄暗道:“难为此人有向道之心,不如点他一下,听与不听,且看他机缘。”   想了想,便说道:“老先生,我听你说来,这一切都是你仿作道经中所说,自修自炼?”   老儒生说道:“是。道长请指教。”   “指教不敢。只是有一点不明白,请问一声,老先生没有传法上师,若修的错了,该怎么办?”师子玄问道。   “经书中说的,怎么会错?”老儒生迷惑道。   “经书中或许没错,但毕竟是死物。而人又有知见障,容易错把虚真做本真。”师子玄十分认真的说道。   老儒生起身执礼道:“道长,你有话不妨直说,请指点。”   “指点说不上,你我修行法门不同。我只是有个建议。老先生,你若是信我,请暂停修行,先去寻传法上师,等有一定根基,再自己修行。”   师子玄这话本不必说,但他毕竟先设套于他,此时随口点化,也是完了缘法。   老儒生听了这话,感到有几分道理,但让他停止修习本就“小人”的“金丹大道”,怎么能舍得?   “这位道长难道是暗示我先拜他为师,才能传我真法,教我修行?”老儒生觉得自己是领悟了师子玄的话中意,是自己机缘到了。   一念至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就要磕头拜师。   师子玄吓了一跳,连忙避让开,说道:“老先生,你这是做什么?”   老儒生道:“弟子向道之心,天地可鉴,求道长发慈悲心,收我入门中修行。”   师子玄哭笑不得道:“我自己都是行者,怎能教人修行?老先生快起来,快起来,万事强求不得。”   这老儒生被师子玄拉起来,心中大失所望,但还是安慰自己道:“是了。古来仙人度化,还要多番考验,我怎能因为一次拒绝,就放弃了?”   念头转过,老儒生反倒是更加坚定了拜师之念。   两人又说了一阵,一个心生歉意,有意点化,一个慕道日久,认真聆听。   不知不觉,天色渐黯,师子玄停了讲,起身告辞。   老儒生纵然是有千般不舍,也只能无奈相送。   往出走时,这老儒生忽然说道:“道长,我知修行人都看缘法。我是个贫穷老儒,也无太多钱资供养道长,想来道长能为行善一掷千金,也看不上那些俗物。”   话说着,就唤书童去后舍牵来了一畜生,通体湛青,体健硕壮,正是一头青牛。   老儒生接过缰绳,恭敬说道:“道长,你长在路中行,云游四方,没个代步的坐骑怎行?这牛虽然有些老,但当个脚力,还是可行。这是我一点心意,请道长不要拒绝。”   师子玄听了,心中暗自一乐:“我还准备开口说起此事。没想到他竟自己送了来。”   师子玄也不跟他客气,接过缰绳,反身坐上了牛背,揖首道:“多谢了,贫道这就去了。临行之前,送老先生一句话。”   老儒生连忙道:“道长请讲。”   “万事莫要强求,只待机缘。缘来时切莫错过,缘尽时请一笑且过。”师子玄拱拱手,一拍牛背,这便去了。   老儒生立在门前,苦苦思索这道人的话中真意,久久未曾离去。   师子玄自是不知这一句话害苦了那老儒生,骑着青牛,慢腾腾,向柳朴直家中行去。   走到无人处时,师子玄突然一勒缰绳,翻身下了牛背。   只听这道人看这青牛,似笑非笑,说道:“既知我是谁,还做不知?真以为我不知你本来面目?”   师子玄话音一落,就见这青牛四肢一弯,跪在地上,竟是口吐人言道:“并非有意欺瞒仙长,而是拿不准仙长是否是那救命人。”   师子玄一愣,说道:“什么救命人?”   这青牛呜呜流泪,哭求道:“我那主人如今有难,命里有一大劫,过的去,还有厚福,过不去,就是死劫。只有仙长才能救得。”   “你说什么!”   师子玄闻言,勃然色变。ps:吐槽一下,这章章节名应该是“老儒生错问金丹道,真行者切莫独行”,结果起点章节名只能起20个字以内,超标了。这是闹哪样啊,魂淡~~~~苦逼的求票安慰啊!!      第四十三章古来灵物自知恩      “你说柳朴直命中有劫难,你是怎么知道的?”   师子玄直盯着这头青牛说道:“我看你能吐人言,也是开了灵智,不去寻修行道场,怎么还在寻常人家,作耕牛度日?到底是何居心!”   说到后面,师子玄已是声色俱厉!   那柳朴直,与师子玄因缘不浅。原本师子玄就怀疑柳朴直这命中气数极衰,是有外因作怪。   现在一见到这头已经开了灵智的青牛,怎能不警惕?   “仙长,冤枉了。我那主人,性情良善。几年前路过屠户家时,正见我要被人宰杀,看我哭的可怜,叫的凄惨,就使钱把我买了来。这些年,不差我吃食,待我也好。我怎会害他性命?”   这青牛,长在人世间,人言说的极好,配上表情,当真令人动容。   师子玄皱眉道:“那柳书生本该气数大旺,此生合该入神道修行,为何命数会如此之差,你长在他身边,难道不知道吗?”   青牛却说道:“道长,你是否有所误会?我这主人是福浅命短人,有早夭之相。这些年来,若非我勤修善功,以自己福报馈赠与他,只怕三年前那一场大灾,他就同老夫人一起去了。”   “柳书生是福浅命短之人?”师子玄楞了一下,旋即皱眉,暗道:“当日我施法窥测,我那有缘护法应是柳书生无疑,怎么听这青牛一说,好像他并非是我所寻之人?”   师子玄一时感到心乱,对青牛说道:“你说柳书生今日有死劫,又是怎么回事?”   青牛说道:“我家主人早年曾被一个游方道士批过命,当时我也在场。他说我家主人祖辈少积阴德,他这一代,只怕要命短灾多。主人并不信这个,只听了几句,就送走了那道士。但我却知道,那道人是真有道行,他也看出我开了灵智,应是故意说与我听。”   师子玄看着青牛,说道:“他是否说了解救之法。”   “那道人说,天地与人,自有一线生机。死劫虽得一个‘死’字,但还有脱劫之法。他说他道行浅,救不了我家主人的命,不过劫难来时,自会有高人出现,救他性命。”   青牛说来,师子玄心中暗惊:“这是哪位高人,如此厉害!我能与柳书生结缘,竟然也在他的推演之中。”   师子玄又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早来找我?”   青牛说道:“找过了。每天夜里,我都出阴神回家,但自从主人和仙长回来之后,这家中我就不敢进了。远远看去,里面都是耀眼的光,一沾上又痛又烫,不敢靠近。”   师子玄点点头,说道:“我炼法时,自有法性明光,阴灵自然靠近不得,幸好你未曾靠近,不然伤到了你,我也不知,救你也来不及。”   青牛道:“正是,小妖初得灵智时,曾在一座道观中听道人讲经,领悟了出阴神的法门。那时与我一同偷听的,还有一头黄鼠狼。有一天,道人又在炼法,他就偷偷出了阴神去偷看,结果连道人的身都没靠近,就被炼散了阴神,一命呜呼。”   一说起当初,这青牛还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心有余悸,可见当初的可怖。   师子玄叹道:“那道人也是不小心,没有做好防备。我也是这般,境界不到,不能收放自如,不然也不会给你看出异样。幸亏你有前车之鉴,不然可怜了你今世的一场机缘。”   青牛连连点头称是。   师子玄又道:“今天是我寻你来了,不然你会怎么办?”   青牛道:“能怎么办?我只能出阴神,却靠不近仙长身前。若今天仙长不能把我带走,我只能开口说话。就算会被人当做妖怪打死,也是无奈。”   “你愿为这柳书生一命换一命?”师子玄问道。   “我虽是畜胎,但也懂知恩图报。主人救我性命,我怎不能一命换一命?”   青牛理所当然说道。   师子玄长叹一声,说道:“古来灵物,多为知恩报恩的善种,滴水之恩报以涌泉,倒比这世间上许多人好上太多。”   赞了一声,说道:“你且安心,我先看一下柳书生的运数。”   师子玄请动橙敕,掐诀念法,召来一片清风。   清风吹拂,橙敕中光气蒙蒙,却看不分明,一片片五颜六色的图像纠缠扭曲在一起,久久没有反馈。   “嗯?怎么回事?”师子玄皱了皱眉,那书生的命图,不知为何突然无比混乱。   青牛突然开口道:“仙长,请取我一滴精血。”   这青牛,不知如何,从眼睛里挤出一滴带血的泪珠。   “牛目有观阴之能,这滴精血的确能辅助问阴之术,只可惜害了这青牛的修行了。”   带血泪珠一流下,却也收不回,师子玄暗道一声可惜,挥手将之摄进了橙敕之中。   牛泪一入橙敕,便如洗尘清水,一下子将光气冲散,露出分明!   师子玄定睛一看,只见那柳书生的命图之中,闪过许多片段。代表气数的赤气,此时竟完全消失,全部被滚滚黑云取代。   “气数将尽,人之将亡!怎么会这样!”   师子玄大吃一惊,又觉匪夷所思!   他已跟在柳朴直身   边,既是护法之缘,命数自然会牵在一起,互补相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师子玄连忙运法力,一窥自身,果然自己的气数真是青赤当头,旺盛依旧。   “竟是并无亏损!柳书生并没有借我福报,自补不足!难道他不是我缘中护法?”   师子玄心中闪过一丝茫然,但现在还不是考虑此事的时候。   气数一尽,就是亡命归阴之时!   “柳书生大难临头了!”   师子玄低喝了一声,对青牛道:“我要去救他,但今日道行受损,算不清他方位,你可知他如今人在哪里?”   青牛也急了,连忙道:“我记得主人气息,一路追踪就是,仙长,请你上背来,我带你去。”   救人如救火,哪有那么多分说。   师子玄纵身上了牛背,又施了驱风诀。青牛只觉身上一轻,四蹄生风,直往城郊去了。   清河郡,云来山脚下。   道观,紫薇殿。   此中,三清御相供中间,玉皇在东,天后在西。又奉四真师传法像,还有太乙救苦大天尊。   这殿中,有一个道人在蒲团上定坐颂经,声音浑厚,如晨钟暮鼓。   只见这道人,生的是:相貌清奇伟岸身,狐眸鹰嘴骨颧高。两手过膝大耳士,古道仙姿赛真仙。   这道人,念过一遍经,止了讲,笑对面前听讲的居士说道:“张员外,这部‘太上青玄慈悲救苦宝忏’我已为你讲过,又加持无上**在上面,开了灵光。只要你请回家,每日奉香三柱,每个月的初一,初九,十五,来观中找我一次,岁满三年,自会消了令郎身上的罪业。你那老母,也会往生青华长乐世界。”   “广真道长,多谢了,多谢了。我那儿,从小被我娇生惯养,宠坏了,不知做了多少造孽的事。若不是见了道长,我真怕他遭了报应,活不长。”   道人身前跪坐着一个员外,生的一身福相,恭恭敬敬,十分小心的双手捧过道人奉送过来的经书。   广真道人闻言笑道:“那现世报,都是那些胡僧讲的,无非是让凡人信奉他们。我道家只讲一个‘化’字,不理这些,逢凶可以化吉,恶业也自然也可以用**化掉。我既然与居士结了善缘,怎能不管?”   张员外呵呵笑道:“有道长这般高人在,自然万事无忧。”   从怀中取来一些金珠子,起身走到了功德箱前,尽数丢了进去。   广真道人微微眯着眼,也不说话,似不知不觉。   等张员外回到座位,广真道人又道:“张员外,昨日先师于法界托梦与我,授了我三宝。让我寻有缘人。”   张员外问弦知雅意,连忙说道:“道长,我可是你的大善缘,还寻什么缘人?”   广真道人笑道:“慢来,你说你有缘,别人也说有缘。东西就三件,你说我给了谁去?”   张员外直接道:“道长,凡事都有先来后到,我先来,正是先得,正和缘法。我最先来,怎地也要得一件。”   广真道人笑眯眯道:“此言大善,你果真是有缘。”   起身去内堂取了个木匣,是小紫檀木订做,价格不菲。   捧出来,在张员外面前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柄楠木如意,一阵清香扑面而来。   好家伙,这木匣,比这楠木如意不知贵了几许。   张员外一见,就知今天少不了结缘的善钱,问道:“道长,不知善钱几何?”   这道人,呵呵笑了两声,也不说个数,伸出了一根手指指着横梁。   张员外暗道:“既是仙师亲传三宝,还能贱卖了?”   摸了摸口袋,掏出金豆子,取了二十颗,却又想道:“道长常说,有价宝,有价买,无价宝,无价来。这莫非是在考我,让我自定真价?”   张员外这一想,当即就解了贴身的钱囊,捧在手中,恭敬道:“法宝难求。我如今身上只剩这些钱,便用一身财宝,结这法缘。”   广真道人眉开眼笑道:“大善。你果真是有缘人。”   一手交钱,一手送宝,皆大欢喜!   正是:宝不迷人人自迷,色不惑人人自惑。世间少贤多愚汉,错把虚真作本真。   就在这时,一个捧着拂尘的小道童进了大殿,一脸惊慌,叫道:“观主,祸事了,祸事了!”   广真道人刚结了个“大善缘”,正悠然自得,忽听这道童说的不吉利,不由皱眉道:“法堂之中,呼呼喝喝,人何体统!”   这小道童连忙道:“观主,来不及施礼了。外面来了个书生,带着些信民进了观,不知何故,就说是要见观主,还说观主若是不见,他们就直接去官府,状告我们诈骗钱资,愚弄乡民哩!”   (ps:说一下。本书中的一切与实际修行有关的言论,皆当不得真,只是之言。有几位书友问说修行法。修性好说,多做善事,不作恶就是。修命之法,这个是要找传法良师的,千万不要随便找一本经书,或者听别人说几句,就按着实修,这是要搞出问题的。感谢“老子的扁担藤”道友的提点。也劝大家好好做人就是,若真有机缘,自然会有良师度你入道。)      第四十四章命去无常叩门来      小道童惊慌失措,张员外皱起眉头,倒是广真道人,神不慌,意不乱,呵呵笑了一声,说道:“莫慌,莫慌。正所谓大道唯真不虚玄,有缘方入门中来。能入这道观门中的,都是有缘人,你管他是善缘还是恶缘?”   这道人,还真有几分临危不惧,谈笑自若的风度。三言两语,就让小道童稳住了心神,恭恭敬敬的说道:“是,观主。”   张员外也在一旁笑道:“那些读书人,天天都是文圣人那一套,我们拜神敬香怎么了?难道还碍着他们不人?”   广真道人叹道:“都是不闻**,只知愚真之人。罢了,不说这些,他既要见我,我便去见一面就是。”   这道人,让道童捧来拂尘,拖在手中,真有几分飘飘然的出尘气。   这拂尘,可是一件好物。那是银丝金线缠人穗,玉脂冰种制人的把儿,抖起来,银晃晃,金闪闪,好不唬人。   广真道人出了大殿,向外走去。   此时天色已经渐暗,往来的香客走的已经差不多,但还有不少在这里留宿的居士。   道观大殿外,正有十几个火工道士,拦着门,在跟人撕扯。   外面聚了不少人,嗓门不低,吵吵嚷嚷一片混乱,但大意就是他们知道自己受了欺骗,要讨个说法。   广真道人笑对身旁的张员外说道:“张员外,你说我这观主当的是多辛苦?本是结缘度人的大好事,偏偏总有人前来纠缠。这是为何?”   道人长叹一声,面作悲天悯人之色。   张员外道:“道长不必难过。当年道祖传法,也有许多愚民蠢妇鼓噪谤道,更何况是道长?”   往人群中看了一眼,忽地“咦”了一声,说道:“领头的那人好生眼熟,好像是那柳书生?”   广真道人向人群中望去,就见这群人,簇拥着一个书生,一身青衫破破烂烂,鼻青脸肿,被一个农家汉子搀扶着,脸色苍白,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哪个柳书生?”广真道人问道。   “道长不知道吗?这书生和一个道士,这两天都在市集与人测字。据说那位与他一同的道士,是个有道之人。有人拿了一秤金向他求测一字。他却分文没有独占,尽数送去了善济斋。功德无量啊。”   师子玄一字一秤金,转送善济斋之事,早就在清河郡中传开。张员外也略有所闻,大为赞赏。   广真道人听了心里一阵骂娘,比吃了苍蝇还恶心,嘴上却说道:“原来如此,此人是真道德士。贫道便时常告诫我这观中修士,信众敬奉的善财,必须用作善途,不可挪作他用,如此才是真清净,真道人。”   张员外连连点头称是。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了门前,广真道人喝道:“你们怎做出家人?哪有将信众拦阻在门外的?”   几个火工道士连忙喊道:“观主,放不得。这些人哪是来敬香的,分明是来捣乱的。”   广真道人声若惊雷,喝道:“胡说八道!我这道观,一不藏污纳垢,二不贪财聚色,谁会来捣乱?还不快快打开门来!”   几个火工道士听了,不再言语,打开了大门。   大门一开,呼啦一下,进来了好多人。   这些人中,有老有少,有朴实人,也有懒闲汉。不知怎的,都聚到了云来观。   广真道人突然放众人进来,有的一脸茫然,有的四处张望,还有人骂骂咧咧,嘴巴里不干不净。   广真道人心中冷笑,脸上却堆起笑容,走上前,一一作揖道:“众位居士。他们都是外来挂单的云游道人,在本观做一些杂活儿。见来了这么多人,以为是要闹事,就自作主张拦了门,是他们的不是,贫道替他们给诸位赔礼了。”   这道人,卖相本就不俗,嘴上说的又谦恭,似情真意切,反倒让这些与柳书生一同来讨要说法的乡亲们不好意思起来。   柳朴直见此道人装模作样,忍不住开口,有些中气不足的说道:“你这道人,收起那一套,休在这里装善扮良。我告诉你,你们暗地里做的那些勾当,我都一清二楚,与乡里乡亲都说了明白。今天不给一个说法,还了众乡亲被骗的钱,明日我便去官府擂鼓告状!”   原来,这柳书生,在家门前被人莫名其妙的痛揍了一顿,带着伤回到家,仔细静静想了想,哪还想不通自己是因为什么被人一顿好打。   这也是命中合该他有这一场死劫。   这书生,被人一顿打,痛在身上,怒在心上,越想越是生气,越想越觉憋屈。   身旁若是有师子玄在,也许还能开解他。但这书生独自一人,在这一贫如洗的小屋里,静悄悄,戚戚然,越想越是难受,越想越觉得应该去讨个说法。   柳书生只是草草的擦了擦身上血迹,就出了门,一路挨家挨户的敲了邻里的门。   这些邻居,都是普通的良善人家,一见柳朴直这惨状,都吓了一跳,问了一句:“柳书生这是怎么了?”   柳朴直心中有气,便将云来观贪污纳垢,与差役勾结,如何肆无忌惮收敛钱财的勾当说了。这其中,七分是真,三分是带上自己的臆测。总之说完,听者无不骇然,惊怒交加。   柳朴直心里委屈啊,就说了自己因为拆穿了这其中猫腻,就被人暗中报复,痛打了一顿。大家都是乡里乡亲,一听这穷书生被人欺负人了这样,都义愤填膺,说要去云来观讨个说法。   就这样,你传我,我传你,不一会,就聚集了许多人。   这其中,有的是要去替柳书生出头。有的则是要替自己讨说法。还有一些,纯粹是看热闹不怕事大。   总之,这一行人,心思各异,却因柳朴直,浩浩荡荡的杀到了云来观。   听了柳朴直的质问,广真道人惊讶道:“这书生,真冤枉贫道了。我一个出家人,一天一餐,过午不食,于吃食上用不了几粒粮食。除了开法会时换一身道袍,就是手中这拂尘还值些钱,那还是这位张居士看我没有趁手物,执意送我。这道观是方外地,内中人都是清净道人,要那么多黄白之物做甚?”   众人一看这道人,穿的是一身青黄道袍,只是普通面料,算不上上等,只比寻常人穿的好一些。而旁边的道童,往来的道士,穿的都是寻常道衣,身上连个宝贝物件也无,的确不像是贪财之士。   柳朴直冷冷说道:“你又不傻,当然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我且问你,香客敬香,为什么不让人在外面自己带香进来?”   广真道人道:“外面的香,不沾法性,敬之无用。无法通天不说,也是对仙神不敬。所以才有这个规定。”   柳朴直一愣,又道:“好。这算是个理由。那我再问你,这给神敬香,大家都是同样的愿心,为什么要弄个头香的由头?还比价买卖,愿心大小是用钱财比价吗?”   这时,张员外笑着插话道:“你这书生。你怎不知福果?这头香,便是第一柱礼敬神仙的通法香,会有最大的福果,得大运。你也求,我也求,大家都求,但香只有一柱,你说怎么办?”   张员外这一说,身旁的一个商贾也笑道:“这就跟做古董生意一样,大家都看重一个好物件,最后只有价高者得。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柳朴直气愤道:“胡说八道。这分明是歪理邪说,是敛财的手段,听你们这一讲,到人了理所当然了?”   那商贾皱眉道:“你这书生,没钱敬神就罢了。怎么别人施善金敬头香,你还挑起理来?你掏不起钱,还不让别人掏了?真是好没道理。”   柳朴直不知世情,总有这种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就是把真相说出来,人家也未必信服。   柳朴直难以置信。憋了好半天,又道:“好。你们自己愿意被骗,我也不说。这道人,我就问你,大家施的香油钱,你都怎么用去了?”   张员外禁不住皱眉道:“书生。你这就过了!众人发了心,敬了香钱,神仙心中都有数,你管这么多做什么?道长是有道之人,该怎么处置自有道理,还要向你禀告吗?”   又对众人说道:“你们说说,谁家做生意,会把银钱用度收支,跟外人一一细说?”   众人都有私心,一听也是这个道理,都不禁点点头。   广真道人见时机到了,便开口道:“这书生,你想知道这些钱财的去处,这也简单,不如随贫道进去,我仔细说与你听。”   又对众人作揖,说道:“天色晚了,道观也没有那么多客房让诸位留宿,还请大家早散了去,也免的走夜路,发生危险。”   这道人,四两拨千斤,打的一手好太极,轻描淡写的就将柳书生带来的麻烦化于无形。   见众人都萌生退意,柳朴直心中一阵冰冷,只觉一股怨气直从心底蹿出。   柳朴直猛的冲上前,尖声道:“那我这身伤,总不是假的吧!”   这书生,扑了上来,就要拽着广真道人分说。这道人,道袍被死死抓住,心中一阵厌烦,忍不住挥袖一挣!   柳朴直原本就浑身是伤,咳了血,一只胳膊被打断,正是外残内虚之时。被这道人用力一带,足下一个踉跄,不由自主的向前倾倒去。   正所谓:命来神鬼争相助,命去无常叩门来。   这书生,前倾倒地,正撞向一旁的张员外。张员外下意识抬手一挡,却忘了手中的小紫檀木匣。   这木匣,四方角,尖尖锐锐,这书生不偏不斜,正撞在上面!   这耳郭前,外眼角边,正是人的“死穴”。   柳朴直只觉脑中一阵剧痛,继而天旋地转,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可怜这书生,就此一命呜呼!      第四十五章闻噩耗,欲往幽冥寻真灵      柳书生倒地,便没了声音,动也不动一下。   张员外心一颤,手一哆嗦,这小紫檀木匣,脱手落在地上,那“三宝之一”的楠木如意,也摔了出来。   这木匣,尖角沾着血,触目惊心。   一时间,道观内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柳书生,柳书生!”柳朴直的邻居,是一个庄稼汉,姓乔,家中行七,认识的人都叫他乔七。   乔七一见柳朴直倒地不动,也是一愣,但很快回过神儿,上前唤了唤柳书生,见他没有反应,用手探了探鼻息。   这一探,这汉子猛的一哆嗦,抬头茫然道:“没气了,怎么能没气了?”   张员外一听没气了,腿一下子软了,瘫坐在地上,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死人了,柳书生死了!”   不知是谁,这一声吆喝,就像是往人群中劈了一道炸雷!   此时,便可见到众生诸相。   有的人,一听死了人,吓的浑身直冒凉气,深怕与自己牵扯上,不动声色,悄悄的溜出了道观。   有些人,好奇心重,虽不敢靠近死人,但还是远远围观,不时低声议论。   还有的人,生怕事闹的不大。蓦地叫了一声:“杀人了!柳书生被人杀了!不要走脱了凶手!”   这一喊,张员外心中一哆嗦,语无伦次叫道:“不是我。是他自己撞来的,哪个杀了他?”   人群里跳出来一个壮汉,一把抓住张员外,说道:“狡辩什么?大家都看到了,不是你是谁!”   张员外怎不认得这人是谁?   此人是清河郡有名的泼皮,浑名刘二,整日游手好闲,偷鸡摸狗,什么坏事都敢做。   张员外到底是经历过风浪的人,猛的喝道:“刘二,你作死么!这柳书生是自己失足摔死,与我何干!”   左手却脱下了一个玉镯子,不着生色的递到刘二泼皮手中。   刘二跟柳朴直非亲非故,这番跳出来,就是要闹事,好勒索些钱财。一看这张员外这么上道,立刻抽了手,眉开眼笑,叫道:“是,是,是我刚才没看清,这柳书生是自己摔死的!”   广真道人此时脸色也十分难看,暗道:“晦气!真个晦气!这个书生怎死不好,偏偏就死在了观里!”   只有那乔七是真忧心,怒道:“你们这些人,胡扯什么?或许柳书生还没死,只是闭过气!赶紧去找郎中啊!”   张员外眼睛猛的一亮,道:“对,对,找郎中,找郎中!”这张员外,此时想到的也不是请道长施法救人,而是想到了郎中。   那小道童连忙道:“这山里,哪有郎中!”   乔七急道:“那还费什么话,赶快走!”   此人一把抱起柳朴直,背在身上,就向外面奔去。   人这一走,众乡亲也只能跟着离开,只有那泼皮刘二,临走时大有深意的看了张员外和广真道人一眼。   张员外强忍着心里的恐惧,直到这些人都散了,才一把抓住广真道人的手,哀求道:“道长,我今日不是得了大善缘吗?怎地出了这等事?”   广真道人此时也是心烦意乱,但还是严肃道:“张员外,你先起来。事有非常,必有祸因。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那柳书生是死在你手中,现在还是想一想如何让你脱罪吧。”   这广真道人,三言两语就把自己从中摘了出去,只口不提柳书生是和他拉扯在先。   张员外此时是心慌意乱,连忙点头道:“正是,正是,还请道长救我!”   广真道点点头,说道:“张员外,今天你就不要回去了,在观中住上一宿再说。”   唤来了道童,说道:“童儿,你带张员外去客房休息,好生伺候。”   道童领了命,引着张员外就去了。   此时观中也再无外人,这道人,终于露出了真面目,跺脚大骂道:“这群贼吏,屁大点事办不好。只知道动粗生事,这回出了人命不是!”   撒泼似的痛骂了一阵,也不知都骂在了谁人身上。   好半天,这道人才收了骂,匆匆去了偏殿。   偏殿中,里面正有个中年道人,正在从功德箱里取出善款入账。   一见到广真道人进来,起身作揖道:“观主,你来了。刚才外面吵吵闹闹,发生了什么事?”   广真道人脸色青**:“是出了事,还是麻烦事,是祸事。”   当下就说了方才之事。   这中年道人,沉吟了片刻,说道:“观主,为今之计,是要立刻把这事了结,万万不能让祸水引到自己身上。”   广真道人道:“我怎么不知?只是那张员外也是老缘分,从来都不少孝敬钱,若不保他无事,日后谁还来这里敬香?”   中年道人想   了想,压低了声音道:“要保全张员外无事,那便不容易了,总得有人顶杠。”   广真道人发愁道:“虽是误杀,但怎说的清楚?哪个会愿意做替罪羊?况且有许多人在场,怎能堵住他们的嘴巴?”   中年道人道:“观主放心。这都是小事,我未来观中的时候,干的就是狱卒。这里面的弯弯道道,那些差役比谁都清楚。只要使够了钱,找个顶罪的人,易如反掌。”   广真道人大喜道:“如此大善。这事就交给师弟你了,只要能事人,观里的钱财,随你支取。”   中年道人连忙道:“是,定会替观主办好此事。”   这中年道人,取来一个百宝囊,别在腰间,便出观去了。   此先不表。就说那师子玄坐着青牛,一路追风赶月,到了云来山,终究是晚了一步。   师子玄一见柳朴直被乔七背在背上,心道不好,连忙拦下他,说道:“乔兄弟,柳书生这是怎么了?”   乔七与柳书生是邻居,这些日子也与师子玄熟识,一见到师子玄,顿时流泪道:“道长,你是有道高人,快救救柳书生吧!”   师子玄心中狂跳,颤声道:“你将他放下来让我看看。”   乔七连忙将柳朴直放下。   师子玄运法力与目中,一观柳朴直。只见这柳书生身上,气无进出,脸色发白,真灵早就被业力牵引,入了幽冥府。正是死的不能再死。   师子玄脸色狂变,又是茫然又是不解,喃喃自语道:“死了?怎会死了?我缘中护法,怎么可能死了?难道缘法不在此世?”   关己则乱,师子玄也失了分寸。   缘法相结,不是说再轮转一世依旧可行。这其中复杂变化,扑朔迷离,就是高真圣贤,都未必能够勘破。   就在这时,那青牛突然用嘴咬着柳朴直的尸体,呜呜叫着。   旁人看在眼中,也是一阵心酸,暗道:“柳书生父母双亡,只有这头牛与他相依为命,哪想到却是老牛送了这黑发人。”   这青牛一叫,却将心神打乱的师子玄唤回了神。   师子玄一看柳朴直,暗暗咬牙道:“不管这书生是不是与我有缘护法。却也是因为我的缘故,惹了麻烦,遭了死劫,我怎能见死不救?不如去幽冥府一趟,看看能不能将他真灵寻回!”   一念至此,师子玄对乔七说道:“乔家兄弟,我问你一句,你知不知道哪里有僻静没人打扰的地方?”   乔七想了想,还真有这么一个去处,正要说话,却被师子玄拦住,说道:“莫要说出口,随我来!”   师子玄抱起柳朴直的尸身,背在背上,又让青牛驮着乔七,施了驱风术,离了山道。   众乡亲不知这道人是要做什么,有心想追去看看,哪知这道人和青牛看着走的不快,却怎么也追不上,不多时,就消失在了众人眼中。   无奈之下,众人只能各回了家,只有那泼皮刘二紧紧追在身后。   “这道人,神神秘秘,定有古怪。”这泼皮,平日好吃懒做,是个闲汉,这时倒是勤快了起来。   坐在青牛背上,乔七就觉得这一人一牛,行的飞快,旁边林景飞速倒退。   “这位道长,果然是有道之人,或许真能将柳书生的命救回来。”乔七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忽听师子玄道:“乔家兄弟,且说是哪个地方?”   乔七连忙说道:“向东行,上了山去,有个小屋,是冬天猎人进山捕猎的居所,这个时节,绝对没有人去。”   师子玄听了,直上了山去。   到了半山腰,果然有个木屋,进了去,里面尽是灰尘,显然很久无人居住。   师子玄将柳朴直的尸身在地上放好,对乔七说道:“乔家兄弟,我也不说谎瞒你。这柳书生已经身死,真灵被业力牵引,已入了幽冥府中。但真灵一去,也只是一世完了,命数只是暂消,却未断灭。我却有一秘法,名为七星回影阵,可以将他命数再续三天。”   乔七一听,又是佩服又是欢喜道:“道长有如此大能,柳书生真是好福气!”   谁知师子玄摇摇头,说道:“哪能这么容易。这只是留了一线生机,让他还有还阳的机会。我还要过阴入幽冥一趟,寻他真灵回来。”   “乔家兄弟,这件事还要请你帮忙。”   乔七连忙道:“道长吩咐就是,我一定办妥。”   “好!请你下山去郡县买七盏灯,款式每一样都不要相同。再去一个家中供奉神仙佛菩萨尊像的人家,求来那香炉,连带里面的香灰,一并带来。”   乔七认真记下,又在口中重复了三遍,确认没记错,立刻下了山去。   等乔七离开,师子玄才从身上取出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玉珠,掰开了柳朴直的嘴,将玉珠放入,让他含在口中。      第四十六章奉请四方护法正神      “当日出山门时,幸亏向黄蛇仙讨要了这枚定颜珠,不然三天之内,柳朴直的肉身只怕受不了地气侵袭。”   师子玄用定颜珠定住柳朴直皮囊表象,总算暂松了一口气。   当日三坛法会时,一众小仙有力的出力,有宝的献宝,还真有一些好东西。   虽然对众仙家来说不算什么,但在人间都是传世之宝。   当时师子玄看着好玩有趣,就留下了三样,一颗是定颜珠,一个是缠金绳,还有小羊脂玉净瓶。前两个都是俗宝,后一个可是好东西,可以温风化雨,自人间甘霖。   这三物日后还有用处,此先不必说。   夜静时分,乔七才推门进来,背上一个布包,怀里还有一个用红布蒙着的物件,正是师子玄提到的香炉。   这乔家郎,一身大汗,也不叫声累,将东西轻轻放下,说道:“道长,你看一看,是不是这些东西?如果还要别的,我再去买来。”   师子玄检查了一番,有些惊讶道:“好,好,比我想象中的要好。乔家兄弟,你回郡县的时候,店家都收摊了吧,你怎么弄到的?这个时候都关了城门,你怎么出来的?”   乔七挠挠头,嘿声道:“说来也巧,我有个连襟,做的就是灯具生意,我去赊了七盏来。这香炉是和隔壁门的茶婆婆借来的。她是个老寡妇,就一个老儿子伺候,平日吃斋念佛,香炉据说还是一个老古物。至于出城……”   乔七有些得意说道:“这城墙可挡不住俺。”   蛇有蛇路,鼠有鼠道。   乔七平常看着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老实庄稼汉,但关键时候,谁知他不会有大用处?   这也是柳书生命不该绝,命中有这么一个贵人。   平日柳书生对这乔七,也无恩义,只是偶尔帮他写几封家书。   这乔七,记得恩情,这柳书生出了事,真助上力的,却只有他一人。   正是:亲朋好友家中客,未必命里真贵人。他年登高扶摇木,许是门前乞丐儿。   师子玄略有所感,暗赞一声,说道:“乔家兄弟,我现在要跟你说的话很重要,你仔细听来,每一字每一句话都要记得!”   乔七一听,也严肃起来,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道长你说,我一定牢记。”   “我要施术,魂识过阴寻灵。肉身暂时无人看管,受不得惊扰,不然就会立刻还阳。而阵术一起,我会点亮七星灯,以续柳书生的命,在这期间,你一定要守在外面,万万不要让任何人进来。不然灯芯火一灭,我就是有真仙之能,也救不回他的命了。”   乔七一听,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道长放心,这事就交给我了。我一定不会放任何人进来。”   “我自然信你。”   师子玄又交代了一些事宜,就让乔七出去了。   师子玄正要施法,那头青牛忽然开口道:“道长,我那时曾听道士讲过,过幽冥府,若非业力牵引,想要自去,只怕要有鬼灵引路,道长如何去?”   师子玄一听,也皱起了眉,说道:“你提醒的也是。去往幽冥府,虚下阴魂之地,没人指引,还真不好去。”   师子玄正在思索时,这青牛说道:“道长不必担心,我这双眼睛,能观通阴阳世界,道长就用我这双眼睛指路吧。”   师子玄大惊失色道:“你竟然修有这般神通?”   一眼观通界。不受迷障所阻。这是一种眼神通。这青牛竟是天生异目,有这般奇能。   师子玄断然摇头道:“不行。这岂不是至你伤残?到时候就算柳书生救回来,你这双眼睛也废掉了。你毕竟不是骨络灵通,知晓分身变化的真人,使不得。无需你的双眼指路,我也能去那幽冥府。”   青牛呜呜了两声,情真意切道:“幽冥府无边无际,寻找主人真灵,犹如大海捞针,时间不等人啊!主人救我性命,我又何惜一双眼睛?目中的眼睛没了,心里的眼睛还在。道长,还请你人全我的报恩之心。”   师子玄眼中一酸,喃喃说道:“柳书生,你何德何能,何德何能……”   这青牛,流淌下最后一滴目中泪,抬起蹄子在眼前一拍。   啪嗒!   两颗牛眼珠带着血丝,落下了地来。   青牛自戮了双目,又说道:“道长,幽冥世界不比阳世,一入其中,就会被业力牵引,危险重重。道长且割去我身上的皮,裹在身上,可保阴神无忧。”   师子玄摇摇头,说道:“这便不用,我这身道袍,是赤元阳明衣,能自由进出阴阳,你不用担心。”   青牛一听,这才放下心来。   一切准备妥当,师子玄也不敢再耽搁,对青牛说道:“一会我要请来四方护法正神。以免过阴时有孤魂野鬼来觊觎柳朴直的肉身。你不易在这里看守,就和乔家兄弟一同去外面吧。”   青牛点点头,说道:“我明白。道长一路小心。主人就拜托你了。”   师子玄叹息一声,对着青牛连连三拜,赞其恩义之心。   这青牛,两步一回头,慢慢出了门去。   外面,乔七一见这青牛,两眼空空,血泪流下,忍不住“啊”的叫了一声,惊讶的想要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   青牛循着声,也不开口,只是跪倒在地上,给乔家郎磕了头,谢他及时送来了柳朴直的尸体,使他多了一线生机。   乔七哪见过这般通人性的畜生,心中虽有几分怕,但还是吃惊居多,不由啧啧称奇。   屋内,师子玄摆了七星灯,环着柳朴直尸身放好。   自己盘坐在地,起了香,手掐法觉,念动请神真诀:“清微洞洞天,指月玄光洞真修玄子,奉请四方护法正神降凡。一唤西方宝船紫光神;二唤东方虚空宝月神;三唤南方鬼面千眼通真大圣。四唤北方青华净光明王树神。寻声引路,寻香通法……”   师子玄请神降临,魂识跳出壳中,就见缕缕清香之中,于四方生出影相,四方护法正神循香而来。   一尊神,乘坐宝船,紫光明通,照耀法途,自西边来。   一尊神,踩月轮,乘香云,周身宝月光照无垢身,自东边来。   一尊神,变幻十种身,持十宝,青面獠牙,自南方来。   一尊神,手持青华宝树,通身明亮光,自北方来。   师子玄见四方护法正神落位,连忙化形作揖道:“见过诸位神灵。”   这四神,同时见礼,说道:“见过玄光洞小祖。”   师子玄惊讶道:“你们认得我?”   那西方宝船紫光神说道:“祖师**,我等虽无缘去飞来峰听讲,在法界却也能一眼观通,见过小祖。”   师子玄暗道:“原来如此。难怪这四位来的这么痛快。”   若是寻常修行人,唤神名,请神降,最多请来的是分身变化,哪像师子玄这样,直接将护法正神从法界虚空请落下来。   师子玄笑道:“既然四位神灵亲至,我就放心了。我要去幽冥府中走一趟,救人一命,还请你们护持此地,勿要让孤魂野鬼,游魂阴神偷走了肉壳。”   北方青华净光王树神说道:“小祖自去就是,有我们在这里,哪个鬼灵敢靠过来?只是这色界人事,我等插手不得。还请小祖做好万全准备。”   师子玄点点头,作揖道:“此事我知晓,那就麻烦四位神灵了。”   四方神连忙还礼,说道:“不敢,不敢。”   四方护法正神各自归位,师子玄引法香,点燃了七盏星灯。   只见火星一点,呼啦一下,七星灯芯熊熊燃起,火光交融,柳朴直的肉身上也映出了三色微光。   这是人身三盏命灯,缺一不可。柳书生如今真灵已走,命灯早已熄灭。如今绽光依旧,却是师子玄施了七星回影阵,暂续了他的命数。   静等子时一到,天地阴阳轮转之时,师子玄运转法力,神胎一动而出,身披赤元阳明衣,手持祖师亲传紫竹杖,留下个假壳,敲开了虚下幽冥路,纵身跃了进去。   此时,山脚下,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上了山去。   月光一照,露出这人的侧脸,不是那泼皮刘二还能有谁?   这泼皮刘二,一路跟着师子玄和乔七行来,半路上却被甩掉了。刘二又是恼火又是无奈。寻了半天不得,只能回了郡城。   哪知在路上,正见到乔七背着一个包,抱着一个红布盖着的物件,急匆匆,神晃晃,又出了城去。   这刘二好奇心难耐,暗道:“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在这里被我撞见。这乔家郎,跟那道人神神秘秘,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弄走那死人尸体,难道还能招魂来不人?”   这泼皮,想也不想,就跟了去。   远远的跟在乔七的后面,到了半山腰,见乔家郎进来一个木屋。这泼皮暗道:“原来是藏在这里呀,难怪如此难找。”   寻了个隐蔽处藏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就见乔七从木屋里出来,也不离开,就靠在门前,打起了瞌睡。而一旁,还有个老牛直勾勾的盯着木屋。   这刘二,看了看,见四下并无他人,就现了身,刚一走近,就惊动了乔七。   “是谁!”   乔七猛地喝了一声。   “乔家郎,是我,南街的刘二。这大晚上的,你不回家,在这里做什么?”   刘二边说边探头往屋里看,就要推门进去。   乔七急了,一下就窜了起来挡在门口,冷冷的对刘二说道:“你管这么多做什么?柳书生死了,道长要给他做法事。不能让人打扰,你快快走开吧。”   刘二哪会信这个,嬉皮笑脸道:“乔家郎,谁家死人当天就请人做法事?莫不是你们从这柳书生身上找了宝贝,要坐地分赃?”   这泼皮,越想越有可能,这柳书生一个字卖了一秤金子,哪知会不会还有别的宝贝藏着?   说着,就要进去。   乔七哪里能让?猛的抓着这泼皮的脖领子,恶狠狠道:“给我滚走!不然别怪我用拳头招呼你!”   这个泼皮虽然打架如同吃饭,常欺负老实人,但哪是这庄稼汉的对手。   连忙用手挡着脸,喊道:“莫打,莫打!我走,我走就是。”   乔七松开手,冷冷警告道:“再敢来,定然不饶。”   刘二连连应声,却是十步一回头,不甘不愿的下了山。      第四十七章返照虚空,一念神游幽冥府      也说师子玄,用紫竹杖虚空一点,裂开一道缝隙。   师子玄纵身越入其中,只感眼前无尽黑暗,无声无觉,无色无相。   这世界中,空空玄玄,无感无知,甚至是在这一瞬间,师子玄看到了自己一生所见。自降生在大浮离世界开始,入清微洞天学道,复出于飞来山一入红尘,犹如大梦回影,一瞬间见一世经历。   只是不知为何,此世间之前的经历,却是一片空白。   这就是出离阳世,又不入幽冥,完完全全是真灵所见,返照真灵映现。出不去,入不得。   这是师子玄第一次施法返照真灵。   这与出阴神,化阳神分身,还不相同。是自离**二界,欲脱五行却不得。上行法界不能,下入他化诸千世界不能。上,上不去,下,下不来。   若是寻常修行人,没有高人护持,敢这么做,那纯粹就是找死。寻不着出路,又无人接引,就茫茫于虚空中,不生不死,无知无觉,终究会化与虚空粉尘。   但师子玄身上的赤阳元明衣,可以自由沟通阴阳两界。   如何说沟通?   打个比方,就是说青羊道宫的妙行真人,已经拥有观通法界,自由行走的大神通。以他们的阳神化身,入幽冥府中十分容易。为了日后门下弟子能够入幽冥观阴世景,晓因果变化,所以和阴世的接引司定下了约定,必要时可以接引自家弟子,无需业力牵引。   妙行真人为什么有这么大的神通?   那就在“观通”二字当中。   何为观通?   心见诸仙,诸佛,诸神,诸天人,诸鬼灵,诸世界有情众生。与生通,与灵通,与香通,与神通,与法通,与心通。   自身欲见,就可见众生所见。一念落,就是一个化身至所见之处。便是这般自在无碍,妙行无阻。   君不见世间神像,有人焚香祷告,虔诚祈求,便是一念与香通,一香与神通,神通与仙神佛菩萨又自通无碍。应你所求,就会寻香而来。   所以善民信众去道观寺院敬香,为何要敬?神佛是不是缺你那一柱香?当然不缺。而是香可通神,上达圣贤。   若是修到了“观通”境界的修行人,自可不必焚香。一念有感,万事尽通。   师子玄这件道袍,上面就有某一位妙行真人留下的灵引,自然就有幽冥府接引司中人前来接引。   当然,等师子玄修至大人真人,晓得阳神变化,就不用这么麻烦,就算没有人来接引,一样可以寻道“出路”。   在无名无觉的返照虚空之中,师子玄突然感到有人在心底问道:“你欲去往何处”   为什么要问“你欲去往何处”呢?   这**二界并非独一,亦如星辰沙数不可计算。师子玄所处世界,名为大浮离世界,这无尽虚空之中,还有许许多多数不清的世界。   彼此之间,相距无计,非凡人可及,却又近在咫尺,由心一念就可到达。但真灵在这其中,若不识路途,在茫茫诸千世界之中,根本不知何去何从。   这时,师子玄取出了青牛的两颗牛眼。往虚空中一照,就见牛眼之中,闪出一条青光,四方闪耀,搜寻柳朴直的真灵。   不过一刹那间,牛眼之中照出一方世界,幽幽昏暗,瞧不分明。   师子玄有所感,便以心念道:“去往幽冥阴光世界。”   师子玄一念,就感到自己被一股无边巨力牵扯,不由自主,就去往了另一个世界。   这在师子玄魂识之中的照见,是一无所知的。   整个过程,不是声闻感触能够形容,而是纯粹虚幻,却又真实不虚。   等师子玄恢复感识,已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这世界,亮晃晃,清新如画。   天上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只有十足光华。一见四周,芳花异草,绿水潺潺,前面还有个凉亭,坐落在青山绿水之中。   师子玄啧啧称奇,暗道:“这里就是幽冥府,地藏王菩萨大发愿心,以无上佛果所演化的世界?怎么不像传说中的那般可怖,倒与清微洞天没什么分别。”   师子玄正四处张望,就见凉亭里走出来一个人,身穿帝服,相貌英伟,气度不凡,一见到师子玄,拱手道:“见过道友。”   师子玄连忙道:“见过了。不知道友尊号。”   这人道:“尊号不必说。道友唤我一声王仙君就是。”   “王仙君你好,我初来此地,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师子玄问道。   这仙君说道:“此地是考善司,是考核校验有情众生一世功果之地。”   顿了顿,此仙君好奇道:“道友,我看你身有异宝,又福缘深厚,怎么会来这里?就算是毁了鼎炉,真灵只怕也不会被业力牵扯而来,这是怎么回事?”   师子玄苦笑道:“不是肉身鼎炉被毁,而是另有原因。”   当下,师子玄就将他入幽冥府来寻柳朴直真灵之事一一道来。   王仙君一听,不由皱了皱眉,说道:“气数一尽,寿尽归天,这是因果律令,怎能更改?”   师子玄道:“那书生并非善终,而且我也算过他的命数,不该此时身死,应是另有外因。”   王仙君说道:“若是如此,或许还有还阳的可能。道友你且随我来,去生死簿中查过便知。”   王仙君引着师子玄进了凉亭。   这凉亭,远远看着不大,但一走进去,师子玄就知道什么是仙家手段。   你道如何?   这考善司,两边挂着匾,左面写着“引真灵入亭审善”,右边写着“算福禄随愿往生。”   一进其中,这凉亭内又是另外一个世界,四方无边,随你意念延展。你当他是无尽星空,它便没有边际,你当他是陋室蜗居,他就只能容你一身。   这内中,也不见其他人,除了王仙君,还有四人,分别是马仙君,陈仙君,刘仙君,赭仙君。   师子玄与四人一一见礼,却颇为好奇道:“几位仙君,为什么这里面就见你们五人,怎不见来这里考善的善人?难道现在恶人就这般多吗?”   五位仙君一听,不由都哈哈大笑起来。   师子玄正奇怪,却听那马仙君说道:“道友,你有所不知。你面前见的是我,却也不是我。”   这仙君,说话古古怪怪,若换了旁人,定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仙家交流,自不必你一言,我一语,非要用嘴说的分明,直接用了一种声闻神通,向师子玄展示这其中奥妙。   原来,来到这里的每一个人,见的都是这五位仙君。但每个人眼中,所见的仙君又不相同。   师子玄是玄门中人,在这幽冥府中,见的就是五位仙君,去的也是福德考善司。   若是罪业深重,恶根大于善根之人,进了幽冥府,见的就不是几位仙君,而是黑白无常,见你也不是和和气气,而是勾魂索先扣上,一路拉去阎君面前审恶再说。   师子玄恍然大悟,不由啧啧称奇道:“这幽冥府,好生厉害,竟然是由人心善恶根脉自我演化,真是神奇。”   五位仙君见他一点就透,都不由暗暗赞叹,那马仙君笑道:“道友,你稍等,等我去看过生死簿。”   师子玄连忙作揖谢过。   过了一会,马仙君捧着一个黑白相间的册子,随手翻阅,只扫了一眼,便念道:“柳智,癸卯年子时三刻,于大浮离世界落土,福得三斗,寿得四十有二,禄有三元。于此时小善二十八行,大善四行。小恶十八行,大恶未做……咦?此人命数还在,还有还阳机会。”   师子玄一听,不由大喜道:“大善。多谢几位仙君。还请告知这书生真灵现在何处?”   马仙君说道:“这个简单,待我查看一番。”   马仙君翻过生死簿看来,忽地眉头皱了起来。   师子玄感到不对劲,问道:“仙君,有什么问题吗?”   马仙君说道:“奇怪,此人真灵并未入阴司,不知去往了何处。”   “不可能。一入幽冥府,哪会不来阴司受审?”   赭仙君连连摇头道。   师子玄也说道:“会不会是生死簿上记错了?”   马仙君摇头道:“生死簿非是人录,而是因果自人,怎么会出错?”   “那就怪了。”一旁陈仙君和刘仙君两人也纳闷不解。   只有王仙君沉思了片刻,忽地笑道:“你们也不用瞎猜了,这幽冥府中,除了我们,还有谁人能接引真灵,不经过生死簿?”   四位仙君恍然大悟,师子玄也明白过来,在这幽冥世界之中,自然只有地藏王菩萨有这个能耐。   这幽冥世界,整个世界都是菩萨大愿心,以无上佛果所演化,接引走柳朴直的真灵,自然是轻而易举。   “菩萨为什么要接引走柳朴直的真灵?”师子玄十分不解问道。   王仙君说道:“想来菩萨自有因由。玄子道友,不知你这就回阳世去,还是再游览一番?”   师子玄没带回柳书生的真灵,怎能就这么走了,便说道:“既然来了幽冥府,怎能不拜见菩萨。还请仙君引路,带我去见一见菩萨。”   王仙君点点头,说道:“这也容易,菩萨就在九华山道场中清修。我带你去就是。不过菩萨见不见你,我却不敢保证,还要看你机缘。”   师子玄连忙谢道:“那就多谢仙君了。”   王仙君连连摆手,引着师子玄就出了赏善司。(小师子作揖:幽冥府三日游现在开始报名,门票只要三张推荐票,对,你没看错,只要三张,不打折哦~~~亲们,还等什么,踊跃报名吧~~)      第四十八章人心即地狱,谁悲众生苦?      出了赏善司,王仙君引着师子玄往外走去。   起了云,驾了雾,一路行来。不多时,就路过一条江河,不知从何而来,流淌去何处。水色赤红泛黄,其中却光明如镜。   “仙君,这是什么地方?”师子玄突然问道。   “这是阴光镜。众生真灵受业力牵引而来,与此中返照一世善果恶果,一切都在其中,清清白白,真实不虚。”   王仙君说道:“这阴光镜,也有人叫它忘川河,于此中踏过的人,会洗去一世的魂识记忆,返归真灵种子,只有修行人到了一定境界,能知本来面目,才可保神识不灭。”   就在这时,恰好有两个真灵被业力牵引而来。直落在忘川河上,滚落进去,就不知所踪。   师子玄问道:“仙君,真灵入了幽冥府,不应是先去审善判恶吗?怎会直接进了阴光镜中?”   王仙君说道:“善恶非人判,非神判,非仙佛判。唯在真灵之中照见,自见自知。”   王仙君这是什么意思?   简单的说,就是真灵一入忘川河,所见善恶功果,都会在这忘川之中映现,有的人进来,见到的幽冥府,是鬼气森森,血污四方。捉拿押解的是黑白无常,判罪的是黑面判官,落印的是阎罗天子。   有的人,进了此中,恭请而来的就是仙君,定了福禄寿,再问你一声,是愿去天街享福,还是留在幽冥阴街静修,还是随愿往生,去往其他世界。   每个人所见所闻,都各不相同。   就在这时,那两个真灵种子从忘川河中滚出,化人了两个男人。   只听年纪较长的人惊讶道:“张屠户,你也在啊。我们这是到了哪里?”   旁边的张屠户叫了一声:“丁先生,原来是你啊。快快救我性命,这里太可怕了,有小鬼拿叉叉我,说要带我去见阎王……哎呀,这水里怎么都是恶鬼,还要抓了我去分食!”   这丁先生一脸茫然道:“张屠户,你说的是什么话?哪有什么鬼怪阎王?我好好的在家里睡个觉,不知怎的,就来了这里。刚才有个穿青袍的人对我说,他是本地的土地神,尚缺一个掌簿官,问我要不要去做。你没见到吗?”   张屠户却在那惨叫道:“救命,救命……这里有鸡鸭在啄我的头,还有牛羊要吃我的肉。先生救命啊……”   丁先生越听越是茫然。   师子玄在一旁看着,哪里有什么张屠夫,丁先生。只不过是两个真灵种子,一个绽放清澈耗光,一个绽放暗浊耗光,也无他们口中的奇景。   “幽冥府中所见,唯心所照,业力所化。善根者见之是天堂,恶根者见之即是地狱。”   王仙君看出师子玄的疑惑,主动解释了一声,大手一挥,说道:“道友且看来。”   仙君施法,让师子玄暂时拥有了观通阴阳世界的能力。   师子玄定目一看,这张屠户和丁先生两人,彼此说的都没错。   那张先生,身在一个神祠之中,内中是金碧辉煌,玉宫圣景,身旁坐着的正是一个穿着青袍,头戴玉冠,捧着玉印的土地神祇,笑呵呵的在一旁,恭请他去做地官。   而那张屠夫,情况就大为可怖。所立之地,四周幽暗昏明,到处都是鲜血碎肉,白骨残肢。这屠户身边,跟着两个持叉小鬼,吆五喝六,叉着他就往前走。   一旁还有无数鸡鸭,飞上他的头,就是一顿猛啄,真啄个鲜血直流,脑浆飞溅。还有牛羊猪狗从血池里钻出,撕咬四肢,任由这张屠夫如何挣扎,都是无用,想要往后退,忘川河里又生出许多恶鬼,向他扑来。   师子玄匪夷所思道:“那张先生还好说,是善行得善福,可这张屠夫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所见如此可怖?这么多的恶鬼在这里撕扯阴魂,地藏王菩萨也不管吗?”   王仙君说道:“道友,你可知地藏王菩萨的宏愿?”   “地狱不空,誓不人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师子玄说道:“菩萨此愿,世人皆知,是无量功德,我怎不知?”   王仙君又道:“道友既知。那可知何为地狱?”   师子玄想了想,说道:“人心即地狱。”   王仙君点点头,说道:“没错。真灵种中明因果,返照虚空见真性。人心即是地狱。你看这张屠夫,所见为何累累白骨,为何血流人河,为何有鸡鸭牛羊,争相食他?   因为在阳世时,他日宰杀这些牲畜,一刀下去,鲜血落地,就是送走了一个真灵。这真灵离开时,怎能无怨?识神是见不到,元神真灵却看的分明,一旦命尽归天入虚空,全部都要返照出来。”   师子玄一想,这张屠夫一世下来,是要宰杀多少鸡鸭牛羊猪狗,所有受他一刀的生灵怨恨,都要被他自己的元神真灵所观。一朝命尽归天,所有这一切都要他返照出来。   他杀害鸡鸭牛羊猪狗时割了多少刀,就要在元神中受还多少刀,这是多么可怕?   王仙君叹息了一声,说道:“世人都畏惧地狱,却也有人说地狱信之有,不信则无,这与信与不信有何关系?一切都在自己心中观照,离开阳世时返照再现,哪由得你自己?   地狱不空,誓不人佛。地藏王菩萨要超度的不是幽冥世界中的地狱,而是真灵种中的地狱,众生心中的地狱。消业还善,重得清清白白身,离苦得乐。”   王仙君说道:“菩萨早在无量不可计劫前,就已人佛,却为普渡众生,依旧现菩萨身,以佛位功果演化了这幽冥阴光世界,可以让众生死后,得有机缘入此中受罪消业,再修善根。如此,才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即是入众生心中之地狱,非是幽冥府中之地狱。”   师子玄虽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位菩萨的大愿,但却是第一次深深切切明白了菩萨的大慈悲心,无量功德,不由合什在胸,虔诚礼赞一声:“菩萨大愿,大行,功德无量,应被众生赞颂。礼赞大愿地藏王菩萨。”   王仙君呵呵笑了一声,说道:“如地藏王菩萨这般大慈悲,大愿心的仙家佛菩萨,也有许多,地狱非是一处,幽冥府也非唯一,比如阎浮提世界之中的东岳盘古大帝,也用真仙果位演化阴世。只是随缘引渡,并无不同。”   师子玄颇为好奇道:“仙君,若是真灵归入虚空,无人接引,也无机缘入幽冥府,会去哪里?”   王仙君说道:“上行法界而不得,下入幽冥进不来。是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或是于不生不灭虚空之中自承自受无尽地狱恶苦,永无解脱。或是归于阳世,做个孤魂野鬼,无神识,无所感,无所觉,永无归期。”   师子玄听的毛骨悚然,与之相比,能在幽冥府中受那有期的罪罚,还有个念想盼头,真要是那孤魂野鬼,无人引渡,还真不如一朝泯灭于虚空,人那飞灰,一了百了。   这也是为什么,在阳世行走的有道之士,得道高僧,施法念咒,超度恶鬼亡魂,会有那么大的功德。   两人边走边说,就见一城。   这城中,便是:阴街大道与车马,人来人往不停息。漫步此中心恍惚,错把阴世做阳间。   师子玄怔怔的看着此中,一城挨着一城,内中街道四通八达,房屋参差不齐,错落有致,有琼宫,有庙宇,有院舍,也有瓦砾楼屋。   这城中人,有行商的,有跑马的,有打柴的,有捕鱼的,有缝针布线过活,也有挑担吆卖,等等。但凡阳世所有,此中一样也不缺。   师子玄问道:“仙君,这幽冥府阴街,似乎和阳间并没有什么不同。这城里的人又都是什么人?为何不去轮转?”   王仙君说道:“这些都是善根深种之人,还有一些是去地狱消了一身恶业,又不愿轮转往生的人。都在此中生活。这些人,多数是累世积有阴德,却无功德。又不愿再受轮回之苦,就在这幽冥世界里生活。”   师子玄奇道:“这样也行?”   师子玄暗自纳闷,如果这样,那些并无意愿修行的人岂不是得了便宜?阳世中许多外道之士,朝思暮想,祈道长生,寻那鼎炉不坏之法,却求而不得。能在这幽冥府中进而不出,又与阳世无异,岂不是一种另类的“长生”?   王仙君怎不知师子玄疑惑什么,便笑着解释道:“道友,你有所不知,在阴街之中生活虽然不会再受轮转之苦,但这也是要消去阴德的。只图享受,不去行善,只等阴德一尽,一样要去往生来过。”   师子玄恍然大悟,笑道:“原来如此。”   进了城,城门上挂个匾,上面写的阴世文字,师子玄并不认得,但观意来看,应是按阳世地域划分,此城应唤“丰都城”。   路过城门,也无人看守,两人进了阴街,没行多远,突然身后有人喊了一声:“王掌簿,找了你许久,终于见着了。”   师子玄回头一看,就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子,驼着背,瞎了一只眼睛,笑呵呵走了过来。   更加奇怪的是,师子玄看到这王仙君身上一抖,化出个仙官儿出来,头上戴乌纱,腰间挂个铁笔,左手捧个簿子,右手空空,足下促云生霭,笑眯眯的迎了上去。   有趣的是,这老婆子好像根本看不见师子玄和王仙君,低眉顺眼,笑着走到了仙官前,开口道:“王掌簿,又来叨扰了,我在阳世结了个善缘,那人却寿短命浅。想施些禄钱,买些寿命回去。”   师子玄在一旁听着,只觉匪夷所思。   这阳世人的寿命,难道还能用钱财来买卖不人?      第四十九章王仙君三说福禄寿      仙官儿听这老婆子求买寿命,眯起眼睛说道:“好说,好说。不知你带来禄钱几何?”   老婆子说道:“久不来地府,不知如今一元能换寿几年?”   仙官儿说道:“一元换寿三年,最多不逾九年。”   老婆子说道:“还好,还好。我带了四元禄钱,那就换来九年吧。”说着,就从身上掏出来一叠银钱放在手中,仔细一看,这不就是阳世人祭祀死人烧的纸钱银宝吗?   仙官惊讶道:“你这善缘人是谁?怎地这么多禄钱?难道在阳世是个做官的?还是个有钱的富家翁?”   老婆子说道:“是个戴帽的(即做官)。”   仙官儿又说道:“即是做官的,他又是否是贪官恋位?若是,请你回去,让他过足官瘾。若不是,留下钱,回去让他再享些年岁清寿。”   老婆子脸上闪过了一丝犹豫,但还是说道:“我都与他说了,但我那善缘人说,只要些寿命。官帽虽然戴着舒服,但也要活着才能享受,死了可就一了百了。”   仙官儿一指她,笑道:“你这人,凭地胡言乱语,在本官面前还说什么唬弄话?福禄双全,阳世做不了官,来地府不一样做官?我看你是没有对你那善缘人说清楚。”   老婆子一听,连忙说道:“说清楚了,怎么说不清楚?只是他半信半疑,并不全听我的,只听能买寿,就让我过阴买来,死后的事,他可不管。”   仙官皱眉道:“既然如此,你说你那善缘人生辰八字来。”   老婆子连忙报上来。   仙官儿一翻手中簿子,查看过后,说道:“此人阳寿六十有二,如今五十有六,还有六年阳寿。福有六斗,禄得四元。”   老婆子眉开眼笑道:“王掌簿,那就舍去三元禄,换来九年寿,留下一元,也让他再当两年官吧。”   仙官儿说道:“可惜。可惜了。若不换去,死后来幽冥府,或许还能当个接引官儿。真要换去?”   老婆子连忙道:“换得,换得。”   仙官儿点点头,取出腰间铁笔,在簿子上一涂一改,说道:“好了。如今阳寿七十有一,福不增减,禄得一元。且回去告诉你那善缘人,让他在余下寿命中,多行善,少作恶,积些阴德,不然余下年岁,恐怕会多灾多难,未必会得善终。”   老婆子连连点头道:“我省得,我省得。”   这老婆子,事情办完,心满意足的走了。   师子玄一看,这老婆子身上,盘着一条白蟒,带着这个老婆子就出了幽冥府。   师子玄惊讶道:“这人看着不过是一个凡人。竟然也能过阴?”   想了想,恍然道:“应该是她身上的护法送她前来。只是看起来并非是上方仙,应该是个地仙,道行不够,还要借助此人修行。”   王仙君点头说道:“道友所见不差。阳世之中不乏这种修行人。替人过阴解事,买换阳寿,舍禄消业,也积功德,算是一种鬼修。”   师子玄惊讶道:“还有这种修行人?”   王仙君点点头,说道:“有的。这些人,大多都是根脉深厚,早年得道,有大果位,起码都是超脱了欲界,上拔色界之人。但是因为不守清净,大造恶果,积了业力,消了自身福报,就被打落下来。   但他们毕竟曾是修行人,还有重修善根的机会。但在阳间却大多贫穷困苦,受累世贫穷,病灾折磨。”   天人罗汉,天仙福神也有因过错被打落凡世的,师子玄也听赤龙女说过,当时还不怎么相信,现在听王仙君说来,恐怕还真有此事。   师子玄突然好奇的问道:“仙君,为何这种鬼修替人过阴买换阳寿,还算是得了功德?这阳寿也能随意买卖吗?”   王仙君笑道:“要说这个,可就复杂了。需要先知道福禄寿各为何物,因何而人,道友还要听吗?”   师子玄呵呵笑道:“颇为好奇,自然要听一听。仙君,我们边走边说。”   两人促云而起,边行边说,只听王仙君说道:“先说福,九斗为满,超之则溢,累积下世。于天街享福和入道修行人则不受此限。普通人得福,主家庭和睦,心想事人,子孙满堂,妻贤子孝。积功德者得厚福,行大恶则消福报。”   “再说寿。早年欲界人寿最多可得千岁,如今最多百岁。积阴德而无功德,寿至极为百岁。现世积功德寿可过百岁,至多不超过一百四九。积阴德可得长寿,损阴德则夭寿元。”   “再说禄。九元为满,为气运,得之可逢凶化吉,享高官富贵。得厚禄者,可保官位长久,可保广进财源,守而不失。禄浅者,得高官而难长久,得金山而早败光。禄者为祖辈余荫,阴宅阳宅风水变化,最是变化莫测。”   王仙君一说,师子玄点点头,说道:“如此说来。这福禄寿,却是世人一生果报。”   王仙君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其实对于世人来说,寿和禄,不过是一世之物。归阴之后,也无甚用处。只有福报是真,累世积来,真实不虚。”   师子玄叹道:“只怕常人不会这般想,高官厚禄,富贵长久才是真。福报毕竟虚玄难见。”   王仙君点点头,说道:“这也难怪。福报毕竟不可轻得,亦不可以轻易消去。自己积来,自己享受,别看我这仙官当着,但哪有在天街享福自在?”   说到这,王仙君忽然尴尬的说道:“道友,对不住了,许久没跟人说这么多话,有点碎嘴。”   师子玄莞尔道:“仙君说哪的话,这也是增了我的阅历,还要多谢仙君才是。”   王仙君哈哈笑了一声,说道:“好。那我就说一下这阳世鬼修。这些鬼修,他们身上往往都顶有地仙护法,可以自入幽冥府。与他们结缘之人,有的是寿浅福短,但偏偏家中风水极好,祖辈又有余荫。这样的人,若是能得度化,愿潜修善道,鬼修之人替他们消禄换寿,也是给这些人一个修善积德的机会,自然大有功德。”   王仙君说完,就见师子玄皱起眉头,不由问道:“道友,有何疑问?”   师子玄道:“仙君,可若是这鬼修之人本身道德不够,因为收了钱财,胡乱给人买寿改元,而增寿之人,又心性不佳,多恶少善,那该如何?”   “因果律令为公。不因道行而改,不因神通而变。”   王仙君说道:“那鬼修之人,若分文不取,或是得之尽数行善,或是供养真修道人,都是功德。若是据为己有,大行挥霍,或是那增寿之人,在余下寿元中,大造恶业,这一切罪业,都要这鬼修之人受之。”   师子玄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方为公正。”   又道:“禄元可以增寿,还有其他方法吗?”   王仙君想了想,说道:“至孝之人,发真愿心,可为双亲增寿。但最多十年。昔年阎浮提世界曾有一个大孝子,拜天为双亲祷告,誓愿以三十年阳寿,换给双亲。此愿真心不虚,真个惊天动地,直通忉利天宫。玉皇大天尊有感此人孝心,玉旨下送幽冥,菩萨得知,也深感其孝心,便增了他双亲十年阳寿。但这也是极致,也是特例。”   师子玄闻言赞道:“至孝愿心,通感天地。此为大善!”   说到此时,九华山已经在望。   师子玄抬头看去,但见:   一座灵山起瑶海,势镇地峦动玄黄。彩凤双鸣麒麟卧,寿鹿玄鹤山中游。高窟游龙腾云出,峰头百鸟朝凤鸣。地藏精华鸿蒙气,巍巍名山谓九华。   王仙君落下云去,说道:“道友,这里已是九华山地界,前面就是菩萨的道场,我就不进去了。道友请自去就是。”   师子玄作揖道:“多谢仙君一路相送,多谢了,多谢了。”   王仙君忙道:“哪的话,分内之事。”   也不多言,腾云就离开了。   师子玄看着九华山,也不腾云驾雾,为表对地藏王菩萨的尊敬,步行上了山。   一入九华山,行了不久,就见一个小童子从山上走下来。   这童子,粉嘟嘟,白嫩嫩,穿个红肚兜,扎着两个小丫辫,脖上挂个金铃铛。一蹦一跳,走下山,见到师子玄上来,突然停下脚步,好奇的问道:“你是谁呀,来九华山做什么?”   师子玄作揖道:“见过这位童子,我是清微洞天,指月玄光洞祖师门下弟子,道号玄子,今日入幽冥府九华山道场,有事请见菩萨。”   童子笑道:“原来你是来拜见菩萨的。幸亏你今天遇见我了,不然你踏破了山,也找不到幽冥道场所在。”   师子玄怎么不知,这童子哪会是正巧撞见的,想必是菩萨早知道他要来,就派他在此等候。   当下也不点破,就说道:“正巧了。那就求情童子引路了。”   童子笑呵呵的做了个鬼脸,拉住他的手,说道:“看你知礼,我就带你去。”   这童子,一念真诀,带着师子玄就入了幽冥道场。   师子玄眼前浮光一闪,眼前山还是那座山,其中却多出了一个玉宫,正是地藏王菩萨清修之地,幽冥宫。   入了道场,这童子笑眯眯的说道:“菩萨就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就是。”   师子玄心中疑惑,问道:“就这样进去好吗?”   童子说道:“没事,没事。这个时间,菩萨一定没事,你自去就是。”   师子玄点点头,就进了幽冥宫。   这幽冥宫,也无甚出奇,与玄光洞那般,内中放个香炉,起个玄坛,两边也无他物,只有两排蒲团。   师子玄一进其中,还未等看清,就听到一个声音传来:“下方何人,鬼鬼祟祟来这幽冥宫,见到本菩萨,也不拜见,该当何罪!”   师子玄寻声抬头,就见那玄坛上,坐个庄严菩萨,眉眼低垂,不苟言笑,正俯视着师子玄,开口质问。   师子玄先是一愣,随即哈哈一笑,取出了腰间紫竹杖,一跃而起,就向那玄坛之上的菩萨当头打去。      第五十章阳世阴宄追命来      清河县,这一天下起了雨,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的落下地来,清洗世间尘埃。   衙门口,一个带着斗笠的道人,静静等在外面。   没过一会,对面走来两个打着油伞的差人,行迹匆匆,向这道人走来。   “张爷,情况怎么样?”   道人连忙走上前问道。   张姓差人脸色阴沉如水,摇摇头,说道:“进去说。”   进了衙门,张姓差人让同伴守在了外面,引着道人进了内室。   放下伞,脸色阴沉道:“我去过了那柳书生家,家里没有回来过人。偏巧,今天又下了一场雨,即使有人回来,这场雨也把足迹都给冲没了。”   顿了顿,盯着道人,问道:“段道人,你老实告诉我,那柳书生当日到底是不是真死了?”   段道人迟疑了一下,点点头,说道:“若无意外,应该是死了。”   张姓差人皱眉道:“未必。我去问过,据说那柳书生在半道上被那道人给接走,就一直失了音讯,谁知道这道人会不会什么术法手段,让这书生活过来。”   段道人皱眉道:“不过是一个游方道士,能有什么能耐。”   “莫要小看那道人。”张姓差人盯着他说道:“这道人,测一个字,能卖一秤金而不取,还能得白家小姐信任,必不是常人。”   段道人说道:“左右不过一个道人,在这里又没有什么根基,能翻出什么浪来?”   张姓差人哼了一声,说道:“我张肃在公门这么久了,会怕一个道人?我担心的不是道人,而是上面。”   此人指了一指天。   段道人试探道:“你说的是安大人?”   张肃点点头,说道:“我们这位新来的县太爷,据说是清流一党,因为在朝里得罪了人,被发配到凌阳府。韩侯对此人并无好感,也无恶感,也不愿在府城安置他,便将他打发到了清河县。”   段道人说道:“这位安大人性情如何?”   张肃嘲笑道:“一个清水官,做的是青天大老爷的梦。巴不得手里面遇见的都是冤案,错案,不然怎能证明他的一世清名?”   段道人神色变了变,低声道:“张爷,隔墙有耳,还是小心些。”   张肃嘿了一声,说道:“他一个外来户,在这清河县里,就是一团黑,别看他站个主位,这县里真正的‘大老爷’可不是他!”   无声的说了一个“刘”字。   段道人心有领会,点了点头,说道:“张爷,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张肃说道:“别无他法,主要是一个‘快’字。快刀斩乱麻,尽快找到这书生,把此事做人死案,铁案,盖棺定论。日后就算是有人诉冤,安大人也无案可翻!”   段道人说道:“只是如何才能做人铁案?当时在场的人可不少。”   “我说你这道人,愚民蠢妇的话,怎么能信?”张肃阴笑一声,说道:“我都不消去收买这些人,只要指使三五人,上了公堂,随意说些供词,你说一样,他说一样,搅乱这趟浑水,我保证安大人绝对不会采信任何一人的供词。”   段道人怔怔的看着这差人,还没反应过来,又听这人说道:“那替罪羊更是好找,也不用去找旁人,就说那书生当时只不过是晕倒,被那乔家郎与道人背走,行那图谋害命之事。只消找到人,布置一些‘线索’,再找来几个‘人证’,他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   段道人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头到脚凉个通透,暗道:“都说破家县令,灭门令尹,这衙役也不是省油的灯,想弄死个人,简直是易如反掌。”   段道人暗道:“好在平日没有少了这些人的孝敬钱,不然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道人的心思一闪而过,脸上也没露出异样。   只听张肃沉思道:“只是为今之计,需要尽快找到那两人和那书生的尸体。”   段道人长叹道:“这是我那师兄的疏忽。早知道,就应该派人一路跟着那乔家郎,不然也不会像如今这般被动。”   张肃看着窗外,幽幽的说道:“这来的好一场雨啊……”   外面大雨倾盆,不时惊雷炸落,惊起多少阴宄蛇蝎。   张肃和段道人对坐默语,一时失了说谈的兴致。   不多时,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瘦高的衙役进来,低声说道:“老大,那书生和道人有下落了。”   “哦?是那乔七回家,被你们堵着了?”张肃猛的站起身,沉声问道。   这张肃,早就使人在乔七和柳书生的家外蹲守,只要有人回来,立刻就会知道消息。   瘦高衙役说道:“不是。抓住的不是他们,而是南街的刘二,是在乔七家蹲住的。”   “嗯?是那个泼皮?”张肃惊讶道:“这泼皮平日不做好事,整日游手好闲,怎么今儿跑到乔家去了?”   瘦高衙役笑道:“说来也巧了。这泼皮,本是去那柳书生的家。却误进了乔家。我们见他半夜三更鬼鬼祟祟的进了去,觉得不对劲,就盯着那,后来那泼皮,却是大摇大摆从乔家走出来的,身上还卷了一坛子铜钱。我们就冲上去就拿了他。这泼货,耍着赖,就说知道柳书生和乔七家里有宝贝,要来借去花花。”   张肃满脸古怪的说道:“这泼皮,莫不是坏了乔家小娘子的身子?不然怎地这般招摇。”   瘦高衙役嘿然笑道:“当时我也这么想,抓了这泼皮问了才知道,那乔家小娘子昨天回了娘家,内中没人,这泼皮才去行了偷鸡摸狗之事,忙活了一阵,觉得困了,就在里面睡了一夜。”   张肃眼睛蓦地一亮,说道:“是了。这乔家娘子早不早,晚不晚,怎就这时回了娘家?定是昨天傍晚,那乔七回过家,知道有事发生,先让那乔家娘子暂离家中。”   瘦高衙役点点头,说道:“正是。这泼皮显然是知道那乔七的行踪,见过那乔七回家,如此一来,他必然知道那乔七去了何处。”   段道人说道:“那还等什么,问出下落,速速把人拿回。”   瘦高衙役瞥了一眼这个道人,慢声说道:“道长。办事情,不是你急就有用,这泼皮,就是个滚刀肉,你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想要他开口,还得这个。”   这人搓了搓拇指和食指,段道人心领神会,说道:“我明白。只要事人就行,其他一切好说。”   这道人,心里虽然不舍得钱财,却也知破财消灾的道理。   不着声色的递过去一个钱囊,笑道:“只能麻烦孙爷了。”   孙姓衙役掂了掂钱袋,笑眯眯道:“好说,好说。”   说完,就出了门。不一会,压着一个人进来,不是那刘二更是何人。   一进门,那刘二原本还是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样子,但一见到张肃,神色立刻就变了,像老鼠碰到猫一样,往后缩了两下。   张肃看着刘二,阴声道:“刘二,我问你,那乔家郎和道人,你是不是知道他们在哪?”   刘二眼珠子一转,说道:“没见过。哪里见过?我和那乔家郎可不熟哩。”   张肃上前两步,吓得这泼皮直往后退。   身体前躬,只听此人阴声说道:“刘二,你在别人面前耍皮卖乖,也就罢了,在我面前还想来这一套?你不说来,没问题,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对孙姓衙役点点头,就听那人嘿然道:“最近死囚牢里还缺一个卖屁股的。我看这小子长的肥头大耳,白白胖胖,不如送进去,也当咱们做了善事,让那些死囚路上也不做个‘恶鬼’。”   这泼皮刘二,你要是给他上刑,他还真未必就范。左右一个苦字,耍赖咬牙,挺一挺就过去了。   但这“卖屁股”实在是太过恶心,饶是这作恶多端的刘二,在脑袋里脑补了一些画面,就禁不住浑身一抖,打了个寒颤。   “张爷,孙爷!你们两个都是我的爷,我是您两位的孙子,你们就当我是个屁,给放了吧。”   刘二收了嬉皮笑脸,连连举手告饶。   张肃哼了一声,说道:“说吧,那两人现在在哪?”   刘二还是忍不住那点心思,说道:“我是知道人在哪。不过俗话说见者有一份。我说了地方,两位爷能不能给点带路钱?”   张孙两人还没开口,那段道人是坐不住了,哪还有心思跟他扯皮,取了两锭银饼,甩在刘二手里,满脸阴沉道:“少说废话。只要你带好路,少不了你的赏钱。”   “道爷你才是真善人,咱就是你孙子,别说带路,背你上山都行。”刘二一见亮晃晃的银子,立刻眉开眼笑起来。   张肃心中一动,问道:“那乔七和道人,如今在山上?是哪座山?”   刘二狡猾道:“这四周那么多山,又是晚上,黑灯瞎火,哪看的清楚?我只有到了地方,才能找到路哩。”   三人看这泼皮,真恨得牙痒痒,又是无可奈何。   刘二心里暗暗冷笑:“看你们神神秘秘的,一定不是去做好事。不参合一脚,跟你们去看个究竟,来日还怎么来勒索银子?”   “好。那你就带路!别耍花样。不然结果你是知道的。”孙衙役警告了他一声。   刘二一听,浑然像是变了一个人,点头哈腰,说道:“哪的话。咱哪是那种人?三位爷,咱这就走起?”   张肃和孙衙役回身拿了些铁索,牛皮筋,又挎上短刀,带着刘二,直朝郡城外去了。   此时,幽冥府中,那庄严菩萨高声喝斥。师子玄却出人意料,纵身跃起,提着紫竹杖向那菩萨打去。   这紫竹杖,本是通幽竹海中一根灵竹,又被祖师**力炼化,自有不可思之能。   师子玄这一挥来,轻描淡写,也无人间烟火,却自有无边威仪。   只见那菩萨,被这紫竹杖打来,本未在意,用手指一点,谁知法力施出,却如泥牛入了急流,眨眼就消失无踪。   这菩萨,大吃了一惊,满脸庄严不见,惊慌失措,勉强躲闪,直从玄坛上滚落了下去。   师子玄不依不饶,反身又是一杖打了下去。   就听这落地的菩萨猛的叫道:“轻打,轻打,是俺老黑错哩。”   师子玄停下打,笑道:“扮个假菩萨,戏弄访客,你好大的胆子。”   “哼。你这道人,不过是凭着一件宝。不然就你这小身板,哪够俺老黑看的?”   这“菩萨”,有些恼羞人怒,见师子玄收了紫竹杖,也不再恶作剧,摇身一变,却是现出了原形。      第五十一章观世人如我,冷目悲怜      这菩萨摇身一变,现出原形。~~   师子玄一看,竟是个神兽。   此兽通体黝黑,似虎非虎,似犬非犬,独角、犬耳、龙身、虎头、狮尾、麒麟足,乍一看,丑陋凶狠,仔细观来,却憨态可掬,让人开怀。   师子玄脑中闪过了一个名字,倒是收了几分轻慢,拱手道:“原来是谛听尊者,之前失礼了,赔罪,赔罪。”   这神兽用爪子挠了挠头,也立着身子,还了一礼,嘿嘿说道:“有礼,有礼。”   此兽如何?   有诗云:稽首本然净心地,能鉴善恶听贤愚。坐闻八百有情种,卧耳通听三千界。   这神兽,名唤谛听,乃是地藏王菩萨经案下的瑞兽,昔年菩萨在九华山立下道场,此兽就坐定其中,为菩萨听得众生祈愿,分辨贤愚善恶,以为善宝。   谛听神通非常,只要它愿意,你莫管是世间有情众生,还是洞天福地,虚空法界。只要他想听,没有他听不得之事,只闻只言片语,便可分辨真假,明辨善恶。   用俗话来说,就是天地法三界之中,第一包打听!   师子玄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尊者,我来拜见菩萨,你这是闹的哪一出啊?”   谛听一张黑脸透着几分红,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唯起心动念,恕罪,恕罪!”   这谛听,终日都在九华山道场,幽冥宫中不出。往日来这幽冥府中的修士,也少有来此拜见地藏王菩萨的。毕竟菩萨威名在外,多数人对之是敬之畏之。   谛听终日也少有与人说话机会,今日师子玄一入幽冥府,他就有所感知,不知为何,就生出了玩闹心,只等师子玄来了九华山,他就施了变化,扮作菩萨,要戏耍一番。   谁知他眼中这小道人,倒生得一颗玲珑心,不被外表所迷惑,直接挥紫竹杖打来。   师子玄有些哭笑不得,却并不意外。   这些福德神兽,清修仙家,多有这种喜爱玩闹的性情。就如那飞来峰上,清微洞天,许多小仙闲来无事,也弄个三坛法会耍闹。平日你捉弄捉弄我,我耍弄一下你,做个玩乐,倒也快活。   谛听用爪子挠了挠头,奇怪道:“小道士,你是怎么认出来我不是菩萨?”   这谛听尊者,股络灵通,通晓变化,变个菩萨模样,就是有力的真人都未必能看出来它的真身。   师子玄才刚一见面,就道破他是假菩萨,让谛听尊者大为好奇。   师子玄笑眯眯的说道:“我入幽冥府,虔诚来拜见菩萨,一念唯真,就算不知礼,误入道场,菩萨见了,又怎会怪我?若菩萨真是那般小气,只怕如今也得不了菩萨果,做不得菩萨行,如何证那菩提?”   师子玄这话不是瞎说,这世间多见转世重修,因过落凡的罗汉,但何曾听说过作恶的菩萨?   得菩萨果,心性已得“不退转”,不然这菩萨,被无穷世界有情众生祈愿,岂不是早就疯掉了?   张三说:菩萨啊,我明天就是科举考试,求你保佑我金榜题名,光宗耀祖。还有我那同乡赵大,平日总看不起我,求菩萨让他落榜,我也好一出怨气。   李四说:菩萨啊,我怎么这么穷啊,东家却富的流油。求求你保佑我,明天出门就能遇见贵人,发大财。那东家日年年的剥削我,让他早点死吧。最好全家死光光。   王五又说:菩萨啊,我爱上了一个姑娘,但那姑娘不爱我,心里有了别人,求你保佑我抱得美人归,让那姑娘回心转意。只要菩萨你人全我,我就日给你敬香,供奉你。   如果寻常世凡人,日夜夜,时时刻刻,被人好的求,坏的也求。有的应允了,未必得道一声谢,不应的,有可能遭来一顿谤骂。这会不会疯掉?   若是世凡人,当然会。耳旁飞来一只苍蝇,嗡嗡嗡,都想要一巴掌拍死他。更何况似这无穷无尽的众生祈愿。   但菩萨不会。   菩萨这个称谓,用世间的话解来,便是“觉有情”,自有情众生而来,觉明一切智慧。   这般境界,闻众生念心如一念,观世间众生行如一人行。   即是,观世人如我,冷目悲怜。   这种心境,又岂会因你一声诟骂,怠慢,无理,就心生不满,怪罪于你?   谛听一听,就明白过来,悻悻的低着头,暗自嘀咕了一声。   师子玄倒没听清,不过大概也猜出来了。这谛听,必是在考虑下一次装扮菩萨时,应该如何吸取教训,不然怎么与人耍弄?   师子玄暗笑一声,拱了拱手,说道:“尊者,我有事请见菩萨,还请您通传一声。”   谛听摇摇头,说道:“你来的不巧,今天法界有会,菩萨去法界了,归期未定。我看你也不能长时间停留幽冥府,只怕是见不得菩萨了。”   师子玄一听,微微有些失望,叹道:“却是无缘了。”   谛听呵呵笑道:“要见菩萨,未必要来幽冥府。得菩提心,行菩萨行,见众生人人是菩萨。”   师子玄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谛听尊者又问道:“小道士,之前还没问你,你如何称呼,何方修行?”   师子玄惊讶道:“尊者,我听闻你坐地卧耳,可遍知三界,无所不知,威名在外,怎不知我是谁吗?”   “什么威名,是臭名才是。”谛听嘿嘿笑了一声,说道:“我这耳朵,听得善,听得恶,听得贤,听得愚,唯独一处听不得。”   师子玄好奇道:“何处?”   谁知这谛听尊者却摇了摇头,也不说话,呵呵直笑。   “这谛听尊者,真是孩童心性。”   师子玄自失一笑,又听谛听说道:“小道士,我知你求见菩萨是问什么了,让我回答你。那书生的真灵,不是菩萨接引了去,而是我见他与菩萨有些渊源,又命尽归阴,就自作主张把他接引了来。”   师子玄心里一惊,说道:“柳书生与菩萨有渊源?莫非他曾是修行人?”   越想越是糊涂,问道:“既然是与菩萨的缘分,怎会今世要入神道?”   谛听奇道:“小道士,你也没那观通宿世的神通,怎知他会入修神道?”   师子玄后退了一步,有些发懵道:“尊者,你且等等。我施法观过柳书生命数,他的确是与我有一场缘法,并且他道途不明,神道却清明。应是我缘中护法。你说他与菩萨有缘,不入神道,这怎么可能?”   谛听连连摇头道:   “不可能,不可能。这书生,曾在菩萨身边修行,却五欲难消。唯喜读书,读死书。日夜夜,岁岁年年,无一刻不在读书。读的本性都失了去。菩萨劝说过几次,他却难以自拔。后来魔障越积越深,他自己也知如此下去,是要入了魔道,就自愿请菩萨送他去轮转重修,历练本性,洗去偏妄心。”   师子玄一听,彻底茫然了。   本来他就有所怀疑,这柳朴直实在是不像能入神道修行,庇护苍生之神祇。现在听谛听一说,更加能够确定,再没有一丝一毫的侥幸!   “柳书生不是我的有缘护法,那还会是谁?”   师子玄脑袋空空,好半天,才回过神,稍微放下心中乱念,诚心请教到:“尊者,请教一句。既然柳书生不是与我有缘护法,为何我会心血来潮,自生感应?而神通所现,皆在他身上应验?”   谛听想了想,说道:“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你自身修行不足,又是肉体凡胎,妄窥因缘。第二种,是有高人用力颠倒虚空,转弄阴阳,让神通推演出了偏差。”   打量了一下师子玄,说道:“我看你如今已经脱了凡胎,注神胎求五行道果。已得清清白白身,前一种不太可能。应该是有高人出手,让你错以为柳书生是你寻缘护法。”   “谁人会这么做?”师子玄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我不过是一个小小修士,哪个高人会这么无聊,这般戏弄与我?”   师子玄心中暗生一股阴霾和愤怒,任谁被这般拨弄戏耍,又做的悄无声息,绵里藏针,都会感到不寒而栗,怒火大旺。   谛听没有说话,卧倒在地上,俯下耳朵,静听了一会。不多时,忽然“咦”的一声,似乎十分吃惊。   “尊者?”   师子玄问了一声。   谛听坐起身,摇摇头,说道:“莫要问,机缘不到。”   转身进了幽冥宫内中的功德池,用净瓶装了半瓶池水,内中孕了一个真灵种子。   出了去,交给师子玄,说道:“这是那柳书生的真灵,你且带回阳世。他真灵得有菩萨加持,此世大智将开。只等他完了此世阳寿,再回幽冥府,就可再随菩萨修行。”   师子玄接过来,本想请谛听帮自己探听一下自己那寻缘护法如今身在何处,又是谁人在暗中窥视自己。   但想了想,还是作罢,没有再问。   交代好一切,谛听说道:“小道士,你快回阳世吧。回得晚了,唯恐节外生枝,再生磨难。”   被谛听一说,师子玄才想到今时怕是已经是第二日了,再在幽冥府逗留,只怕阳世会大生变数。   “我知道了,尊者,多谢你了。”师子玄作揖道。   谛听还礼道:“去吧,去吧,出了九华山,让王仙君送你回去,我便不送了。有空常来坐坐。”   师子玄答应一声,就告辞离去了。   等师子玄离了幽冥宫,出了九华山道场,谛听突然抬起头,张口喊道:“菩萨,人送走了。你怎不见他?”   有一清脆童声不知从何处而来:“他是玄光洞祖师亲传弟子,也是大福源,大善根的修行人。我法身未归,以化身相见,未免失礼,如何见得?”   谛听翻了翻白眼,说道:“你这做菩萨的,未免太过死板,守那么多礼戒作甚?我见这小道士,却是个大好人,可以一同玩耍了去。”   菩萨轻笑一声,说道:“若不现菩萨身,自然可以结世间缘。我坐这法台显菩提,又怎能不现庄严身?你这谛听,莫要胡搅蛮缠。”   顿了顿,菩萨忽然说道:“我看此人,这番回转阳世,只怕还有磨难,有人欲坏他修行。他既然来了我的道场,就是与我有缘,我也欲与他结个善缘。谛听,还是劳烦你,去送他一送。”   谛听撇撇嘴,喊了声:“领菩萨法旨。”   甩了甩尾巴,大摇大摆的出了幽冥宫,不时的回身叫了一声:“可怜我谛听,天生劳碌命啊!”   那殿中的菩萨,只是一声轻笑,便隐去了化身。   (感谢“黄钟大吕”书友的厚赏。咱也有舵主了!撒花撒花!话说“黄钟大吕”这个赐,是祭神拜天的乐声??求大能科普,求涨姿势~~~)      第五十二章世事如棋,谁执黑子先行?      师子玄离开了九华山,心潮起伏不定,难以自已。   这一次神游幽冥府,虽然没有见到地藏王菩萨,但总算是找回了柳朴直的真灵。只是从谛听口中确定了柳朴直不是自己的寻缘护法,师子玄心中真不知是什么滋味。   缘法尚在,却依旧茫茫不知所踪。   世间之广,人海之大,又何处寻去?   师子玄看着净瓶里的那真种,颗如豆大,绽放着青色耗光,不由自言自语道:“你这书生,看起来来傻傻呆呆,虽这一世贫穷困苦,又多灾多难,但机缘却如此之大。能得菩萨护持于你,阳寿尽了便能还归幽冥府修行,却是比做我的护法要强多了。”   傻人真呆有厚福,此话不是虚言啊。   一路回到赏善亭,五位仙君见他回来,都见礼道:“道友,见过菩萨了?”   师子玄回礼道:“没见到菩萨,倒是见到了谛听尊者。”   马仙君一拍额头,说道:“怎地忘了,法界开了会,菩萨自然是去了法界。”   赭仙君满脸古怪道:“道友,你无恙吧?”   师子玄奇怪道:“当然无恙,怎么了?”   赭仙君打个哈哈,说道:“无恙就好,无恙就好。”   见这仙君神情古怪,师子玄想了想,也不由失笑了起来。   “看来谛听尊者在这幽冥府里,怕是没少假扮菩萨作弄人,难怪王仙君一到九华山,就离开了。恐怕也是被捉弄怕了。”   师子玄心中暗笑一声。   王仙君咳嗽了一声,说道:“道友,你这就准备回去了吗?”   师子玄点头道:“来的久了,应当早早回去。”   王仙君说道:“理当如此。还是我送道友离开吧。”   师子玄点点头,又对四位仙君拜别道:“这便走了。日后有空,再来拜见四位仙君。”   陈,马,赭,刘四位仙君还礼道:“道友客气。我等都是自在人,无需道念,随缘就是。”   师子玄笑了一声,再作揖,跟着王仙君离开了赏善亭。   这王仙君,一路领着师子玄,直到了忘川河前。   师子玄有些奇怪道:“道友,我来时是直接被接引到了赏善亭,为何又来了这里?而且我听世俗许多经典讲来,这有情众生轮转往生,重归阳世,要入这六道轮回,真有六道吗?”   王仙君说道:“说有也可,说无也行。若说这个,需先知众生如何轮转,有情众生又因何投生不同凡身。”   师子玄求教道:“请仙君告知。”   王仙君说道:“曾在这里,道友亲眼见到众生真灵种子是如何落入阴光镜中,被返照一生罪业。但真灵之中,并非只有恶业,也有善力。   众生一世寿尽归天,真灵受业力牵引,返照自身罪业受地狱困苦。一朝元神真灵受了罪报消业,业力牵引已失,善力再来牵引。却又没有那么大的福报,无法随愿往生,便会随善力因缘牵扯,自投入世间身器鼎炉,落胎重生。如此反复,即为轮回。   然而世间身器鼎炉,有好有坏,先天不一相同。真灵在鼎炉落地一刹那间,便会落入其中。只是这其中,善力有大有小。极大者,自择上佳身器,极弱者,或是落得畜胎,或是难得身器,只能留在幽冥之中做一恶鬼。”   王仙君顿了顿,说道:“不仅如此,这其中还涉及了许许多多的因果纠缠,难以用言语来说。仙家不说轮回,谓此为‘胎中之迷’,便是因其复杂难说,明者自明,迷者自谜。   佛家倒是为了与世人方便说,便分了阿修罗,人,畜生,地狱,恶鬼五道。加上天人亦不能涤尽一切烦恼,便也归属于其中,做了六道之说。总之,这都是与世凡人方便之说,道友你是修行人,不必理会这些,自己去体悟一番,自会明了。”   说着,这王仙君突然推了师子玄一把。   师子玄猝不及防,脚下一滑,直落了忘川河中。   一入忘川之中,师子玄又感受到了一入虚空之时,那种元神真灵的返照之感。   只是这一次,那种一无所觉,无边黑暗,无时间,无空间的感觉并没出现。而是在无尽虚空之中,真灵自感到一处无量光,自玄虚之中照射出来。   师子玄心有所感,立刻知道了那就是自己留在阳世的身器鼎炉,无需自己寻找,自有牵引感知。   “果真是自有玄妙,妙不可言。”   师子玄心有所感,便向那无量光中投去。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听到有人喊他:“小道士,莫要去。”   师子玄下意识的停住,问道:“尊者?是你吗?”   谛听道:“是我。你唤一声我的名号,我自来与你相见。”   谛听为何这么说?   因为在虚空世界之中,人人所见所感都不同。   谛听想见师子玄,必须先得师子玄唤他尊号,他才能寻声心念而来。不然于虚空之中,谁也无法插手善力,业力牵引,就算仙佛那么大的神通都不行。   师子玄唤了一声谛听尊者的尊号,只见这谛听从虚空中出来,见了师子玄,松了口气,说道:“还好,还好,赶得及了。”   师子玄奇道:“尊者,你怎么来了?”   谛听说道:“我再不来,你就祸事了。”   师子玄楞了一下,就听谛听说道:“你且看来!”   谛听对着那前方的无量光中,吹了一口清气。   这清气,如同洗尘的晴雨,将那无量光尽数吹散。   师子玄观空一看,顿时毛骨悚然,凉透了心。   你道如何?   那方才无量光处,便是阳间世界。但接引真灵的身器,哪里是师子玄原来的鼎炉。竟是一个饿死街头的残疾乞丐,满身生疮,刚死未久。   “有人要害我修行!”   师子玄见了,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是遭了暗算!   身器鼎炉,未得五行道果之前,乃是元神真灵的渡苦之舟,一旦被毁,要么换个躯壳,大损修行。要么转世入轮回重修,一世修行,毁于一旦。   师子玄又惊又怒又是后怕。   这也不知是谁人做的,竟然这般歹毒,是要毁师子玄这一世机缘!   若不是谛听拦路,只怕师子玄已遭暗算,那时除非祖师亲自出手,用大神通给他重塑一具上佳身器鼎炉,不然他就只有拖着那副乞丐皮囊行走世间,或是重入轮回,不知几世之后,才会再有修行的机缘。   谛听看出师子玄心神剧烈起伏,连忙道:“小道士,莫慌!镇定下来。”   师子玄毕竟是有修行在身,心潮起伏后,很快平静下来。   对着谛听说道:“尊者,我于虚空之中不知如何化形,无法见礼,唯有真心感谢,多谢你了。救我一命。”   谛听笑呵呵的说道:“莫谢,莫谢。都是机缘。要不是菩萨在法界化身下来,遣我来救你,我也赶不及哩。”   师子玄惊讶道:“原来是菩萨救我?可惜无缘得见菩萨,待有机缘,我一定要当面谢过菩萨。”   “谢什么?这本来就是他的道场,你在这里受人暗算,他要不管,俺都要替他燥得慌。”谛听撇了撇嘴说道。   师子玄皱了皱眉,说道:“尊者,到底是谁人要害我?你可知道?”   谛听说道:“我虽是包打听,但也不是什么都知道。你想要知道是谁,那也简单,想想是谁送你的这身道袍?”   师子玄一听,猛的醒悟过来!   他身上的赤元阳明衣,上面有妙行真人留下的灵引,自己要还阳归壳,自然会被那位妙行真人所知!   “不可能!”师子玄摇头道:“这件道袍,乃是道宫师长所赐,能制人此袍的,都是妙行真人。那般境界的人,怎会设计暗算我一个小小修士?”   “谁说真人就不会作恶,就不会害人?”谛听摇摇头,说道:“莫说是还未有果位的妙行真人,就算是天仙,罗汉,只要起心动念,一样会行恶造业。”   似乎是印证谛听的话,就在这时,于无尽虚空之中,突然飞来了一面阴阳镜,当空一转,就射出一片耗光,直贯玄虚宇宙。   这耗光照耀,师子玄只感到一股无边威仪笼罩在身,动也难动,似乎连神识都停止,一念都生不出来。   这阴阳镜,摄住了他真灵,耗光再盛,转身就欲走。   谛听一怒,喝道:“暗算伤人,以大欺小,算什么本事!”   这尊者,张口吐出两颗阴雷,落在阴阳镜上,无声炸开。这镜子被炸个正着,一阵剧颤,周身耗光蓦地暗淡几分。   师子玄真灵猛地挣脱,浑然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中走了一圈,还未回过神,于虚空中又飞来一柄长剑。   荡荡剑身,直挂银河,奉剑惊雷,击三千而来,直卷师子玄真灵。   谛听大叫一声不好,飞身欲救,那阴阳镜拦在路中,再放两仪明光,将谛听困住一时。   几乎是在一瞬间,一个扁担自师子玄身后飞出,直拍在剑身上。   两过鬼门关,师子玄后怕之下,也冷静下来,不动声色,转身欲随善力牵引,速速回转身器还阳。   哪想到那长剑被扁担拍飞,凌空跳了几下,顺势又是一道剑光破空,反刺向谛听尊者。   谛听腾空一闪,双目猛的射出两道清光。照在剑光身上,定住那跳脱无形之剑。剑如游龙,横冲直撞,虽被困住一时,却也让谛听动弹不得,谁也无法摆脱。   那阴阳镜,暂时脱离了谛听的纠缠,再向师子玄摄来。   那扁担顿了一顿,倒是没有迎上去,只是从身上蹿出无穷玄黄之气,将师子玄真灵笼罩住。   玄气蒙蒙,阴阳镜失了目标,滴溜溜,旋转入了其中,遍照四方搜寻。   便在这时,在暗中早憋了一肚子气的师子玄,看准时机,用御天下大块无形物之神通,唤出紫竹杖,冲着那镜身就是一杖打去!   咔嚓!   紫竹杖击在其上,方才凶威滔天,威风八面的阴阳镜,便如土鸡瓦狗,豆腐残渣一样,裂人了两半!   这阴阳镜,宝碎器毁,猛的颤抖起来。像是畏极了这紫竹杖,耗光一闪,卷着两片残破镜身,转而飞入了无尽虚空之中。   师子玄一击见功,自己也是楞了一下,大为意外。   “师父赐的宝贝,也太厉害了些。”师子玄离山当日,死皮赖脸的求来的宝贝,看着不起眼,哪想到竟是这般厉害。   暗自感慨一声,师子玄却不敢停留,招呼了谛听一声,寻了自己身器,还归阳世去了。   师子玄一走,一番争斗就失去了意义。   见师子玄安然,那扁担也无声息,来的古怪,去的离奇,直接隐入了虚空。   那口长剑,却发泄似的劈出了一道剑光,真个四方震动,玄虚分隔。   谛听大翻白眼,叫道:“显摆什么?有能耐现了真身,你我大战三百回合!”   听这尊者交战,长剑也是不理,向着阴阳镜消失的方向,飞离而去。   没打过瘾,连筋骨都没有舒展开,谛听嘀嘀咕咕的说了一大堆,最后看了一眼师子玄消失的方向,自言自语道:“这小道士,到底什么来头,惹来了这么多人争抢。古怪,凭地古怪。”   这尊者,万般烦恼事不随心,一念想不通,便不做理会。   满意的甩了甩尾巴,就回幽冥府找菩萨复命去了。   (ps:一不小心又写多了,将近四千字。我的节操满满的啊~~)      第五十三章惊雷!      大雨渐淅,上山的道却极为难行,只要稍不留神,就可能失足落下山去。   “真不是入山的好时节啊。”   段道人打个踉跄,险些从山路上滑落下去,惊起了一身冷汗。   刘二走在最前头,身后跟着的正是张肃,说道:“你确定他们就在这山里?”   刘二说道:“张爷放心,他们就在这里,我下山的时候做了记号,绝不会错。”   张肃甩了甩鞋子上的泥水,冷笑道:“也亏那道人选了这个地方躲藏,果真难找。”   刘二在前面转了半天,蓦地欣喜道:“是了,是这条路没错!顺着走下去,见到一块大青石,就到地方了!”   张肃等三人闻言,精神一震,立刻加快了脚步。   不多时,四人已到了木屋前。   张肃远远看去,就见乔七和那头青牛,正在屋檐下,守着门。   “这乔家郎,一直在门外守着,不让我进去。里面也不知道弄的是什么玄虚。”刘二对乔七耿耿于怀,眼中却闪过一丝贪婪。   张肃心中一动,对同伴道:“孙怀!一会儿过去,你也不用理会,直接冲进去!如果那乔七拦阻,直接放倒就是。”   孙怀摸了摸腰刀,冷笑道:“他不阻拦最好,不然,莫怪我这刀子溅血!”   当日柳朴直被袭,就是此人所做。   这是个狠人,敢下死手,真弄出人命来,也不在乎,最多买通路子,施些钱财了事。   张肃一点头,让刘二先出了去。两人一左一右,从两边抄了过去。   乔七谨守对师子玄的承诺,这一夜一天,都在门外守着,即便是外面是瓢泼大雨,倾盆而落,他都不为所动。是个真信人,好儿郎。   乔七昨夜只睡了半宿,就被冻醒,又淋了雨,着了凉,正是神疲体虚的时候。直等到刘二快走到了门前,他才惊醒过来。   “刘二!你还敢来!”乔七猛的打了个机灵,站起身,脑中灵光一闪,喝道:“你带了什么人上山来?想要干什么?”   这乔七,反应倒快,见这泼皮去而复返,必然不会是一个人,定然是有了依仗!   这时,孙怀猛的从旁闪出身,喝道:“乔七!你谋财害命,被人举报,事已犯了,束手就擒吧!”   说着,就扑了上来!   乔七猝不及防,被他一把拿住,只觉得肩膀一疼,立即浑身发麻。   但他毕竟是个庄稼汉,一身力气惊人,怒喝一挣,倒把孙怀带了个踉跄。   “我犯什么事?你们又是什么人?”   乔七挣脱,又惊又怒,那孙怀也吃了一惊,暗道:“这庄稼汉,气力还真是不小!”   对着刘二使了个眼色,自己停住手,心平气和的说道:“我们是官差!乔七,有人举报你图谋柳书生家的宝贝,大老爷发话,要抓你们回去问案,你敢拒捕?”   “拒捕”两字,已是声色俱厉。   “胡说!柳书生是被张员外失手撞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乔七毕竟是个老实人,一听自己被人诬告,立刻气短三分,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就在这时,那刘二突然发难,猛的扑了上去,懒腰抱住乔七!   “刘二,放开我!”乔七这一惊非同小可,猛的挣扎起来。张怀见状,顺势扑上,和刘二两人一起,直将他放倒在地。   “乔家郎,你们闷声发大财,吃独食,可是要遭报应的。”这泼皮嘿嘿笑了一声。   孙怀一把将乔七的头按在泥水中,膝盖顶住他的腰眼,取了牛皮筋,将乔七的双手双足,缠了个结实。   张肃这时走了出来,俯视着乔七,冷笑道:“自古民不与官斗,你这庄稼汉,好好的种地过活,出来搅合什么?自己寻死,也怪不得他人。”   张肃说完,也不看他。在他眼里,此人就是一个替罪羊,早晚是死罪,要去菜市口受那一刀。至于是不是冤死,跟他有什么关系?   人命,看起来宝贵,但在某些人眼中,还真不算什么,未必比一个银饼值钱。   张肃转身就要往木屋走去,蓦地身侧一阵劲风传来,耳测孙怀惊呼道:“老大小心!”   这张肃,毕竟是公门中人,有武艺在身,察觉到危险,当下扎个马,定住下盘,使了个劈棺手,猛的拧身横抓。   偷袭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头青牛。   此时正是柳朴直能否还阳的关键时刻,哪能受到打扰?   青牛护主心切,眼睛虽然看不见,但心眼还在,顺着直觉与声响,就向那张肃顶去。   张肃回身一抓,正抓住两枚牛角,使了个千斤坠,定住身形,被青牛顶出了两三米,在地上滑出了两道深深的泥痕!   “好畜生!倒是凶猛!”张肃狞笑一声,却是天生神力,死死握住牛角,角力一擎,竟然是止住了青牛的冲顶,拼了个不分上下。   “给我死来!”   张肃爆喝一声,四肢发力,捧住牛脸,直往外摔去。   这青牛只感到一股大力袭来,劲风打的左脸剧痛,失去重心,倒在了泥浆之中,滚人了一头泥牛。   张肃冷笑一声,转身欲走,谁知这青牛“哞!”的一声,蕴藏无尽的悲愤,打了个滚,不要命似的又冲了过来。   “这畜生,作死么?真个不要命了!”   张肃大吃一惊,一般这些畜生,无分家饲,还是野生猛兽,大多是欺软怕硬。只要你一击给它重创,气势压制住,占了上风,大多都是灰溜溜逃走,少有敢来再斗。   这青牛,却像发了狂一样,闷头狂冲顶来。   强不怕弱,只怕不要命的。   张肃怎愿与一头畜生纠缠,当即抽了腰刀,手握寒光,直往这牛头砍去。   刀光闪过,这青牛却是轻轻一低头,让过要害,被刀身砍中了上脖颈。   但这青牛一身厚皮,竟似刀枪不入,腰刀只是在上面划出了一道白色的划痕,连皮都未入。   “好厚的皮!”张肃大吃一惊,当机立断,丢了腰刀,用蛮力将青牛顺势一带,一人一牛都失去了平衡,翻滚倒地。   “老大,我来帮你!”   孙怀见这畜生凶狠,掏出腰刀,也跳入了战圈。   只见一人锁身,一人挥刀,青牛虽是通灵,但毕竟只是畜胎,不过片刻,就被砍的鲜血满身,气软力弱,倒在了地上。   “呼,呼!”   张肃和孙怀两人,见青牛倒地不再动弹,都松了一口气。   “这畜生,好生难缠。”   孙怀和张肃被折腾的浑身上下都是泥水,灰头土脸。张肃右手还被牛角顶出了一个血窟窿,伤的不轻。   “再难缠,又怎样?终究是个畜生。”   张肃捂着手,扯出一节碎布,包扎了伤口,冷笑说道。   “两位爷,真是威风。顶个厉害!”   那泼皮,见这青牛发疯,却是躲的远远,见两人制服了青牛,这才又跳出来。   乔七被绑住了双手双脚,眼见这青牛为了护主,被打的有进气没出气,自己却空有一身力气,无力相助。禁不住双目通红,流下滚滚热泪。   “造孽啊。你们都是造孽的畜生!”乔七怒嘶道。   刘二在一旁低声笑道:“乔家郎,你说这是何苦?昨天你要是不拦我,大家一起发财,哪有今天这些事?”   乔七破口大骂,这泼皮却只当没听到,洋洋自得,嬉皮笑脸道:“骂吧,骂吧,咱不跟你一般见识。”   “乔七,我看你还是留些力气。等到了牢里,有的是滋味让你品尝。”   张肃冷笑一声,抬步欲走,腿上突然一阵轻痛。   侧头往下一看,竟是那头青牛,用尽最后一口气力,死死的咬住了他的腿不放。   张肃气的乐了,挣了几下,竟是没有挣开。   孙怀抽出刀,狞笑道:“这畜生,要死了也不消停,看我把它的脑袋给割下来!”   正要动手,张肃却拦阻道:“慢来!我公门中人,虽然行事无忌,做事不分善恶。但底线还是要有,不能逾越。这畜生忠心护主,宁死不屈,当得一个‘忠’字!”   孙怀听了,虽不以为然,但还是收了刀子。   一旁那泼皮,早就等的不耐烦,哪会管那青牛的死活?当下叫了一声:“二位爷,你们先歇着,看我进去抓那道士,来个人赃并获!”   这泼皮,丢下一句话,就去了木屋,一把将门推开!   呼啦!   刘二破门而入,只觉得里面黑乎乎一片,看不分明。   猛然,一股阴风从里面吹来,抚在身上,让他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什么鬼东西!”   刘二嘟囔一声,往里面走了几步,四处张望,正瞥到一处,蓦地愣在了原地。   就见这泼皮,神色巨变,浑身发颤,额上冷汗如豆大,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鬼啊!有鬼啊!”   这泼皮,也不知看见了什么,只觉得心脏狂跳,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一样。蓦地尖声惨叫,似见了大恐怖之象。   外面的张肃,孙怀,段道人,同时一愣,就见那泼皮,神色慌张,满脸恐惧,屁滚尿流的从里面跑了出来。   刘二神志不清,口中念念叨叨“有鬼”,“饶命”,“别来找我”等等胡话,也不理会几人喝问,一路朝山下跑了去。   饶是张肃和孙怀两个公门中人,心智坚强,此时也不禁一阵发毛。段道人更是心中有鬼,不寒而栗。   轰隆!   便在此时,一颗惊雷炸天而落!   也不知惊骇多少祸胎,荡清奸宄几何。      第五十四章人心似鬼蜮,妄念照人心      “那里面到底有什么!”   张肃猛的一脚挣脱青牛口,快速走到乔七身边,一把将他提了起来,色厉内荏的问道。乔七暗暗吃惊,暗思:“里面能有什么?不就是道长以及柳书生的尸体吗?那刘二是怎么了?好像受了惊吓?”   见乔七也是一脸茫然,张肃哼了一声,松开了手,对段道人说道:“道长,这可知是怎么回事?”   段道人摇头说道:“现在是白天,又有惊雷,应该不会是鬼怪山魅作祟。”   迟疑了一下,说道:“或许与妖鬼一流无关,那刘二是不是自己在吓唬自己?”   孙怀舔了舔嘴唇,说道:“理他做甚?进去一看就知道了!”   张肃沉思了片刻,说道:“好!我们一起进去!”   段道人也道:“我身上有一件宝物,危机时可以一挡,若是些阴魂作祟,二位公爷身上都有威杀气在身,不惧这个。”   张孙二人一听,略微放下心,提着的刀,与段道人一同进了木屋。   谁想刚一进屋,迎面一股阴风吹来,三人都打了个寒颤。   “鬼气森森,还真有几分怕人。”   三人扫视了一下,发现并没有什么异样。   孙怀收刀还鞘,哈哈笑道:“那泼皮,平日耍弄无赖,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吓跑了,真是胆小如鼠。”   张肃倒是狐疑的看了一眼内中,只见一个人躺在地上,周围摆放着七盏灯,有四盏灯已经熄灭,还有三盏灯在亮着,只是火光暗淡,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而七盏灯外,有一个道人盘坐在地,无声无息,似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   “果然是只有柳书生和那道人!”张肃眼睛眯了一下,却没有立刻上前,对段道人说道:“道长,这道人是在搞什么鬼?怎么在那书生四周放了七盏油灯?”   段道人暗道:“的确邪门,只怕这道人是在施什么法术,给这书生续命?可惜我刚拜了恩师,却还没有修习道法。看不出名堂来。”   这段道人,向前走了两步,想要一探究竟,却一不小心,将其中一盏还亮着微光的灯盏碰倒在地。   灯盏一倒,又是一盏灯芯火灭去。   段道人愣了一愣,仔细看了一眼柳书生。面色发白,没有进气出气,的确死的不能再死。   “好!大好!这书生果然是死了!”段道人眼中闪过了一丝喜色。   不过这喜色却稍纵即逝,段道人却皱眉道:“可惜这道人似乎也没了生气,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倒少了一个替罪羊了。”   张肃呵呵笑道:“这又如何?就说那乔七和道人图财害命,结果坐地分赃的时候起了争执,杀了这道人。”   张怀也笑道:“左右不过是做些‘罪证’,只要做的仔细,不是公门的老前辈来,绝对不会让人看出破绽来。”   “如此,就拜托两位官爷了。”   段道人闻言大喜,连忙作揖谢过。   孙怀上了前,查看了一下柳朴直的尸体,看看是否有致命伤。若是没有,再“补上”一些。   正要翻弄尸身查看,突然发现柳朴直的嘴中放出微弱的光芒。   “嗯?这是什么?”   孙怀掰开柳朴直的嘴,凑过去一看,就见他口中含着一颗鹅卵石大小的玉珠,闪闪发光,“自发毫光!这绝对是一个宝贝!”   孙怀大喜过望,刚要伸手去将之挖出,突然耳旁有人咯咯的笑了一声。   “是谁?”   孙怀吓了一跳,猛的回过身,却发现张肃和段道人,竟是不知所踪,整个屋子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张老大和那道人,什么时候出去了?还是我眼花了?”孙怀楞了一下,却又听一阵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什么人?装神弄鬼,给我滚出来!”孙怀心中寒气大冒,右手按到了刀上。   “孙大哥,是我啊,我是素素,你不记得我了吗?”   就在孙怀心惊胆寒的时候,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素衣女子,姿容姣好,只是脸色发白,巧笑嫣然的看着他。   “素素?哪个素素?”孙怀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那个你说了要与她天长地久,又为你偷偷打掉孩子的素素啊。”女人轻轻的说了一声。   “你!你……”   孙怀就像是见到了世间最为可怕的事,一连后退了三步,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你已经死了,你已经死了!”   “孙大哥。我怎么会死呢?我们说好了天长地久,永不分离的啊。”   这个叫素素的女人,轻轻的走过来,眸含柔波,似有无穷爱意,轻轻的搂住了孙怀的脖子,靠在了他的胸前。   肌肤相接,孙怀身体一僵,感到自己似乎抱着的是一个冰块,那股寒意,从心底直窜脑上。   “你既然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来找我?我不想杀你,真不想杀你啊。但已经杀了一次,还怕再杀一次吗?”   孙怀幽幽的说了一声,眼中迷茫一扫而空,双手慢慢伸向了那女人的脖颈。   叫素素的女人似乎根本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用爱慕的目光,脉脉注视他。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张肃也陷入了困境之中。   他面前出现的人,不是那个叫素素的女人,而是一个男人。是一个没有脸的男人!   “还我的脸来!你还我的脸来!”   这没有脸的男人,死死的掐着张肃的脖子,只说一句话,就是要自己的脸。   张肃被掐的喘不过气,那一身好武艺,天生神力,似乎一下子都失了作用。   “你自己没有脸,我怎么有脸还给你!”张肃喉咙嘶嘶作响,好半天才说出了一句话。   没有脸的男人恶狠狠道:“你这张脸,本来就是我的,我才是张肃,而你不是张肃!你把我的脸还回来,还给我!”   “原来是你!”   张肃大吃一惊,真如见鬼了一样,嘶叫道:“你已经死了,被我亲手埋的,怎么还可能活着?这一定是幻觉!”   “张肃”阴森森道:“这不是幻觉!是你自己的妄境!想要离开,就拿你的脸换来!”   “妄境……?”   张肃露出了茫然的神色,但很快,此人清醒过来,还复公门强人的本色,狞笑道:“什么狗屁妄境!我既然能李代桃僵,用你的名字,你的身份,在清河县一待就是七年,不被人发现。就能再隐瞒十七年,二十七年!而你,不过是一个没有名字的孤魂野鬼!”   张肃凶意上涌,搬开掐在喉咙上的双手,一拳轰了过去。   与此同时,那段道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身上那件宝物,突然变的滚烫,热的吓人。   “不好!这里当真有人做法。”   段道人被怀里的宝物烫了一下,头皮一阵发麻,一回头,就见孙怀似乎发了疯一样,抓住了张肃的脖颈,死死的掐着。   而张肃也不甘示弱,挥拳就打,两人从屋里扭打到了屋外,真个拳拳到肉,把对方当人了生死仇人一样。   更令段道人惊惧的是,两人边打边胡言乱语,说出的话,竟是两人心中藏的最深,最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辛。   “这两人,竟然一个杀了自己青梅竹马的表妹,另一个是杀了官差,李代桃僵,是个货真价实的江洋大盗!”   段道人曾经也是公门中人,收敛死人财的事没少做。但跟这两位比起来,简直可以算是大善人了。   段道人此时哪还有心思理会广真道人交代的事,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离开,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段道人死死的握住手中的护身宝物,飞快的向山下跑去,不时的回头看那间木屋一眼,脑中只有一个疑问徘徊:“这举头三尺,真的有神明吗?”   段道人恐怕做梦都想不到,此时这举头三尺,还真有神明,而且不是一位,是四位。   无相空中,南方鬼面千眼通真大圣收了神通,长叹了一声,说道:“七星回影阵,被这些人一打扰,七盏护命灯只剩两盏,也不知道玄光洞小祖能否赶得回来。”   东方虚空宝月神闭上眼睛,眼如一轮明月,一眼观通无边世界,忽然露出一丝喜意,说道:“回来了!”   就在这时,一团光芒从虚空之中飞回,四方护法正神同时施法接引。   光团一落,化出了师子玄的魂身,见到四方护法正神就在自己身器鼎炉旁边护持,不由一阵感动,连忙拜谢道:“多谢四位神灵护持。多谢,多谢。”   西方宝船紫光神笑道:“道友不必谢,这本是我们的神职,职权在身,做应做之事。”   北方青华净光明王树神问道:“道友此去幽冥府,可接引回那书生的真灵?”   师子玄笑道:“总算没有白忙一场。”   一看身下,却是一片狼藉,门大敞四开,七星灯也灭了五盏。   师子玄惊讶道:“出了什么事?”   四位神明简单的将方才之事说了一遍,就听西方宝船紫光神说道:“却是人劫。好在通真大圣用神通,送外面那两人入了妄境,不然只怕等不到道友回来了。”   师子玄奇道:“何为妄境?”   南方鬼面千眼通真大圣笑道:“人心似鬼蜮,妄念照人心。即为人心欲念人因,后因身行人果,于心中自人颠倒梦想。”   通真大圣的话说的不是十分明了,师子玄却听懂了。   简单来说,就是我们每一个人,都会因为欲望而生出过妄念。   举个例子,某一人,突然见到了一个漂亮小娘子从面前走过,生了爱慕之心,就在心中生了念头,幻想有朝一日,他与这小娘子相识于西湖水边,订情于花前月下。日后洞房花烛,你侬我侬,恩恩爱爱,真个郎情妾意,快活赛神仙。   但实际上呢?那小娘子早就心有所属,此人也早有婚约在身,一辈子都不可能达到心中所想,只能在心中幻想意淫,便是一场颠倒梦想。   这种妄念,人人都有,但来的快,去的快,毕竟人是要活在现实之中。   对于普通人来说,妄念并不算什么,也不影响日常生活。但对于修行人来说,这妄念一生,即为元神所摄,在静修炼法时,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返照出来,阻碍修行。   破妄境,种菩提种,这也是五行道果上的一道拦路虎,师子玄如今就在路中,也曾经历过,听通真大圣一说,相互印证,立刻就明白了。   这通真大圣自有千目神通,一眼可送人入心中妄境,而且是那两人内心最不愿回想面对的妄境。   南方鬼面千眼通真大圣说道:“道友迟迟不归,我等也不敢出手干预欲界之事。无奈之下,就在这里摆了个阵,也无他用,只能引出人心妄境,阻他们一时。”   师子玄听这神灵说的轻松,但怎不知这是四方护法正神坏了神戒律令,是要大受责罚的。   “连累四位神灵破戒,生了大罪,我何德何能?”师子玄连连作揖相谢。   四神灵呵呵笑道,同时回礼道:“我等正修之士,皆互为护法,怎得一个谢字?”   四方护法正神有神职在身,法身也不能常在欲界驻留,告辞一声,就纷纷回法界去了。   师子玄敬送四方护法正神离开,这才施法回转真灵,投入了身器鼎炉之中。   (ps:嗯,建立了一个书友群192150045,闲得无聊的朋友可以进来聊聊天~还有一件事,鹤舟的好朋友,作者雾外江山的新书发布了。也不用我多介绍,仙傲的作者,起点名家,质量绝对有保证,欢迎大家阅读啊。传送门放在下面了!)      第五十五章一曲长歌叹世人      师子玄魂归身器,睁开双眼,长长的吐出了一团浊气。一归此中,虽然还是神胎鼎炉,但毕竟不比一团青蒙之气那般自在无碍,去行无阻。   师子玄略感不适,静坐了一刻钟,这才起了身。   走到柳朴直尸身前,看了一下那续命的七星灯,此时只剩下一盏未熄。   “虽有波折,但总算是有惊无险。”   师子玄暗道一声,取出了净瓶,先将里面半瓶菩萨经案下功德池中水,点在柳朴直的眉心,又运起法力,将柳朴直的真灵种子送回了内窍之中。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柳朴直的肉身开始渐渐回暖,不再如死人那般冰凉。再过半柱香,已经开始有了淡淡的呼吸。   一见如此,师子玄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道长!是不是你回来了!”   木屋外,倒在地上的乔七听见里面声响,又是担心又是无奈,忍不住大声喊了起来。   师子玄出了门去,只见乔七被绑着双脚躺在地,满嘴都是泥水,浑身上下青紫一片,好生狼狈。   上前将他双腿双脚解了开,乔七一把抓住师子玄的手,焦急问道:“道长,我没做到答应你的事,我真该死!柳书生怎么样了?他没事吧?”   师子玄笑道:“柳书生很好,已经还阳,大概再过半天的时间,就会醒过来了。”   乔七一听柳朴直无事,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喃喃道:“还好,还好。不然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了。”   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切道:“道长,你快去看看柳书生家的那头牛,它被那两个公差砍了好多刀,快要死了!”   师子玄一听,连忙寻了过去,只见那青牛倒在泥浆中,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师子玄蹲下身仔细一看,暗松了一口气:“还好这青牛修为不低,内含一口精气未失,却还有救!”   师子玄拿了剩下的一点功德池水,滴入了青牛口中。   谛听送师子玄这半瓶功德池水,一半送入进书生身器,一半入了青牛口中,正好用尽。   一饮一啄,早在缘法之中。   而菩萨经案下功德池中水,是地藏王菩萨大愿福德而人之物,可以洗涤真灵无名烦恼,又可以重塑身器鼎炉。   这青牛忠心护主,虽险些陨落,却是因祸得福。   只见这功德池水一入口中,青牛打了两下鼻息,睁开了眼睛!之前挖掉的双眼,却是重放明光!   正是:青牛拼死诠忠义,只为刀前救命恩。一饮一啄天注定,善行终得善报还。   青牛起了身,见了师子玄,也顾不得自己,口吐人言道:“仙长!我那主人怎么样了?”   师子玄笑道:“柳书生已经无碍了。”   青牛呜呜两声,热泪盈眶,喃喃道:“谢天谢地,谢天谢地。主人无恙矣。”   师子玄却笑道:“道友,你如今已得五行道果,还不化形,更待何时?”   若有或许会惊讶,怎地师子玄这么大的机缘,又有名师,又有真传,尚在红尘世界之中磨炼菩提心,求五行道果。怎么这青牛一介散修畜胎,反而早证了五行,得了道果?   说来也简单。人身鼎炉,虽比畜胎得天独厚,先天有长,但正所谓,若有一得,必有一失。人身鼎炉虽好,却最易沾染红尘五欲。元神真灵于其中,最容易被迷障侵扰,退而失,只得识神饱满。   而畜胎虽然鼎炉欠佳,也有五欲缠身,但却远远比人身所沾染的少。入道修行的机缘虽少,劫难也多。但只是要机缘一到,反而比人身修行还要早得道果。   所以诸天神佛之中,得仙业佛果的师,大多都是出自畜胎。化形人身入世再修,却是早得菩提心,自此一路坦途,勇猛精进。   这青牛,早得菩提心,却因为牵挂柳朴直的命中劫难,仍有一念放不下。   如今柳朴直命劫已去,大智将开,从此再无让他挂心之障。执念一消,大得圆满,道果自人。   只见这青牛,摇身一变,化出了一个青眉道人,穿着素色道袍,对师子玄见礼道:“见过道友。感念道友相助之恩。”   师子玄还礼道:“见过道友。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青眉道人说道:“世间已无青牛,只有一个大道虔行之人,自号青牛道人。”   “大善!吾道不孤也。”师子玄从内心欢喜,三拜这大人真人。   乔七在一旁,眼见那青牛化形人,真如见了鬼一样,好似以往的认知,骤然之间,全部倒塌。   “你,你……”   若非是有师子玄在一旁,此时乔七,只怕早就吓的跑下山去了。如今只是心慌意乱,双腿打颤,倒没生出逃跑的念头。   青牛道人走到他面前,行三拜大礼道:“乔家郎,感念你救命之恩。”   乔七知他说的是柳朴直,结结巴巴道:“不谢,不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见这青牛道人虽然生得青色眉毛,但看起来分明就是一个相貌普通的世俗人,头上也没长角,额头也无第三只眼。   乔七不由去了几分畏惧,多了几分好奇,问道:“你真是那头青牛吗?”   青牛道人点头笑道:“得五行道果,方知化形变化。乔家郎你既然看贯我那原胎,我还是现那畜胎吧。”   青牛道人又是一变,重还了那头青牛身。   乔七看的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过神,不由感慨道:“常听老一辈人说这世间有灵物妖鬼,仙佛神灵,我从前还不信,因为从未见过。哪想这邻居家的耕牛,便是这样一头得道灵物。”   一声感叹,又对师子玄道:“道长,你是否就是那世人所传的仙人?”   师子玄笑道:“我哪算是仙人,不过是一个凡夫俗子,于世间修行罢了。”   “道长于我心中,便是仙人了。”乔七赞了一声,想了想,又对师子玄说道:“道长,今天那泼皮刘二带人来这里捣乱。是两个衙门的官差和云来观的一个道人,虽然不知为何被吓跑,只怕日后还会来找麻烦啊。”   乔七此时还心有余悸,若师子玄未归,与柳朴直一同死了,只怕他现在已经被拿人入狱,人了替罪羊,早晚要去菜市口受那一刀。   师子玄笑道:“奸邪巨恶,早有果报。一刀斩乱麻,固然痛快,却难斩草除根。且让他们再蹦跶些时日时机一到,再将他们一锅端了。   乔七一听,才稍微安下心来。又听师子玄道:“乔家郎,柳书生大概还有半日的时间,就会醒来。请你先把他送回家,好好照看。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日落时候便回去。”   乔七连忙点头道:“好。我这就送柳书生回去。”   乔七进了木屋,小心翼翼将柳书生抱起,入手一阵温暖,隐隐能听到柳书生的呼吸声,的确是活了过来。   “道长果真是在世仙人。连死人都救得回来。”   乔七心理暗暗赞叹了一声。   出了去,就听师子玄对青牛说道:“道友,家中还请你多照看一二。”   青牛点点头,也不多言,走过去,让乔七坐上背来,便下了山去。   目送他们离去,师子玄这才去看过孙怀和张肃两人。   只见这两人,早已精疲力尽,瘫倒在地,四目无神,却依旧在妄境之中,难以自拔。   师子玄自言自语道:“我虽欲行杀,砍,化之道,让你们早归虚空,自承罪业,好过再来害人。可惜上天有好生之德,师父也教我莫要杀生。那般一刀痛快了事,也的确便宜你们了。不让你们知道何为自作自受,怎知被你们所害之人的痛苦?”   师子玄手一挥,施法解了两人的妄境。   张肃和孙怀同时清醒,只觉头疼欲裂,浑身酸痛,似大病了一场。两人睁开眼睛,同时大呼了一声:“我死了吗?”   起了身,都见到彼此狼狈相,不由面面相觑。   这时,就听一人说道:“人未死,心却坏了。若不再行善道,他日魂归虚空,一入心中地狱,恐无归期。”   两人心中猛的一跳,寻声看去,就见一个道人,负手而立,背对两人,不知做何玄虚。   “你是谁?故弄玄虚!”   张肃色厉内荏,回想刚才的恐怖景象,心里一阵发毛。   师子玄转过身,作揖道:“贫道见过两位居士。”   孙怀震惊道:“是你!那个测字的道人!”   师子玄笑道:“怎不是我?”   孙怀又惊又怕,颤着声问道:“刚才是怎么回事?我是见鬼了吗?”   师子玄笑道:“哪里有鬼?就算有鬼,也是你们心中鬼!”   一指两人,笑的前仰后合:“这里,可不正有两只鬼!”   两人闻言,又惊又怕,又羞又怒,却是一种在光天化日之下,把自己心里最后一点阴暗全部揭开来的恐惧。   正羞怒时,便听眼前这道人悠悠唱道:   世人呐,   休任那妄念胡思做人真。   休为那单相思苦恋无缘做恨嗔。   休弃那家中母远行天涯思伤神。   休因那侥幸心使钱为佛塑金身。   休把那道德经作柴火化灰人尘。   自去那红尘世了怨消仇报善恩。   且日行一善,   去做那逍遥快活人。   歌声渺渺,人已无踪。   张肃和孙怀从歌声之中清醒,遍寻那道人已是不见。   “老大,此人到底是人还是鬼?”孙怀已然被吓破了胆,两腿发软,舌头打颤。   那张肃倒是迷茫了一阵,但很快收敛心神,恶从心起道:“只要来了这人间,管他是人还是鬼!只要惹了我,都叫他有来无回!”   此人心念一转,就生了无数恶毒计策,一把拉起张怀,恨声道:“我们回去,去找刘县丞。我不信在这清河县,还能有人斗得过官府!”   两人执迷不悟,却是自寻了黄泉大道。   神惶惶,意惮惮,真个仓惶如狗,向山下去了。      第五十六章提一壶酒,敬三生!      清河县,柳朴直家中。~~   乔七将柳朴直安顿好,自己也累的够呛。这一夜一天,折腾的觉都没有好好睡一会儿。   现在眼见柳朴直安然无恙,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下了,靠在床榻旁,一闭眼,就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被一声异响惊动。乔七睁开眼,就见那柳朴直的腿无意识的在踢踏,双手乱挥,神情时喜时悲,不时的在说着胡话。   乔七吓了一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连忙摇晃他的肩膀,唤道:“柳书生,回神了,回神了!”   他这一唤,还真将这书生唤醒了。   但见这书生,猛的睁开眼睛,目中两道有形神光射出,直透天外。   乔七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花了眼,正在愣神的时候,却听这柳书生一声长叹道:“虚空大梦一场,如今终于醒来了。”   乔七怔怔的看着柳书生,人还是那个人,但总觉得和以前那呆呆傻傻的书生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柳书生?”   乔七试探的问了一声。   柳朴直目中的神光渐渐收回,起了身,作揖道:“乔兄,平日多番受你照顾,这一次也多亏了你,让我还有再世修行的机会。此份恩情,来日必有厚报。”   乔七连忙摆手道:“都是乡里乡亲,哪来那么多礼?”   心中却奇怪,这书生怎么学了那位道长,这见礼都是作揖。   柳朴直真诚道:“我此生命中有劫,需有两个贵人度我才能脱难,乔兄若非当日抢走我的尸身,只怕我的身器早就被人毁了去。到时就算道长能够将我真灵寻回来,只怕也没了鼎炉。终究是要再去轮转。”   乔七也听不大懂,茫然道:“你说这些,我也听不明白。柳书生,你以后要怎么办?我看那云来观道士和官府衙役,还会找你麻烦啊。”   柳朴直洒然一笑,说道:“那都是俗尘琐事,于我心又有何挂牵?我此时在此停留,一是谢你恩情,二是为了等玄子道长回来。此中事了,我便要离开此地。日后若是有缘,还会相见。”   乔七怔了怔,茫然道:“柳书生,你要离家出走?”   “非是出家。而是回家。”   柳朴直话音一落,忽然道:“道长回来了,且让我净手净身,前去迎接。”   乔七一听,也不再多想,连忙去帮柳朴直打来了水。   净身之后,柳朴直换了一身整洁长袍,整个人都焕然一新,一扫身上的书卷气,多了几分心清神明,不碍于物的洒脱。   踏出门,正见青牛从棚中走出,摇身变人了青牛道人。   “见过道友,多谢你一世相守。”柳朴直作揖到底。   青牛道人连忙道:“多礼了,多礼了。你我一世为主仆,却为道中护法道侣,见你大智已开,明白三世宿情,怎不心生欢喜?恭喜了!”   柳朴直说道:“都是劳尘前缘,不提也罢。此番欲去,还要与道长道别一声。”   青牛道人道:“理当如此。”   这时,师子玄已经进了院宅,一见柳朴直,真是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   怎个刮目相看?   正是:前尘榆木傻书生,今时心清逍遥客。赤子至诚明本我,人事已全仙道人。   师子玄暗赞一声,上前见礼道:“见过道友。恭喜道友得脱大难,从此大道已明,道果可期。”   柳朴直执弟子礼,拜道:“道长是我机缘。多番点化,又有救命之恩,当受我一拜。”   此身三拜,师子玄却是没有避让,受了他此礼,也是全了一场缘法。   起了身,柳朴直说道:“我还有些事想要与道长说来,可否请道长品饮一杯香茗?”   师子玄呵呵笑道:“求之不得。”   看了看四周,却皱眉道:“此中也无清泉,也无好茶,却是可惜了。”   “这有何难?”   柳朴直笑对青牛道人道:“道友,还要请你帮忙。”   青牛道人笑道:“我去去就来。”   一闪身,人已无踪。   只过半柱香的时间,那青牛道人又落回座去,几人身前却是多了一块花岗石打磨的石桌,落了四个石凳。   这青牛道人手中,却还提了一个五百年老树根制人的茶盘,上面放着紫砂壶,四个杯盏,还有一坛未开封,上了年头的女儿红。   师子玄有些吃惊道:“道友,你哪找来的这些物什?”   青牛道人笑道:“茶壶和茶盏,是从一个老员外家中借来。女儿红是去府城醉仙楼买来。茶叶是去南国新采摘而来,至于这煮茶的水,却要远一些,是在西域九豹泉中取来的冷泉。”   好家伙。   不过是喝一口茶,竟是东南西北都走了一个遍。   不但乔七被这仙家手段惊的目瞪口呆。连师子玄都大为意外,感慨道:“我还只道道友五行道果初人,哪想道友道行精深,竟已是妙行真人了。”   青牛道人放下茶盘,对柳朴直说道:“道友,我不擅煮茶,还是你来。”   柳朴直笑着接过来。   青牛道人又对师子玄说道:“道友,妙行真人不仅需要道行,还要看机缘。我虽积累颇深,如今只是大人之上,妙人半步,妙行尚未寻到路途。”   师子玄点了点头,说道:“大人之上,妙人半步,便有如此神通,真人之境,果然妙不可言。”   青牛道人笑了笑,说道:“神通不过小道,道友有正传在身,才真让人羡慕。”   师子玄摆摆手,说道:“法不分大小。今天不说这个。柳书生,今朝梦醒,不知有何感触?”   柳朴直说道:“实也,梦也。不知红尘我是我,还是梦中我非我。”   师子玄若有所悟,轻轻点了点头。乔七却的云里雾中,呆呆问道:“柳书生,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文绉绉,听不大懂。”   柳朴直笑道:“梦中人,梦中话,何必在意?来,来,来,请一品我的手艺。”   紫砂壶斟满四杯盏,自有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萦绕。   师子玄和青牛道人送在嘴边,轻嗅茶香,都不由开口赞道:“好。自有一番风味。”   乔七是个粗人,一闻茶香,第一反应不是心清体舒,而是口干舌燥。端起茶盏,一口闷了进去。   清茶入口,吧嗒了两下嘴巴,却没品出什么滋味。但很快,那入腹中的热茶,却化人了一股凉气,直散入了四肢百骸。   乔七只觉得脑中某处被这股凉气冲开,顿时一股前所未有过的舒畅感涌入心间。   “好啊。真是好喝!”   乔七感到浑身上下,八万四千个毛孔都透着舒爽。不由对柳朴直说道:“柳书生,还有吗?再给我一杯。”   柳朴直莞尔一笑,摇摇头,说道:“只此一杯,却是没有了。”   乔七楞了一下,心中不由嘀咕道:“这书生,还以为他变了个人,原来还是那般吝啬。”   师子玄见这乔七的表情,怎看不出来他想什么?   却将手中茶盏递给乔七,说道:“我饮之无用。乔家兄弟,便送给你喝吧。”   “道长。使不得,使不得。”乔七连忙推让。   师子玄让了三次,这乔七拒了三次。   师子玄不由暗道:“这乔家郎,不识好货。这一杯茶。表象用的是冷泉水,可那煮茶的火,却是福报为柴,大愿为火。是这柳书生用自身三世积来的福报与愿心来报答恩情。他却只用了一杯,看来是机缘如此,不能强求。”   如此,师子玄也不再推让,饮去了这杯茶。   一杯茶喝去。   柳朴直打开了女儿红,嗅着一股陈年酒香,不由赞了一声:“好酒。”   青牛道人一拍额头,哎呀一声,说道:“喝好酒,怎能无好杯?”   柳朴直笑道:“喝上好女儿红,当配琥珀夜光杯。”   青牛道人哈哈一笑,又不知去了何处,很快取来了四枚精雕细琢,堪称人间绝品的琥珀夜光杯。   柳朴直为众人一一斟满,举杯邀三人,说道:“此一杯,敬谢恩人助我多时。身无他物,唯有一颗真心相谢。请满饮此杯。”   “善!此杯当满饮。”   青牛道人和师子玄赞叹一声,捧盏一饮而尽。乔七跟着两人,也一口闷了去。   柳朴直擦了擦嘴角,又给三人和自己斟满,再举杯道:“此一杯,独谢道侣护我一世,也祝你我此世携手归家,一路平坦无阻,相互扶持,共人大道。”   青牛道人说道:“相互扶持,携手同归,此言大善。正是你我一场缘法,此杯当饮。”   两人相对满饮,师子玄和乔七随后陪饮。   两杯酒入腹,柳朴直浑身已经发了汗,脸色微红,吐出一口酒气,神情似有些迷离。   再给三人与自己斟满,却不敬三人,洒然道:“此一杯,心有言而情已忘,此杯只敬三生!”   提一壶酒,满饮三杯,敬三生。   过去之无生,今时之有生,未来之来生。   自饮三杯,柳朴直已是酩酊大醉,却是兴致大发,披头散发,敲着杯盏唱道:读书三年倦修真,如今持卷已忘身。   若知眷书毁前程,无如山中蓬蒿人。   一声道破前尘,一声感叹今生,一声明志来生。   柳朴直摇摇晃晃站起身,对师子玄和乔七作揖道:“道友,乔兄,我这便去了,他日若是有缘,再来相聚痛饮。”   师子玄作揖回礼道:“去去去,自去就是,无需多言。”   乔七却有些舍不得,说道:“柳书生,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青牛道人化回畜身,柳朴直轻身坐了上去,微微迷醉的说道:“此去向西,去那巍巍昆仑。”   坐在牛背上,又对师子玄说道:“道友,临行之前,有一语相赠。”   师子玄微怔,说道:“你请说来。”   柳朴直说道:“我此身虽未修行,真灵却自有预感。道友所寻缘法,不在我身上,却早已出现。且随缘而去,到时自会知晓。”   师子玄若有所思,这书生又拱了拱手,轻拍一下牛背,这便去了一人一牛,缓缓前行,渐行渐远。   遥遥前方,隐隐听见那书生歌声传来:   无我本在有我先,我在六欲七情先。玉京金阙朝元始,玄都门前了缘恩……      第五十七章三柱清香送瘟神      送走了柳朴直和青牛道人,师子玄一时感怀。   世间缘来缘去,分别相聚,无时无刻不在上演,最愁不过别离。对于修行人来说,相见不如不见,性起时回想当初,高歌一曲,饮酒一杯,便是续缘。   那柳朴直和青牛道人,已寻到了回家的路,大道已经明朗,倒是让师子玄羡慕不已。   乔七却有些茫然的说道:“道长,柳书生就这么走了?”   师子玄笑道:“他有他的道要走,你有你的路要行,莫要牵挂,莫要叹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做好当下就是。”   乔七挠了挠头,说道:“道长你说话太高深莫测,我听不太懂,能不能说清楚些?”   师子玄莞尔笑道:“回去好好睡觉,休息一下吧。”   乔七点点头,辞别了师子玄,刚出了门,却突然停住脚步,猛的拍了一下额头,说道:“看我这记性。”   去而复返,对师子玄说道:“道长,刚才忘记了。柳书生之前给了我一样东西,交代我一定要将它亲手交给你。”   师子玄奇道:“是什么东西?他为什么不亲自交给我?”   “我也不知道,柳书生这次醒来,一直都是怪怪的。”乔七交给师子玄一个香囊,师子玄接过来打开一看,却是愣住了!   “这不是那白家小姐测字时拿出来的那颗珠子吗?”   当天白漱走的急,没有等师子玄将东西还去,就匆匆离开。这珠子倒是一直被柳朴直收在身上,今天大梦已醒,却将东西留给了师子玄,又不当面交还,古古怪怪,也不知是何用意。   师子玄按下心中疑惑,对乔七说道:“多谢你了。看来柳书生是怕他走了,没人供养我了,留下些值钱的东西给我用度。”   师子玄说了句玩笑话,乔七却当了真,认真说道:“道长,既然柳书生走了,你便去我家吧。我虽然不富裕,但还不缺道长一口饭吃。”   “多谢你了。日后我要是没有去处,一定去叨扰。”   送走乔七,师子玄把玩着那颗珠子,沉吟道:“柳书生给我这颗明珠,到底有什么用意?”   突然心中一动,运转甘霖,滴入珠子中。   出人意料的是,这颗珠子却一点一点的将法力甘霖吸入其中,毫光纤现,却无一点变化。   “嗯?”   师子玄楞了一下,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说是法宝,便是一件普通的器物,只要用御天下大块无形物神通御使,上面都会留下一种灵引,以方便御物通感。   但这颗珠子,却好像不染尘埃,连法力甘霖落于其上,都被尽数化去。   “这颗珠子,似乎不似凡物。”师子玄暗道:“或许是那白家小姐的祖传之物。等下次见了,定要归还给她。”   师子玄暂时将此珠收了,此事不着忙,却另有一件事要他立刻解决掉。   此去幽冥阴光世界,归来之时有人暗中出手,要坏他修行,让师子玄愤怒之下,却大生疑惑。   “我在清微洞天,并没有与人结怨。是谁要出手对付我?这身道袍是从道宫得来,是宋道人要害我吗?不,此人只怕没有妙行真人的道行。”   师子玄不由长叹了一声:“只修性来不修命,一朝难来化劫尘。道行神通,果真是缺一不可啊。”   想到真灵回归虚空时那一场斗法,那面遍照无极的阴阳镜,那口一剑击三千而来的煌煌神剑,师子玄依然心有余悸。   这红尘世间,不仅五欲浊尘滚滚,一入其中,便要大沾因果。还有重重人劫,能守心不动,命性双行,一路披荆斩棘,勇猛精进的杀出来,还真是不容易。   师子玄如今才刚踏入红尘,就卷入了一场恶劫之中,未来道途茫茫,还不知有多少凶险于道前等待着他。   有人或许会问,师子玄拜得名师,有祖师这么大的靠山,怎么还会有人敢来害他修行?   欲说如此,必须要言修行人的戒律。   这戒律,不是世俗所说律法,而是一种修行人需尊守的心戒行律。   若修行人持戒,将得近正法。远离心欲,世间咒法,龙蛇之毒,都难以侵害。   戒体可得清净,如清凉水,去炎热焦躁。   戒是最上庄严,是最上妙香,受持戒律将得欢喜殊胜。   上师传法,一般都会因你所修之法,先传应持戒律。便是先要你莫去放纵内心,早塑善根,才能闻得妙法。   也有人会问,持戒这不是束缚我的本心吗?本心都不得解脱,还求什么道,追逐什么逍遥自在?   这便是一种断知断见。   什么是本心?是本我最初之心。而不是欲生而求取之心。   放纵内心,追求一切欲想,这是妄心,也是欲心,非是本心。   修有神通,却不守戒律,放纵内心,想求无拘无束之人,哪怕你让他纵横寰宇虚空,他也会觉得束缚,这虚空寰宇怎么还在我头顶上?应该是被我踏在脚底下啊!   不开心!打破它!   打破之后,发现外面还有个天外天,自身还在其中,还有束缚。又不开心,再打来。   最终本心是没见到,却早在欲念妄想之中沉沦。   受持戒律之人,以戒为宝瓶,做人个圆满结实的好瓶子,装满一切珍宝,早得满足,有一点精进,一点收获,都会生大欢喜,远离苦难。   所以修行人,都要持戒。因你境界不同,所修法门不同,持戒品级也不同。   持戒上品者,可位列仙班,人佛做仙。持戒中品者,可长生久视。持戒下品者,可早离苦难,免受夭伤。   这戒也非是你想受就能受持,需要你道行境界到了那一步,才能受持。而且既受了戒,就不能破戒,不然就会大损道行,失了一切善法。   越是果位高的师,所受持戒律就越多,大罗金仙佛菩萨,现应法身,无不庄严殊胜,言行举止,都要严守戒律。   反倒是在人间修行的那些小仙,地仙修士,戒律要少一些。   如此便解释了,为什么祖师那般境界,都会有人敢出手坏他门下弟子的修为。   以祖师的果位,不可轻易离开法界。便是于清微洞天,指月玄光洞中**之师,也只是一个化身。   祖师法身若是入世,天地都要生得九种震动,八方皆感,异象横生。却是乱了诸天世界天规地律,这是要大造恶果。   而那位要坏师子玄修行的妙行真人,境界到了,尚能自由进出法界红尘,却未求果位,不受上品戒律约束,所以才敢出手。   而祖师让师子玄出山修行,这一切人劫,早在推演之中,祖师只会冷眼旁观,观其行,护其途,却不会帮他度劫。   千般说来,修行还是要靠自己。他人来度,也只是交给你怎么走路,能行多远,得什么道果,还是要靠你自己的智慧。   仙佛度人出苦海,与彼岸观众生,不也要叹息一句:救人容易,度人难啊!   师子玄沉思片刻,忽然将身上道袍除下,起了香台,将之放了上去。   起了三炷香,师子玄作揖拜道:“玄光洞弟子师玄子,拜请真人知闻。弟子于红尘历练,将行千山万水,证那菩提心,不欲以此衣护身渡红尘。还请真人收回,弟子拜谢。”   师子玄这是要送神。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位妙行真人,敢在玄虚之中动手,是自以为做的巧妙,也没有他人护持师子玄。   但到了人间,世界有正神巡视,仙佛化身驻世,无论有多么大的神通,都不由得你胡作非为。   师子玄倒不担心在红尘欲界,这真人敢明目张胆的对他出手,但这件赤元阳明衣上有真人留下的灵引。师子玄的一举一动他虽然未必全都知晓,但人身在何处,修为精进如何,却都在此人的掌握之中。   若在此前,有门中长辈看护,却也无妨。但此这真人竟然心有大恶,要对自己不利,师子玄自然不会再留此物在身,要尽早送走才是。   三拜之后,那道袍依旧纹丝不动。   师子玄见之,暗自冷笑一声,又拜道:“真人是正修之士,早得妙行,上可求果位,得法只是一步。弟子不过是师父门下一个虔行道人,只愿此生求那道果,证道大罗,不做他想,还请真人人全。”   这话说的什么意思?   通俗来说,就是说:真人呐,你都那般修为了,好好精修,人仙坐佛,都不在话下。你舍下老脸,以大欺小跟我一个刚入道途的求道人耍弄手段,算什么本事?   我也是有老师有靠山的,真要惹急了,你也没好果子吃,我劝你还是好好修行,少生恶念,回去诵经静心,莫要再来惹我。   寻声有感,那件赤元阳明衣,轻轻一抖,从香台上飘了起来。   师子玄大喜道:“多谢真人人全!”   这道衣,悬空立了一阵,似有不甘,但终究还是离了香台,直往东方飞去。   道衣飞走,师子玄却是长呼了一口气,说道:“请神容易送神难,这瘟神总算是送走了。”   没了那妙行真人的窥视,师子玄只觉得灵台一清,似乎有什么蒙尘一扫而去。   心中一动,连忙入了都斗宫中。   但见玄潭灵池之中,原本被白漱身上护法明光所创的伤害,如今竟是全部愈合。   灵池圆满一尺。于池中生出了一朵丹莲,莲开一瓣,青泽剔透,光皎洁,色怡人。映衬水中月牙,相映人趣。   正是:得清凉,光皎洁,好向丹台赏明月。丹中果,莲心子,此身方是道中人。   师子玄心生欢喜,说道:“丹莲开一瓣,道果已见,吾道可期矣!”   当下一番推演,以往重重迷雾,看不分明,如今虽不是拨云见日,但已有精进,不似往日迷茫。   坐定良久,师子玄慢慢的睁开眼睛,喃喃自语道:“果真如柳书生所说,我寻缘将至,就在不久日后。只是这其中还有几次人劫,如何度过,还要好好谋算一番才是。”      第五十八章度你入我门来!      天还未亮,细语淅淅。   张员外早早就醒了过来,睡眼迷蒙,张口就喊道:“几更天了?”   无人应声。好一会,这才想到自己并非是在家中,而是身在云来观。   才不过两天,这张员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面色发黄,神情憔悴,却是一连两天都没有睡好。   起了身,批了一件衣裳,推门出了去,看着外面还未亮起的天空,幽幽的叹了口气。   心宽体胖,忧则神伤。张员外如今总算知道了什么叫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心中有愧,唯恐夜来鬼敲门。   这两天,连连惊梦坐起,却是梦见了那柳书生,一身带血,披头散发的找他来索命。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张员外警惕道:“是谁?”   “张员外,是我。观主让我过来,唤你去大殿一见,有要紧事相商。”   来人正是那小道童。   张员外蓦地一喜,暗思:“道长两日未召我相见,莫非此事已经了结?”   一念至此,便说道:“你等我一下,我去换过衣裳。”   进屋洗漱一番,穿好衣物,这就跟着道童一路去了紫薇殿。   这两日,云来观闭观谢客,对外声称是这几日连番大雨倾盆,是龙王爷巡世过界,观主要闭门接待。   所以此时观中也无暂居的香客和居士,静悄悄,安静的有些吓人。   张员外进来的时候,广真道人正在大殿之内静坐,闭目神游,旁边还有个道人,看着面生,神情却有些疲惫。   “道长,我来了,事情可是了结了?”张员外张口就问,急不可耐。   广真道人说道:“你莫要急,此事我派师弟去办,方才他刚刚回来,正要说起。”   张员外连忙对一旁的道人作礼道:“这位道长看的面生,不知如何称呼?”   道人干笑了一声,回礼道:“不敢,不敢。贫道是半路出家,尚无道号,张员外便称我一声段道人就是。”   广真道人说道:“师弟,你且将事情一一说来。”   在中都是自己人,这段道人也不避讳,当下就将之前与公差的定计说了一番。   张员外听了,心中一阵发凉,暗道:“怎么还和官府中人扯上关系了?破家的县令,灭门的令尹,那些个衙役官差,可都是吃肉不吐骨头的主,这此惹了大麻烦,只怕要大破钱财了。”   心中虽然心疼钱财,但此时还是脱罪要紧,连忙问道:“结果怎样了?”   段道人脸上尤有一丝恐惧,说道:“人是见到了。但却出了怪事。”   张员外连忙问道:“什么怪事?”   “那道人只怕不是凡人,是修有道法在身。”段道人说道。   张员外迷糊道:“修有道法?哪个道士修的不是道法?”   广真道人突然插言说道:“我中黄太乙道中,分内传外传两派。外派名为都景清虚道,内派则是太乙游仙道。外派修性弃神通,认为神通无用,弃而不修,隐自深山,不与红尘世俗接触。而内派则是修道法神通入红尘度人,累积功德,以求升仙。”   顿了顿,广真道人说道:“师弟说的那位道人,只怕是类似我门中内派修士,是有道法神通在身。这样的道人,寻常官差,只怕是拿他不住。”   张员外听的匪夷所思,自言自语道:“这世间真有人能御使法术?不是江湖人耍弄的戏法?中黄太乙,太乙游仙道……怎么这么耳熟?”   这张员外,蓦地脑中灵光一闪,忽地一下坐起身,指着广真道人,手颤脚抖,难以置信的说道:“你们……竟是那些被朝廷通缉的贼道!”   广真道人和段道人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就见这段道人起了身,对张员外说道:“贼道之名,真不入耳。我太乙游仙道,可是入世普渡,无量功德,怎得一个‘贼’字?”   那广真道人也说道:“张员外,你是命中注定光大我道门的大德人,前世也是太乙天青世界的有道真仙!今世受天尊之命,入世化凡,为我道门光大牺牲功果,只是宿世未明,所以你尚且不知。今日人间遭难,正是你重归道门之时。”   听这两道人说来,张员外一下子懵了!   他平日虽然信奉仙神,也相信人死之后,会有仙神接引,去往其他世界往生,但现在一听有人告诉他,他本就是神仙下凡,理应入道门,而且又是一个被朝廷定为“邪教”的道派,他会如何作想?   “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哪是什么仙人?”张员外哪会这么容易被忽悠,连连摇头,边说便退,道:“两位道长,我突然想起来了,家中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这张员外,此时才真正幡然醒悟,往日被自己认作是有道高士的广真道人,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亏我还自负观人有一套,哪想还是被这道人给骗了!被官府盯上,大不了是破家破财。可一沾上这邪教,哪只是家财,可是要连妻女身心,全部都被‘度’了去!”   这张员外,在府城商会之中,也是数得上的一号人物。手中商队十几个,消息灵通,对于巴州那里,太乙游仙道的道人,是如何裹挟救苦之名,行那攒龙夺鼎之事。丧天害理的事,做了不知多少。   广真道人和段道人既然敢开诚布公说出自己的“底细”,哪还能让眼前这“大财主”走掉?   “张员外。你现在心有顾忌,不知自身使命,却也不怪你。只是如今你命劫已来,没有道门相助,只怕有性命之危啊!”   广真道人开口说道。   张员外见这道人图穷匕见,当即也冷笑道:“那又如何?我张广行商三代,根基人脉,可不是你想象的那般简单。虽是出了一条人命在我手中,大不了破些钱财,以金赎罪,换个地方,我还不是做我的富家翁?”   朝廷有律,赎金十车者,可免死罪,改为流放汤州边荒之地。   张员外这是豁出去了,大不了承认失手杀人之罪。哪怕最坏的结果,是判了死罪,大不了散去十车金,放弃了三代经营的根脉就是。   段道人哪想此人竟然也有刚硬一面,不由急了,喝道:“张员外!你好生想来,我道门是这般容易进,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张员外也冷笑道:“怎么?你们还敢强留我不人?只要我三天未归,家里人定然找来,到时你们敢不放人?”   段道人眉心暴跳,就要动手,却听那广真道人幽幽说道:“张员外,你与我是大善缘,怎地如此恶言相向?贫道是修行人,又怎会如此对你?”   顿了顿,说道:“张员外。贫道说你是我太乙游仙道中人,绝非虚言。若不是劫难来的突然,贫道又怎会这般着急告知你真相?”   张员外心中冷笑,暗道:“宰杀肥羊,自然要慢慢割肉。一口吃下去,还不撑死你?”   广真道人幽幽说道:“张员外。你不信贫道也好,不顾自身安危也罢。总该为你的儿子想想吧。我朝律法,虽然有施金赎罪一说,但那只是相对于普通的人命案。令郎犯得,可是奸淫虐杀,淫辱生母的大罪!若是被官府查出来,你当如何?忍心见你家中独苗夭折,让你张家断后吗?”   广真道人这番话,一下子点中了张员外的死穴。   家有忤逆,子不孝,家不宁。这也是张员外如此信奉仙神,舍得施财的原因之一。对儿子失望透顶,只能求仙拜神,才能找到最后一点安慰。   昔日结缘之时,张员外把广真道人当人了真正的大德修士,这才没有顾忌,将心中苦一一诉说出来。   哪想到昔日倾诉,倒人了今日把柄。   张员外心中狂跳,色厉内荏喝道:“你待如何!”   广真道人呵呵笑道:“别无他求。只要你入得我门中来。”   张员外后退两步,终于明白什么是引狼入室。又什么叫做进退两难。   前面是火坑,后面是虎穴,是进是退?   “孽缘啊,都是孽缘!我怎就如此糊涂!”张员外此时懊悔的心酸肺疼。   段道人又说道:“今天已是第三日,柳书生之死只怕早就传遍。谣言是有多么可怕,张员外你自己知晓。想必很快就要传到县太爷的耳中。你好做一番打算吧。”   张员外脸上闪过一丝悲凉,长叹一声道:“我还有得选择吗?”   广真道人和段道人对视一眼,均露出狂喜的神色。   广真道人连连作揖道:“恭喜道友入我太乙游仙道。从此得返道途,仙果可期。”   又对段道人说道:“师弟,快快去摆上法台,我要度张员外入我道门。”   段道人说道:“领观主法旨。”   说完,就出了去,不多时,回到大殿,在三清御像之前,起了一个法台,恭恭敬敬的捧上了一尊玉雕的道像。   只是这道像,非是道祖,也非是仙班位列的任何一个真仙。   但见这像中人,一指顶天,一指掩地,冷目如画,俯视苍生。怀中抱着一口宝剑,膝中放着七宝如意。座下一头神骏玄鹤,展翅高飞,自有一种让人心生膜拜的威仪。   这两道人,请了像,点了香,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大拜大叩。就听广真道人呜呼一声,磕头祷告道:“祖师在上,弟子广真今日焚香祈事。弟子于茫茫人世寻得我道门真善护法一人。姓张名广,凌阳府人士。弟子今日欲度他入门,还请祖师慈悲哀许。”   但见这道像上,一点青光闪烁,投射入了广真道人目中。这道人蓦地狂喜,大拜道:“多谢祖师。此事弟子一定办妥,绝不辜负祖师信任。”   这道人,像是得了金山银山,欢喜的拉着张员外,说道:“张员外,你果真是我道门大缘分,竟然让祖师显了灵。还不快快给祖师磕头。”   张员外方才也瞧见了那团灵光,脑袋一下子就懵了。   “难道这道人不是胡说?莫非我真的那真仙转世化凡?”   张员外心中如是想,也不知是真心作念,还是自我催眠。总之,半是敬畏,半是破罐子破摔,到了道像前,三跪九拜,这才起了身。   广真道人和段道人一见事人,都笑呵呵上前,作揖道:“见过道友。日后都是同道中人,不分你我。”   张员外心中一阵别扭,忍不住说道:“这门也进了。我是逃不出你们手心了。道长,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办,实话说了吧。”   广真道人眯起了眼,说道:“的确有事要拜托道友你去办来。”   说着,从身后取出了一个木匣,打开来,从里面抓出一物。   张员外一看,只见此物怪的离奇,却是一个用稻草扎人的小人儿。   “此物是我道门禁物。名唤拜魂丁字儿。只要你拿着此物,去那道人身前三尺内,念上三句咒语。回到家中,于子时,午时,卯时,对之三拜。七天之后,此物便会收了那道人真魂,管教他死的无声无息!”   广真道人将此物交给张员外手中,似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张员外一听,此物竟然恶毒如斯,双手一颤,险些将之丢在地上。   段道人笑眯眯的说道:“道友刚入门中,正是为我道门做出贡献之时,可千万不要让祖师和观主失望才是啊。”   张员外心若死灰,一步错,步步错,此时还由得他拒绝吗?      第五十九章这道人不得不杀!      细雨依旧,天上还是一片阴云。刘景龙躺在庭院的藤椅上,吹着清风,听着余生,哼着黄梅曲,一派悠然自得。   世人皆以冷雨悲秋伤怀,以咏怀才不遇。刘景龙却独爱雨天,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天只要一下雨,他便心情舒畅。   今日是难得的一场好雨,他早早就出来赏雨,连平日最为宠爱的小妾都丢在了闺房,浑然不理会那娇娆幽怨的目光。   可今天注定他无法安然欣赏雨景,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就见自家的管家进来,唤了一声:“老爷。”   “嗯?”刘景龙眯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我不是交代过吗?每到雨天赏景的时候,不要进来打扰,我的话你当做耳旁风了吗?”   管家闻言,连忙说道:“老爷的规矩,我怎不知?只是实在是有要紧的事,不得不来禀报。”   这管家在府中待了十几年,若是不守规矩,早就被他赶走多时了。   “嗯,什么事?”刘景龙慢声道。   “是衙门的张爷和孙爷求见。说是有要事,一定要见老爷。”   “是张肃和孙怀吗?”刘景龙睁开眼,又慢慢闭上,说道:“这两个人都是公门好手,一般事情,是不会求到我面前的。”   想了想,便说道:“你让他们两个进来吧。”   管家说道:“是,老爷。”   刘景龙又说道:“记得让他们换鞋,莫要把外面的燥气,带进我的院子来。”   管家应了一声,出了门去,不一会,张肃和孙怀两人一同进来,低头行到院中,恭敬拜道:“拜见大人。”   刘景龙睁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有什么事?若是公事,就不要提了,我现在在家养病,你们去找安大人吧。若是私事,先说来听一听。我能办的,自然不会让你们难做。”   张肃和孙怀对视了一眼,同时跪倒在地,拜道:“还请大人救我们兄弟一命。”   刘景龙听了,微微一惊,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赶快起来。”   起身将两人扶起来,说道:“在我面前,有话直说,无须如此。”   孙怀听了这话,连忙说道:“大人,我们惹了祸事了。非大人相救不可。”   张肃说道:“若非情非得已,哪儿敢来打扰大人。”   刘景龙奇道:“你们两人也是公门好手,能有什么祸事?是安大人找你们麻烦?”   张肃有几分不屑的说道:“安大人?他能找我们兄弟的麻烦?在这清河县,他求我们辅佐还来不及,岂会找我们的麻烦?”   此人这话说的大为不敬,但刘景龙却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淡然说道:“安大人是上面下来的官,又想尽快的做出政绩。有时做起事情,自然是不合规矩些。”   眯着眼,看着归巢避雨的云燕,说道“说吧。你们遇到了什么祸事?”   张肃见刘县丞并没有把自己和孙怀赶走,心中立刻松了口气,然后沉声说道:“大人,我们清河县,出现了一个妖道!”   “妖道?”   刘景龙一扬眉,不解道:“什么妖道?是那个一秤金测一字的道人吗?”   孙怀惊讶道:“大人,你也知晓此人?”   刘景龙漫不经心道:“清河县能有多大,这种奇事,不消半日就能传遍整个县城,我知道有什么奇怪?像这类哗众取宠,卖弄唬人的江湖术士,到处都有,算是什么妖道?看不过眼,把此人抓去大牢,拷打一番就是了。”   张肃一听这话,连忙说道:“大人。此人可不是什么江湖术士,而真是懂道法的道人!”   刘景龙闻言,眼睛突然睁开来,微微一惊,说道:“你说什么?”   孙怀还怕刘景龙不相信,连忙说道:“前天在云来观,出了一条人命,我和张爷一起去调查,结果被那道人施了法,险些丢了性命。”   刘景龙眉一扬,哼了一声,说道:“出了人命?什么人命?是那个柳书生吧!”   两人同时一惊,孙怀脱口而出道:“这事大人您也知晓了?”   张肃猛的拉了他一下,说道:“大人见谅,我们并非有意欺瞒。只是有人求到了我们面前,平日孝敬钱给的也不少,怎能拒绝?谁知这次却是踢到了铁板上了。”   刘景龙听了这话,不由哼了一声,心中却极为满意。   他为人最讨厌那种自做清廉的下属。天下乌鸦一般黑,官府也有自己一套的规矩。你装作清廉,是给谁看?   张肃直言不讳,说自己收了贿赂,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倒是颇合他的胃口。   刘景龙微微一笑,说道:“这算不得什么事。不过人命案是有些麻烦。更何况最近安大人一直在翻看以往的卷宗,要严查往年的冤假错案,要是被他抓住把柄,想要善了可就难了。”   张肃一听,心猛的一沉,说道:“大人。此事万万不能让安大人抓到把柄。如今他虽然还没有掌控县衙,但毕竟是县太爷,如果让他借机生事,立了威,日后只怕不好控制了。”   刘景龙哼了一声,说道:“在他之前,我已经送走了四任县令,他若是想在这里久留,最好跟我井水不犯河水,不然别怪我不给他颜面。”   此人幽幽的说道:“若论能力,此人不过多读了一些书典,真就有治世之才?他若做事达练,会做人,也不会被贬到这里为官了。”   摆摆手,刘景龙说道:“不说了,你们求我,是要我过问这件案子?”   张肃点点头,沉声说道:“只求大人出手,先将案子扣下,不要备案。给我们通融出一些时间来。”   刘景龙讶异道:“你等能力,我自然是相信的。但你不是说那道人会法术吗?也不知是不是那太乙游仙道的余孽。你们去拿人,已经吃了一次亏,还有什么好办法?”   张肃请求道:“属下只有一个请求,求大人打开兵械库,准许我等取用劲弩!对付那道人法术!”   朝廷如今打压太乙游仙道,已经让军械司打造了许多威力强大的武器,专门对付那些本领强大,既懂道法,又有武艺在身的道人。   但是凌阳府毕竟还不是游仙道余孽为祸横行之地,各县配备的兵器也都有限。平日锁藏在库中,只有危机时才允许动用,并且每次动用,都要经过复杂的手续,一旦动用,很难不被查出问题来。   刘景龙脸色沉静,沉思片刻,说道:“非要动用那些劲弩吗?”   张肃点点头,说道:“这道人来历不明,神神秘秘,又处处与我官府作对,不得不杀!若是任他在县中走动,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再生事端。到时候盖子揭开,只怕整个衙门,没人能把屎擦得干净!”   刘景龙疑惑道:“你是怕这道人会和安大人联手?不可能,安大人能狠下心,自斩手脚吗?牵一发动全身的事,一个不好,就是阴沟里翻船。”   张肃苦笑道:“大人啊。此人做的傻事还少吗?哪个官儿上任了,会立刻去调取卷宗,专找冤假错案审来?”   刘景龙点点头,说道:“这的确是愚蠢了些。”   想了想,说道:“我可以让你们调用劲弩等其他兵械,但你们既然说那道人练有道法,你们又如何拿他?”   张肃冷笑道:“道法再厉害,也要他能使出来!我们躲藏在暗中,施那冷箭,此人就算是有十条命,也要给我死来!”   刘景龙闭上眼,手指轻轻的在藤椅上叩了叩,忽然说道:“三天之后,我要前往府城。韩侯世子已经和白家小姐定下婚约,婚期将近,我要提早前去恭贺,等我回来,这件事一定要办的利索。”   张肃和孙怀两人一听,顿时大喜,单膝跪拜道:“敢不为大人效命!”   刘景龙看着淅淅沥沥的雨水,悠然道:“好一场空山新雨啊……”   一辆马车在雨中缓缓前行,车夫前马,在县衙后门处停了下来。   “老爷,我们到了。”   车夫撑了油伞上前。   “夫人大病初愈,被雨淋到了不好,拿件油衣过来。”   里面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声。   车夫连忙进了内衙,取了两件油衣送了进去。   不一会,马车上下来了一男一女,男的三十年许,五官端正,气度不凡。随他一同下来的,却是个年芳二十的女子,长发高盘,面容姣好,只是有些柔柔弱弱,脸色微微发白。   这夫妇正是清河县县令安如海和妻子柳氏。   两人是新婚燕尔,安如海独自一人来清河县上任,熬了三个月,终究还是受不了这种独自一人的寂寞,便将新婚妻子从家中接来。   “夫人,地面路滑,慢一些。”安县令握着妻子的手,小心扶着,一路进了内衙,柳氏笑道:“我又不是怀有身孕,哪用这么小心?”   “你身子弱,刚调养好,怎能不小心些?等过几日,我找一家猎户,买来些虎骨入药,也好给你补补身子。”   柳氏眉毛弯人了月牙儿,带着一丝满足的笑道:“相公疼我。我很开心。”   安县令微微一笑,也不说话。   进了屋子,两人除下了油衣,柳氏打量了一下丈夫平日办公和休息的地方,见到叠人了小山的卷宗,不由皱了皱眉头,带着几分埋怨的说道:“相公。你又是整夜的看卷宗吗?这清河县不比玉京,天高皇帝远,你又是初来乍到,还没摸清底细,贸然要整顿衙门,重审冤案,只怕要得罪许多人啊。”   安县令说道:“时间不分早晚,有些事,早做晚做,没有什么区别。我自考取功名,得了官禄时,就立过誓,无论在哪做官,都要做一个替百姓作实事的父母官,而不那碌碌无为,在其位,不谋事的昏官。”   说完,拿起一卷卷宗,指着一处记录说道:“夫人,你且看来。这卷宗是记录六年前,小泾河旁发生的一场凶杀案。被告人孙某,见色起意,强奸村妇林氏未遂,恼羞人怒之下,将人推入河中,害了人命。”   柳氏接过来,仔细看了一下,疑惑道:“相公,这有什么问题吗?”   “表面看着没问题,但却太过匪夷所思。”安县令摇摇头,说道:“我曾经去暗访过。那孙某与柳氏,从小一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家更是早就定下娃娃亲。而孙某此人,向来老实,从不与人为恶,怎会是做出那等禽兽之事的人?”   安县令沉声道:“而且此案从报案,备案,侦破,判决,仅仅用了两天的时间!孙某没有辩解,直接画押认罪,你说奇怪不奇怪?”   柳氏点点头,说道:“听相公说来,还真是毛骨悚然,他是被人顶罪了吗?”   安县令叹道:“六年时间,人早死了。孙家也搬离了清河县,许多当年的知情人,也只言不提。这里面没有鬼才怪了。”   幽幽的叹息一声:“这清河县,也是浑水一滩,何时才能还归朗朗乾坤?我答应恩师,三年之内,一定做出人绩。如今却是时不我待啊。”   感受到丈夫心中的郁闷,柳氏轻轻靠了过去,拍了拍他的后背。   两夫妻正在温存时,外面有人敲门。   柳氏从丈夫怀里挣出,有些不好意思。安县令咳嗽了一声,问道:“有什么事?”   外面下人说道:“老爷,门外来了个道人,说有事要见大人。”   “道人?哪来的道人?只怕是上门行骗的江湖术士,去打发他走人吧。”   安县令摆了摆手。   下人迟疑了一下,说道:“大人,那道士却是说了,大人定然不会见他。所以他让大人看一封信,如果再不见,他便会自己离开。”   安县令倒还真被勾出了几分好奇,说道:“哦?这道人倒还真懂一手欲擒故纵。卖的一手好玄虚……嗯,你把信拿来。”   下人连忙取过信,恭敬递来。   安县令接过信,里面却是一张白纸,什么也没有。正奇怪时,耳旁忽然传来一阵轻歌,送入耳中:碧云海,白衣卿,邀来明月会仙宾。   清明笑语闻空虚,斗乘巨浪骑鱼鲸。   不说丹,不谈玄,与君说道,但问谁结缘法?   有缘来,无缘去。   道长姓师。   安县令微微一怔,忽地问道:“你们刚才听到什么了吗?”   柳氏和下人都摇摇头,说道:“没有。什么都没听道。”   安县令沉思片刻,说道:“夫人,你且稍坐,我要去迎接这道人。”   柳氏惊讶道:“相公,方才不是说不见吗?”   “无音唱心曲,这道人只怕是有道之人,怎能怠慢?”   安县令正了正衣冠,便出了内衙,向门外迎去。      第六十章是谁人的机缘?      披着油衣,出了内衙。   安县令就见一道人,站在雨中,远远对自己作揖见礼。   “这位道长,从何而来?”安县令仔细打量了一下师子玄,但见这道人,站在雨中,却似不染水汽聚化之物,身上干干爽爽,不由暗暗称奇。   “见过县令。贫道随缘而来,今日到此,只为结一场善缘。”安县令打量师子玄,师子玄又何不是在一观此人?   “目清神明,眉骨高凸,此人应是一个刚正不阿之人。但凡这类人,于世凡为官,一般都难得长久。宜作吏。不宜做官。不然恐怕难得善终。倒是死后入幽冥,或可作一判官。”   师子玄见这一方父母官,不由暗暗叹息。   “道长是来化缘的吗?我身上不揣金银,请道长稍后,待我回去取些来。”   安县令猜不出师子玄来意,索性把“结缘”做“化缘”,却也是一番试探。   若真是结缘,怎会索要钱财。若真化缘,就当施舍了去,让这道人快快离去。   他心中所想,师子玄怎是不知?   心中暗笑,便作揖说道:“大人不必去,我一个修行人,要那黄白之物有何用处?若真有心,还请赠贫道清茶三杯,五谷就不必了。”   安县令闻得此言,却是笑了,拱了拱手,说道:“不知道长高洁,怎用金钱污了耳?我家中尚有一些好茶,请道长一来品尝。”   “叨扰了。”师子玄作揖谢过。   安县令引着师子玄入了内衙静室,正要吩咐下人一声,就听师子玄说道:“安大人,不知尊夫人现在何处?若是方便,可否请来一见?”   安县令闻言微微一怔,却是思道:“这道人,怎知我今日接了夫人来?”若唤作是旁人,开口就请见县令夫人,只怕这安县令早就拂袖而去,勃然大怒。   但安县令此时却无那般胡思乱想,只是犹豫了一下,便应了声,让下人去请夫人前来。   不多时,柳氏推门进来,说道:“相公有客人?”,安县令上前扶着她,说道:“夫人,你来了,给你引见一位道长。”   柳氏对师子玄福了一福,说道:“见过这位道长,不知道长尊号,如何称呼?”   安县令暗自道:“我真是个粗人,却没爱妻想的周全,却是连这道人道号都未请教。”   师子玄作揖道:“尊号不敢,只是一个游方道人,道号玄子,见过居士。”   柳氏听了师子玄的道号,“咦”了一声,说道:“原来是玄子道长啊。早闻道长善名,没想到今日有缘相见了。”   安县令惊讶道:“夫人,你何时与道长见过?”   柳氏笑道:“相公啊,你好生糊涂。还是你讲给我听的,怎就忘记了?”   安县令更是糊涂了,说道:“夫人,我何时与你说的?”   柳氏掩嘴笑道:“从水路下来,坐上马车,你便给我讲述清河县的奇闻雅事,便说起过那一字一秤金,不取分毫,但舍他人的善道人,怎就不记得了?”   安县令恍然大悟,说道:“哎呀。我怎就如此糊涂,可不就是道长嘛。”   当下,连连拱手道:“古有巨善沈云散尽家财分与穷人,今有道长得金舍善,当为我辈敬佩,请受我一拜。”   便要一拜到底,却被师子玄拦住,笑道:“我这一舍,不过是小善,与寻常人舍一口吃食于乞儿,并无分别。倒是大人你身居高位,能善听忠言,广施善政,为民请命,才是大善。”   安县令有些羞愧道:“道长这话,折煞我了。我初来此地,名义上虽是个父母官,说实话,此时却是两眼一抹黑,这清河县便如一滩泥潭,看不清,搅不动,我便是有心做些实事,却是寸步难行啊。”   师子玄笑道:“冰川三尺,非一日之功,有些事,且缓不可急。快刀斩乱麻,固然痛快,但后患良多。”   安县令有些茫然的点点头,那柳氏却眼睛一亮,扯了一下自家相公,低声说道:“相公啊,这道长是奇人异士,今日既来,必是有因。若不是化缘而来,那便是随缘点化,你莫要错过了。古有三仙老入庙堂点化陈御使,也有西岐公路遇弓长祖,得解大难,都是机缘啊。”   柳氏所说,都是此世间广为流传的高真圣贤,点缘度化的奇闻异事。   安县令闻言,却是福灵心智,暗叫一声“贤妻金玉良言,我怎这般糊涂?”,连忙作揖道:“道长,我却有几件烦恼事请教道长,还请道长不吝赐言。”   师子玄笑道:“慢来,慢来。我此番前来,与你结缘尚在其后,与尊夫人结缘,才是为先。”   柳氏惊讶道:“道长?”   师子玄说道:“不必说,不必说。我只问一句,居士你是否早有病样,每到风起雨来之时,身上就生有怪相,浑身燥热难忍,必须以冰水浸身?”   柳氏惊的退后三步,难以置信道:“道长,你怎知道?”   安县令脸色也变了一变。   他这娇妻,从小便体弱多病,看过许多名医,都没有治好。所以家境殷实,相貌端庄,却年过双十,还未出阁。若非如此,只怕也等不到两人结缘相守。   师子玄一见柳氏如此反应,便暗暗点了点头,说道:“看来真是你。我受人之托,却是要将一物交与你。你不必问,我也不会说。”   师子玄探手入怀,掏出一物。竟是一颗璀璨的夜明珠。便在暗室之中,自生毫光,散出一股清香。   柳氏一见这夜明珠,不知为何,由心中生出一股亲近感,似是见了远方的亲人一样。   “居士。此物是你缘中之物。物归原主,请你收好。莫要遗失,若有后人,便传承下去,莫要贩卖送人。”   师子玄将此物交给了柳氏。   柳氏呆呆的接过来,好一会,才回过神儿。她毕竟是大家闺秀,不会因此失态,说道:“道长,此物实在是太过贵重了,我不能要。”   师子玄笑道:“居士。你方才还劝说安大人,机缘到了,一定要抓住,切莫错过。怎地到了自己身上,反倒是犹豫了?”   柳氏闻言,却是没了主意,只能看向自己相公。   安县令却是皱起了眉头。   他为官清廉,除了俸禄,从不收取分文贿赂,如今师子玄要送给柳氏的夜明珠,一看便是价值连城,他如何能收受?   正要拒绝,却见到妻子爱不释手的样子,心中蓦地一软,暗道:“罢了。我看这位道长也不是居心叵测之人,若真是她的机缘,我又何必阻拦?”   一念至此,便轻轻对爱妻点了点头。   柳氏一见丈夫点头,顿生欢喜。   师子玄微微一笑,说道:“居士,此物你且收好,随身携带切莫遗失。只要此物不离身,你身上那怪病,便不会再犯。”   柳氏一听此物能医好多年困扰自己的怪病,也不论是真是假,却心生了希冀,整个人都精神焕发。   对师子玄福了一福,说道:“多谢道长相赠。真不知如何相谢。”   师子玄说道:“不用谢。都是缘法。若有心,便与所爱之人相亲相敬,便是善谢良缘。”   柳氏点点头,说道:“道长赠言,我一定谨记在心。”   师子玄点点头,又对安县令说道:“安大人,我还有一求一请。”   安县令说道:“道长有事,还请说来,不用客气。”   师子玄说道:“这一求,是贫道欲求取一个信印。我欲去凌阳府,度牒却没有盖印,还请安大人行个方便。”   安县令笑道:“这是小事,容易的很。”   出去取来了大印,看了看师子玄的度牒,除了没有官府的信印,倒也没什么不妥。当下蘸了印泥,盖了上去。   “道长,请收好。”安县令将度牒交还给师子玄。   师子玄双手捧过,将度牒收好,又道:“安县令,还有一请。”   安县令连忙说道:“道长请说,无需客气。”   师子玄说道:“韩侯世子即将娶亲,届时不知安大人是否前去恭贺?”   安县令皱了皱眉,说道:“世子娶亲,却是一件大事。我虽不愿去,但礼数还是要做的。不可不去。”   师子玄笑道:“如此甚好,我还有一物。赠与大人。请大人此去凌阳府,一路带着,莫要离身。”   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把拇指大小的桃木剑,上面有个挂线,可以挂在脖子上。   安县令楞了一下,说道:“道长,这是何物?”   师子玄说道:“只是一件辟邪之物。送给你,做个防身,以免阴邪冒犯。”   安县令心中一沉,说道:“道长是否是说,此去凌阳府,会有阴邪作祟,害我性命?”   师子玄摇摇头,说道:“莫生疑。此去必是平安无疑。你若信我,便莫问,随遇而安便是。”   安县令将桃木剑收好,重重的点了点头。   师子玄见状,欣然起身道:“如此,贫道便告辞了。”   安县令和柳氏惊讶道:“道长,怎么刚来就走?”   师子玄说道:“缘法已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对两人作揖拜别,这就离开了。   安县令和柳氏连忙相送,一直送出了衙门外。   目送这道人离开,安县令突然感叹一声,说道:“这道人,真奇人也。”   柳氏倒是若有所思,摸着手中的夜明珠,不知在想些什么。   师子玄离开了县衙,一路东行,忽听有人在身后喊他:“那位道长,请留步。”   师子玄闻言,却是心中一笑,暗道:“正等着你,只怕你不来。”   停下脚步,回过头,便见一个身体微胖的中年人,气喘吁吁的追来。      第六十一章三劝君来请回头      “道长,还请留步啊。”   来人气喘吁吁的,唤住师子玄。   师子玄一见此人,作揖说道:“这位居士,有礼了。”   这人是谁?   便是那刚从云来观中回来的张员外。   此人归家途中,心中却是一阵烦闷,不知如何寻这道人。阴雨蒙蒙,哪比他此时心中的阴郁?   正苦恼时,便见这道人从街旁走过,心中却是暗道:“这道人,我本不想害你,此时却是身不由己。今日你自己送上门来,真是地狱无门自寻来,怪不得我了。”   这般想,便下了车,一路追了过去。   “有礼,有礼了。听闻道长大名,一直想请道长测字算一算命逞,却没有机缘。今天正巧遇见道长,还请道长赐教。”   张员外笑呵呵,脸上装出一脸惊喜,心中却一阵紧张。   师子玄见这人,有些脸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居士,见过了。只是缘法已结,今日贫道不测字。”师子玄眯起眼,呵呵笑了一声。   “道长。都说出家人不拒有缘人,怎地阻人结缘?”张员外一听,顿时急了,连忙说道:“我这人,平日也是多行善事,敬香奉神,道长怎不给我一个机会?”   师子玄皱眉道:“结缘哪里还有强求的?”   若是旁人,听了这话,只怕早就掉头走人。但这张员外,哪能放这道人走,哀声求道:“道长,怎能算是强求?今天这路上,阴雨连连,行人都不见几个。偏偏就让我遇见了道长,这还不算机缘?”   师子玄呵呵一笑,说道:“算。怎么不算?你都这般说了,我还能推辞吗?”   张员外一听,顿时大喜,说道:“多谢道长,这字金我立刻回家取来。”   师子玄摆摆手,说道:“慢来,慢来。字金先不着急。”看了看四周,说道:“这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居士可否寻个安静之地?”   张员外连忙说道:“有,有。前面就是茗香苑,是个茶楼,道长,我们就去那里吧。”   拱手作礼,就在前面引路。   师子玄点点头,跟着张员外一同去了茗香苑。   这茗香苑,果然是一个好去处,室内清幽,精致错落,自有茶香萦绕,琴音悦耳。   张员外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也不用预约,直接唤人带两人去了上层雅室。   便见这房内,文房四宝一应有,琴棋书画各俱全。   窗前摆个香炉,点的也是七宝凝神香,还有两个二八佳人,打扮的素梅淡雅,真如一个待字闺中的绰绰佳人。   “张爷来了。这位是……”   其中一个女子,欢天喜地的迎了上来,福了一福,显然是与张员外相熟。一看师子玄的装扮,却怔住了,未想到这茗香苑,今日竟来了一个道士。   若是在平常,张员外或许会跟这女子调笑一番,但是此时,哪有那么多闲情?   “问这么多做什么?道长尊号,也是你能请教的?”张员外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们两个出去吧,今天不用你们伺候了。”   两个女郎面面相觑,虽然不解,但也乐得不用扮笑悦人。福了一福,就出了门去。   此中再无旁人,张员外异常热情的说道:“道长,您快请坐,快请坐。”   上前就要扶师子玄的手。   “我自己来,自己来。”师子玄不着声色的让过,寻到了靠着窗边的位子,坐了上去。   张员外此时,一只手已经按在了那“拜魂丁字儿”的身上,只要接触到师子玄身,便立刻念动咒语。   只可惜师子玄未给他机会,这第一次尝试,却是功亏一篑。   “可惜了。”张员外懊恼的暗叹一声,脸上却重新堆上笑容,亲自上前给师子玄斟茶,说道:“道长,请喝茶。”   师子玄也不跟他客气,接过来一饮而尽,说道:“张员外,不用客气。不知你所求何字?”   张员外心中一动,却是有了主意,说道:“我也不知要求测何字,不如让道长给我写来?”   师子玄表情古怪的说道:“贫道可不会写字啊。”   “啊,啊?”   张员外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蓦地发现不对劲,怔怔的说道:“道长,你不会写字,却如何测得字?”   师子玄呵呵笑道:“谁说测字就一定要认字?这位居士,我看你有些心神不宁,是否是家中还有事?若是如此,快快回家去,莫要再此耽搁。”   张员暗道:“的确有事,却不在家中。在你这道人身上。”   嘴上连忙说道:“没事,没事。家中哪里有事。道长你先坐着,待我去磨墨写来。”   说完,便去取了文房四宝,也不喊人来帮忙,亲自上阵,又是磨墨,又是润笔,好半天才忙乎完,弄的一头大汗。   提笔蘸墨,刚要写,就听师子玄说道:“居士。心不静,则闇气生,还请静下心来。”   张员外说道:“我很好,道长你请稍等。”   师子玄摇摇头,就见这张员外落笔写来。谁知这一笔下去,却是用力过猛,穿透了宣纸。   张员外尴尬一笑,说道:“许久未写字了,没掌握好气力。”   师子玄说道:“是心不静吧。居士,不如先磨一磨墨,静一静心。”   “是,是,道长说的是。”张员外连连点头,极力掩饰内心的紧张。   “要了亲命了。那广真老道,让我害这道人性命,我怎下的了手?这可是一条人命啊。”   张员外心中纠结不定,偷偷瞥了一眼师子玄,就见这道人看着窗外,似乎浑然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   磨了好一阵子,张员外终于定了定心神,深深的吸了口气,又提起笔。   这一次,力道刚刚好,倒没有穿破纸面,谁知又出了意外,却是这根狼毫笔,不知怎的,咔嚓一声裂了开,笔尖一歪,马上就要写好的字,又被污了去。   “邪门,怎么笔又断了?”张员外心中大吃一惊,抬头看了一眼师子玄,就见这道人闭着眼,似乎神游去了,并没有发现异样。   张员外咬咬牙,狠狠的捏了一下手背,心中暗道:“都进了贼窝,入了伙,还瞻前顾后做甚?一不做,二不休,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心中这般想来,烦乱的心反而平静下来,换过一支笔,铺上一张新纸,飞快写了一个字。   收了笔,深深的吸了口气,将纸捧到师子玄身前,恭敬说道:“写好了。还请道长品鉴。”   师子玄一观字,心中却是暗暗叹息,说道:“这个字,内有千言万语,亦是众口铄金。”   师子玄点了点宣纸上面的字,却是一个“回”字。   张员外随口问道:“怎个众口铄金?”   师子玄说道:   “众口铄金,能积非人是。众口铄金,又可积毁销骨。   若是清官,被千夫所指,亦要一生清名尽毁。清白寡妇,被人谤毁,就是悬梁自尽,也难洗一身污名。骨肉至亲,君臣恩义,挚友亲情,在流言蜚语之下,都难逃积毁销骨的结局。”   张员外吓了一跳,倒是上了几分心,问道:“道长,怎么听来这般可怖,那该如何做才能避得?”   师子玄微笑道:“不因他人之言乱我心。不因他人之谤而怒我心。不因他人责骂而躁我心。好好生活,不与人结怨。万事看开,心清不挂烦恼,纵使千夫所指又如何?”   这本是一句点化,张员外却感到自己被说到了痛处,心中一股怨恨之气骤生,暗道:“你这道人。说的轻巧,怎知我家中之事?我张家百年旺族,如今落得人丁一个,这是造孽太多,我也认了。但断子绝孙是小,污了祖辈之名才是大。我如何放得下?”   这般念头转过,一丝恶念涌到心头:“道人啊,非是我要害你性命,却是身不由己,你莫要怪我。要怪,便去怪那广真老道吧!”   张员外一咬牙,一手放入背后,摸上了那道门禁物“拜魂丁字儿”,轻轻走了过去,嘴上说的是请教话,一副虚心接受聆听状,心中却是暗暗念动广真道人所传咒语。   另一边,师子玄似无所闻,依旧说道:“这字是出于口,困与口。人写来,便是人囚与口中。居士,请听我一言,若是‘回’头,还可无恙,不然等到日后,你或许会有牢狱之灾,因言获罪。”   张员外听到最后,蓦地心中一跳,心神一慌,本要停住。可是那念咒的念头怎地也收不住,却将三遍咒语尽数念了去。   便在这时,张员外只觉得手中的拜魂丁字儿突然一轻,似乎有什么东西飞了出去,不过一会,却又重了三分,诡异非常。   “难道这就收了那道人的魂儿?”张员外松了一口气,终于完人了广真道人交办的事。一摸背后,冷汗早已浸透了衣衫。   师子玄此时也停住了嘴,看着张员外,说道:“居士,我字已解完,你可满意?”   “啊?”张员外正在胡思乱想,啊了一声,醒悟过来,连忙说道:“满意,满意。怎不满意?”   匆匆收了纸,说道:“多谢道长了。我这就回家去,将字金取来。”   师子玄叹息一声,说道:“我要那黄白之物有何用?居士,相见一谈,便是有缘,管那善缘恶缘。还有一件事希望你记得。”   张员外随口敷衍道:“道长你说。”   “请尽散些家财,行善也好,积德也罢,转送亲戚也好。不然日后怕你后悔莫及啊。”   师子玄言尽于此,已说的够多。   张员外心中暗暗冷笑:“这道人,死到临头还不知道,还在胡言乱语。”   嘴上却恭敬道:“多谢道长赠言,那我这就回去了。”   师子玄摆摆手,说道:“去吧,去吧。莫要忘了贫道之言。”   张员外事已办人,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来时忧心忡忡,去时轻轻松松。   师子玄站在楼上,看着外面匆匆上了马车的张员外,自言自语说道:“冥顽不灵,咎由自取,怪的了谁?果真是救人容易,度人难啊。”   摇摇头,说道:“果然是人劫将至,什么牛鬼蛇神都蹦了出来。”   沉思片刻,暗道:“当务之急,还是应该走一趟白家。白家小姐的姻缘被人串改,只怕因由还在那白老爷身上。”   打定主意,师子玄便出了茗香苑,向白门府行去。      第六十二章门神护家宅      白家并不难找,师子玄只是随便问了两个人,便找到了白门府。   白家不愧是百年旺族,在县城城西,独占了近五十亩的地方。门前两座石狮子,张牙舞爪,栩栩如生,朱门上挂着一个匾,上面写着“积善之家”。   师子玄看了一眼,暗道:“此地却是一个风水极佳的宝地。看来这白家祖辈是请了高人,又广积阴德,不然怎能富贵至此?”   心中转过念头,上前敲了敲门。   不一会,里面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谁啊?”   接着,一个中年人打开了门,见到师子玄,却是愣了一下,接着一脸晦气的样子,赶人道:“怎么又有人来化缘了?今儿老爷没空,没功夫接待你们这些道人,赶快走吧。快走,快走!”   说完,竟连话都不等师子玄说,砰地一声,将大门关上了。   师子玄愣了好半天,不由皱起了眉,暗道:“这是怎么回事?白老爷是清河县有名的善人长者,向来谦恭守礼,怎么家中的下人这般蛮横?”   正在犹豫是不是再敲门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惊讶的声音:“道长,你怎么来了?”   师子玄回过头,就见一个青衣小婢撑伞站在身后,正是小丫头谷穗儿。   这小婢,见到师子玄,又是惊,又是喜。   师子玄作揖道:“谷穗儿姑娘,你好。今天前来,正是要拜见白老爷,怎知却被人挡在了门外。”   谷穗儿“哼”了一声,说道:“那是陈管家。也不知是从哪来的,得了老爷的信任。这些日子,仗着老爷的信任,谁都不放在眼里。别说道长了,昨天老爷的好友马员外来拜访,都被他给挡在了门外。”   师子玄心中一动,说道:“这陈管家,是跟白老爷从府城一起回来的吗?”   谷穗儿头,说道:“是啊。道长你怎么知道?”   师子玄若有所思,再问道:“最近这些日子,你有见到过白老爷本人吗?”   师子玄如此问,谷穗儿脸突然白了一下,然后低声说道:“道长,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带你去见我们家小姐吧。”   师子玄也想见白漱一面,头,就跟着谷穗儿去了。   白家这么大的地方,自然不会只有一个正门。谷穗儿带师子玄绕了好一段路,才找到了一处矮墙。   谷穗儿从树后搬了一块青石,垫在了墙根上,对师子玄招了招手,说道:“道长,你跟我进来。”   说着,踩在青石上,踮起脚尖,撑着矮墙就翻了上去。   谷穗儿动作灵活,显然也不是第一次这般做了。   师子玄看的直发愣,这姑娘家又挥了挥手:“道长快上来。”   师子玄揉了揉鼻子,有些尴尬的想道:“没想到我师子玄也有翻墙入室的一天。”   应了一声,却没那般麻烦,轻身一纵,直越过了矮墙。   谷穗儿看的一阵惊叹,眼睛亮亮的说道:“道长,你好厉害。这是功夫吗?”   师子玄呵呵笑道:“不过是些轻身的功夫。与你家小姐身边那宋护卫,却是比不了。”   谷穗儿唉声叹气的说道:“莫要提宋叔了,不知怎么惹了老爷,被赶出了家门,回到大公子身边去了。”   师子玄惊讶道:“莫不是你家小姐身边,都换人了?”   谷穗儿头,说道:“差不多吧。要不是小姐拼死恳求,只怕我也要被老爷送去伺候夫人了。”   谷穗儿忽然低声道:“道长,一会你跟着我,不要被人看到。不然可就麻烦了。”   师子玄头,说道:“好。你在前面走,我自会跟着。”   谷穗儿头,就向内院走去。   这白门府,真是太大了。若不是长时间生活在这里,又没人领路,任谁第一次来,都要在里面迷路。   谷穗儿怕被人撞见,又专挑小路走,绕了不知多少个庭院。   谷穗儿低头一直走,突然有人咳嗽了一声,说道:“谷穗儿,你不在小姐身边伺候,跑这里来做什么?”   谷穗儿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抬起头,正看到那陈管家,目光炯炯的盯着他。   “完了,这下要死人了。”谷穗儿脸吓得发白,不自然的回头一看,却一下子愣住了。   她身后,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师子玄的影子?   “莫非道长是迷路了?”谷穗儿一阵迷糊,心却暂时放下了,对陈管家福了一福,一副乖巧的样子,说道:“是陈管家啊。小姐想要沐浴,吩咐我来采些新鲜的花瓣。”   陈管家狐疑的说道:“你空着手,怎么采花?”   谷穗儿吐了吐舌头,一副“我是笨蛋”的样子,嘿嘿说道:“陈管家,你也知道,我脑袋儿自小就不灵光,老是丢三落四,这不是正要回去取个花篮嘛。”   陈管家“哼”了一声,说道:“若不是小姐极力恳求,我早就把你赶出门去了。笨手笨脚,这事都做不好,怎么伺候人?”   谷穗儿低眉顺眼道:“是,陈管家,我知道错了。”   “还不快走?”   陈管家扬起眉毛,喝斥了一声,谷穗儿如蒙大敕,飞快的离开了。   走出老远,这才停下脚步,拍着心口,直呼道:“吓死我了,险些被抓个正着。”   却听一旁一个声音轻笑道:“谷穗儿姑娘,没想到你到有几分机灵。”   谷穗儿一回头,正见师子玄站在身后,不由惊讶道:“道长。刚才你去哪了?还好没被陈管家撞见,不然你和我都要倒霉哩。”   师子玄笑道:“我见那人来了,就躲了起来。还好你机灵,没有被他发现。”   谷穗儿开心的眯起了眼睛,得意的笑了笑。   到了白漱日常所居的院中。谷穗儿说道:“道长你先等着,我进去跟小姐说一声。”   师子玄头,在外等了不过片刻,白家小姐绣楼的门就打开了。只见那白漱姑娘提着裙摆,从上面半跑着下来,惊喜道:“道长,你怎么来了?”   师子玄作揖道:“见过白姑娘。之前早有约定,怎能不来?原本是要当面拜见白老爷,哪知却被人拦在了门外。”   一听“白老爷”这三个字,白漱脸上不由露出一丝愁容,说道:“爹爹最近越来越古怪,非但脾气变的暴躁,动不动就生气,还经常在睡梦中惊坐而起,也不知是怎么了。”   师子玄惊讶道:“竟有此事?”   白漱有些苦恼的说道:“还不仅如此呢。我听娘说,爹爹自凌阳府回来,就不与娘同房。整日把自己锁在书房,除了一日三餐,门都不出一步。而且我还听下人说,每当半夜,总是听到爹的叫喊声从里面传来,我去问过爹爹,他却什么也不说,只让我好好呆在家中,等着嫁人就是,莫要管他。”   师子玄沉思片刻,说道:“白老爷平日是仁慈长者,怎会突然性情大变?这其中定然有古怪。”   白漱头,说道:“我也是这么认为。我和娘也请来了许多大夫看过,但全都被爹给赶走了,只说自己没病。”   “普通的郎中,只能看出身器鼎炉的病样。白老爷的问题恐怕不是出在身上,就算请郎中看过,又能怎样?”   师子玄想了想,说道:“白小姐,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和白老爷见上一面?”   白漱摇摇头,说道:“恐怕很难。现在别说是我,就是娘想见他一面都难。”   师子玄暗道:“若只是普通的性情大变,如何见不得人?更何况是最亲近的妻儿?”   一念转过,师子玄说道:“白漱姑娘,可否找个安静没人打扰的地方,贫道要请了神通,去试探一番。”   白漱早知道师子玄身怀异术,也不奇怪,脸色微红了一下,低声说道:“道长若是不嫌弃,就去我房中吧。”   师子玄头,说道:“事急从权,只能如此了。”   跟着白漱,就上了绣楼。   这白漱姑娘的闺房,倒与寻常女儿家的闺房不同。里面摆放的不是诗词歌赋,也不是情情爱爱的话本。内中也无刺绣花针。倒是满室药香,还有许多医书。   师子玄惊讶道:“白姑娘,你还在学医?”   白漱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让道长见笑了。我是自己瞎学的。”忽地叹了一声,说道:“自从娘那一场大病,我就有感人身生死无常。所以突发奇想想要学一些医术。若有所人,能在急难时,救得一人,便不算白学了。”   “此女果真是菩萨心肠。”师子玄暗赞了一声。   说了些闲话,师子玄说道:“白姑娘,请取法剑来一用。”   白漱头,从头上解下了法剑。   师子玄说道:“一会我要施法,请白姑娘不要让人打扰我。”   谷穗儿对那些神神怪怪的事,天生有几分怕,一听师子玄这么说,立刻说道:“我出去守着,小姐,道长放心,有事我会提醒你们的。”   这小丫头,逃跑一样出了去。   师子玄莞尔一笑,摇摇头,却是捧了君子之传,出了魂识。   白漱这还是第一次见人施术,不由有些好奇,死死的盯着师子玄,心中生出几分期待和紧张。   只可惜这神游物外**,是出魂识,借物化形,没有其他道法那般异相。   但白漱还是发现,师子玄手中捧着的法剑,却突然消失不见了。   师子玄化剑飞出,一路向内宅飞去。   有了白漱告知,也省去了许多弯路,直奔白老爷日常所住的书房。   就在师子玄御剑悬空落下,要从窗户进去的时候。   突然!内中一道刺目金光直朝剑身打来。   师子玄一惊,连忙闪躲开,就听一个粗犷豪迈的声音喝道:“何妨妖邪,光天化日之下,私闯民宅,给本神报上名来!”   师子玄于无相世界之中一观,就见满目金光之中,走出一个金甲战神,手持双锤,目光俾睨,真有几分一人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原来是护宅的门神,难怪火气这般大。”   师子玄一见这金甲战神,不由的头疼了起来。   (ps:推荐好友一日尽天涯的新书:重生为山。简介:世间有无尽大地,三十三天。三十三天外,为仙界。人仙本不相连。一个意外,沈安重生为山,自此,天地之间多出一座通天神峰。谓之:不周!)      第六十三章神职为何?唯庇护众生      门神。   可谓是家喻户晓。   世人皆知门神可以安家护宅,不用立以庙宇祠堂,只需供上画像,贴在门前,就可以防止阴鬼邪物入宅作祟。   在民间,有许许多多关于门神的话本。将他们归属于鬼将一流,只能驱鬼辟邪,于神仙位业图中不入源流。似乎只是一个偏门小神。   但师子玄见到这金甲门神,为何头疼起来?   其实世间所传门神如此不堪,大多是因为此神神职只是看家护宅,而人心又有贡高我慢的陋习,便认为此神不过尔尔。   实际上又怎样?   “这门神。修的却是护法神通。这等神灵,神通之强,只怕不下一般真仙。虽然此中只是一个化身,却也不好对付。而这等神灵,性情刚正不阿,不好让他卖些情面,这如何是好?”   师子玄念头转过,摇身一变,借物化形,现出身器模样,作揖见礼道:“指月玄光洞门下弟子师子玄,见过门神。还未请教尊神名讳。”   “咦?你竟是玄光洞祖师门下?”这金甲门神惊讶一声,抱拳说道:“本神尊号不必说,于此中也是一个化身,若非有个称呼,就称我为桃茶便是。”   “桃茶?此神名字却是古怪。”   师子玄心中想着,也学着金甲门神一般,抱拳说道:“尊神,我欲进门内,一观这白老爷,能否请尊神行个方便?”   这门神说道:“想要观人,直接登门拜访就是,何必出魂识来看?”看了一眼师子玄,说道:“我看你也是玄门正宗弟子,做事里应堂堂正正,何必做这般鬼祟之事?”   师子玄无奈道:“尊神,若能登门,我也不必这般麻烦。这白老爷最近性情大变,我怀疑是有妖物在身,或者是被他人用神通惑了魂神,我也是受他的女儿白小姐的嘱托来此探查。若是尊神担心我暗中做鬼,大可在一旁监视就是。”   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情真意切。   若换作世凡人,只要不是特别计较的,说不定就卖了师子玄一个情面。   谁知这门神,却摇了摇头,说道:“任你有万般理由。本神也不可能放你进去。”   师子玄奇道:“这是为何?我并无恶意啊。”   金甲门神说道:“本神不管你是善是恶,职责所在,便要守此门宅!”   好门神。   双锤一摆,立在门前。   只要你敢靠近,就是双锤招呼,绝不轻饶。   若有凡人在此,只怕要奇怪了。   这神灵怎么能这样?难道还不分善恶了吗?   问出此话的人,必然不知何为神灵。   神者,灵也。   由以祈念以通神,便以灵感领神职。   神道者,受众生香火供奉,随请而来,便要庇护众生。   由此可见,神灵是“权职”大于“善恶功果”。只要是有情众生恭请奉召,无论是善是恶,但凡一心能与神通,神灵就要显灵。   但是庇护善人还好说,那庇护恶人呢?恶人行恶无忌,庇护他的神灵造不造业?   当然造业。那神灵还庇护这恶人吗?   当然庇护。恶人亦是有灵众生。   神灵庇护众生,受善果也要承恶果。尤其像门神这般神通广大的神灵,还有道门的护法,佛门的护法,往往都是杀伐之气过重,恶业大于善业。   所以即便神通广大,福报再大,都上求果位难得。而且一朝福报消去,一样要打落尘埃,受轮转之苦。   为何有俗语说:请神容易送神难。神灵受你一念所请,应了愿。就要受你善果,受你恶果。   若所庇护之人,大行善道,此神于法界功果丹书之中自有考评。若所庇护之人,大行恶道,此神于法界自有恶报罪簶记录。   由此可见,神灵不是你想请就能请来。若真请来,就与你一同承受因果,你想送神归位,哪是那么容易?   只受好处,不受恶果,天下哪有这般好事?神灵毕竟不是仙佛,还无那般心性。   师子玄除了那次唤请四方护法正神,尚是第二次和神灵打交道。   四方护法正神,是被师子玄请来,行的又是救人的善事,这四方护法正神自然客客气气,直接现了法身前来。   而眼前这金甲门神,却是被白家人请来,职责就是保护家宅,怎能卖你情面?   师子玄头疼不已,无奈道:“尊神,当真不能通融?”   “职责所在,不能通融。道友,你也是修行人。当知神道为何,莫要再此纠缠。”   金甲门神面无表情道。   师子玄长叹一声,说道:“我是受人之托,你是职责在身,谁能退?既然如此,那便做过一场。”   话音一落,师子玄也不客气,持了剑,便杀了去。   “来的好!让本神看看你的神通!”   金甲门神长喝一声,便见金光一起,门神起驾,双锤舞起,就朝这道人打来。   师子玄也不慌张,弄剑一挡,返身捏了唤风诀,招来一片昏沙,直往这门神眼中吹去。   金甲门神冷笑三声:“雕虫小技。看本神法宝来!”   从胸中取个护心镜,往外一丢,漫天昏沙,直接落了下去,又大喊一声:“吃我一锤。”舞弄双锤,当头打来。   师子玄见状,露出了慌张色,掉了头,腾云就要走。   金甲门神见状,化金光追去,金花大锤紧追身后打去。   谁知这道人,却是假逃做戏,蓦地停住,回身作揖道:“门神中计矣,小心了!”   旋即取了一个明晃晃的绳子,冲着那金锤就套了去。   “不好!是个专套兵器的宝贝。”金甲门神也识得厉害,刚要收了兵器,无奈这缠金绳专收兵器,哪管你是不是法宝,是无形还是有形,只要是用地宝打造,都要给你收了去。   金甲门神兵器被收,眉毛不禁扬了起来,哼了一声,说道:“你这道人。修为不见怎地。法宝倒是不少。”   师子玄笑道:“我尚不是大人真人,魂识都不能日游,也无阳神化身,不用些宝贝讨巧,如何能跟尊神斗法?”   金甲门神倒是笑了一声,说道:“你这道人,倒也知谦虚。索性与你说了,本神这化身,虽无大神通,却也不是你能奈何的了。若真动手,只怕要伤你性命。快快离开吧。”   师子玄说道:“我辈中人,行道路难。只知勇猛精进,不知回头转道。尊神何故劝我离开?”   金甲门神听了,倒是有些刮目相看,说道:“你这道人心性不差。但未免不知变通。本神并非是非要阻你。只要你身器前来,进门拜访,本神又何苦与你为难?”   师子玄微微一笑,心中暗道:“与神斗法,这是难得的机缘。也是校验我一身修行,怎能错过?”   心中怎样想,嘴上便怎样说,真神面前,无需假言。   这金甲门神一听,倒是笑了,说道:“你这道人,倒是有趣。颇对我脾气。若是他日有缘,倒要让法身下界,与你喝上两杯。”   师子玄哈哈笑道:“喝酒之事以后再说,先看剑来!”   翻手持剑,也不知什么剑术,便是刺,劈,砍,挑,只得一个快字。金甲门神也不含糊,没了双锤,又换来长戟,迎战上来。   一个剑快如风,如龙戏水。一个威风八面,似凤穿花。   一个是全力施展,印证道行。一个是手下留情,有意相让。   这一顿好杀,真个畅快淋漓。   师子玄在清微洞天,只修性来,少修神通。直到那日被人暗算,这才痛定思痛,要精练神通。   今日这金甲门神面前,放手施展,大小神通术,一一用来,越用越是纯属,进步飞速。   “到底是玄光洞祖师门下,神通虽浅,道行不深,却是不凡。”金甲门神一边招架,一边赞叹。却是有意指点,弃了长戟,换来宝剑,又是一番好杀!   正是:权职在身岂容情,一夫当光守门宅。阴邪恶鬼莫窥测,护家门神号桃茶。   一人一神正斗的酣畅,里面突然有了动静。   就听一个疲惫的声音从门中传来:“是谁啊,外面怎么这么吵?”   接着,书房的门打开,一个锦衣老者推门走出。   见老者出来,金甲门神停了手,也不再与师子玄缠斗。   他的画像被贴在书房门前,便只守这一宅之地,白老爷既然自己走出来,便不在他职责之范围。   师子玄也收了剑,立刻定静观看。看的不是白老爷根脉,而是玄关窍穴。   玄关之中有神藏,便是真灵之居所,元神蒙尘之地。   师子玄目绽青光,如此一照,照出了白老爷的玄关窍。   待看清时,却骤然一惊。   “元神呢?这白老爷元神何处去了?”   师子玄大惊失色。   这白老爷的玄关窍中,此时竟是空空如也!   “难怪这白老爷性情大变,不同往日。元神离体,识神自迷,没有疯癫已是造化了。”   师子玄禁不住色变,对金甲门神作揖道:“尊神,这白老爷元神出走,你可知是何故?”   金甲门神摇摇头,说道:“我修的是护法神道,与你不是一路。不了解这些,也看不出他有什么异样。”   想了想,说道:“不过你要想知道因由,不妨请功捧簶功曹下来,一问便知。”   师子玄奇道:“此神职权为何?”   金甲门神说道:“记录有情众生来去之处,上报天宫接引司。若此人元神出离,无非三个去处,一是上天随愿往生,一是去往幽冥世界,一是与虚空之中徘徊。这三处,都在此神观照之中,你回去请一炷香,唤名‘遍知十方捧簶功曹神’便可。”   师子玄大喜道:“原来如此。多谢门神指点了。”   金甲门神摆摆手,说道:“你也是玄门弟子,跟本神说什么谢?记得以后莫要随意擅闯他人家门。若碰到一个比本神脾气还暴躁的,可由不得你这般从容了。”   说完,也不再多言,化人一道金光,回到了门上的画像之中。   师子玄对画像作揖一礼,也不停留,直接御法剑回归了鼎炉之中。   睁开眼,就见白漱焦急上前,问道:“道长,我爹爹如何了?”   师子玄神情凝重道:“不知何故。白老爷的元神走失了。”   白漱也曾读过不少道经,知道元神乃是先天一点灵光,是众生本我。   元神出离,识神便会自迷,若寻找不回,白老爷只怕此世都要疯疯癫癫,人一个行尸走肉。   “道长,请你快想想办法,救救我爹爹。”白漱一听急了,咬着嘴唇,哀声求道。   “白姑娘,你莫要着急。此事还不明了,等我请神来问上一问。”   师子玄安慰白漱一声,便起了香,口唤神号,捻动了请神真诀。   香与神通,神有所感,寻香显化。   便见香气之中,化出了一个寸长神灵,带着乌纱帽,穿着紫袍,手里捧个簿子,足下踩着一朵香云,落下凡来。      第六十四章生辰八字,莫与他人      白漱呆呆的看着眼前立在半空的寸长高的小人,半是敬畏,半是好奇道:“这就是神灵吗?”   师子玄闻言,却是一惊,说道:“白姑娘,你能看到神灵化身?”   白漱奇道:“能看到啊。道长,有什么可奇怪的吗?”   师子玄神情有些古怪。莫说是他如今道行精进,能用法目一看神灵化身,都要费些法力。白漱一介凡身,如何能看到?   但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师子玄上前作揖道:“见过上方神。”   这功曹神回礼道:“见过了。不知道友请小神前来,所为何事?”   这功曹神,只有寸长高,在半空中作揖见礼,让人看来,却有几分滑稽。   师子玄说道:“还请尊神告知,大浮离世界凌阳府人士白卓,元神是否上了天去,又去往何处?”   功曹神皱眉道:“道友,此事不和规矩。元神归天,自有因果律令牵引,莫非你要干涉过问不人?”   师子玄摇头说道:“尊神误会了。只是这位白老爷,如今命寿还在,识神未消,元神却出离身器,不知去往了何处。”   功曹神惊讶道:“竟有此事?”   师子玄点点头。   功曹神沉吟片刻,终于点头说道:“也好,此事属于特例。我便为你查探一下。”   师子玄连忙谢道:“多谢尊神。”   “不必谢我。也是职责所在。”功曹神翻过手中长簿,查找了许久,突然说道:“奇怪。我这簿中,却没有接引此人元神的记录。”   师子玄惊道:“不在身器之中,又没有接引归天,难道还在世间游离?这不可能啊。”   功曹神沉思片刻,说道:“还有一个可能。便是这人被一些道行不深,勉强有些神通的修行人将元神送走了。”   师子玄奇道:“什么人这么厉害,还能把一个正常人的元神送走?这不是干了造化吗?”   功曹神苦笑道:“能做此事的,大多都是鬼修之人。原本也是好意替人看病解难,但自身道行不足,却偏偏强行施法。一不小心就会把人元神送走。这种事,屡见不鲜。当然,也不乏一些心术不正的左道之士,专摄元神。”   白漱听的可怖,不由失声惊呼一声。若是如此,那自家爹爹可就有了大难了。   功曹神看了白漱一眼,惊疑了一声,说道:“这小女娃怎能看的到我?”刚想一窥白漱根脉,却被师子玄拦阻道:“尊神,此女身上有护法灵光,窥不得。”   功曹神一听,倒是收了神通,沉思片刻,说道:“身有护法灵光,福德也是不浅,我看你说的这白家人,不应有此劫。身有护法灵光,就是左道高人也无法肆意摄取元神,只怕此人还是被人诓骗,自己透露了生辰八字。”   白漱急问道:“上神,这生辰八字竟然这般重要吗?”   功曹神说道:“这是当然。但凡有灵众生,自落土于世凡开始。便在欲界造化之中。生辰八字,内含天干地支,囊括阴阳五行。自八字之中,可见气数福祸,可辨根基造化。若是有道高人,知晓你生辰八字,推演看来,都可一观你十世面目。若是居心不良之人,更可以送走你的元神,施邪术迷惑识神,到时让你杀人放火,你也不由自主。”   顿了顿,这功曹神叹息一声,对白漱说道:“女娃儿,这白卓是你父亲吗?”   白漱连连点头,说道:“正是小女子的父亲。”   功曹神说道:“我这簿中没有,那定然是被人送走了元神。奉劝一句,自己的生辰八字,莫要随便给人,若是碰到心术不正之人,只怕会惹来许多麻烦啊。”   白漱说道:“多谢上神指点。”忧心道:“可是爹爹他平日与人为善,虽然时常接触僧道,但并不算命,会是谁人害他呢?”   师子玄说道:“尊神,不知你可有办法将这白老爷的元神寻回?”   功曹神摇头说道:“诸天世界,如星辰沙数般不可计量,我这长簿中没有记载,又何处能寻?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那个施术送走此人元神之人。只有他才知晓。”   师子玄暗道:“原本想要从白老爷身上找些线索。谁知道绕了一圈,终究还是一无所得,还是要去府城走一趟。”   一念至此,师子玄拱手道:“多谢尊神提点。”   功曹神也拱了拱手,说道:“职责所在,何必说谢?道友若是无事,我这便回去了。”   师子玄作揖道:“恭送尊神。”   功曹神对两人点点头,便顺香离开了。   功曹神一走,白漱眼中泪珠滴滴答答的就落了下来,说道:“道长,这可怎么办啊?难道我爹爹一辈子行善积德,到老就要落得一个疯癫,不能善终吗?”   师子玄叹了口气,说道:“白姑娘,你也莫要着急。现在虽然还无头绪。但白老爷出事之地,必然是在府城。只怕与你那莫名的婚约有关系。”   白漱擦了擦泪水,定了定神,说道:“道长。不知你有什么打算?”   师子玄沉思片刻,说道:“我本想与你一同前去府城。但我最近将有人劫临头,却不好牵连与你。为今之计,还是我先去凌阳府一趟,先去寻那和合二仙问上一问。”   白漱感激下拜道:“道长,让我自己的事,连累道长奔走。此恩此情,白漱铭感五内。”   师子玄将她拉起来,说道:“都在缘法之中,何必说谢?”脸上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将君子之传交给白漱,说道:“白姑娘,且保重自己。人生劫难,总是无法逃避。唯有放宽心,迎难而上,才能得见柳暗花明。”   白漱将法剑别在头发上,破涕为笑,重重的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谷穗儿的声音:“夫人,您怎么来了?小姐已经睡着了。”   又听一个略带苍老的女声说道:“默娘这孩子最近是怎么了,怎么这般贪睡?是不是病了?我得进去看看,若真是病了,硬挺着可不行,要找大夫来看过才是。”   默娘,便是白漱的乳名儿。   白漱一听,脸一下子白了,急道:“娘怎么来了?”   师子玄虽然是出家人,但毕竟是个男人,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的闺房里,有个男人在。这孤男寡女的,让别人知道,如何能说得清?   师子玄却笑道:“白姑娘不用担心,贫道这便告辞就是。”   白漱急道:“娘就在外面,可出去不得。”   急的四处看了看,脸色微红,说道:“道长若不嫌弃,就去床上躲一躲吧。”   师子玄干笑一声,说道:“不用如此,不用如此。门出不去,不还有窗户嘛。”   说完,对白漱作揖告别,说道:“白姑娘珍重,我这便去了。”   走到后窗便纵身一跃,就出了阁楼去。   白漱呆了一呆,连忙跑去窗前往下看去。只见下方空空如也,哪还有人?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年约四十,雍容端庄的妇人。见到白漱站在窗前,不由奇怪道:“默娘,谷穗儿说你睡了,怎么起来了?”   一看床上,被铺整齐,也不像躺卧过的样子。   白漱定了定心神,笑着走上前,拉着白老夫人的手,笑道:“娘,刚才是睡了。不过早就起来了。”   白老夫人见女儿不像生了病的样子,便放下心来,说道:“娘知道你不愿嫁人,心里苦。但我们作女人的,生来就是苦命,有些事就算不情愿,又能怎样?”   白漱低着头,说道:“娘,我知道。你也不用安慰我了。我没事的。”   白老夫人拉着自家女儿的手,心中却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离了白门府,师子玄也没停留,直接去了城门。   过城检查的时候,那守卫要来了师子玄的度牒,看了许久,也没说话。   师子玄皱了皱眉,说道:“有什么问题吗?”   守卫干笑一声,说道:“没事。没事。的确是官府的大印无疑。”将度牒还给师子玄,随口问道:“道长此时出城,不知去往何处?”   师子玄说道:“去往凌阳府。”   守卫奇道:“那可不近,就是乘马车,也要三天。道长就这么走着去吗?”   师子玄呵呵笑道:“贫道身上无一分钱财,雇不起马车,只能委屈这双腿脚了。”   这人听了,哈哈一笑,说道:“道长倒是会说笑。那我便祝道长一路顺风了。”   师子玄作揖道:“承你吉言,多谢了。”   收了度牒在怀,施施然的出了城。   目送师子玄出城,这守卫的笑脸骤然收了去,对一同执勤的守卫说道:“你先看着,我离开一下。”   说完,匆匆去了衙门。   入了门,直去了捕房,见到张肃,连忙说道:“张爷,那道人出城去了。”   “哪个道人?”张肃此时刚从兵械库中取来劲弩和杀器,正在保养擦拭,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倒是一旁的孙怀腾的一下,站起身,寒声道:“那道人竟然出了城?是要去往哪里?”   守卫连忙说道:“回孙爷的话,是凌阳府。”   张肃皱眉道:“此人去凌阳府,是做什么?”   守卫摇摇头,说道:“却是不知。”   孙怀有些犹豫道:“老大,这道人既然走了。我们还杀不杀?”   张肃阴沉着脸,说道:“斩草不除根,终究是祸患!怎能不杀?非但要杀,还要杀的干脆,杀的利落!这道人独行上路,却是自寻死路了。我们一路追去,把他宰了,寻个山涧,直接把人扔下去,便神不知,鬼不觉!”   转头问那守卫,说道:“这道人怎么走的?”   守卫说道:“没雇马车,徒步走的。”   张肃喜道:“好!今天是我当勤,暂时走不开。等明日一早,我们乘快马出城,用不了半日,就能追上这道人。”   正说着,手持起一张强弓,直拉人了满月,目光绽出绿幽幽的光,说道:“姑且再等一日,看这道人是如何死的。”   手一松,弓弦猛颤,震得空气一阵爆响,煞是惊人。      第六十五章山野民间多奇人!      出城时,已是天色渐黑。到了夜晚,官道上也无人,师子玄一路土遁,便赶了快马一天的脚程。   等到天明,路上渐渐有了行人,便不好施展神通,师子玄只能放缓了脚步。   这连绵数日的雨,如今总算是停了,官道上又是积水,又是泥浆,行路十分不便。   师子玄如今身上没有了赤阳元明衣,无法扫除尘埃,鞋上和衣上都沾满了泥水。   “应该找个暂时歇脚的地方,换身衣服,最好找些干草,套在脚上,免得弄脏。”   师子玄此时倒有些后悔,没有去跟李秀学一些避尘诀之类的小神通术。虽然平日在清微洞天中并无用处,但在这红尘行走,却有大用处。   心中正想着,蓦地停住了脚步。   随即摇头失笑道:“可笑。我本来就是一个凡人。若非入了清微洞天拜了名师。如今不也是一个世俗凡人,难道还不过活了吗?如今入道清修,怎地还越来越娇气,反倒生了厌憎分别之心?”   师子玄若有所悟,恍然自笑道:“原来是这水下泥牛,一见我对这泥水生出了恶感,便要来惑我元神。果真是红尘迷障随心起,一念不察便沉沦。不得不防,不得不防啊。”   原来。师子玄近日道行精进,欢喜之下,却忽略了那湖中泥牛。   这泥牛,便是五欲根源,六识迷障,包裹元神,堵塞玄关。   入道精修之人,不降泥牛,便难得正果,难见自身本来面目。   凡胎初蜕时,师子玄听闻祖师,心性有所精进,这泥牛便来阻关,幸亏祖师出手,一尺将之定在灵池深处。   而当日窥测白漱时,被这姑娘身上护法灵光所伤,这泥牛又来侵扰。师子玄颂念灵宝大乘经,大损道行,才勉强将之降服。   自从幽冥府中归来,道行精进,刚在灵池之中结了一瓣丹莲,本以为可以暂时心安,哪想到便在你不知不觉的时候,这泥牛趁虚而入,险些在圆融道心中,渗透出一个破绽来。   好在有丹莲落在灵池心,自有皎洁明光,使师子玄骤然警醒。不然日积月累,水滴石穿,等到来日被坏了根基,才知警醒,那便为时已晚了。   “常颂道德,莫行弯路,吾师金玉良言啊。”   师子玄心生感慨,却是没了之前的厌憎心,看这满是泥水,坑坑洼洼的路面,倒也有了几分趣味。   童心一起,便如那孩童一样,就在水坑上蹦蹦跳跳,任由那泥点水星,飞溅在身上,脸上。鼻中萦绕一股泥土芳香,倒别有一般滋味。   师子玄哼着小曲儿,踏着泥水,悠然前行。   行了十几里,不远处有个老店,却是给过往行人歇脚的茶棚。热热闹闹,生意很是不错。   师子玄路过此店,也没有停留之意,却被一个声音唤住:“那位道长,行路久了,进来喝杯茶,歇歇脚吧。”   师子玄停下脚,就见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披着白巾,迎了上来。   师子玄作揖道:“多谢居士,用茶就不必了,我身无钱财,便不打扰了。”   这茶棚老板笑道:“老儿我虽然不富裕,开个茶棚过活,但也不差你这一碗清茶,看你一身脏兮兮的,赶了一晚上的路吧,快进来歇歇。”   说着,也不由师子玄拒绝,拉着他就进了茶棚。   寻了个没人地让师子玄坐下,这茶棚老板端了茶壶,给师子玄倒上,又捧了几个刚出锅的馒头,一碟小菜,几块糕点,送上桌来。   “道长,这是我亲手做的糕点,家传的手艺,别家可没的吃。尝尝看。”茶棚老板笑呵呵的说道。   师子玄连连作揖谢道:“多谢居士供养。”   伸手取了一块糕点,送入口中,香香脆脆,果然有几分别样滋味。   “果然是好手艺。”师子玄由心赞了一声。   被人夸赞手艺,这茶棚老板却比得了金子还开心,顿时眉开眼笑。   就在这时,另一边突然吵闹了起来,师子玄侧头一看,就见角落的桌子周围,不知为何,围上了好几个人。   师子玄奇道:“居士,那边是怎么回事?”   茶棚老板看了一眼,也不觉奇怪,说道:“是个流浪的剑客,疯疯癫癫的,赖在我这里好几天了。每天前来,也不做别的,要上两坛子酒,一喝就是一天。见到有人来,就嚷嚷着卖剑,可是一连半个月了,也没见他卖出去。”   师子玄倒是生了几分兴趣,说道:“为何?是这剑品质太差?”   茶棚老板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不是太差,而是太好了。”   师子玄咦了一声,说道:“那是作价太高?”   茶棚老板神情更怪了,说道:“不是太高,而是太低了。”   师子玄笑道:“怎么个低法”   “起初来时,他把剑往外一放,正巧有个过路的行商,相中了他的剑,便问了他价格。他什么也不说,就伸一个手指头。那行商想了想,就开了一百两金。”   茶棚老板顿了顿,笑道:“道长,你猜他是怎么回答的?”   “怎么说?这一把剑能卖一百金,可是不少。”   寻常人家,一年的吃穿用度不过十两银钱左右,一百金,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茶棚老板说道:“这剑客说‘一百金太贵,我不卖’,那行商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又问了一遍,才知这剑客是嫌他开的价格太高,不满意。”   师子玄楞了一下,随即失笑道:“这剑客倒是有意思。寻常人卖东西,生怕自己卖的少了,他倒是反过来了。”   不由好奇问道:“后来呢?”   茶棚老板呵呵笑道:“后来,这行商就又开了价,是一百两银钱。”   一百两金变人了一百两银,这砍价倒是够狠。   “这剑客卖了没有?”   “没有。这剑客还是那句话‘贵了,贵了。’。”   师子玄“噗嗤”一笑,说道:“果然是世间多奇人,这剑客倒是特立独行。”   看了一眼那边,说道:“想来这剑是卖不出去了。”   茶棚老板笑道:“正是。这剑客,只怕根本没有卖剑的意思。纯粹是糊弄人。那行商也是个好脾气的,没跟他计较,转身走了。后来几人,也都是这般,被戏弄的不轻。若不是看他有功夫在身,没人敢与他分说。不然早就动起手了。”   师子玄说道:“不动手?这可不一定。居士,我看那几个人就是来找麻烦的。我看你还是躲一躲,可不要被误伤了才是。”   茶棚老板闻言,脸色蓦地一变。也不知是不是师子玄乌鸦嘴,那角落的桌前,真的吵了起来。   “你这人,在这里卖剑,出高了价钱你不卖,出少了价你也不卖。你到底要怎样?”   一个满脸横肉的巨汉冷笑一声,一巴掌拍在桌上,震的碗筷都落到了地上。   这巨汉身边,还有五六个帮手,都是一脸凶相,一看便知不是什么良人。   在座的人,一见起了争执,也都丢下了钱,赶紧离开了这是非地。   茶棚老板一看,连忙上前去:“几位客官。都消消气,可别在小老儿这小店动手啊。”   “走开。这有你什么事!”   巨汉随手将他拨弄到一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人身上的剑,带着几分贪婪道:“一口价,十两金,你这剑归我。此事便罢。不然今天你休想善了。”   师子玄听这口气,便知这巨汉是识得这剑的价值,并且是在借机生事,图谋不轨。   师子玄定眼一看那剑,呵。果然是一把好剑!   你道如何?   这剑:身长三尺翡翠身,精雕赤金龙头柄,玛瑙琉璃作剑鞘,白玉琥珀点龙睛。   这把剑,别说一百金,就算千金,万金,也是物超所值。   “捧此剑叫卖,无异于孩童抱金行走于闹市。这剑客是真疯癫还是装糊涂?”   师子玄心生好奇,看了一眼那剑客。   这剑客年约四十,一身青袍,不修边幅,满脸胡茬,桌前摆着十几个酒瓶,半眯着眼,醉眼迷蒙,也不知有没有听到。   “你聋了吗!某家在和你说话!”   这巨汉,一把抓住这剑客衣领,提到面前,狞笑一声,说道:“你不作声,某家可就当你同意了。”   一使眼色,旁边几人上前就要去抢那黄金剑。   “不卖,不卖!十两金,太贵,太贵。便宜些。给的便宜些,某就卖你。”   这剑客,似醉的站不稳,里倒歪斜,却不着痕迹的让身后人摸了个空。顺势倒在地上,打了一个酒嗝。   巨汉哭笑不得,感觉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怒骂道:“原来是个滚刀肉!你嫌贵?哈,看看某家的拳头便宜不!”   说完,也不啰嗦。挥拳就打。   便在这时,这剑客突然张口,呸的一声,一口浓痰吐了出来,不偏不倚,这巨汉一个“不”字还没说完,直落入口中。   浓痰入口,这巨汉只觉口中又腥又臭,万般滋味涌入心头,哇的一声,恶心的吐了出来。   旁边几人骤然愣住,却见这剑客笑的前仰后合道:“某这一口浓痰,滋味如何?”   那巨汉,隔夜饭都吐了个干净,勃然大怒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宰了这厮!”   那几人得令,一拥而上,朝着剑客扑了上去。   就见这时,剑客擦了擦嘴巴,忽地放声大笑道:“好剑……好剑……好剑绝世在我手……   握了咱的剑,出鞘见血无活口……   握了咱的剑,杀鸡屠狗不留头……   握了咱的剑,千里追命敌无首……   握了咱的剑,万军阵中走一走……”   大笑放歌,手却握上剑柄,但见三尺青峰出鞘,直化作一道寒光,夺命而来。      第六十六章惩恶需慎行,莫以善名而肆行      古有奇女子,手持竹木剑,三尺之内,莫有能敌。于三千虎贲之中进出自如,却不伤一人。   世人皆赞其剑术,唯赠之以二字,剑仙!   剑术超凡而通玄者,即为剑仙。   这世间剑仙传奇,屡见不鲜。大多是寒光横扫处,但见人首落,不闻拔剑声。杀人不留名,事了拂衣去。   但见这剑客,便有几分剑仙风采,手中黄金剑出鞘,只见到金青光芒一片,肉眼根本分辨不出他是如何出的剑,寒光回闪,便有人耳落地。   那巨汉,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耳旁一凉,忍不住用手一摸,触手处一阵湿热,顿时惊恐道:“耳朵呢?我的耳朵哪里去了?”   剑客醉眼朦胧,笑眯眯的说道:“这不是吗?”   剑锋所指之处,正是落地的人耳。   巨汉和同伴直骇的魂飞魄散,又听这剑客说道:“某这柄剑,一文不值,你们却要用十金来换。真是有眼无珠。既是有眼无珠,还要眼睛来做什么?”   剑一扬,也看不出他是如何出的剑,就听茶棚中一阵惨叫连连,这几人捂脸倒地,身旁又落下些许带血的眼珠子。   剑客舔了舔嘴唇,说道:“某在这里卖剑,找的就是有缘人,你们无事来凑什么热闹?坏人机缘,是比杀人父母还大的仇。你们说说,你们和某结了这么大的仇,该怎么办?”   顿了顿,眼睛在几人脖颈上扫过,幽幽说道:“好大的头颅,某便收下吧。”   这一声,吓的几人魂飞魄散,便如无头苍蝇一般,起身便要逃。   刷刷刷!   又是一阵剑光扫过,这几人吃痛倒地,人人都被削掉了一根脚趾,便连逃跑的机会都没了。   这个剑客,用剑支撑起身子,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许久未使剑了,本是去割头,怎么削到了脚趾去了?莫非真是手生了?”   嘴上说着,却慢悠悠向倒地的几人走去。   便在这时,突然有人说道:“这位居士。且慢动手。可否一去火气,饶了这几人性命。”   剑客转过身,就见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年青道人,作揖见礼,不由奇道:“道士,你和这些人是一伙的?”   师子玄摇摇头,说道:“贫道和他们素不相识。”   剑客奇道:“既然是素不相识,你怎么为他们求情?”   师子玄说道:“不过是一场口角,买卖不人仁义在。何必要夺人性命?”   剑客哼了一声,说道:“笑话!你这道人,说的仁义,若换我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现在倒在地上的可就是我了。”   师子玄微笑道:“话不能这么说。若你无这身剑术,又怎会抱着一柄价值万金的剑来此叫卖?钱财动人心,并非人人都是拾金不昧的君子啊。”   剑客被噎了一下,悻悻道:“我跟你这道人,说不清楚。”提着剑,走上前,忽然指着师子玄,说道:“道人,你要救人,某却要杀人,你说该怎么办?要不你赢了我这手中剑,到时不要说救这几人,就是要了某家性命也由得你。”   师子玄哈哈大笑,说道:“你这人。真是奇怪。我与你素不相识,要你性命作甚?一不得金钱,二不延寿命,还要吃罪官府,造了杀生大业,这可是赔本的买卖啊。”   剑客眼睛转了转,放下剑,说道:“那你是从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吧,要多管闲事。”   师子玄说道:“不是管闲事。而是与你说理。若你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我也懒得跟你废话了。”   剑客气的笑了,说道:“好。你这道人,我就听你说说,看你能讲出什么理来。”   用剑尖一这几人,说道:“这几人,我却是认得。他们几个都是在这附近流花河边上的河东村人,平日游手好闲,欺压良善,为祸乡里,我取了他们性命,却是让许多人不再受他们欺压,这算不算是做了善事?”   “算。行侠仗义,为民除恶,当然算。”师子玄毫不犹豫的说道。   剑客笑道:“既然如此,我岂不是有功无过,你还拦我做甚?”   师子玄说道:“为民除恶,行侠仗义,虽是大善之举。但也要有个限度。莫要以善为名,行肆无忌惮之事。”   一指地上哀嚎的几人,说道:“居士,你一剑下去。固然痛快干脆,却有没有想过后果?”   剑客哼了一声,说道:“某家四海为家,居无定所。区区官府的鹰犬,也能奈何的了我吗?”   “我不是说你。”师子玄连连摇头,说道:“我是说,你是否想到。你一剑取了他们性命时,有没有想过,他们的家人会怎样?”   剑客一愣,就听师子玄说道:“是人皆有父母妻儿。这壮汉,也许平日作恶多端,游手好闲。但你怎知他不是一个大孝子?在外虽是个浑人,但在家中,也许就是个孝顺双亲的好儿子,善待妻儿的好丈夫。他一死,他人或许拍手叫好,但有没有想过此人家中,那骤闻噩耗,痛哭的撕心裂肺的家人?”   剑客闻言,沉默良久,眼中也去了几分醉意,声音有些沙哑道:“道人。我问你来,如你这般说,这世间好人就应该任由恶人欺负,恶人反倒是无所顾忌,杀也不是,惩处也不是了?”   师子玄摇摇头,说道:“俗话说的好,自作自受。他所做,自当有所受。”   指了指那地上,说道:“这地上人耳,眼珠,便是平日肆无忌惮的代价。没了耳,羞于见人。没了眼,便无法再伤天害理。你放他们回去,平日受他们欺辱的,自然会找上门来。他所做之恶,来日自由他自己承受。等到还清时,他还有父母妻儿赡养,虽是残疾,但还可劳作养家。   如此一来,憎恨他的,消了仇怨,爱他的亲人,也能守在他身边。他本人,便要在日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受惶恐不安的折磨,自受自作的恶果。如此惩罚,还不够吗?”   师子玄笑呵呵说道:“居士,你看我说的可是有理?”   剑客听的默然无语。好半天,才收了剑,嘿然道:“果然是一见僧道,诸事不顺。你们这些修道人,各个都能耍嘴皮子,舌灿莲花,死人都能给你们说活了。某家不跟你一般分说。”   师子玄听了这话,也不生气,对着那被吓的瑟瑟发抖的几人说道:“你们大难不死,日后切记住,莫要再行恶事。再不知悔改,那时可就不只是断耳瞎眼了。”   这几人,早就吓破了胆,此时哪还敢不应,连连头,满口应承。   “走吧。走吧。日后如何,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师子玄说完,这几人千恩万谢,转身欲走,就听这剑客又说道:“某家准许你们离开了么?”   一拍剑鞘,这几人便犹如惊弓之鸟,脚下一哆嗦,跪在地上,头如捣蒜,祈求饶命。   师子玄皱了皱眉,说道:“居士。非要杀人吗?”   剑客嘿笑了一声,说道:“道人,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但就这么被你糊弄了去,总觉得有些亏本啊。”   师子玄笑道:“你一没缺金,二没少银。怎么亏本?”指了指剑客的剑,说道:“我看你这剑,也是为了寻缘,并非要换那黄白之物,哪里亏了?”   这剑客,倒是眼睛一亮,蓦地哈哈大笑道:“妙极,妙极。你这道人说的不错。某家这手中剑,在无缘人眼中,的确是价值万金不换。可若与机缘相比,却是一文不值!”   止了笑,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师子玄,说道:“道人,你若想救人,这也简单。你答应某家一事,我便放了这些人,饶了他们的狗命。”   师子玄皱眉道:“你要如何?”   剑客说道:“你也不用为难。也不是伤天害理之事。而是请你跟我去一趟杏花村,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师子玄奇道:“怎么样的事,算是惊天动地?”   剑客悠然说道:“三个月前,凌阳府连降半月大雨,道长可有所闻?”   师子玄暗道:“三个月前,我还没出山门,哪知道这些?”暗暗奇道:“连降半月大雨,如此不和天数。莫非是有蛟龙人道,化真龙升天,故而有此异相?”   一念转过,摇摇头,说道:“三月前,我还未来此地,并不知道此事。”   这剑客说道:“既然不知,我便与你说来。这半月大雨,谷阳江暴涨,水淹了足足三县之地,死伤难民无数。韩侯奏请玉京,奉请朝廷赈灾。可朝廷非但没有拨下银子赈灾,反而只让一个僧人前来。”   “僧人?”师子玄奇道:“发了水患,朝廷不派人治水,不运物资救灾,让僧人来有什么用?”   剑客眼中闪过一丝莫名之色,说道:“怪就怪在这,那僧人到了谷阳江前,这连绵暴雨,就立时停了下来。一旁众人以为是这僧人施了神通,停了这大雨,磕头就拜。   那僧人却摇头,说此事并非他所为,究其根由,是这谷阳江水神,得神职,不行神道,作恶多端。被巡法天王路过斩杀,消了神职。而这谷阳江没了水神镇压,故而水势暴涨。而这漫天暴雨,就是那水神尸身血水所化。”   “竟有这等事?”   师子玄暗暗称奇,这谷阳江水神还真是够倒霉的了,平日作恶也就罢了,竟然被巡法天王路过给撞见,哪还容他安然?   巡法天王,是法界第一天王。司职考功审恶,最是嫉恶如仇。天王巡视诸天之时,必有七大异象。   天现二日,晴空雷起,龙盘虎伏,四方六动,火烧连云,夜放明光,恶人横死。   那谷阳江水神,虽然司职统领千里水域,也是一方正神,但被巡法天王撞见行恶,自然是绝无活路。   师子玄心中转过念头,却是好奇问道:“居士,此事的确有些玄奇,但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神陨之后,神职空缺,自有法界再来敕封。   谁知这剑客说道:“道长有所不知,这水神虽是阵亡,但水府之中,却还有一些妖邪作祟。韩钦侯发了公告。但凡有人能斩尽这些兴风作浪的妖邪,便封谁做这新的谷阳江水神!”   “什么?一个世凡人,也敢妄言封神?”师子玄大吃一惊。   这时,就听这剑客眼中闪过一丝狂热,说道:“登神领位,从此不忧寿数,这是千载难逢的机缘。道长,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争夺那水神大位!”   此时这剑客,哪还有当初的颓废和醉意,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师子玄,露出炽热的期盼。      第六十七章三问愿心与愿行,汝今能持否?      “你要登神?”   师子玄干笑一声,心中生出古怪而又荒唐的感觉。   “什么时候神灵可以由世间王侯敕封了?”   师子玄摇摇头,说道:“居士,这话太过匪夷所思。只怕是有心人做的谣言。寻常人,不修神道,又无愿心,更无功德,哪能领得神职?”   剑客说道:“道长你也莫要小看这韩侯。此人雄才大略,又有高人辅佐。据说此人早年得了一枚法宝,是个封神大印,有此物,便可封神登位。此事早在凌阳府传遍。前年南岭县有一个女冠,因救治难民有功,被韩侯册封了‘广人普济大善灵感天妃’。据说立庙当日,天生异象,无数人都见到了。”   师子玄暗道:“天生异象,估计是有人用神通作怪,这神号也不合天律,一个天妃,怎得八字封号?一个妙人真人,立有大功德,也不过是四字封号。”   在虚空法界,神号,法号,圣号,不是随便封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词,都是有因果律令,功果丹书评定,是看你功德,愿心,身行作为,善业恶业来定,哪能随便册封?   便是菩萨果位,一般都是四字圣号,也有功德无量者,最多不过十二字。   这一个初登天妃神位之人,就封了八个字,一看便知是假。   师子玄心中暗感好笑,嘴上对这剑客说道:“这事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也许是真的吧。只是居士,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道人,也不通武艺,如何助你?”   剑客嘿笑一声,说道:“道长。你绝对是有修行在身的真修人。我虽然只是个不入流的剑修,但眼力还是有的,我这剑,遇善则安,遇恶则颤,遇正法明光,自有通灵感应。”   将手中之剑拔出,走近师子玄三尺之内,果见此剑一阵轻吟。   师子玄暗暗道了一声:“此人果然是个剑修,并非是寻常剑士。”   却不由奇怪道:“你既然自称剑修,那必然是有师承。既然有缘以剑通玄入道,何必求什么神道?”   剑客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回忆起了伤心往事,沙哑着声音的说道:“道长。先请教一声,你看我这手中之剑如何?”   师子玄看了一眼,说道:“都是地宝,于人间价值连城。于剑修亦是一把通灵好剑。”   剑客长叹一声:“是好剑。而且是一柄绝世好剑。此剑名为‘御皇’,自古流传,是多少爱剑之人,心心念念,求而不得。想我晏青,为得此剑,舍弃妻儿,杀了多少人,结下了多少仇怨,才争得此剑。后有机缘入师门,求那以剑通玄之法。如此宝剑在手,剑诀在心,本以为能够入道通玄,哪知二十年弹指及逝,如今却是一无所人。   这二十年中,我见了多少往昔不可一世,剑试天下,无人敢试其锋的剑修前辈,垂老之时,散尽命元,连一柄铁剑都握不稳。那时我才惊醒,什么叱咤风云,什么天下无敌,于岁月之下,都是云烟过雨,虚空大梦一场。”   师子玄恍然大悟,难怪这剑客在此醉生梦死,行这古怪的“卖剑”之举,原来是有此缘由。   “居士。你也莫要太过悲观。大道三千,通往法岸之路,也有八万四千之数。剑修虽不是光明大道,但也有通玄之路。”   晏青摇摇头,说道:“虽不是绝路,却似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就算天资绝佳,机缘深厚,但人身鼎炉,毕竟有命寿之限。百年转瞬,到时不脱凡胎,终究是要化黄尘一缕,就算一剑能斩开天地,又能如何?”   神通再大,不修命性,终究是水中捞月,难敌岁月侵袭。   师子玄感受到晏青心中的绝望,无助,心中也不由幽幽一叹,说道:“既然如此,何不潜修正法。我看你既然能入剑道,必然也是机缘在身。”   晏青摇头道:“道长。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又何必诓我?我虽修了一身剑道神通,但也知因果之事。我一生杀人无数,别说这一身福报消去了多少,哪里还有什么机缘。我欲放下屠刀,又有谁愿度我过这世间苦海?”   师子玄默然不语,正如此人所说,大造杀业,休说身死之后,元神归天,要受多少心狱返照之苦。便在这世凡之中,他杀人无数,结下多少仇家,能否善终,都尚未可知。   “既然有心向道,何必等人来度?何不早行善事?一世或许无机缘,但与元神之中自有菩提因,他年一朝得度,修人正果,回头转身看来,不过是红尘一场梦境而已。”   师子玄真诚开解道。   晏青长长叹息一声,说道:“道长。你说的也许没错。但那时的我,还是我吗?”   师子玄笑道:“那你怎知道现在的你,到底是不是‘你’?”   晏青蓦然一愣,忽然若有所思。   师子玄淡然道:“你欲登神,无非是求长生。但你可知道,登神之上,自有位业加身。虽然可得神胎,从此不忧寿数,但由此也要背上庇护众生之责。   问一句,你可有庇护众生,护一方安宁的大愿心。可能做到守善不做恶,为众生疾苦奔走,随念感召,奔波于万家灯火之中?”   晏青闻言,嘴唇微微颤动了一下。   “再问一句,你可愿长居那三尺神像,不出庙宇。万载春秋只看云聚云散,哪怕世间无人再记得你的神号,依旧不违本心神愿,庇护众生?”   晏青沉默,欲言又止。   师子玄又说道:“再问一句。你可愿通感众生祈愿,受亿万不可计数众生共苦之苦,受亿万不可计数众生共乐而乐?即便神庙被伐,神像焚毁,世间再无容身之地时,依旧大愿不改,干愿隐没在红尘万世之中?”   晏青低下头,握剑的手不断颤抖,心中骤生大恐惧。   是的。   大恐惧!   生死之间有大恐惧,但长生久视之中,又何曾没有大可怖?   为一方神祇,虽不消寿命。但是红尘世间变迁,怎知不会有一日,神名被世人于心中遗忘?   到了那时,上求果位不得,下行人道又不能。还归法界无门,入清修道场无路。只能在这红尘世间三尺之上徘徊。   师子玄心中暗叹一声,世人皆羡神灵从容,又怎知神灵之苦。晏青在内心不断的拷问自己:你有这庇护众生的愿心吗?你能做到这神职愿行吗?你能于众生心中泯没时,依旧不悔本心吗?   “神灵……这就是神灵吗?”剑客沙哑声音,颤声问道。   师子玄点点头,说道:“如此便是神灵。有许多神灵,登神之时,也是大发愿心,愿以庇护众生之愿,通感天地法三界,领取神职。但在受敕封神位之后,却松懈怠慢。于岁月流转之间,生了厌憎心,分别心,利欲心。早忘了当初大愿,于众生善缘之中,渐行渐远。终究要被众生所唾弃,打落尘埃。”   叹息了一口气,说道:“听你口中那僧人说来,那谷阳江水神,能得一方正神之位,昔年人神道之时,其愿心只怕坚定如铁,不然怎得如此神职。但如今依旧被消去神职,打落尘埃,便知神道之艰难,不在口舌。而在身体力行,持之以恒。”   目透一丝怜悯,说道:“居士,最后问一句,你能做到吗?”   晏青颓然跪在地上,摇头道:“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师子玄上前扶起他,说道:“不必沮丧。并非是你。贫道也做不到,这世间大多数人都做不到。与你说这些,只是劝你莫要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那虚无缥缈的神道之上,依我看来,这韩侯封神之事,内中只怕还有蹊跷,还请打消夺神之念。”   晏青苍凉笑道:“听道长一言,如闻棒喝,还夺什么神职?这痴心妄想,却是醒了。”   转身对一旁吓的瑟瑟发抖的几人,说道:“你们滚吧!记得日后莫要再行恶事。不然再被某家知晓,必斩尔等狗头。”   这几人,如蒙大敕,连连叩谢,起身逃出了这茶棚。   晏青长叹三声,说道:“我寻机缘。机缘终究不青睐于我啊。”   神情萧索,几叹阑珊。   师子玄心中多了几分怜悯,仔细想了想,说道:“居士,你我于此中相遇,未必不在缘法之中。既是如此,我又何惜结一场善缘。”   晏青闻言,眼睛骤然一亮,说道:“道长!”   师子玄一摆手,说道:“先不必说。我请问一句。我欲在此红尘世间中立一处道场,作为清修之地,却还缺一个道场护法,不知你可愿意?”   晏青虽不知师子玄道行如何,但心中早已肯定这道人必是正修之士,连忙说道:“求机缘无门。如今机缘当头,怎能不应?”   师子玄摇摇头,说道:“为我道场护法,日后我这道场之中的修行人,一应劫难,你都要受之牵连,未必能得逍遥。而你自身罪业,也要自承自受。但日后我若得正果,上行法界虚空,再立道场,你也可随此升天,那时得法界万尊仙佛加持,想要脱劫,却是不难。”   晏青认真听来,便说道:“有一得,必有一失。天下哪来只取不舍之事?如此才合正理。我晏青应了。”   一愿随心,师子玄心血来潮,立有所感。   心中默观橙敕,果然见这其中,多了一片蒙蒙青光,守在自身气数之外。   “这便是道场护法,一得此人相护,我这人劫立刻消去三分。”   师子玄感慨一声,今日路遇这剑客,是这剑客的机缘,也未必不是自己的机缘。   师子玄说道:“行道途中,不唤俗名,居士可有名号?”   晏青摇摇头,说道:“却无名号,还请道长赐名。”   师子玄想了想,说道:“居士名中得个‘青’字,我便取此字为先,再得一个圆满果实,做个莲子。居士你看如何?”   “青莲居士,青莲护法……”   晏青念叨几声,脸上浮现出一丝喜色,说道:“好,好。多谢道长赐名。”   师子玄笑了笑,作揖道:“见过青莲道友。”   晏青哈哈一笑,持剑回礼道:“见过道主!”   师子玄摇摇头,说道:“我传法上师尚在,我也未出师自立门户,如何人一脉道主?不妥,不妥,你称我为道友便是。”   晏青说道:“也好,见过道友。”   机缘相人,两人相视而笑。   这时,那茶棚老板,却走了出来,见这两人,好似在看疯子一样,说道:“你们两人,发疯也就罢了。怎地还吓走了我的客人?枉我还好心招待你们。快走,快走吧!”   这老儿,却是忘了若非是他好心收留师子玄,今日他这茶棚,只怕是要留下许多人命了。   师子玄被人一阵数落,也不恼,作揖道:“的确是我们之过。累得老人家受了损失,罪过了。恕罪,恕罪。”   晏青从腰间解开钱囊,取出一粒金豆子,放在桌上,说道:“此物,足以抵消你的损失了。”   说完,也不再分说,与师子玄一同离开了茶棚。   这茶棚老板,愣了半天,这才上前,将这金豆子拿起,用牙咬了咬。   “竟是真金?这个道人,剑客,莫非都是傻子不人?”   茶棚老板骤得金钱,真如一块馅饼从天而降,砸在身上。   一时间,笑的合不拢嘴。   正是:世人总道神仙好,不闻神仙亦烦恼。长生道中苦不苦,请问百岁长寿老。      第六十八章世间自有妖魔乱      离了茶棚,重新上路。   晏青问道:“道友,不知如今要去往何处?”   师子玄说道:“我此前受人之托,本要去凌阳府办一件事,正与那韩侯有关。”   当下,就将白漱之事,简明扼要说与晏青听来。   晏青说道:“原来是此事。韩侯世子,在凌阳府的确风评不佳,据说此人贪花好色,无恶不作。若非有个好老子,早就不知掉了几次脑袋了。”   师子玄说道:“若真是一场天作良缘,倒也罢了。但我看过那白姑娘,身上自有大修行机缘在身。而我如今也怀疑,她或许就是我寻寻觅觅而不得的寻缘护法。所以这次去凌阳府,我想要去见一见那韩侯。看看到底真是她的姻缘,还是这其中有修行人暗中作怪。”   晏青沉吟片刻,说道:“侯门高槛,想要进去,只怕很难啊。”   师子玄笑道:“的确不易,原本我还在发愁。不过现在看来,那杏花村,还真要去走上一趟了。”   晏青惊讶道:“既然封神之事是假,还去做什么?”   师子玄说道:“其一,既然有妖邪作恶,没撞见也就罢了。既然知道,怎能让他们肆意为祸世间?其二,若是平了这谷阳江水患,到时韩侯必会召见,那时我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入那韩侯府邸了。”   有了在白门府的教训,师子玄再不敢出魂识,随意进入他人家的门宅。那韩侯府中不说有没有门神护宅,单听凌阳府遍地谣传韩侯能够封神,便知此人身边有高人在侧。   若是肆意窥探,惹来一场无意义的斗法,反而不美。   晏青点了点头。心中却也感到一阵好笑。人生变化莫测,莫不如是。   那时求以神位,是绝望之中唯一的希望。如今再去,却似卸下了一身包袱,轻装上阵。   杏花村距此,尚有一天的路程,两人脚力都远胜常人,时至傍晚,杏花村已经在望。   阴历五月初十,已经入夏。   杏花村背靠谷阳江支流白龙河,毗邻五芦山,依山傍水。白龙河十分开阔,足有五里宽,水质清澈,鱼虾满江,这杏花村的村民,祖祖辈辈都在这里,靠水吃水,打渔为生。   据说在许多年前,这里曾有一头兴风作浪的白龙,到处捕食牲畜为食,后来村民为了安抚这白龙,便给这白龙立了一个祠堂,每年供奉三次血食,敬奉五谷。   而后这白龙有了果腹之物,便不再兴风作浪,人间也难见这白龙。但是祠堂仍在,祭祀的习惯却保留了下来,人了本地的习俗。   师子玄和晏青到了杏花村之时,正是白龙祠祭祀之日。   只是往年白龙祠祭祀这天,村里都跟过节一样,十分热闹喜庆,但是今日,整个杏花村却笼罩着一股阴云,路上连行人都看不见。   师子玄看了看四周,家家门户紧闭,村口处也不见人影,就连鸡鸭犬猪,也听不到一声叫喊。   “奇怪,怎么这么安静,人都去哪了?”师子玄皱了皱眉。   晏青说道:“我一个月前来过此地。这里还是个人丁兴旺的村子。莫非是出了什么事?不如去敲门问一问吧。”   “如此也好。”师子玄点点头。   两人上前叫门,但奇怪的是,一连叫了三家,都无人开门。   “没人在家?”师子玄纳闷道。   “不。里面有人。”晏青练有武艺,耳朵十分敏锐,听到了屋子里面有人呼吸的声音。   师子玄想了想,忽然大声说道:“有人在吗?还请出来一见。”   一连喊了三声,才从身后传来木门推开的声音。   只听一人说道:“外乡人,不用叫了,他们不会开门的。”   两人转过头,就见一个提着柴刀的中年人站在门前,见到两人,带着几分戒备。   师子玄上前见礼道:“见过居士。我们两人路过此地,却一个人都见不到,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中年人嗤笑道:“路过?我们这村子,加起来不过五百多口人。前不着村,后不前不着店,你们路过做什么?”   师子玄尴尬一笑,拱拱手,说道:“我们是听说此地有妖邪作祟,故此前来看一看。”   中年人幽幽叹了口气,说道:“看你这道人,也许是个修行人,你旁边的,是个用剑的剑客?我劝你们,还是掉头回去吧。不然丢了性命,也没人给你们收尸。”   师子玄和晏青四目相对,均感到十分蹊跷。   晏青说道:“这位兄弟。我们是揭了凌阳府的榜单,前来这里除妖的,不是什么恶人。还请有话直说。”   中年人打量了两人一番,说道:“这十几天,天天都有人前来,有僧人,有道士,还有一些江湖人。不管是一个人,还是结伴来,都说自己是除妖的。结果去了河口,就不见有人回来过。”   师子玄惊道:“怎么回事?难道他们是降不了那水妖,悄悄离开了?”   中年人叹道:“道长。你以为那些水妖,还会像两军打仗一样收容俘虏吗?”   师子玄脸一沉,说道:“难道他们都死了吗?”   中年人说道:“何止是死了?血都染了半边河,到处都是碎肉,连具完整的尸体都看不到!”   眼中露出一丝恐惧,说道:“前几天来的老和尚,最是厉害。跟那水妖斗了两天两夜,最后还是失败了。就在河口那白龙庙前,还挂着老和尚的头颅。”   晏青双拳捏紧,嘎嘣作响,怒道:“这些妖孽,竟然如此肆无忌惮。”   师子玄叹道:“古来灵物,自感玄关修行,又无人教化,大多都会误入歧途,肆意妄为。此地还有水神之时,他们还不敢造次,若兴风作浪,自有水神镇压。现在水神一去,他们无人看管,自然就出来为非作歹了。”   中年人忽然激动起来,举着柴刀怒喝道:“水神!什么狗屁水神!那水神还没来的时候,我们祖上供奉的白龙河神,虽然贪吃,但是好歹还办些好事,时常救起那些落水的渔民。可不知哪一代起,这水神换了人,不但不再救人,却还要吃人呢!”   言语之中,透着一股浓浓的恨意。   “吃人?”   师子玄惊道:“此神竟然吃人?”   中年人咬着牙说道:“每年的六月初九,我们都要奉上一对童男童女,丢入水中,送给那水神享用。不然这村内的村民,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师子玄闻言,沉默不语。   人肉是无上美味,其中有婴儿最美。当日赤龙女被压在麒麟崖下,受食霞饮露之苦时,一说起人肉,尚要眉飞色舞。有一些非人身人道的神灵喜欢吃人,也不稀奇。   但这谷阳江水神,竟然明目张胆的,到了要求村民向他敬奉婴孩解馋的地步,难怪会被巡法天王撞见后,二话不说,直接消了神职,打落尘埃。   中年人说到痛处,目透悲哀道:“去年,我家那囡囡,才牙牙学语,不过一周岁多啊。就被送去当了那水妖的点心。我现在每天晚上,都还能做梦梦到她唤我‘爹爹’时的样子。”   这汉子,说话间,已经泣不人声。   晏青怒道:“如此恶神!怎容他在人间!死得好!死的大快人心!”   中年人嘲讽道:“死了一个恶神,又能怎样?半个多月前,一个老僧来过,说这江中的恶神,已经被巡查的天王路过斩杀。让我们可以安心生活。谁知他刚走没多久,那些水妖转头就到,自称自己是白龙河的新河神,还改了个名,抹去了白龙的名字,唤作黑水河。死了一个,又来一群,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得那安宁?”   师子玄宽慰道:“居士,你也不用这般悲观。乱世祸胎,终究不能长久,总有人会将他们收了去。”   中年人长叹一声,说道:“我也知道你们是好意。不过还是量力而行吧。就此回头,还能保住性命。不然枉死了,也没有人给你们收尸。”   说完,也不理两人,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师子玄站在原地,沉思片刻,对晏青说道:“道友,你怎么看呢?”   “乱世祸胎,妖邪孽障,斩!”   晏青目中透出无穷杀意。   师子玄暗暗叹息一声,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去那白龙庙吧。听此人说,几天前还有一个僧人,来此降妖,却被砍了头,害了性命。都是同道中人,怎能见他遗骨暴晒?”   “理当如此。”晏青点头说道。   两人出了杏花村,一路向白龙河口走去。   就在他们离开的时候,村子内的屋子里走出了许多人。   “造孽啊。又是两条命送去了。”   “这是半个月来的第几个了?”   身后,传来许多惋惜,哀叹的细语之声。   夜渐深,皎洁的月光倾泻在河面之上,滚滚浪涛拍打着河岸,暗藏汹涌波涛。   在这河岸不远处的坡地上,坐落一个不大的神祠。   这神祠年久失修,外面的土墙已经裂开了许多缝隙,上面的匾额早已褪了色,隐约还能见到“白龙祠”三个字。   师子玄和晏青走到了神祠前,只见外面耸立这一个木桩,抬眼一看,上面挂着一串人头,触目惊心!   这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足足十六颗人头!   那位中年人说这里只有一颗老僧的头颅,现在看来,这余下的十五颗头颅,只怕是新挂上的。   “好妖孽!真敢如此!”饶是师子玄这般好脾气,此时也生出了浓浓杀意。   师子玄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道:“道友,还要劳驾你,请将他们的首级取下来。”   晏青点点头,也不做声,飞身跃起,抽出腰间软绳,将人头绑在一起,一同取了下来。   师子玄定睛一看,这些人的眼中,都透着浓浓的恐惧,心中暗叹一声,蹲下身,将他们的眼睛合上。   而最后一具头颅,正是一个老僧,目中没有恐惧,只有浓浓的悲伤,师子玄用法目一照,就见这老和尚的真灵竟然未走,还在此中徘徊。   “佛友,你且安心离去,此中之事,便交给贫道吧。滞留欲界太久,恐怕会迷失回家之路,且去吧。”   师子玄法目一照,这老和尚六门之中,竟有无穷光明照耀。这一身道行功果,只怕已到了阿罗汉果位。此世圆满,立刻就会归天法界,不再受轮转之苦。   可惜这老僧,却是一个只修心法,不修神通的佛子。一世修行,竟在此中被妖灵所坏。临死之时,还要心生挂牵,难以归天。   听了师子玄的话,这老僧头上,发出了微微的明亮光,师子玄运转法目,就见无相虚空上,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僧人,双手合什,对自己连连作拜。   师子玄对着空中作揖,说道:“佛友不必担心。欲界人间之事,还是交由世间人处理,这世间毕竟还有天规地律,怎容得妖邪肆虐?佛友你归天法界,长修善法,更可馈赠人间,增无上力,那才是你的道途啊。”   听闻此言,这老僧露出沉思之色。片刻后,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神似稚童。   便见一道正法明光,照耀了无边黑暗。滚滚莲香,自此中散开。   师子玄目中,这老和尚身上披了一见红色袈裟,座下生出了一个莲台,对着自己点了点头,合什三拜,便归天法界去了。   师子玄目送老僧离去,不由长叹一声:“这世间少了一位得道高僧,法界却多了一尊功德阿罗汉。”   心中似喜似悲,口中颂起了度人经,唯愿这些枉死的人,能够早得超脱。      第六十九章青芒宝剑斩妖颅      将首级安葬好,两人立了一块无字石碑,总算让这些前来除妖的义士,不至于死后没有了葬身之地。~~两人进了白龙祠,里落了一层浮灰,显然有一阵子没有人来过了。只有神台前的香炉里的香灰,昭示着往昔的人烟香火。   但是这泥塑上的偶,此时却已不在,空余一个底座和一团泥灰。现在村民祭拜的也不知是那条白龙,还是那个刚被巡法天王斩杀的谷阳江水神。   晏青看着冷清的庙宇,不由暗暗感叹一声:“果真如道长所说,在这红尘世间,没有什么是一人不变,就算是神灵,你的神号能在众生心中驻留一时,但终有一日会被人忘却。庙宇被毁,神像倒塌,又有几尊神灵,能做到无怨无悔?”   心中有几分感触,对师子玄说道:“道长,听那村民说。这白龙庙供奉的本来是一条白龙,后来那水神登了神位,为何不重立庙宇?一处神域,可以立下两个神庙吗?”   师子玄说道:“那谷阳江水神一职,不属三山五岳,而分数天下水司。谷阳江归并入海,却也聚流千百河流。故而谷阳江水神庙宇,是在江心的水府之中,并不在红尘世间立庙。”   看了看那空空的庙宇,叹息一声,说道:“而这条白龙,是被村民自封了这白龙河的河神,又为它立了神祠。看起来是冒犯了正神威仪,但实际上,它根本没得到任何神职敕封。对于谷阳江水神来说,最多只不过是一个有些能耐的妖灵,根本算不上是冒犯。”   看了一眼四周,说道:“至于这被毁的神像,应该是那条白龙。据我猜测,应该是这些村民自己毁去的。”   晏青闻言,不由惊道:“怎么会?那要求供奉血食婴孩的是那谷阳江水神,与这白龙何干?”   师子玄幽幽叹道:“众生眼中的神,并不是那居于虚空之上的正神。而是心中的偶像。它来的快,去的更快。若你能给予众生以庇护,他们自然会敬你,供奉你。若你不行神职,兴风作浪,为祸一方,这神祠庙堂,就会如同这地上的泥偶一样,最终化灰人尘。”   晏青突然感到心中一阵烦闷,闷声坐在了地上。   深夜,阵阵浪风吹进,弄的神祠前的大门嘎吱作响。   此时虽已入夏,河面上却寒气骤涌,水气弥漫。这白龙河,处处透着怪异,水面之下,隐隐能看到许多白鳞映着月光,闪闪发亮。   就在这时,一股江风带着鱼腥味,吹进神祠,师子玄和晏青同时睁开了眼睛!   “有妖邪窥视!”晏青站起身,走到神祠门前,目光幽深的凝视远方。   那黑漆漆的河面上,隐隐可见映衬月华的鳞甲,暗潮汹涌,也不知藏着多少妖邪。   “都是一些刚得灵智的小妖,他们还不敢上岸。”   师子玄看了一眼,说道:“坐下吧。都是扰乱人心的伎俩。”   话音刚落,就见白龙河水骤然分开,从里面走出来两个鱼头虾脑,下身是人形的水妖,没有双足,脚下踩着水汽,徐徐行来。   师子玄微怔,说道:“尚未化形,怎能在陆地游走?”法目一观,就见这两个水妖的身上,蒙蒙透着一股青光,正是神力加持在身的表象。   “此地已经没有神灵,怎么会有神力加持?”师子玄不由吃了一惊。   这两个水妖,走到白龙庙前,忽然见到木桩上空空如也,不由尖叫了起来:“头哪里去了?这些凡人,胆子太大了。竟敢将首级收走!”   这两水妖,气急败坏,哇哇一阵乱叫,好像这些人的首级被收走埋葬,是冒犯了他们的忌讳一样。   “什么人!好大的胆子!让河神爷知道了,一定要驱水淹了他们的村子!”鱼头水妖瞪着鱼眼珠子,四处乱看,气急败坏的乱吼道。   虾头水妖捋了捋须子,探头往白龙庙里看了一眼,说道:“去里面看看,或许又是那些修行人来捣乱。”   鱼头水妖冷笑道:“这里挂了这么多人头,他们还敢前来?真个是找死。河神爷还是太仁慈了。要我看,何不把这些人,全部抓进水府,圈养起来,就如同人饲养鸡鸭猪狗一样?”   虾头水妖呵呵笑了两声,说道:“河神那是慈悲。不想做的太绝。况且现在谷阳江的水尊大神死了,整个水域都乱了套。河神爷的根基还没稳固,又要争那水尊正神一职,没空理会。不然你以为只是斩几颗头颅,挂在这里警告这么简单?”   这时,一个清冷又含着无穷怒意的声音传来:“听你们这两个畜生说来,那位‘河神爷’吃人残杀,兴风作浪,反倒是慈悲了?”   两个水妖吓了一跳,纷纷提起手中的分水刺。   抬头一看,就见一个提着宝剑的剑客,从庙宇中走出来,目光如刺,凝视两妖。   “又来一个送死的,还是个使剑的!”   鱼头水妖死死的盯着晏青手中的御皇剑,贪婪的说道:“好一个漂亮的宝贝。拿来去献给河神爷,怎么也能得个水湾河沟的小神做一做。”   虾头水妖却是直流口水,吞咽的说道:“白花花的人肉啊。虽然老了点,皮肤糙了点,但还是能吃的。”   晏青气极反笑:“好妖孽,也感妄言吃人!”   虾头水妖冷笑一声:“就许你们人类捕鱼吃虾,却不准我们吃人吗?这是什么道理?你们这些修行人,不是像来口口声声说众生平等吗?怎么我们水妖吃人,你们就听不得,见不得了?”   鱼头水妖也嘀咕道:“好好的一盘菜,跟那牛羊猪狗有什么区别?还不都是百斤肉?最多是美味了些。”   晏青被两个水妖一唱一和,噎的够呛,想要再说什么,却觉得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   但此人毕竟是剑修,行的是杀,砍,化,求的是快意恩仇。一时想不通,索性不想,一切杂念通通放在脑后。   “满口妖言,也敢卖弄。某家不善言辞,唯有以剑回应!”   晏青抽出御皇剑,提剑便杀了过来。   两水妖也不惧,扬起手中分水刺,迎剑而上。   好妖孽,一个个凶狠非常。那江面之下,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却是比红尘世间更**裸的弱肉强食。   晏青纵剑破敌,竟一时被两妖拦住,不由暗暗心惊道:“不过是两个水妖,就能阻我手中宝剑一时。如果是人千上万的水妖,那该如何抵挡?那河下的河神,又该如何厉害?”   心中震惊,手上芒却更盛三分。   内息运转,御皇剑绽出三寸青光,凌空斩来。那鱼头水妖大吃一惊,手中的分水刺竟然如同快刀切菜一样,立刻被斩人两半。   “好厉害的剑!”   鱼头水妖侧身欲闪,却快不过剑客手中的剑,顺势而下,被刺中了右肩。   这鱼头水妖身上的鳞甲,是用自身鱼鳞炼人的一件护身宝物,被剑锋扫过,虽然未被刺穿,却也留下了一个血窟窿。   吃痛大叫一声,鱼眼珠中不由流露出一丝惧意。   “宝贝厉害,不要跟他缠斗!”   虾头水妖叫了一声,拔腿就跑。   鱼头水妖却是慢了一步,就见这剑客,眉心突然钻出一柄青色的小剑,附在手中剑上,振手一挥,白光烁烁,让此妖有一种漫天入地都是寒锋的错觉。   这水妖,吓的亡魂大冒,从腹中,裹出一口水,噗的一声吐出,做人个水箭,直往晏青身上打去。   “斩!”   晏青看也不看,怒喝一声,剑锋上的青光也由虚化实,飞出一道灵光,先绞碎了那口水箭,又在鱼头水妖的脑袋上绕了一圈。   便见这个鱼头水妖,颈前多出了一道缝隙,好大的一颗鱼头,直愣愣的掉落在地,滚的老远。   此妖一死,立刻现出了原形,却是一条黑鳞大鲤鱼,足有二三十斤重。   那虾头水妖却是狡诈非常,一见晏青剑术了得,便知不妙,立刻脚底抹油。   晏青杀意升腾,等他斩杀了鱼头水妖,回身再寻那虾头水妖时。此妖已到了河边,纵身跳下,消失在了滔滔浪花之中。   “好妖孽,逃的到快。”   晏青眼睛眯了起来,收剑归鞘,凝视了河面许久,这才提着鱼尸,转身回了神祠之中。   却说那虾头水妖,入了河中,一路下游。便见河水深处,有一个水府,坐落其中。   水府门前,一个巡河的夜叉,叫住虾头水妖,说道:“虾爷,你不是去河岸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岸上来了个凶人,剑术端是厉害。见面就杀,老黑那厮为了救我,抵挡了一番,却是被斩了脑袋,丢了性命。”   虾头水妖呜呜了两声,又道:“这是来了高人,大祸事了!我要去见河神爷,劳烦兄弟进去给我通传一声。”   这夜叉一听,连忙说道:“既是祸事了,还通传什么?快随我进去面见河神老爷。”   虾头水妖连连点头,跟着这夜叉就进了水府。   入了其中,便见许多河蚌变化人的女妖,在这水府之中,又是唱曲儿,又是跳舞,莺莺燕燕,好好一个河神府邸,却弄人了烟花红粉之地。   就见这神座上,卧着一人。龙首人身,竟是一头鼍龙(音同驼)。眯着龙目,听着曲儿,赏着舞,倒是自在。   这时,夜叉和虾头水妖走了进来,一路低头疾行,到了面前,就听夜叉跪地说道:“河神爷,出大事了!”   这自封为“黑水河神”的鼍龙,皱了皱眉,挥手止了歌舞,让这些蚌女退下,漫不经心的说道:“什么祸事?难不人是泾灵湾的老泥鳅打来了?”   虾头水妖连忙禀告道:“河神爷,是岸上来了一个狠人,是个使剑的。就在那白龙祠前,撞见我和老黑鱼,二话不说,提剑就杀,不过三两个回合,就斩了老黑鱼的脑袋。”   “哦?又是人间的修士?”黑水河神皱眉道:“那老黑鱼,虽是个杂种,却有一点黑龙的血脉,有几分神通。竟被那人斩了?此人只怕是个剑仙,不好对付。”   哼了一声,说道:“这些修士,真是吃饱的没事干,杀了一批,又来一批,真是恼人。本神如今正在炼一枚至宝,如若炼人,登那水神大位,便易如反掌。此时却无法离开水府,这该如何是好?”   一旁的鲅大尉忽然上前说道:“河神爷,这些人身修士,向来都是自诩道德,要个面子。不如我们退一步,与他们好好分说一番,让一步,先糊弄他们回去。若他们不识趣,不肯走,再做计较。”   黑水河神闻言,眼睛一亮,说道:“好!先礼后兵,方显本神胸襟,莫要说本神以大欺小,不讲道理。”   迟疑了一下,说道:“只是这使者,却要选一个能说会道的,不知你们何人愿去?”   水府中众水妖面面相觑,却听这鲅大尉说道:“都说老而不死是为贼,越老越是精明。若论长寿,谁有那龟老长寿?河神爷让他去,定然能立建奇功!”   黑水河神闻言大喜道:“此言大善。非那老龟不行。”   定下人选,这河神便派人拿了神旨,去找那龟老,上岸说洽去了。      第七十章知无名,行有名,始为人间修行      晏青提着鱼尸,进了神祠,将那鱼尸丢在地上,看着盘坐的师子玄,闷声问道:“道友,我有一事想不通,想向你请教。”   师子玄看了一眼鱼尸,说道:“我知道你所问何事,坐下来,收了身上杀意再说。”   晏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将一身的杀气收了去。   平复了心潮,晏青问道:“道友。你说杀生是不是罪?”   师子玄点头说道:“有情众生,皆是平等,擅夺他人性命,自然是罪。”   晏青说道:“我斩此妖时,质问他为何杀人吃人。此妖却答我说,人可以吃鱼虾,为何鱼虾不可以吃人?道友,我心中反感,但是理智却告诉他说的没错。”   “你是在这里扭不开吗?问的很好。这个问题我曾经也仔细想过,经文上也有提及,但却难自悟。直到元神返照虚空,神游了一次幽冥阴光世界,才想明白这个问题。”   师子玄停了一下,说道:“说之前,先问道友一声,可曾看过‘道德经’?”   晏青说道:“自然看过。此为大道之门,欲入道而求正果之人,怎能不看?”   师子玄说道:“好。那我问你,道德经开篇,先说的是什么?”   晏青想了想,说道:“开篇名道。却说无名和有名。”   师子玄笑了,说道:“原来是这样,道祖也真是的,说道就说道,说什么无名有名,也不怕把人搞糊涂了。道友,请教一句,什么是无名?”   晏青楞了一下,说道:“道友,我请教你在先,你怎么反过来问我?”   想了想,还是回答道:“虚空变化,日月星河当空,山川大地演化变迁,草木鱼鸟,人灵走兽生于此中,随岁月变迁,经历生死人灭,轮回反复。此是为无名。”   师子玄拍了拍手,说道:“说得很好啊。欲界万物,皆从无名而来。道友,再请教一声,何为有情众生?”   晏青沉吟片刻,说道:“‘识’有情,生无名与爱。便是有情。湿生卵化,便是有情众生。土木金石,有寿而无情,便是无情众生。”   师子玄说道:“既知有情与无情,再请教一句,何为善恶?”   晏青怔了怔,挠了挠头,说道:“这个问题太笼统了,不好回答。该怎们说?拿我自己来说,对我好的,帮助我的,都是大善人。与我为敌,想要害我的,都算是恶人。”   “以善我者为善,恶我者为恶?”师子玄用当日祖师在会中对自己说过的话替他总结道。   晏青笑了,点头说道:“道友,还是你说的好。就是这个道理。”   师子玄呵呵一笑,说道:“慢来,慢来。既然天地万物,皆从无名中来,又怎会有善恶之说?不妥,不妥。”   晏青闻言沉思,直过了许久,才点头说道:“没错。既从无名来,怎有善恶。却是人心趋利避害,以此为标准规范。应是以‘利我者为善,害我者为恶’。”   师子玄点头说道:“没错。世人皆以利我,害我为善恶。不应谈善恶,也无善恶之说。非要以有名,便是‘人间善恶规度’。”   指了指那鱼尸,说道:“现在却又说回来了,你问我人吃鱼虾,杀生是不是罪。当然是罪,便是你斩杀此妖,我见之而不制止,纵容你行杀,与你同罪,不做二说。但罪是罪,却无关善恶。这一点不要搞混了。”   晏青两眼透着茫然,用手抓着头发,苦笑道:“道友,还真搞混了。既无关善恶,又怎生罪孽?罪孽不是由善恶评定的吗?”   师子玄想了想,说道:“举一个很简单的例子。就说这河水中,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而鱼虾未得灵智时,虽杀生不假,却是本能,天地法规演化所人,而非人心利害驱使。便不能以‘人心善恶规度’评定。   而人吃鱼虾是为果腹,不违天地法规,亦如生老病死,爱增别离,不应以人间善恶论处。而鱼虾欲食人,自是逆举。而此妖既已通灵,便生利害私欲之心,当做人数,应从人间善恶之行。”   晏青总算明白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这便是利害分别之心,险些自误,陷入了妄心。多谢道友指点。”   师子玄呵呵笑道:“我曾经听师父讲道,也问过这个问题。师父却没回答,让我自己来红尘世间证悟。那时我还不解,现在才明白是为什么。   不知红尘众生利害之心,怎谈世间修行?不能摒弃己身利害私欲之心,冷目旁观,怎求本我源流?但求无名,却在有名之中沉迷而不自省,又怎得超脱轮转,上行法界虚空?”   晏青站起身,作揖道:“听道友解惑,我心终于顺畅了。我以人心规度,去求圣心善恶,本来就是错了。”   师子玄问道:“对错倒不必说。世间人,便做世间行。修行人,便守道德,却依旧要做世人行。道友,若是这水中妖邪再来,你杀是不杀?”   晏青哈哈笑道:“杀!怎么不杀?杀生之罪,我自受便是。杀生护生,是我心中之善。如此行善,即便日后要受罪业返身之苦,我自承自受便是。”   师子玄赞道:“道友不畏罪果,愿行心中善行。此为大善。但守心中之善愿,莫做杀生之事。若无可奈何之时,又何惜屠刀。”   如是说完,师子玄忽然看向门外,说道:“他们来了。”   晏青转过身,出了门。   果然,这滔滔河中,升腾出水气云烟。定睛一看,于月光下的河水中,冒出许多妖兵,各个手持水叉枪棒,舞旗弄阵,威势滔天。   师子玄走出神祠,一见群妖,不由想起当年在山中,与玄光洞群仙摆阵玩闹的场面。   自失一笑,摇摇头,对晏青说道:“这些水妖,只怕是来耀武扬威的。”   果然,这些水妖又是兴风,又是叫嚣,却不敢上岸。   晏青也笑道:“这是做的什么戏?还以为我们会惧这威胁,掉头便走吗?”   师子玄说道:“也许是先礼后兵吧。”   果然,不过一会,水面两分开来,便见一只巨龟浮出水面,爬到岸边,摇身一变,化人了一个白发苍苍的驼背老人,向两人走来。   晏青上前一步,挡在师子玄身前,喝问道:“你就是这白龙河中自封的河神?”   这老人上了前,作揖见礼,说道:“小妖只是这白龙河下一只老龟,偶得机缘被仙人点化,才得化形之法,却无愿心与愿行,怎可能是河神?”   师子玄“咦”了一声,说道:“你既知神职愿心,当是修行之人。为何却在此中杀生造业,助纣为虐?”   老龟苦笑道:“小妖虽能化形不假,却无神通在身。自那谷阳江水神被消去神职,整个三千里水域都乱了套,不久前,这黑水河神不知从何处来,降服了一些水妖,赶走了那白龙,自封为河神。小妖自八百年前于此诞生,便住在这里,如今受其统辖,得河神诏令,如何能不从?”   师子玄和晏青面面相觑,哪想到这老龟前来不是叫战,反而是诉苦来了。   “那黑水河神,是何方妖灵?又派遣你来此做何事?”师子玄问道。   “此河神是龙子,是一条鼍龙。道行如何,小妖却是不知。如今派我前来,却是做个说客。劝说两位高人离开此地,莫要在此地停留。”   老龟小心翼翼的说道。   晏青冷笑一声,说道:“还真被道友说中了。这是先礼后兵了。若我们不离开,这妖孽只怕会立刻杀来。”   这老龟闻言,连忙说道:“两位不用担心,这条鼍龙为了争那水神大位,如今正在潜心炼制一件法宝,不能离开那水府,想要上岸,还要五天。这五天中,两位还不用担心他前来作乱。”   师子玄似笑非笑道:“你把这黑水河神的底细卖的这般干净,是为何故?”   老龟叫屈道:“道长,你可千万不要误会啊。小妖虽身不由己,但心中却一直期待高人前来,能将此妖降服去。还这片水域一番安宁。”   师子玄说道:“好。贫道暂且相信你。我来问你,为何这水域之中,会流传争夺神位之说?既无敕令,如何登神?”   师子玄自道宫之中,领来的奉神印,便是一道敕令,只有如此敕令,大发愿心,上表法界虚空,由功果丹书评定,若能通感天地人三界,方可登神。   这谷阳江水神一死,三千里水域的妖灵,竟然都想要争夺神位,只怕是有人故意放出的谣言,居心不明。   老龟摇摇头,说道:“小妖不知,我也曾向这河神进言过,奈何他根本不信,把小妖的话,做了耳旁风。”   师子玄沉思片刻,说道:“好。我知道了。请你回去吧,对那河神说,五天之后,我们便在这个白龙祠前,恭候他的大驾。”   老龟看了师子玄一会,也没说什么,拱了拱手,便退回了河中。   晏青对师子玄说道:“道友,你我皆懂避水诀,何不入河中斩了此河神再说?”   师子玄摇摇头,说道:“这白龙河,是此妖居所,贸然进去,只怕会惊扰水下生灵安宁。况且我近日之内,人劫将至,不能轻举妄动啊。”   师子玄心血来潮,自有感知,如此天时地利皆不在身,还要好好谋算一番才是。   晏青点点头,便不再作声。   却说这老龟,回了水府,面见了那黑水河神,跪地启禀道:“河神爷,小妖无能,没能说动这两人,他们说了,要在五天之后,于白龙祠前恭候河神爷大驾,一了恩怨。”   黑水河神听了,气极反笑道:“好!好个出言狂妄的修士,竟然要挑战本神!”   水府中的众妖闻言,无不惊怒,那鳜都司站出来说道:“这些人类修士,好大的胆子,还请河神爷赐下神光,让我等上岸宰了那两人。”   黑水河神皱了皱眉,说道:“我如今还要炼宝,哪有五行神光赐下?却是不妥。”   鲅大尉眼珠子一转,心生了一条毒计,上前献计献策道:“河神爷,小的却有一计,管叫他们狼狈而归,不战自退!”   黑水河神闻言,说道:“说来一听。”   鲅大尉说道:“人类有一句话说的好。世事变幻莫测,人心无常善变。他们来这里找麻烦,那杏花村的人虽未露面,但只怕暗中也是支持的,却因为惧怕河神爷,不敢站出来。既然如此,河神爷何不施法,托梦给他们,让他们明日赶走这两人,再给个甜枣,许下一些承诺,安抚这些愚人。到时只怕根本不用我们动手,那些村民自己就会将人赶走。”   这鲅大尉,大棒甜枣,借刀杀人,用的是得心应手。   黑水河神闻言,大喜过望,说道:“得你一言,胜过千军万马。本神便依你所言!如果事人,定然重重有赏!”   “多谢河神爷!”   鲅大尉闻言大喜,又是好一通马屁,拍了过去。   (推荐一本朋友的书:悟死。书号:2888906。直通车在下面,请猛戳!)      第七十一章变化莫测是人心      这天夜里,黑水河神施法,托梦给了杏花村的所有村民。~~“本神乃是黑水河河神,将登那谷阳江水神正神大位。尔等之前屡有冒犯,本神慈悲为怀,可以不做计较。但那白龙神祠,却是犯了本神忌讳。需立刻拆毁。若有人阻止,立刻将之赶走,不然休怪本神发怒,兴浪淹了这杏花村!”   村民的梦中,便见一条鼍龙怒吼一声,喝道:“将神庙拆毁重建,本神便会庇护你们。只需每年供奉三牲六畜一次,以做祭祀。便可保此中水域风平浪静,风调雨顺!”   说完,这鼍龙化人一尊神像,是个带角的怒目巨汉,足踏波涛,手捧长戟。印刻在每一个人的心中。   第二天一早,村民们起身劳作,见了面,不知是谁无意中提起,说昨天梦到了一个龙妖,说自己是河神。   这人一说,其他村民才惊讶的发现,怎么和自己做的梦这般相似?便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一说,才知道,原来昨天晚上,大家都做了同样的一个梦。   “这是河神托梦,河神显灵了!”   “白龙祠果然是冒犯了新河神的忌讳,可怜我们又要被牵连了。”   几个村民忧心忡忡的说道:“一定是那些僧人道士,前来斩妖没人,反倒是恶了这河神,现在这河神显灵,让我们重建庙宇,这都怪他们啊。”   昨天与师子玄和晏青打过照面的中年人,却有些沉默,最后忍不住说道:“河神兴风作恶,那些高人前来降妖,虽然没有人功,但本意是好的,也是为了帮助我们。怎能把错归于他们身上。”   几个村民被说的哑口无言,闷声说道:“陈清,你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大不了离开村子,换个地方生活。可是我们都是拖家带口的,能怎么办?这河神,如果被斩了也就罢了,但现在死了这么多人,谁还不知道这河神的神通广大?如果再忤逆了河神,他兴水淹了我们村子,还要死多少人?”   陈清听的一阵烦闷,说道:“说这么多,有什么用,能解决的了问题吗?就算我们今天听从了河神的话,把人赶走,拆了庙,哪天那河神反悔了,我们怎么办?那时再想请人来降妖,人家还会来吗?”   几个村民也都唉声叹气了起来,最后还是有人说道:“平常大家有事,都去请村长裁定,到底要怎么办,还是去请教一下村长吧。”   杏花村的村长,是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大家平日都十分敬重他,有人一提议,便一拍即合,一同去了村长家。   到了村长家门口,敲了门,好半天才见有人来,是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开的门。   “碧丫头,老村长在家吗?我们找他有事商量。”   碧丫头说道:“爷爷一早就去白龙祠了,还没有回来。”   众村民闻言,不由面面相觑。   陈清说道:“村长应该也做了同样的梦,先去了白龙祠,肯定是去探听消息。大家伙儿也别在这里围着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等村长回来,自然会召集大家。”   村民们听了,也都点点头,暂时按下心事,散去劳作去了。   白龙河边,神祠前。   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站在神庙前,看着一旁的坟包和石碑,幽幽的长叹了一口气。   走到了庙门前,老人高声唤了一声:“里面有人吗?”   师子玄和晏青此时正在入定养神,听到声音,起身走出来。   “老人家,你好。来这里是找我们的吗?”师子玄上前见礼,一旁的晏青也拱了拱手。   老人说道:“两位好。我是这杏花村的村长。敢问两位高人是来这里降妖的吗?”   晏青哈哈一笑,说道:“不是降妖,来这里何事?某家昨日斩了一头鱼妖,正好早上煮来吃掉。老人家,进来吧,一起吃碗鱼肉,喝碗鱼汤。”   老人闻言,神情变了变,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进了神祠,老人举目一看,果然。就见神祠里面,放着一条黑色大鲤,硕大异常,显然不是普通的鲤鱼。   老人脸色微微发白,晏青却没有注意,出去找了朽木,挖个空洞。又取了水,生了火,将鱼肚剖开,掏了个干净。下锅烹煮,不一会,一股鱼香四溢出来。   晏青用木碗盛了一碗,递给老人,呵呵笑道:“这么大的鲤鱼,可不好找,老人家尝尝某家的手艺。”   老人颤微微的接过,看着里面的鱼肉,心中却不知是作何感想。   晏青知道师子玄不食这个,也没有给他盛,自己甩开膀子,大吃大喝起来。   师子玄注意这老人,神情似喜似悲,不由好奇道:“老人家,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出来。”   老村长放下木碗,说道:“这位道长,请问一声,你们为什么来这里除妖?”   师子玄微微一怔,接着说道:“路经此地,听说了那谷阳江水神陨落,水妖无人镇压,四处为祸之事。贫道此番来,有两个目的。一者为私,不好明言,一者为公,也想为百姓除害,护一方安宁。但总的来说,私多一点,公心少了一些。”   师子玄说话随本心,也不说虚言漂亮话。   若非遇到晏青,得知韩侯张榜求请高人除妖之事,师子玄也未必会前来,而是会一路去那凌阳府,先去请见和合二仙再说。   老人叹息了一声,说道:“道长倒是个实在人,没有跟我这个糟老头子说些虚头巴脑的话。”   看着师子玄,认真说道:“道长,你可知道,昨天夜里,那黑水河神托梦而来,让我们今天推翻了这庙宇,给他重塑神像。答应会庇护我们,不然,就要兴水淹了我们的村子。”   晏青闻言,眼一瞪,冷笑道:“这厮真不要脸,不敢上来和我们一战,却做些鬼祟之事。某家真替他燥得慌。”   师子玄却神情微变,暗叫一声不妙,对老人说道:“老人家。既然那河神托梦,你们想要怎么做?”   老人说道:“曾经那谷阳江水神在的时候,他要我们向他供奉血食,三牲六畜,我们答应了。再后来,他变本加厉,要我们敬奉童男童女。我们起初不应,他就兴风作浪。我们怕了,人怎么能跟神灵斗?只能答应了。现在又来了这河神,我们还有什么办法?”   师子玄叹道:“委曲求全,便是纵容。人如何不能与神灵一斗?如果你们万众一心,以诚心通感天地,未必不能将此神打落神坛。”   老人幽幽叹道:“道长说的不错,但只要是人,就有惧怕之心。谁敢放手一搏?”   老人起身说道:“道长。我只想求个准话,到底能不能将这河神降服?我们是真经不起折腾了。”   师子玄说道:“未来事,不可知。我无法承诺,只能答应你,一定会尽力去做。”   晏青却道:“你这老儿,好生婆妈。我们是来帮忙的,也不求你们感恩戴德,怎么还怪起我们了?”   师子玄拍了拍晏青的肩膀,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   对老人作揖道:“老人家,你既然是村长,平日大家对你一定都很敬重,还请你回去告诉乡亲们,我与那河神定约五天后在这神祠前一见,是人是败,那时就会知晓,请你们安心就是。”   老人轻轻的叹了口气,拱拱手,也没说什么,便起身告辞了。   晏青见老人走远,忍不住骂了一声:“龟儿子,这是什么世道。帮人还有错了?”   师子玄说道:“却也不怪他们。人心变化,世情而已。这也是我人劫将至,入红尘世间的第一次考验。什么事都赶到一起来了。”   晏青说道:“道友,那我们怎么办?”   “躲不开,避不得,索性不去想,先静观其变吧。”师子玄也不多说,闭上眼睛,观经炼法去了。   这一天眨眼间过去,水府之中,那黑水河神招来巡江夜叉,问道:“岸上如何了?那两个人可还在?”   夜叉禀告道:“河神爷,人都还在,庙宇也没拆,看来那些村民没有把河神爷的话当一回事啊。”   黑水河神冷笑一声,说道:“没想到这些刁民,竟真敢把本神的话当人耳旁风,不听劝度。既然如此,也别怪本神不义。来人!”   河神一怒,惊涛骇浪,整个水府都震动起来。   一众水妖鱼贯而入,纷纷拜道:“见过河神爷爷。”   黑水河神说道:“杏花村村民,受本神统辖,却不知敬神,屡有冒犯,必受神罚!尔等且持我法宝‘号雨令风旗’,卷六尺江水去那杏花村,降暴雨三日,以儆效尤!”   众水妖得令,领了法宝,就出水府做法去了。   当夜,杏花村的村民又梦见了这黑水河神。   只见这河神暴怒非常,言道要降下暴雨,水淹杏花村,以做众人不尊河神之罪。   第二天一早,村民们起身,果然见到天边滚滚乌云笼罩,刚好将杏花村笼罩其中。   便见这乌云,也无雷霆,也无闪电,哗啦一下,便如倾盆,落下豆大的雨滴,倾泻而下。   这雨水降落,却是连同一些死鱼臭虾,一同落下来,摔在地上,血肉模糊,到处都是残尸。   “河神发怒了。真是河神发怒了!”   村民哪曾见过如此可怕的场景,心惊胆寒,连屋子都不敢出了。   这暴雨,从早上开始,直到了下午,都没有停下来,积水之多,都快没入村民的家中。   “不能等了!再这么下去,别说五天,只怕再有一天,我们家都要被水给冲走了。”   “还是听那河神的话,把神祠拆了,赶走那两个修行人。就算日后遭些罪,也好过无家可归。”   村民们议论纷纷,大多还是赞同把人赶走,拆了神祠。   老村长劝了几声,让大家再等几天,熬过这阵子再说。   有人却说道:“村长。大家都信你的。但谁知道那两个人行不行啊?如果我们熬了五天,他们却把命送了,大伙怎么办?谁来承受河神的愤怒?”   老村长张了张口,终究是无言以对,唯有一声长叹。      第七十二章人劫将至,玄子先算河中妖      阴历五月十三,大风。   官道上,两匹健马奔过,在路口的茶棚处停了下来。   马背上的两人风尘仆仆,翻身下马。骤然停下,一头瘦弱一些的骏马竟是双腿一曲,坐在地上突突的喘起气来。   张肃和孙怀进了茶棚,对老板说道:“先来两壶清茶,再上十个馒头和五斤牛肉。快点上来,我们一会还要赶路。”   茶棚老板应了一声,见这两人虽然穿着便装,但是身上的威杀气却怎么也伪装不了,心里有了数,哪敢怠慢。上了两壶凉茶,立刻下去准备吃食去了。   孙怀拿起茶壶,也不用杯,狠狠的灌了一口,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   “真是见鬼了!追了这么久,竟然还没发现这道人的踪影,难不人他没有走这条路?”   张肃和孙怀两人,计算了师子玄的脚力,一路追踪而来,却不知仙家妙法,自然不能用寻常人来测度。   张肃阴沉着脸,说道:“去凌阳府的路,只有这么一条。这道人不可能从别的地方走。除非是他有事,去往了别处。”   孙怀皱眉道:“这就难办了。”   一时间,两人对坐无语。   这时,茶棚老板端上来吃食,说道:“两位官爷,请慢用。”   张肃握着茶杯的手突然顿了一下,说道:“老板,你怎么知道我们两人是官府中人?”   茶棚老板呵呵笑道:“我在这里开店这么多年,天南地北来的,什么人没见过?别的本事没有,看人的本事还是有几分的。”   张肃心中一动,问道:“老板,我问你个事儿。这几天你有没有见过一个道士,从这里路过?”   茶棚老板说道:“有,怎么没有?还不止一个哩。”   张肃说道:“哦?怎么说?”   茶棚老板说道:“最近这谷阳江附近,都在闹水患,就在不远处的杏花村里,听说就有一个水妖在作乱,搅的四方都不得安宁。那些道人,僧人,每天都有赶去降妖的。只是听说那妖怪十分厉害,降妖不人,反倒是死了不少人。最近这两天倒是少见了。”   “有水妖作乱?”张肃和孙怀对视一眼,匪夷所思道:“老板,你不是在胡说八道吧。凌阳府一向太平,什么时候有妖邪作乱了?”   茶棚老板连忙说道:“官爷,我可不是胡说。据说韩侯还张了榜,谁若能将那白龙河中的水妖除去,就会封谁为新的水神。我是从一个剑客和道人口中听来的,绝对不会错。”   张肃心中一动,问道:“道人?什么样的道人?”   茶棚老板将师子玄的相貌形容了一下。   张肃和孙怀闻言,顿时大喜,不由暗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这道人原来是去了此处。”   仔细问了一下杏花村的地址,两人飞快用了几口饭食,便策马向杏花村方向奔去。   阴云滚滚,暴雨倾盆。   白龙祠外,一片迷蒙,目难视物。   晏青抬头看着天,不由说道:“道友,这场雨来的好生怪异。”   师子玄说道:“一连下了半日还不见小,这雨来的确蹊跷,待我去看一看。”   师子玄运转法力在目中,向空中一看。   呵!   好家伙,便见数百个水妖,躲藏在乌云里,晃动着一杆乌黑诡异的大旗。   这乌黑大旗左右一摇,就见白龙河中的水,被一股无名之力牵引,卷入天上,又聚在云中,随声落下。   师子玄收回目光,说道:“好个水妖,竟然使了一件御水的宝贝,卷河水做人**,难怪会连降暴雨。”   晏青惊讶道:“这大雨是那些水妖弄来的?”   师子玄点点头,说道:“那些水妖手中有个宝贝,应是一件号量雨水的法宝。一般水司下属的正神,行云布雨前,都要先测量雨量,再按照天规地律,降下等数的雨水。”   沉吟片刻,说道:“只是这法宝,向来都是在水域正神手中掌管。看来那谷阳江水神虽然被斩落,但法宝还没有被毁掉,竟然流落到了这黑水河神的手中,真是匪夷所思。”   “水神一死,有些法宝遗留下来,有什么奇怪的?”晏青不由好奇问道。   “道友,你有所不知。这测量雨水的法宝,事关降雨多少的问题。便是一分一毫也差不得。若有偏差,是要造人许多变数,会演生出多少业果犹未可知。”   师子玄神色有些难看的说道。   晏青挠了挠头,说道:“这河神,真是个没胆的孬种。自己不敢露面出来,弄些河水降下来,又是做给谁看?”   师子玄叹道:“当然不是做给我们看。却比亲自来找我们麻烦还要棘手啊。”   话音一落,就见就外面来了许多人。   师子玄走出门去,外面的村民都冒着雨,手里拿着木锹和镐锤,围在了神祠前。   师子玄扫了一眼,心中大概有数,暗暗叹了口气,上前拱了拱手,说道:“有礼了。”   对那老村长说道:“老人家,昨日已经说好,何故去而复返?”   老村长带着歉意说道:“道长,是我们反悔了。却是不得不反悔。那河神昨天又给我们托梦,如果我们再不拆庙,将你们赶走,就要降暴雨三日。这才头一天,水就漫到屋子里了,真要降满三天,我们这村子就算彻底毁了。”   晏青气极反笑道:“那你们想怎么样?就听那个水妖的话,任由他肆无忌惮?”   一个村妇突然开口说道:“我们不管他是妖还是神,只要能让我们太平生活就行了。这河神说了,只要我们供奉三牲六畜就行,大家都挤一挤,凑一凑,还是能凑出来得。但是因为你们要斩妖,我们却要家破人亡,你说说,我们到底听谁的?”   村妇的话,引来了一片赞同声。   晏青脸色青白一片,拳头死死的捏紧。   陈清在人群里,忍不住站出来,说道:“王大婶,话可不能这么说。这两位也是好心。只要斩了妖,我们也不用再受这河神的勒索,为何不让他们试一试?”   “试一试?”那村妇冷笑道:“这么长时间来,来了多少人,口口声声说要去斩妖?不是被吃了,就被分了尸,连具完好的尸体都没剩下。他们来这里已经两天了,如果能斩妖,早就斩了,还用等到现在?”   “够了!”晏青突然怒喝一声,将村妇话打断,喝道:“不用等那五日,某家现在就去斩了那水妖。”   说完,提起剑,大步流星的向河岸奔去。   那河岸边,早有巡江夜叉在暗中窥视,一见这剑客奔来,不惊反喜,哈哈笑道:“这厮竟敢入江来,真是自己找死。”   从怀里取出个号角,呜呜的吹了一声。   不过片刻,河水中升腾起一阵寒雾,钻出两三百个水妖,摆出阵势,杀了上去。   晏青心中怒火狂烧,踏着浪涛,手中御皇剑施展开来,化作匹练般的青光,直入了水妖阵中。   岸上的众人,看这剑客独战群妖,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这些水妖,虽然人多势众,但都是乌合之众。便见剑光飞射,惊涛怒号,一时多少妖邪死在剑下,血染红了半个江面。   陈清远远看这晏青,提剑斩杀妖颅,如砍瓜切菜,大为痛快,好像自己亲手斩来一样。   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师子玄,便见这道人沉默不言,眼中露出一丝忧色。   陈清的心不由一沉,走过去,说道:“道长。你看谁能赢?”   师子玄叹道:“我这位道友,剑术通玄,于世间剑术论说,只怕已是无人能敌,哪怕是这些水妖也不行。但这白龙河下,却有一条鼍龙,此龙神通未知,但只怕不是世间剑术所能斩的了的。”   师子玄说完,海面上的水妖已经被晏青斩杀一空,一身杀气弥漫,真如杀神降世。   拔剑四顾,却无一妖可见,长啸一声,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众村民惊呼一声,脸上都浮现出震惊和期待的神色。   大约一刻钟,突然一阵龙吟之声从水下传出,似带无穷怒意。   猛然,河面窜起三丈巨浪,从浪花中卷出一个人影,凌空飞落到岸上,砸落出了一个深坑。   “是谁赢了?”   村民们脑中都冒出疑问,上前欲看,又有些畏惧。   不一会,就见那土坑里,爬出来一个人,正是晏青。一身是血,剑上叉着一片黑鳞。   师子玄走上前,将晏青拉起来,说道:“道友,你没事吧?”   晏青苦笑的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只出了一剑。斩了一片鳞下来,却被那鼍龙一尾抽飞。此妖还真是神通广大,真身未出水府,只露了个尾巴,我便败下阵来。”   听了他的话,刚刚还生出几分期待的村民,又如一盆冷水泼了下来。   “唉。又是空欢喜一场。”   村民们长长叹息了一声,那老村长也开口说道:“两位,试也试了,请你们离开吧。”   晏青抿了抿嘴唇,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之色。   师子玄说道:“老人家,诸位相亲,能不能听我说一句话?”   老村长叹息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   师子玄说道:“只请诸位再等几日。”   那王大婶讥讽道:“小道士,你是真想让我们无家可归,才甘心吗?”   师子玄看了她一眼,也不恼,说道:“这位大婶,我怎么会如此想?请教一声,如果这场暴雨停了,大家是不是就同意再等几日,让我们和那河神做一场高下?”   王大婶呵呵笑道:“小道长,你可不要随便吹嘘啊。这暴雨,可是河神发怒,惩罚我们的,你说让它停,它就能停下来吗?”   师子玄说道:“我当然不能。但是你能啊。”   王大婶愣住了,说道:“我?我能做什么?”   师子玄淡然道:   “人有人法,天有天规,神灵自然也有戒律相随。这白龙河中的河神,不过是一条鼍龙作乱,自称为神,其实并没有神职,而是一个假神。   俗话说,假的真不了,真的不做假。既然现在假神灵作恶,我们便请真神灵显灵,让他来管一管,收了这暴雨。如何?”   众人闻言,都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      第七十三章请神落凡,雨师正神号玄冥      “一个河神还不够,还要再请一个?”   有些胆小的村民,都露出恐惧的神色。   老村长却是有几分见识,从祖辈那里曾经听到过神职之责,理应是庇护众生,而非兴风作浪,强取豪夺。   “道长,真能请来那正神?”老村长祈盼道。   师子玄说道:“可以试一试。”   老村长沉思片刻,点头说道:“好!那就再试一试!”   有的村民急了:“村长啊。还要请神?还嫌我们的乱子不够多吗?”   老村长一瞪眼,说道:“先分清楚什么才是真神好不好?那黑水河神,只不过是一个水妖,算什么正神?人还有好坏,就没有善神了吗?”   这村民小声嘀咕了一声:“说的好像你见过似的,神有什么不同?还不都是一个样子?”   老村长人老耳朵却灵的很,一听这话,气的瞪起眼睛,说道:“我是没见过,你见过吗?如果神灵都是这个德行,祖祖辈辈的,还供神祭祀做什么?”   老村长在村中还是很有威信,这一吹胡子瞪眼。个别村民心里虽然还有些嘀咕,但终究还是同意了请正神下来的决定。   老村长对师子玄说道:“道长,你说吧。我们要做些什么?”   师子玄说道:“很简单,请准备三尺黄布,三柱清香,香炉就不必了,神祠里面就有。嗯,还有,请一些心思比较单纯的村民,最好是孩童,来诵念神号。”   话说回来,师子玄念动唤神诀,直接请来水司中的雨师正神便是,为何还要这么麻烦,又是请香,又是要人颂念神号?   这里面有一个忌讳。   神灵的位业,是没有大小之分的。区别的,只是神职不同。   天下水司总领雨师正神,司职天下雨水分配,依照天规地律,定下毫厘,转送各路水神号量,再分派行风布雨的龙神降下雨来。   所以说,雨师正神的神职,是统管大局,只要是天下各处的降水量没有超过预期,多一些,或者少一些的话,其他事,雨师正神都不会过问。   而各路水神,则是镇压水府,保证号量的水气,蒸腾而上时,不会随意增减。   各有各的权责,便各有各的神域。   神不可以随意进入其他神灵的神域,也不可随意入道场,更不能随意离开自身的庙宇。   毕竟神灵是通感有灵众生,发神职愿心,得万物灵性加注于身,以此人道。若随意乱走,耽搁了本职,那还要你这个神灵有什么用呢?   得一方神职,就要守一方安定,谁敢轻易离开?   所以师子玄也不想老是施法请神,毕竟有一点“作弊”的嫌疑。   但如果是这些村民虔诚奉请,那便符合天规地律。“应众生所求,寻声显化”,如此更合神律。   老村长听完了师子玄的要求,点了点头,说道:“好。我这就去准备。就在这白龙祠里请神吗?”   师子玄笑道:“这神祠,本就是你们立的,昔日那条白龙,根本无神职,只不过顶了一个河神的名头。所以这里不算神域,雨师正神不会忌讳的。”   老村长闻言说道:“好。道长请在这里稍等,我马上叫人去准备。”   人散了去,师子玄终于松了一口气,叹道:“人劫将至,就在这几天了,却是不好度过了。”   晏青有些羞恼道:“是我道行不够,无法为道友解忧了。若我神通再强几分,又何惧那河神?”   师子玄安慰道:“神通再大,又能怎样?这河神怂恿村民,用的是‘攻心之计’,行的是世间手段。你神通再大,能杀了这鼍龙,明日又来更厉害的,你还能再斩吗?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唯有扫平这些村民心中对那作恶妖灵心中的恐惧,能正视人神相处之道,方为正道。”   拍了拍晏青的肩膀,师子玄说道:“玄虚之劫,自有神通来解,人劫之难,还是用世俗手段来解决吧。”   晏青若有所思,点点头。   很快,村民们就找来了师子玄要求的东西。香炉是现人的,只是换了香灰。而香都是平日祭拜祖先时用剩下的,今日正好派上用场。   老村长对师子玄说道:“道长。都已经准备好了。我找了三十多个娃子,还有十几个心思比较单纯的乡亲。人就在这,剩下的就拜托你了。”   “好!多谢老人家。就请他们留下来。其他的人,请离开白龙祠。如果一会有什么异象发生,请你们不要害怕,见怪不怪就是。”   师子玄说道。   老村长点点头,叹道:“这世道,妖魔鬼怪,什么没见过?早就见怪不怪了。”   师子玄默然,对老村长拱了拱手。   除了师子玄要求留下的村民,其他人都出了神祠,去外面搭起了一个挡雨的草棚,在里面等候着。   白龙祠本来就不大,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略显的拥挤了些。   师子玄对有些不安的众人,拱了拱手,说道:“诸位乡亲,一会我会点香请神,我念一句,便请你们高喊一声。请你们一定要诚心喊来,不要默念,要发内心之愿,虔诚恭请。”   一个年岁不大的女娃,有些害怕的说道:“道士哥哥,神灵不都是坏蛋吗?我们还要请他来干什么?”   师子玄微笑道:“作恶的神灵打扰大家的安宁,我们就要请好的神灵,来帮大家,好不好?”   女娃点点头,又有些好奇的小声问道:“道士哥哥,那你也来帮助大家,也是好人,你为什么不是神灵啊?”   师子玄微微一怔,却不知怎么回答,只是摸了摸女娃的头。   倒是陈清说道:“道长,你放心吧。我们既然相信你,就一定会诚心。我也想看看,是不是真有神灵能够听我们的祈愿而显灵。”   师子玄点点头,便不在说话。   点了香,对四方三拜,随后朗声喊道:“大浮离世界,凌阳府杏花村村民,今点香于此,奉告水司雨师正神。今有妖魅当道,虎狼称神,于水域之中,兴风作浪,乱降暴雨,为祸苍生……”   声音宏亮,是以凡人之祈,以告神灵。   师子玄说一句奉请,身后的村民就虔诚念了一声。由其是那陈清,大声喊到,心中唯有一念:“愿请正神降凡,扫荡龙妖。”   师子玄再对四方三拜,高声道:“奉请水司雨师正神,寻声显化,寻香而至,恭请尊神降凡显化!”   众人发自肺腑喊道:“奉请雨师正神,降凡显化!”   这些人的声音不大,但在晏青和师子玄等修行人耳中听来,却冥冥中有一种宛如甘霖的玄音,从众人的心中传出。   这便是人心愿力。只要真诚不假,任你是天庭大神,还是人间正神,都要被这股愿力牵引,随请而来。   师子玄运转法目,以观四方。   就见这股凝聚着众人愿心的力量,聚人一股不容小视的力量,随着香火,直向东方飞去。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东边天空,生出四种震动,又见雷音闪电横空,异象之中,便有一股恢弘浩大的青气,从东方飞来。   在白龙祠外的草棚里,老村长抽着旱烟,默默的看着白龙祠。忽然,身边的一个村民指着天空说道:“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众人都看向天空,就见一团青云自东边急行而来,落入白龙祠中。   “天生异象,必有反常。难道那道人真把神请下来了?”老村长心中激动的想道。   师子玄将三炷香放进香炉中,对着半空作揖道:“恭请雨师正神归位!”   众村民亦喊道:“恭请雨师正神归位!”   声音刚落,众人就听到一阵雨浪惊涛之声拂过,心中如被甘霖洗涤,一股安宁怡然之气自心中生出。   就见这徐徐燃烧的香气中,走出来一个端庄女神,眉心一点朱痣,手捧着唤雨珠,足踏碧浪而来。   正是:风雷随行雨师到,遍雨天下号玄冥。润泽万物功无量,也无庙宇在人间。   足踏凡尘,此神朱唇轻启,对众人福了一福,见礼道:“听得诸位祈念,寻声而来。不知诸位有何事要小神来做?”   众村民面面相觑,但见这尊神,哪有神灵的威仪?和和气气,倒像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你,真的是神灵?”   有一个村妇结结巴巴的问道,又有几分不信。   雨师玄冥笑道:“如何不是?小神司职统掌水司,少在人间行走,却也知道一些人间礼数。你们这般吃惊,难道是人道变迁,礼数变了吗?请你们见谅了。”   众村民哑口无言,一时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时,师子玄上前见礼道:“见过上神,有礼了。”   雨师玄冥还了一礼,有些惊讶的说道:“咦?你是哪路的神灵?不在庙宇奉职,怎么随意走动?”   师子玄有些无语,这女神到底是多久没有在人间行走过了?竟然把自己一个修行人当人了一方神灵。   干笑一声,说道:“贫道只是一介修士,只是脱凡胎,注神胎,修的却不是神道。”   雨师玄冥似懂非懂,点头说道:“是这样啊。这位道友,不知你们今天焚香请我前来,有什么事吗?”   师子玄说道:“不久前,谷阳江水神,因胡作非为,被法界巡法天王撞见,将其斩杀在这人间。这一方水域无神镇压,便有水妖作乱肆行。”   指了一指祠堂外,说道:“就在这白龙河中,有一条鼍龙自称为河神,要挟诸位乡亲供奉于他,若是不从,便用号量雨水的法器,卷河水上天人云,化暴雨淹灌此地。”   雨师玄冥瞪大眼睛,匪夷所思道:“竟有此事?谷阳江水神被斩落凡尘,我怎么不知道?”   师子玄闻言,也是一惊!   谷阳江水神身死,神职空缺,身为掌管天下水司的雨师正神,竟然一无所知,这是怎么回事?   雨师玄冥拱手说道:“道友,诸位乡亲,请你们稍等,我去去就回。”   说完,化作一团青云,随香离去。   又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雨师玄冥再次从香云中走出,黛眉轻皱,说道:“我回水司之中,查看了一番,的确没有谷阳江水神神职空缺的记录。道友,是否是你搞错了?”   师子玄一阵错愕,心中越来越觉得此事离奇。   也不知怎么回答,只是说道:“此事我也是道听途说,还不清楚。一会再与道友详细说。只是如今那些水妖还在作乱,乡亲们无法好好生活。能否请道友驱散了那暴雨,还此中安宁?”   雨师玄冥点点头,说道:“这个容易。此方落雨,的确不在天律之内,待我将他们驱散就是。”   便见这神灵,望空挥手一摸,那倾盆而下的暴雨,立刻停了下来。   “来!”   雨师玄冥轻声一喝,那些水妖舞动的乌黑水旗,立刻从上空飘落下来,旋落在此神手中,化作了一个巴掌大小的令旗。   “散!”   雨师玄冥一抖手中法器,那乌云立刻化人水雾散去。   乌云中的一干小妖,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便感脚下一空,纷纷落下云头,跌入了河水之中。      第七十四章世间风气,人道变迁谁人主?      正神神通,的确不同凡响。~~   呼风唤雨,驱云散雾,便如挥用手臂一般,如此自如。师子玄若想做来,除非是不计道行折损,不然绝难做到。   真论起在红尘世间的神通高低,仙佛真未必有那些司职重责在身的一方正神厉害。   这就是通感三界,天地法万灵加持在身上,自有不可思议之神通。   雨停云散,重现艳阳。   守在外面的村民,喃喃自语道:“雨停了,雨终于停了!”   老村长激动的说道:“果然真神显灵了,那道人真的做到了。”   一众村民激动的涌进了白龙祠,果然见到一个端庄女神,站在祠堂内,周身青光蒙蒙,让人见之欢喜。   村民们第一次得见神灵真容,都一时失神。   神位加身,自有天地山泽灵性在身,不由自主的就会令人生出一种信赖和亲切的感觉。   就如同人行在大地上,熟悉草木山泽,莫不是春风化雨,落叶人泥,不外如是。   “多谢神灵娘娘驱散雨云,功德无量!”   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声,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磕头就拜。   人都有从众心理。有人带头这么做了,也的确是这神灵娘娘救了大家,免去了无家可归的大难,心生感激,都跪在了地上磕头,拜谢娘娘大恩。   村民们这一拜,却把神祠里的雨师玄冥吓了一跳,连忙让开来,惊疑不定的对师子玄说道:“道友,他们这是干什么?怎么都来磕头拜我?”   师子玄干笑一声,说道:“上神,你到底是多久没在人间走动了?”   雨师玄冥说道:“我的庙宇不在人间,而在法界天街之中,与天人住在一起。那里人人都是逍遥人,见面最多作揖。只有对大德高士,发自内心尊敬时,才会顶礼膜拜。我不过是一方神灵,受众生香火供养,泽润苍生是应该做的,他们跪我做什么?”   这娘娘,吓得慌了神,长袖一挥,送出一股轻柔之力,将众村民扶了起来。   师子玄不由奇怪道:“上神,听说你也曾来过人间,难道那个时候,神灵居于人间庙宇中,众生敬香时,也不叩拜吗?”   一众村民也露出好奇倾听之色。   雨师玄冥笑道:“为何要叩拜?我未登神时,也是有灵众生之一啊。那时的人,都比较淳朴,不分彼此。大家都在一个部族里生活,共主是人们推选出来的,必是德才兼备之人,也不比谁高出一等啊。   后来,法界虚空中有仙佛于世间行走,传下神道。希望有大愿心,愿意庇护一方的道德贤士,能够与一方山川水泽灵性相容,行神人之道。我便是那时登神人道,领了雨师之职,遍雨天下。那时,人们感念我润物有功,就建了庙宇,敬香供奉谢我,却也没有跪拜磕头啊?”   师子玄叹息一声,说道:“尊神啊。你是太久没来这人间了吧。现在这神庙中,无不供奉神灵塑像,叩拜磕头。叩拜仙佛神灵的塑像,已是人间风气,由来已久了。”   “怎么会这样?”   雨师玄冥愣了半天,好一会,才皱起眉头,说道:“昔年于阎浮提世界中,有一位人间共主,祷告上天,说仙佛于世间行走,插手人道变迁,是做错了。   后来仙佛降凡,召集天下众生,开了天人法三坛法会,论辩此道。这法会一连开了十八天,最后却是那位共主和世中人杰辩赢了。仙佛如约定了天条,便不在插手世间人道变迁,欲要度人,也只能化身行走红尘。世间人道变迁,便由世间人自己决定。”   雨师玄冥困惑道:“这应该是一件大好事,世间应变得更加完美,为何如今会变人这般摸样?仙佛神灵,亦从有情众生而来,不过是觉本我于众生之前,于道中早行一步,什么时候人了那坛上的偶,受人叩拜了?”   师子玄楞了一下,没想到随口一问,却问出来了这么大的一个“八卦”出来。   不由心中腹诽道:“你要是去过幽冥阴光世界,数一数人心返照地狱中的人数,就一定不会这么想了。”   只是这些话,却也说不出口。   那老村长也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心中却着急自家事,上前作礼道:“神灵娘娘,还未请教尊号。”   雨师玄冥连忙还礼道:“见过了。尊号不必说,唤我一声雨师就是。”   “原来是雨师娘娘。”老村长拜了三拜,又恳求道:“娘娘,你神威无边。可否请你去斩了这河中龙妖,我们愿意给你在这里立下庙宇,日供奉于你。”   雨师玄冥摇摇头,说道:“我不是世间山川水泽之神,庙宇不在红尘世间。请你们不要破费了。至于那作乱的龙妖,我却无能为力啊。”   众人一听,心一下子又凉了半截。老村长急道:“这是为何?”   雨师玄冥叹道:“若那龙妖上了岸,却还容易。但若是在河中,就是一方神域,我进不去啊。”   师子玄这才恍然大悟。既然水司之中,那谷阳江水神神职依旧在,这谷阳江流域,便为神域,这雨师娘娘自然进不得。   “这个容易。我与那黑水河神早就约好。三日后就在这白龙祠做一场高下。到时还请上神出手。困住此妖一时,我自然有办法将之降服。”   师子玄开口说道。   雨师玄冥闻言,笑道:“这便简单了。只是我降凡是要受天规限制,要到此地,还要穿过诸天世界,十分不便。”   想了想,将刚刚收服的号雨令风旗交给师子玄,说道:“此法器交给你,我已在上面留下灵引,到时你只要持此物默念我的神号,我法身自会前来。”   师子玄惊讶道:“此物不是水司号量雨水,驱策水气的法宝吗?这可是一件神器,也可以随便送人?”   雨师玄冥说道:“此物不在正神手中,便不算神器,也无号量之能,更无法借用水泽之力,最多有些驱水化云的妙用。”   师子玄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将此宝收在了袖中。   商定完毕,雨师玄冥也不敢在此中耽搁,对众人作礼告辞,便化人间烟雨,随风归天去了。   送走神灵,村民们激动的难以自已,得到正神承诺,终于看到了一点脱难的希望了。   老村长激动的拉住师子玄的手,说道:“道长。你是好人啊。多谢你了,终于让我们看到一丝希望了。”   师子玄笑道:“老人家。谢字先不用说,等那龙妖俯首再说吧。”又对乡亲们问道:“乡亲们,这神祠不拆了吧?”   众村民连忙说道:“不拆了,不拆了。”   师子玄作揖道:“如此便好。还请乡亲们回去。不用担心,就如往常一样生活。如果那河神再托梦来,你们也不用理会,见怪不怪就是。他奈何不了你们的。”   众人听了,连连点头,纷纷道谢一声,欢天喜地的离开了。   送走众人,晏青不由皱眉道:“道友,我不明白。此中妖邪作祟这么久,那些正神为何都视而不见?难道都不知道吗?”   师子玄叹息道:“神灵也不是万能。虽能化出分身,奔波于诸天世界,行使神职,但总有遗漏的时候啊。菩萨那般境界,观世人如我,闻众生念如一念。尚要一念通感,才能遍知。太乙救苦天尊,尚要寻声方能救苦。神灵还没那么大的修行心境,做不到知闻便来。”   晏青说道:“也不对啊。道友,难道这谷阳江流域,乱人了这样。就没有人向神灵祷告,就没一尊神前来救苦吗?神灵不来,真仙佛菩萨也可以来啊。”   师子玄皱眉道:“我也十分奇怪。按理来说,各地都有城隍庙,各家也有灶神,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不应该没有人向上禀报啊。”   沉思片刻,不由叹息道:“总之这凌阳府,处处透着古怪。一个世间王侯都敢说封神,还不怪吗?”   对晏青说道:“先不要想这么多了,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见怪不怪吧。”   两人还在说话时,就在白龙祠不远处,张肃和孙怀早已窥视多时了。   这两人,一路追踪而来,潜伏在暗中,却迟迟没有动手。   “好道人。还真有几分神通,竟然连神灵都请下来了!”   张肃和孙怀早就在村民口中套了话,方才又亲眼见到诸般异象,听得只言片语,此时真不知是如何作想。   “老大。我们还要动手吗?这道人连神灵都能请下来,我们恐怕不是对手啊。”孙怀吞了吞口水,脸色甚是难看。   张肃脸色阴沉如水,说道:“现在收手,你觉得就能善了吗?这道人如果真将那水妖作乱平息了,只怕立刻就会扬名凌阳府,人了韩侯座上宾。到时他只要提上一句,清河县公门有贼人和凶犯当职,与官府一同,草菅人命。你说韩侯会不会听他的?”   孙怀心中狂跳,又有几分绝望道:“真到那时,弄死我们,简直就像弄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啊。”   张肃幽幽说道:“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如何能够善了?怪就怪他太不安分,怨不得我们啊。”   孙怀担心道:“此人身边有神灵护持,我们能杀的了他吗?”   张肃冷冷说道:“神灵又怎么样?虽然有些神通,却不敢对凡人出手。你也不必害怕。等到那河中龙妖出现,与之斗法时,你我在旁一同暗施冷箭,不怕这道人不授首!”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神通在身,也难保刀枪不入。   果真是人劫已至,师子玄想避开也是不能。   而那水府之中,黑水河神也知道了法器被人收走,天有异像生出。   鲅大尉两献计策,没想到都被轻松化解,如今又羞又恼,战战兢兢,低头等待河神爷的怒火。   谁知,这黑水河神听了启奏,却哂笑一声,说道:“怎么都不说话了?难道就被几个修行人给吓倒了?”   鲅大尉小心翼翼的说道:“河神爷,这两人不好对付啊。竟然把真神都给请来了,这如何是好?”   黑水河神冷笑一声:“请来神灵又怎么样?那正神我见的多了,神通虽大,限制却多。只要是在这水域之中,谁人是我对手?”   不屑的哼了一声,说道:“姑且让他们再得意一时,三天之后,我所炼制的至宝将人,到时就看那两个人,是如何死的。不好好折腾一番,又怎让那些凡人,知我神威!”   也不多言,挥退了众水妖,闭了水府。   但见蒙蒙水府之中,笼罩出了五色奇光,昭华耀目,煞是好看。      第七十五章先礼后兵,玄子初斗河中妖      三天时间,转瞬即过。   这一日,师子玄心血来潮,都斗宫中灵池一阵翻腾,橙敕之中,再不复往昔清澈,被一股灰蒙蒙的气息笼罩,迷雾重重。   师子玄尝试推演,却比往日任何时间都要晦涩,难辨自身命数。   “果然是人劫一来,万般不由自身,福祸难窥啊。”   师子玄幽幽叹息,一入红尘世间,果真是因果纠缠。这也是他修行路上的魔障。   任何修行人,于红尘世间行走,都难免要经历劫难。这是求道路中,必须经历的,任何人,无论你福缘再大,也都避免不了。修行越高,欲证果位越高,劫数越是厉害。自身所结前因,都会在这时一同到来。   过去了,便是一路光明。跌倒了,或是身死道消,入轮转重待机缘,或是堕入迷途,沉沦无边苦海。   睁开眼睛,师子玄对晏青说道:“道友。劫数来了!”   晏青将御皇剑提在手中,说道:“道友有什么交代?”   师子玄说道:“那鼍龙不算人劫,又有雨师娘娘出手,我倒不担心。但这人劫却犹未可知,不可不防。”   想了想,便说道:“一会争斗起来,由我和雨师娘娘出手,还请道友你不要插手,关键时刻,请护持我一时。”   晏青点点头,严肃说道:“不必说。我知道该怎么做。”   师子玄点点头,内心无惧也无忧,唯有坦然面对。   这天,天色晴朗,万里无云。   白龙河自东向西,缓缓流淌。   却在这时,一道巨浪悬空而起,便见一条龙怪从水中窜出,身长三丈,藏在水雾之中,也看不分明,只能看到一条巨尾肆意拍打浪涛,四只爪子通体漆黑。   巨浪卷来,落在岸上,这鼍龙,便化人了人形,却是个阴柔书生模样,摇着玉扇,真如一个公子哥,施施然的向白龙祠走去。   师子玄有所察觉,走出神祠,见了此人,不由失笑道:“都说沐猴而冠,此人一身妖气,却还扮个雅士,果真不伦不类。”   晏青运内息在眼中一看,果不其然。这鼍龙,倒是披着一身好皮囊,却怎么也压制不住一身冲天的妖气。   这鼍龙,远远就看到师子玄和晏青,仔细打量了一番,不由暗道:“一个凡胎未蜕,一个未得道果。小虾米一样的人物,也敢来冒犯本神?”   冷笑一声,走上前,拱了拱手,说道:“见过了,二位。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两位能两次接下本神的手段,也算厉害。来,来,来。上来吃一杯水酒,莫要说本神不知礼数。”   这鼍龙,挥手一招,从河水中飞落出玉桌金椅,落在身前,还有琼浆玉液,美味佳肴在桌,挥请两人入席。   晏青气极反笑道:“要打便打,做什么礼数?真是好笑。”   师子玄淡然说道:“先礼后兵罢了。我们不入席,岂不是被他小瞧了?”   说完,入了席,坐在鼍龙对面,拱手说道:“见过了,不知如何称呼?”   鼍龙呵呵笑道:“好说。你称本神为‘黑水河神’便是。”   师子玄一指此龙,哈哈笑道:“你蒙的了别人,却蒙不了贫道。你未得神职,也无神职愿心,如何为神?”   鼍龙冷笑一声,说道:“道人。你见过几个神灵?我便想要登神,不过一句话的事,你信是不信?”   师子玄自失一笑,暗道:“胡说八道。我还想人仙做祖呢,张张口就能做到吗?信口胡言!”   淡然一笑,说道:“信,怎么不信?嗯,叫你河神不妥,你还未登神。看你真身是条鼍龙,不足六丈龙身,还未人年吧?那我就叫你一声小鼍吧。小鼍啊,贫道今天算来天时,正是一个神诞的好日子,不如你今日就登神吧,我来给你做个见证,也让我开开眼界,如何啊?”   鼍龙闻言,一口水酒噗的一下,喷了出来,差点没被呛死,指着这个道人,说道:“你这泼道,我好心请你吃酒,你竟然出言侮辱我!”   师子玄讶异道:“我哪里侮辱你了?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张张口就能登神,我很好奇啊。”   鼍龙脸一沉,冷笑道:“道人,你也不用装疯卖傻。我便问你一句,本神要占领这一方水域,你退是不退?”   师子玄拱拱手,说道:“小鼍,我也问你一句。你在水域之中自在逍遥。何其快活?为什么非要登神?看你是龙子,有真龙血脉在身,不比那些自感通灵的水妖,应该知道何为神职愿心。既然做不到庇护一方众生,为何要领此神职?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鼍龙不屑说道:“你们人类有一句话,叫做名不正,则言不顺。本神要做的事,岂是你能揣度的?我也不与你多说,再问一次,你退是不退?”   师子玄说道:“神人之道,唯愿心愿行,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做不到庇护众生,就不为真神。讲什么名正言顺?再说一句,小鼍啊,请你自回水府,好好修行,还能脱劫,不然只怕日后劫难不小,请你三思。”   鼍龙猛的站起身,看这道人,冷笑连连,说道:“果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你想劝我回头,那我便称量称量,看看你有几分斤两!”   师子玄长叹一声,说道:“劫来仍不自知,烦恼自己寻来。”   取出紫竹杖,说道:“贫道少有斗法,却也不惧你。便凭心中所学,与你一较高下。”   鼍龙不屑的看他一眼,手一挥,送走了桌椅水酒。翻手取了兵器,是个双戟,狞笑道:“前些天,来了一个老和尚,道行不差,却是个不修神通的傻缺,被我拧断了头,烹了一锅肉羹,让小的们吃了个痛快。我看你也是脱凡注了神胎,滋味定然不差!”   师子玄淡然道:“莫要做口舌之利,想要吃我,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小心人没吃到,反送了龙尸。”   鼍龙哼了一声,也不说话,卷起一道巨浪,舞动双戟,当头就打。   “雕虫小技,奈何的了谁?”师子玄轻笑一声,挥紫竹杖迎上。那鼍龙见状暗暗冷笑道:“一根破竹杖,也敢来卖弄,看我将它打烂!”   这鼍龙,原本就天生神力,手上双戟又是寒铁打造,凶狠非常,自然不把师子玄手中的紫竹杖放在眼中。   便见双戟打来,师子玄不闪不避,紫竹杖凌空一点,架上双戟,这兵器便落不下来。   鼍龙吃了一惊,便感到自己的一身怪力,仿佛是打到了棉花上,柔柔软软,无处着力。   心念一转,变化了十几种神通,又施展一身武艺,与师子玄手中竹杖斗来。   一个是天生龙身非凡种子,一个是清修道上行路人。   一个是凶威滔天,杀气腾腾,一个是风轻云淡,不染尘烟。   这一番好杀,从天明斗到天黑,杀的难分难解,一时谁也奈何不了谁。   “好道人,还真有几分神通。”鼍龙暗赞一声,卖个破绽,闪了身,念动御水诀,便从河水之中,召来一道巨浪,要淹师子玄。   “你要登神大位,怎地就弄这些小手段?让人贻笑大方。”师子玄见水浪卷来,呵呵一笑,从袖中取出号雨令风旗,御器一挥,直指鼍龙,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请你也一尝滋味。”   这法器,驱使水汽,自然比神诀厉害。这鼍龙却是一时不察,被巨浪调头扑身,撞飞了好几个跟头。   晏青在一旁观战,见到这条鼍龙吃了亏,不由抚掌笑道:“玩火**,玩水自淹。你这黑厮,当真可笑来。”   鼍龙将身形定在半空,被一股巨浪弄的披头散发,身子湿了个通透,不由死死瞪着师子玄手中的法宝,气急败坏道:“那是我的法宝。你怎敢夺了去?赶快还我!”   师子玄呵呵笑道:“小鼍啊,你真是奇怪,你说这法宝是你的,它便是你的吗?”   鼍龙说道:“出自我手,被你夺去,你怎么不承认?”   师子玄奇道:“胡说八道。这神器,应是水司中各路正神号量雨水,驱策水气的法器,乃是正神之物。怎么会是你的?请你请来正神敕令,贫道立刻就把它还给你。”   鼍龙被话噎住,气得不轻,好半天才说道:“你这道人,好生令人生厌!你且等着,本神去换过一身干净衣裳,再来斗法。”   这鼍龙,腾身一转,变回真身,却是一条四爪鳄嘴,满身黑鳞的龙种。   却听晏青大笑一声,说道:“难怪不敢露出真身,原来生的这般丑,也敢自称是龙种?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鼍龙气急败坏,狂怒咆哮一声,猛的扎进了河水之中。   此妖一走,师子玄却是身子一晃,脸色一阵发白。   “道友,你没事吧?”   晏青连忙上前,将他扶住。   师子玄摆摆手,说道:“我没事。只是长时间斗法,损耗太多。”   晏青问道:“道友,你看此妖如何?”   师子玄说道:“境界未至大人真人,却是天生异种,神通非凡,我远不是他对手。”   晏青奇道:“这一番恶斗,我看道友似乎是占据上风。”   师子玄摇摇头,说道:“他使的不过是一件凡兵,我却占着手中法宝之利。他只是凭着自身神通和武艺,都能不落下风,果真是难缠。”   晏青叹息道:“敢在一方兴风作浪,果然都不是善茬。”   师子玄默算了天时,说道:“无需担心,此妖伏法之时不远矣。”   说完,不再多言,凝神回气,调息气脉。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河水再次暴涨。便见河水翻滚,那鼍龙再次兴浪而来。   只是这次,这鼍龙却是换了一身卖相。身披明光甲,足踏云浪靴,腰挂双戟,手持双股剑,真个威风凛凛,卖相十足。   师子玄睁开双眼,便见此妖一身气势,不减反升,头顶上还悬着一件法宝,是个紫金色的葫芦,内中紫气吞吐,偶有五色光芒闪烁,大是不凡。   (ps:我检讨!中午睡觉睡迷糊了,更的晚了!别打脸~~~~)      第七十六章请借这人间之力!      好龙怪!   换了一身披挂,气势也暴涨到了顶点,踏浪行来,剑指师子玄,喝道:“道人!本神又来了!这次不会手下留情,看你如何能战!”   说完,也不多言,一挥手,自水浪中黑压压涌出一大群水妖、虾兵蟹将、鱼帅夜叉,人千上万,挥着兵器,直杀上岸边来。   妖风席卷,顿时禽鸟惊飞。山中走兽已有所感,望风奔逃,大感劫数来临。   师子玄神色微变,说道:“一个人打不过,就叫来帮手,你羞也不羞!”   鼍龙也不恼,冷笑一声,说道:“送你一点开胃小菜,慢慢享用吧。”   师子玄冷冷看着群妖上岸,心中却是无奈。   这些水妖,能够自感通灵,这是多大的机缘。若是潜心修炼,未必不能得个地仙果位。但如今一入红尘,兴风作浪,大造恶业,纵然嚣张一时,终究难逃命劫。   晏青看着茫茫妖兵,不由急道:“道友。这该如何是好!如此多的水妖,只凭你我,只怕难以抵挡,还是先避开为妙。”   师子玄摇头说道:“我们还能退走到哪里?我们身后,便是杏花村,一旦水妖进村,谁人还能抵挡?水妖凶残,莫说是这些村民,便是身后山中的走兽飞鸟,也绝无幸免,真是祸劫啊。”   晏青似乎看到了一幅赤地千里的惨状,不由脸色发白,说道:“他们真敢如此肆无忌惮?”   师子玄幽幽说道:“水域之中,是比地上更**裸的弱肉强食。这些水妖初通灵智,凶性未消,又无人教化。在他们眼中,这地上的一切生灵,都不过是可以残杀虐食的食物。一旦杀戮起来,就算有这鼍龙制止,到时都难以降服。”   晏青心中一沉,说道:“难怪水域之中,要有正神镇压。若无人管束,真不知道要乱人什么样子了。”   不由心急道:“只是现在正神无处可寻,莫非现在就要请雨师娘娘降凡?若是如此,只怕那鼍龙就会立刻逃走,一入河中,我们便奈何他不得了。”   师子玄看着人群的水妖,露出幽幽的目光,说道:“罢了,他们本不应入人间,却偏偏要来沾染红尘是非。那我便请这人间之力,来送它们回去。”   对晏青说道:“道友,我要出魂识施法,请你护我肉身一时。”   晏青抽出御皇剑,点头说道:“道友请放心。只要我不死,保你无恙!”   师子玄点点头,不再多言。   入了都斗宫,看着灵池湖心,那朵丹莲青光闪烁,照耀真灵水泽,璀璨明亮。   师子玄幽幽一叹,暗道:“我不修神道,强借人间之力,这道基,却不知要毁去多少。”   脑中突然闪过请神当天,那个天真无邪的女娃对他说:“道士哥哥,你来帮助大家,赶走妖怪,你也是个好人。你为什么不是神灵啊?”   师子玄当时不知何言以对,而此时却另有所悟。   “神灵未必是世间正神。但凡天地众生,能有一念护持众生,便都是他所护持之人心中的神灵。自古以来,那些为了保家卫国,战死沙场的烈士,死去百年,千年,依旧被世人供奉,感念他们的功德。他们虽无神职,但却是众生心中的神灵。”   师子玄一念通达,忽感丹莲之中,又一朵莲瓣绽放开来。   色非青,而近赤红,便如这人间烟火一般。   师子玄微怔,心中若有所悟,蓦地哈哈大笑了一声,魂识自都斗宫中飞出,便在这人间世尘当空三尺,朝拜四方。   师子玄放开心神,以己心通感天地。   便在这一刻,山川灵枢,感念到了师子玄的存在,和他欲护这有情众生的心念,慢慢的靠拢过来。   这便是一种身形合一,元神清明无碍的境界。师子玄的感知之中,山川河泽,并不是死物,而向他展示了一幅如同山水画一样的画卷:岁月流转,亦如日升日落,轮回生息,都在此中见证。孕生万物,无差无别,见生欢喜,闻死悲伤。   这种感情十分单纯,没有人那般复杂,纠缠不清,却极具冲击力。   师子玄一个恍惚,险些心神失守。没想到他欲借人间之力,第一通感的,却是这百里山川,千里河泽。   “谁说这山水无情?谁叹这人间无语?”   师子玄梦呓似的说道:“山川水泽,孕育了红尘大千,滋养了天地万物,谁曾反馈一分,谁曾感念一语?”   心随山川流转,河泽流淌。人之一世感悟,不过红尘自扰,与山川亘古相比,不过浮游一物。   与山川情怀相容,师子玄越来越感到自身的渺小,这岁月缩影,人间记录,个人悲欢离情,又算得了什么?功名利禄,都是喧嚣浮尘,惹来何用?   不过人间细语一声,山川一声长叹。   通感天地,照见山川情怀。   而随其后,又见人间有情众生心念,在耳旁低语。   或是喜悦,或是悲伤,或是怜悯,或是怨恨,或是惊喜,纠缠人一股神念,就在山川之上,三尺人间徘徊飘荡,久久不散。   就在这时,师子玄便看到这三尺人间之上,有许多清灵昭华的敕令漂浮,各有神形,各不相同。   “这便是神职敕令,便在这三尺人间之上漂浮,谁能通感山川情怀,心有庇护苍生大愿,都可登神人道。”   师子玄没想到自己一念为除水妖之患,便窥见了神人之道。只要他愿意,登天一步,直上三尺人间,便可封神归位,人就神道。   神位在前,只要向前一步,便得神灵大位,从此山川灵枢加注己身,人间之力,随你挥手御使。山川不毁,红尘不灭,你便安享山河之寿。   这等诱惑,师子玄受得了吗?   他虽然得了神胎,在洞天之中清修,便可保不忧寿数,但一入红尘,就被五浊恶气缠身,也难得长生久视。   寿数不减,人劫却难逃。   在这一瞬间,师子玄的确动心了。   修行为何?不就是超脱凡俗,离苦得乐,知本我为何吗?   神人之道,便是一条捷径,虽有拘束在身,没有仙佛那般自在,却也可享仙佛那般福果。只要你行使神责,不违背众生之愿。   但师子玄毕竟不是常人,早有根基在身。神道虽好,却不是他所行之道。而他也心生惭愧,自己虽有庇护之愿,却是一时之念,未必长久,也难保不退转。   就如他问晏青时那三句话:   你有这庇护众生的愿心吗?   你能做到这神职愿行吗?   你能于泯没在众生心中时,依旧不悔本心吗?   晏青说他做不到,师子玄也做不到,神职愿心与愿行,不是说说就行,而是要真能做到,并且持之以恒。   师子玄轻叹一声,不再去看那神灵敕令。   遥拜这红尘世间,发心念问道:“如今有水妖登岸,欲祸乱一方,我独力难支,欲借这人间之力,守一方平安,尔等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声音飘渺,亦如山河轻叹,随风送入红尘世间。   杏花村中,老村长正坐在院子里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一旁的小孙女碧丫头正在玩耍。   突然,碧丫头抬起头,有些茫然的说道:“爷爷,有人在跟我说话,好像是那个道长哥哥。”   老村长微微一怔,说道:“瞎说。道长现在正在河边降妖,怎么会跟你说话?”   碧丫头小脸一仰,仔细听了听,拉着老村长的手说道:“是真的啊。爷爷。道长哥哥说,他要我们助他一臂之力,帮他降妖。我才不是胡说呢。”   老村长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就在这时,陈清推开门,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村长,我刚刚听到道长在我耳边说,要我们助他降妖。我们是不是抄家伙去帮忙?”   老村长有些头晕,说道:“别忙,别忙。让我静一静。”   定了定神,老村长依稀的听到,似乎真的有人在他耳边低语。   老村长神情蓦地严肃起来,站起身,说道:“道长不是让我们抄家伙上去帮他厮杀,而是妖孽厉害,要借我们的愿心,助他降妖!”   老村长活了一大把年纪,见多识广,大概猜出了师子玄的用意。   站起身,对陈清说道:“快。去把大家伙都召集来,立个香炉,我们一起为道长请愿!”   “好嘞!我这就去!”   陈清一点头,飞快的跑出去。   不多时,村民们三三两两,都聚在了村长家门口。   老村长咳嗽一声,站在了高处,对大家说道:“乡亲们,道长正在为了我们,于河边与那些水妖厮杀,如今独力难支,需要我们为他请愿,助他一臂之力。我欲在这里设个香台,求请苍天助道长降妖,守护一方平安,你们愿不愿意?”   村民们都是知恩之人,怎会不愿意,纷纷点头赞同。   老村长哈哈一笑,说道:“好!立刻摆放香台,随我拜天请愿!”   香炉摆上,也不用供品,只有三柱清香。   老村长手捧三炷清香,高声喊道:“苍天在上,今日有一方水妖作乱,欲害我等性命。幸得诸位善人,前来除妖,却身死妖口。如今又有一个无名道人,正在与妖邪厮杀,却独力难支。我等有心相助,却无力援手。唯有一念为真,求苍天有灵,以应我等心愿,帮助道长斩妖平乱!”   说完,将三柱清香送入炉中,跪拜在地,高声呼道:“请苍天显灵,助道长斩妖平患!”   身后村民随之拜天,发自肺腑的喊道:“请苍天显灵,助道长斩妖平患。”   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飞来无数鸟儿。从杏花村外的山上,也走下来许多山间走兽。   不知何故,这些生灵,竟是同时聚集到了这里,恭恭敬敬的伏在地上,似也在学着村民的样子,拜天请愿。   一众村民还吓了一跳。   怎么山上的虎豹豺狼,野猪山禽,都不怕人,跑下山来了?   只见这些飞禽走兽,都学着人的样子,举着前爪,磕头在地,似在向天祈愿。   人心虽小,也有大愿。虎狼虽狠,也知报恩。   这一股股自众生心中涌出的冥冥之力,犹如溪流入海一样,汇聚在一起,与山川灵枢交融,全部加持在了师子玄的身上。   这一刻,师子玄触碰到了一股玄妙的心境。   无本我,无众生。   我既是我,我亦是芸芸众生。   这一刻,山川灵枢,随我心而运转。众生心愿变化,亦在一念之中。   这便是山川情怀。   这便是人间之力!      第七十七章一枚竹杖平万妖!      “这便是人间之力啊!”   师子玄感念一声,这片山水众生之愿都在心间,便有无穷不竭之力。   在这股人间之力的洪流之下,什么乱世祸胎,什么肆行妖孽,都如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师子玄挥手招来紫竹杖,足下生了一朵祥云,显了形,便上前来,对蜂拥而至的众妖说道:“诸位,请立刻回头,不要再向前来。不然此处就是幽冥路,一入此中,累世积累的福缘,都将消去,还归蒙昧之身,还请三思!”   那虾头水妖哈哈大笑道:“你这道人,休要大吹法螺。我们这么多兄弟,一人给你一刀,你能受的了几刀?”   一个鱼太尉也叫嚣道:“水中那般小,太不痛快。这陆地广阔,到处都是吃食,我们怎地不能去?你一个小道人,也敢拦路,才是找死!快快闪开,不然性命不保!”   师子玄淡然说道:“你们这些水灵,不落土,便不在地上行走。既落水转生,就应当行于水泽之中。这便是天规地律,谁也不能逆转。如果你们潜修大道,化形人,自然可以遍行世间,那时也无人阻拦你们。只是如今你们凶心未去,欲祸乱一方,贫道如何能放你们过去?   再劝一声,请你们回头离开,还可保机缘在身,尚有脱劫希望。”   师子玄二劝说来,一干水妖都是冷笑连连,如闻耳旁风。倒是那鲅大尉,眼珠子一转,暗暗想道:“这道人。见河神爷带兵前来,都敢谈笑自若,有恃无恐。若不是个傻缺,就是真有本事在身。”   这鲅妖,心思灵活,察觉到不妙,就不动声色的向后退去。只要一见风吹草动,便可立刻逃走。   但大多数的水妖,却是不知死活,哪里肯听劝阻?嘶吼一声,便向师子玄杀来。   “劫难当头,却不自知,奈何啊!”   师子玄长叹一声,紫竹杖当空一挥,迎面打在一头虾兵身上。   这紫竹杖上,宝光一闪,便见这虾兵浑身一抖,不知为何,竟是被一杖打回了原形,变人了一条红头大虾。   这紫竹杖,加持了人间之力,竟是直接消去了这水妖灵智,将之打回原胎。   众水妖见状,虽惊讶却不畏惧,一个夜叉狂吼道:“这道人不过是一个人,孤立无援,不必害怕!杀了他,外面就是陆地人间,有许多吃食,可比水中快活。我们杀进去,杀出个光明大道。”   师子玄哈哈笑道:“谁说我孤立无援?在我身后,便是整个人间倚靠!”   也不多说,神识运转山川灵枢,将整个白龙河四周山川都封印起来。   这与昔日在飞来山上,那山神移山换脉不同,师子玄还不是山神,改变不了山川地脉。   而是将山川灵枢的景象,化人神识冲击,直接送入了群妖的眼中。   很多人进山时都会遇到一种奇怪的现象,感觉某一处景象似曾相识,好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   但实际上,这山本就是第一次来,怎么会似曾相识呢?   这便是山川灵枢的景象,映照在你的神识之中,让你不由自主生出这种错觉。   师子玄这么做又有什么用呢?能杀的了这些水妖吗?   当然不能。   师子玄借的是人间之力,虽然强大,却伤不了有灵众生。   自从人间来,又如何伤得人间生灵?   水妖亦是有灵众生啊。   但这人间之力,却另有妙处。既可演化轮回生息,又可倒转生息,还归本来。   这些水妖,既然有感山泽而自解蒙昧,亦可让其蒙昧重归。   师子玄用山川灵枢,直冲这些水妖识神。那蕴藏着无穷生灵的情愿宿念汹涌而入,没有修行心境在身的水妖如何能抵挡?   全部都愣在原地,目中一片迷茫。   师子玄挥起紫竹杖,当空就是一杖,将这些水妖,全部打回原形,一个不剩。   便见这白龙河岸前,茫茫一片的鱼虾河蟹,水中生灵,在地上活蹦乱跳,垂死挣扎。   既无通灵,便是寻常水物,再不能作恶害人。   师子玄用号雨令风旗,卷起一道水浪,将这些鱼虾水物,全部卷入了白龙河中。   正是:龙怪肆行兴妖祸,玄子一杖平万妖。可怜灵胎今消去,还归卵化蒙昧身。   “这是什么邪法!”   鼍龙自以为人多势众,便在一旁冷眼旁观,看师子玄如何应对。   哪想到这道人,不知道用了什么邪法,竟把自己麾下的一应水妖,全部打回了原形。   鼍龙又惊又怒,自己招来这么多水妖入麾下,日后还有用处。哪想到竟在这里轻而易举的折损了去。   “好道人!真敢欺我!”   鼍龙一下子人了光杆司令,气急败坏的抽出了双股剑,驾浪打来。   师子玄闻言一笑,挥杖便打,笑道:“看你仍不知悔改。只怕也难逃贫道这一杖。”   紫竹杖当空打来,鼍龙就感到眉心一阵狂跳,十分忌惮。   “这道人,手上也不知道是什么法宝,竟能把人打回原形,真是邪门。”   鼍龙心念转过,也不敢硬接,只是做个虚晃,就闪出个身位,让紫竹杖打落一空。   就听这龙怪忽然喊道:“道人,你我做个赌约如何?我有一件法宝,玄妙非常。你若能坚持不败,我便不再作乱,甚至皈依在你门下,你看如何?”   师子玄暗暗冷笑道:“这泼怪,倒知见风使舵,做了坏事不愿受罚,还想卖乖,天下哪有那么多好事?”   念头闪过,嘴上却道:“贫道这门墙,可不是谁人都能进来的。”抬头看了一眼这鼍龙头顶上悬挂的葫芦,禁不住说道:“看你有恃无恐,只怕是因为头上的法宝吧。看这卖相,倒是一件不俗的法宝。咦?似乎是内含五行灵光,倒不像是你应有之物!”   正在好奇,这鼍龙却原形毕露,狞笑道:“你莫管这是否是我之物。能够将你降服,便是好物!”   这鼍龙,口中念动真诀,一指师子玄,便叫道:“宝贝请显灵!”   师子玄心中一震,顿感不妙,连忙驾云闪躲。谁想这龙怪头顶的紫金葫芦,却自有灵性。   只见这葫芦嘴中,蓦然吐出一道五色奇光,悬空一转,便向师子玄照去。   师子玄微微一惊,挥紫竹杖打去。   可这五色奇光狡猾非常,也知师子玄手中这竹杖厉害,凌空一跳,躲避开来,再向师子玄缠去。   师子玄不敢怠慢,丢出缠金绳,要缠这五色奇光。便见五色奇光突然放大光芒,一下子便将缠金绳吞了去,连个声响都没留下。   “好法宝!不知是什么来头,似乎是仙家法宝,怎么会落在这龙怪手中?”   师子玄一阵心惊。   那鼍龙一个照面,就收走了师子玄一件法宝,心中大为得意,冷笑一声,又施法请宝。   就见这五色奇光,一分为三,一道纠缠师子玄,另外两道直奔师子玄肉身和晏青去了。   师子玄一惊,这五色奇光古怪非常,自己有人间之力加持,自然不惧。但晏青和自己的肉身如何能挡?   刚要去救,便见这鼍龙持双剑刺来,嘴上狂笑道:“道人。你哪里走!看剑!”   双剑刺来,似凤穿花,绵绵不绝,逼的师子玄不得不挥杖还击。   晏青早有防备,叫道:“道友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应对!”   这剑客,拍剑出鞘,喷出一口精气神华在剑上,散出一身杀气,就向五色奇光斩去!   剑锋,五色光,匹练般的绞缠在一起,斗的难解难分。   话说回来,这鼍龙将这紫金葫芦当做至宝,怎么就这么一点能耐?连晏青一个刚入道的剑仙都对付不了?   一是这鼍龙境界不够,又没有正法传承,无法驱使仙家法宝。二是此宝他刚刚炼上灵引,尚做不到御使自如。   师子玄见晏青无恙,尚能对付,心中暗松了一口气,见这鼍龙挥剑刺来,心中暗道:“正怕你不来!”   也不理会,运转灵枢,直冲这鼍龙元神。趁他稍微失神的瞬间,按住号雨令风旗,默念雨师玄冥的神号。   被人间之力冲击神识,鼍龙一个恍惚,但很快清醒了过来。   一回过神,就感到一股神威笼罩在身,蓦然大吃一惊道:“不好!祸事来了!”   这龙怪,察觉到不对劲,调头就走,却见一个端庄女神,捧着唤雨珠随风雨而来,拦路在前。   “你是雨师大神!”   鼍龙大吃一惊,竟是唤出了雨师玄冥的尊号。   “嗯?你认得我?看来你也不是寻常龙妖,定有来历。为何在这人间为祸?该当何罪!”   雨师玄冥拦阻了鼍龙去路,有些惊讶的问道。   这鼍龙神情一下子阴沉起来,冷笑道:“我是谁,你不必问。雨师大神,你是水族共尊的大神。为何要帮一个外人来对付我?”   雨师玄冥说道:“于我眼中,众生如一,别无亲近疏离之分。你在此中作乱,怎能容你安然!”   这鼍龙冷笑一声,说道:“罢了!我也不与你分说。你虽是水司大神,我却也不怕你。便让你们两人尝尝我这法宝的厉害!”   鼍龙凶性一发,却也不愿逃了,驱使紫金葫芦,喷出五色光沙,真如天幕一样,照亮半边天空!   雨师玄冥见这紫金葫芦,也微微怔住,忍不住脱口而出道:“这不是人间之物,你从哪里得来的?”   鼍龙只是冷笑,也不多言,大施恶法,要将雨师玄冥和师子玄,全部照了进去!   双方斗法,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便在这时,张肃和孙怀两人,早已等候多时,箭在弦上。   “快!就是现在,取这道人性命!”   两人远远藏在山林中,迟迟未动,等的就是现在。   两人取下背上硬弓劲弩,搭上破甲箭,瞄准了师子玄盘坐在地上的肉身。   月光一照,箭锋之上,闪过一层暗绿色的毒芒。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清河县,张门府内宅中。   张员外已经摆好了祭台,上面供着那“拜魂丁字儿”,正准备再次拜魂,以全七日之功!      第七十八章人劫当头,豺狼虎豹夺命来!      “已经是第七日了。过了今夜,便解脱了!”   张员外看着香案上的草人,心中复杂难言。   这七天来,那段道人天天都来问过,说是拜访,其实是在监视他,让他不要忘记拜魂。   夜深人静,每天到了这个时候,张员外都有一种心惊胆寒的感觉。   这毕竟是造孽的事,他如何能不害怕?   “平日不做亏心事,夜来不怕鬼叫门。现在也没有鬼叫门,我为什么还这么害怕呢?”   张员外幽幽的叹了口气,如今才知道什么是内心煎熬,难以自拔。   取了香,站在香案前,迟迟未动。   “最后一次了。只要拜了这草人,放上香,就算解脱了,我还在犹豫什么?”   张员外心中胡思乱想,突然发现,这个夜晚,竟是如此的安静!   也无风声,也无虫吟,寂静的让人胆寒。   “一不做,二不休。就差最后这一嘚瑟了,怕个鸟!”   骂了一句粗话,张员外掩盖了心中的不安和恐惧。点了香,对着那草人,又是恭恭敬敬三拜。   以往拜魂,都没有什么异状。但是今天,就在张员外三拜完了,抬起头时,就见这草人,无火自燃,腾的一下,窜起了一团绿幽幽的鬼火,很快燃人了灰烬!   “啊!”   张员外哪见过这等恐怖的奇相,不由大声惊叫起来!   谁知,就在门外,还有一个惊恐的叫声传来,比张员外叫的还要凄厉,还要渗人。   “是谁在外面!”   张员外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推开了房门。   一阵阴风吹进来,让张员外禁不住打了个机灵。   就见空落落的院外,一个穿着睡袍的年轻人,满脸惊恐的看着张员外,指着他,凄厉的叫道:“鬼啊!我爹是鬼!是鬼啊!”   一边这样叫着,一边仓皇而逃,跌跌撞撞的逃出了院宅。   “是平儿!他什么时候跑这里来了?”   张员外顿时慌了神,哪想到自己这几日鬼鬼祟祟的祭拜草人,自以为做的隐蔽,却被家中独子张平撞破,看个正着。   张员外心中一急,连忙追了出去,却没有见到身后的蓝火燃尽的灰烬中,飞出了一个鬼似的哭脸,直朝他身后扑去。   云来观中,广真道人正在静坐,忽然心中有感,蓦地睁开眼睛,大笑一声道:“人了!术法一人,那道人难逃死劫了!”   又对一旁的段道人说道:“师弟,你且为我护法,我要出阴神,收那道人真灵回来。”   段道人点头道:“师兄自去,我一定看好鼎炉。”   广真道人一点头,也不多说,出了阴神,乘夜风追踪而去。   白龙河中。   鼍龙放开一身神通,驱使仙家法宝,放出五色光沙,将雨师玄冥和师子玄罩在其中。   雨师玄冥抬头看了一眼,也不多说,将手中唤雨珠捧在胸前,自有甘霖细雨笼罩在身前,万法不沾。   师子玄挥紫竹杖绕身画了个圈,自有人间之力守护,这五色光沙也落不下来。   雨师玄冥开口说道:“法宝虽好。却不是你本身之物。你这龙妖,我念你是真龙之种,不忍见你入劫。还不快快收了神通?妄动仙家法宝,是要结下多少因果,你知不知道?”   鼍龙冷笑道:“天下至宝,唯有能者居之。此宝既然被我所得,便是我的东西。造什么因果?本神不信这个,你也休要鼓噪。”   师子玄哂笑道:“我怎么听说,天下至宝,是有德者居之?唯有德而守道者,方能以人御宝,而非以宝祸人。小鼍啊,雨师娘娘亲自临凡劝你收手,也是你脱劫机缘,何必执着?”   鼍龙嘿嘿冷笑道:“道人。我便问你。若你有一身通天神通,却仍然屈居在水蛇龟洞之中,与一群虾米一样的草虫同居,受诸般戒律约束,难得快活。你愿不愿意?”   师子玄淡然道:“这与愿不愿意有什么关系?你这般问我,我也问你一句,如果我和雨师娘娘都不阻你,你要如何做?”   鼍龙不假思索道:“当然是先抢神位,再去人间走一走。听说那人间皇帝,自称天子,受万人朝拜,倒是威风,本神也想上去做一做,耍一耍。”   师子玄呵呵笑道:“这样就快活了吗?可是当了皇帝。总有腻味的时候,到了那时,你怎么办啊?”   鼍龙迟疑了一下,说道:“腻味了。我再换个地方。凭我的神通和手中法宝,哪里去不得?”   师子玄笑道:“原来如此啊。小鼍,说起来,你不过是想放纵自己心中的欲望,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当了皇帝,把人间弄的一团糟,自觉没意思了,拍拍屁股就走了,其他人怎么办?   我也问你一声,如果有一个比你还狂,神通还大之人,要抓你去当奴隶,你愿不愿意?”   鼍龙一瞪眼,说道:“当然不愿意!他凭什么抓我?”   师子玄说道:“同样的道理。你是有情众生,别人又凭什么朝拜你?你没供他们吃穿,也没给他们赐福,你凭什么啊?”   淡笑一声,说道:“你自己不守清净。就以为戒律在束缚你自己,不快活。放纵自己的邪欲,早晚有一天,这天在头上,你都感到憋屈,是不是要把天也撕开来?小鼍啊,都像你这般想,这天下早就乱套了。仙佛那么大的神通,也没见他们下来胡作非为,你自比仙佛如何?”   雨师玄冥笑道:“道友说的不错。越是神通广大,就越要有戒律相随。不然人人都以自身私欲为先,这世间早就乱套了。”   鼍龙被问的哑口无言,恼羞人怒道:“说来这些,都是无用,还是各凭手段!”   说完,一念口诀,紫金葫芦对着两人,又是两道五色光芒刷来。   雨师玄冥用唤雨珠,招来人间烟雨,淅淅沥沥,如扫尘埃,瞬间将五色光冲散。   鼍龙冷笑一声,一捻诀,念了声:“收!”   葫芦嘴大开,如鲸鱼吸水,便是烟水全部收入了葫芦肚中。   好法宝。真个无底洞,雨师玄冥招来这水雨,只怕足有半个白龙河之多,却都被一股脑装了去。   鼍龙哈哈大笑道:“看你还能逃的了何处!”   葫芦嘴对准雨师玄冥,便要收了这水神。   只可惜,这鼍龙虽有神通法宝,但怎知真神手段?雨师玄冥为天下水司大神,滴滴雨水,皆是化身。法宝再强,又能收的尽这人间水气吗?   便见这女神,化身一团烟雨,让紫金葫芦收了个空,落在师子玄身旁,说道:“道友,我的神职只能润泽苍生,却无法伤人。还请你想个办法。”   师子玄想了想,说道:“请你取了他的法宝,定住龙身,我便请人间之力,将他降服。”   雨师玄冥点头说道:“这个容易!”   说完,她现出五丈法身,立在风雨之中,头顶生出一枚淡紫色的神敕,四周有三丈大小的云光,清净明亮,照耀四方。   毫光闪现,就如同雨水落地,清洗世尘,一阵阵清新之气,弥散四方。   便听这女神高声喊道:“请这人间江河,一切微尘之数众生所持善愿,闻我之名,寻声而来,加持我身,!”   神语一言,天地有感,一股股冥冥之力,从万千大泽之中,汇聚到一起,凝聚在神敕之中。   雨师玄冥一指鼍龙,铿锵喝道:“行恶于众生,当为众生之敌!”   话音一落,鼍龙就感到自己被一股无形之力定住。便是头上仙家法宝,也不能庇护于他。   鼍龙大惊失色,摆动三丈龙身,用尽浑身解数,都挣脱不开。   既在人间,便应守人间之律。忤逆残害苍生,便为众生之敌,哪容你走脱?   这鼍龙,骇的心惊胆寒。此时却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心中大急,还有一丝侥幸,想要驱使法宝挣脱。便见雨师玄冥飞落到头上三尺,伸手将宝贝摘了去。   “道友,还请你出手。”   雨师玄冥收了紫金葫芦,便让到一旁。   师子玄啧啧称奇,赞叹道:“上神神通,真个厉害,只怕在这人间,无人能敌。”   师子玄不是随口夸赞,而是事实。这雨师娘娘束缚鼍龙所用之力,无距也无法抵挡。只要在这人间之中,无论你化身何处,都要被这人间烟雨所困。   雨师玄冥有些不好意思说道:“道友谬赞了。我其实并无神通,束缚此妖的,也是请动水泽灵枢,与我无关。他身上若没有沾染无辜生灵之血,我也禁锢他不得。”   师子玄恍然大悟,运法目一观。   果然,这鼍龙身上,笼罩一股冲天的血腥气,之前有仙家法宝在身,还看不出来。现在法宝一去,就露出本来面目。   雨师玄冥说道:“道友。我驱使水泽,困他一时,却难长久,还请你动手施法。”   师子玄点点头,提了紫竹杖,飞上前来。   便在这时,异象横生!   师子玄刚举起手中竹杖,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好像什么东西被抽去一空,连反应都没有,魂识直接被打回身器之中。   “怎么回事?”   师子玄睁开眼睛,尚未定住神,便感身后一阵破空之声传来!   “道友小心!”   晏青耳聪目利,张肃和孙怀杀机一动,他便有所感知。早就挡在师子玄身后。   利箭离弦,连环夺命而来。   晏青御剑出鞘,划出一道青芒,便如电光火石,将两支毒箭,斩落下来。   “找死!”   一声长啸,晏青身形化作一道虚影,冲着藏在暗中,冷箭伤人的张肃和孙怀,狂奔而去。   师子玄看到地上散落的箭枝,顿时冷汗直流。   这箭头上,被月光一照,绽出墨绿色的光芒,正是剧毒之物。只要一擦破皮肤,立刻就是毒物沾身,凶多吉少。   “好厉害的人劫。果真是防不胜防。”   师子玄心有余悸,暗暗感叹。   此时,就在他头上十丈之外,一个鬼气森森,露着哭脸的鬼面草人,正俯视下方的师子玄,嘎嘎笑道:“这道人。被拜迷了魂。如今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孩,看贫道如何取了你的性命!”   这鬼脸草人,大头朝下,化作一团黑风,冲着师子玄的后脑壳便钻了去。      第七十九章默娘梦中挡劫,玄子上乘法舟!      月光之下,一片林影斑驳。   晏青形似鬼魅,提着剑,直向林中扑去。   张肃和孙怀一击出手,本是万无一失,哪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晏青,终究功亏一篑。   “走!此人厉害,不可力敌!”   张肃也是个狠人,当断则断,掉头就走。孙怀却没有他反应这么快,走慢了一步,被晏青追上,不由分说,御皇剑划过脖颈,便留下一颗头颅。   只听”噗”的一声,孙怀连叫都没有叫喊出来,头颅落下,血溅了一地。   张肃一路狂奔,没有听到孙怀的叫喊声,心中一寒,便知他已经送了性命。   一咬牙,回身就是两箭,不求伤敌,只求给自己争取一个逃命的时机。   晏青冷笑一声,看也不看,自己堂堂以剑入道的剑仙,若是被这弓弩飞蝗之物伤到,那就真人了笑话。   张肃夺路狂奔,虽不回头,却感到一股肃杀之气,死死的将他缠住,任他跑的多么快,都逃脱不掉。   “此人真是丧心病狂,要杀我不休!”   张肃心知这样逃下去绝无生路,一咬牙,蓦地停住脚步。回过身,飞快调整气息,将三枚利箭,搭在弓弦之上,死死的盯着前方。   没过一会,便见晏青提着剑,剑身不见分毫血迹,施施然行来。   张肃咬牙切齿的喝道:“看你是个游侠剑客,为何多管闲事!竟敢袭杀公差,你不要命了么?”   晏青眼睛咪了一下,说道:“看你四肢发抖,心已生怯。我便跟你说个明白,让你死的甘心。”   剑指张肃,冷笑道:“你施冷箭在前,要夺他人性命,我出手阻止,你又有何道理分说?”   张肃冷冷说道:“此人是官府缉拿的要犯!我取他性命,有何不可?”   晏青哈哈笑道:“真是好笑。莫说我那道友不是要犯。就算真是,尚要去公堂走上一走,问过罪责,画了认罪书,才算是罪犯。你与方才那人,却是躲在暗处,冷箭伤人。这是要取人性命,算是什么官府办案?”   张肃狞笑道:“我身上这张官皮,便是律法!要什么罪证?”   晏青缓缓走上前,说道:“说一千,道一万,便是你说有罪,便是该杀,是吗?很好!某家说你也是罪孽深重,当斩!”   一个斩字未落,张肃已经率先出手。   嗖嗖嗖!   三箭同出!   若是换做一般的武人,这么近的距离,只怕连闪避的反应都来不及做。   但晏青毕竟是以剑通玄,不能以常人论处,抬手三剑,便将毒箭斩落在地。   “幽冥路上好走不送,某家也不怕你惦记。若我修行过不了心中妄劫,也是自家之事,你安心去吧。”   张肃只听耳旁幽幽一声,惊的整个人从头凉到脚。   幽幽的青光闪过。张肃只感后心一凉,仿佛人溺在水中,死死的抓住晏青的衣角,挣扎的说道:“我……不想死……”   晏青感到张肃目中流露出浓浓的惊,惧,恐,狠,以及对生的贪恋。   “自古艰难唯一死。你欲杀他人时便早该想到,何必挣扎?上路去吧。”   晏青幽幽的说了一声,便见此人,双目渐渐失神,命尽归天去了。   “有生皆苦,谁又逃的开呢?”   晏青俯下身,将张肃的眼睛合上,轻轻的说道。   另一边,师子玄也到了人劫最胜之刻。   那拜魂丁字儿,是太乙游仙道的禁物。若是一个普通人,只要被此物沾身,连拜七天,必然拜的你元神离体,识神浑噩。   好在师子玄如今是脱了凡胎,早定住了湖中泥牛,不然此时却连脱劫的生机都不用说,元神真灵直接就被拜了去。   “先有那鼍龙招来人劫,被我请雨师娘娘降凡化去。冷箭夺命之劫,被青莲道友挡去。这最后无名之劫,却是最为厉害。躲过去,一了百了,清清白白。躲不过去,就是劫数难逃啊!”   师子玄身上的人间之力被抽空,灵枢余留的神识冲击,让他暂时动不了神通,如何能过此劫?   那鬼脸草人,嘎嘎一声尖笑,冲着师子玄的玄关窍,直扑而来!   “何方妖邪!”   师子玄猛的抬头,声色俱厉大喝道。   “道人!你命数尽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这草人,肆无忌惮的大笑一声,就要飞入师子玄体内,勾走元神。   师子玄冷笑一声,朗朗喝道:”我有正法光明在身,你能奈我如何!”   也不理会,虽然身不能动,但口舌还是无恙。   师子玄守心入定,朗朗诵读三洞通玄真经!   无上道经,自有无上妙法。   鬼脸草人刚要钻入师子玄的玄窍,猛的感到一股沛然明光,自六门之中放出!   “烫!好烫!”   鬼脸草人凄厉的叫了一声,好像浑身都被烧中,疼的死去活来。   这拜魂丁字儿,本来就是尚未落土,被外力堕胎的死婴,在一股怨恨之气未消时,被有神通之人施法将之封在草人之中。   只要念动邪咒,沾了欲害之人身上的气息。回去点香连拜七日,被拜魂之人必会被怨灵索命,识魂消散,元神归天。   这等阴邪之物,本来就属阴,又被那广真道人出了阴神附在其上,行道过路,都阴风阵阵。如果是个气血旺盛的人年人,被擦身而过,都要阴邪入体,大病一场。   此物之阴邪,由此可见一斑。   但尽管如此厉害,被师子玄口诵真经,自生的正法明光所伤,连近身都不能。   这便是煌煌正法,自性明光。   正法光明照耀之下,一切阴宄邪魔,阴神魔物,都要一扫而去,还归朗朗乾坤。   这阴神所观之下,师子玄的身上,完全变的晶莹剔透。眼,鼻,口,耳。六门大开,光明照耀,万邪难侵。   “这道人。修的是什么。如此厉害!”   鬼脸草人惊呼一声,露出一丝惧色。阴神被这正法明光一照,便如同投入了火炉之中炼烧,疼痛难忍。   这还是在师子玄突然被抽去人间之力,神识冲击之下,元神不稳。无法御使法力甘霖。不然真经一念,休说这邪物靠身,便是一点正法明光照去,这鬼脸草人立刻就是魂飞魄散的结局。   昔日青牛道人初得灵智之时,与他同得机缘的黄鼠狼,偷学了出阴神之法,便不知死活的去偷窥一个有正法修行在身的道人修炼。结果刚一靠近,就被正法明光所伤,魂飞魄散,可怜了一世的机缘。   这广真道人,修的是邪门道法,不走正道。又怎知大道光明,正法威仪!   师子玄念动三洞通玄真经,护法自身,心中却没有半分大意。   雨师玄冥以自身为枢纽,运转水泽灵枢在身,困住那条鼍龙,根本无法顾忌自己。而晏青又去追杀张肃和孙怀,暂时无法回身。   这广真道人,便是人劫最后一难。怎会如此简单的度过?   鬼面草人暂时奈何不了师子玄,却是露出一丝焦急之色,在半空之中徘徊,靠近不得。   “大好的时机,却奈何这道人不得,这可如何是好?”   广真道人的阴神暗自生恼,大为着急。   “祖师交办之事,若不办好,那是大罪过。如今也顾及不了许多。那张广既然入我道门,便要为我道门尽忠,不然怎是个好道人?”   广真道人幽幽的自言自语了一声,阴神却是从鬼面草人之中飞了出来,念动邪术,抽出了一团明光,拍在了其中!   师子玄看在眼中,又惊又怒道:“你竟然擅将他人福报,用来做恶,你好大的胆子!”   这道人,竟是将张员外的一身福果,完全抽离出来,用来施展邪法。   都说福果自种自受,别人也能夺走吗?   当然不能!   但这张员外糊涂到了极点,错信了这广真道人,皈依了太乙中黄道,发了恶愿不说,还动用了拜魂丁字儿这禁物。   七日拜魂,拜的是师子玄的魂,消的却是张员外自身的福报。   造一恶,消一福,并不是虚言!   广真道人冷笑一声道:“看你这正法明光,还能消去他人身上福报不人!”   这道人真个狠毒。用了李代桃僵之术,将张员外最后一点福报,种进了拜魂丁字儿体内。   刹时,这拜魂丁字儿摇身一变,化人了张员外的模样,双目茫然,直朝着师子玄飞去。   正法明光,只是阻拦了一下,便被靠近了身来。   师子玄心中一沉,却是紧守玄关,默运法力,只等这人劫转机之时。   却在这时,师子玄突然感到怀中一物,跳入了都斗宫中,蓦地放出无量光,竟是将那拜魂丁字儿完全挡在了外面!   与此同时,清河县,白门府内宅中。   白漱猛的从床上惊坐而起,焦急的喊了一声:“小心!”   睁开眼,才发现是个噩梦,手心和身上都发了汗,好半天才定住神。   “小姐,你怎么了?又做噩梦了?”谷穗儿披了件衣裳,打着哈欠推门进来了。   白漱脸色微微有些发白道:“谷穗儿,我突然做了噩梦。梦里有人要害玄子道长。我就在一旁,想要帮忙,却无能为力。一着急,便醒来了。”   这姑娘,握着谷穗儿的手,说道:“谷穗儿,你说玄子道长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谷穗儿安慰道:”小姐啊。道长他那么厉害,高来高去的,你担心他做什么?只是一个噩梦而已,不要太担心了。”   “但愿是这样吧。”白漱叹息一声,取了白巾擦了擦汗水,卧在床上,慢慢平复了心情,合眼又睡了去。   白龙祠前,师子玄大劫当头,千钧一发之际,竟是白漱当日留下的那颗玄珠子,替师子玄抵挡了最后一劫!   “寻寻觅觅的寻缘护法,原来早就出现在我身旁,却不自知。因缘如此,果真玄妙南侧,尽在缘法之中。”   人劫一过,师子玄便如同大梦初醒,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便见这都斗宫中,灵池翻腾,水月映照。无穷明光自湖中绽放,当空洒落下璀璨甘霖。   湖心的丹莲,再开三瓣,丹莲五五,便见青,赤,白,黄,紫五色花瓣,包裹在一起,内中孕出了一颗饱满种子,清澈如水,皎洁如月,让人见之欢喜。   得见五行种,再修一颗菩提心,五行道果并非遥不可及,大人真人亦不远已!   师子玄自入人间,还从未这般轻松,蓦地睁开眼睛,长吟一声:“清微洞里开玄光,祖师坛前了道玄。三洞真经明玄妙,灵宝大乘修性真。   从此胸中生五气,神注真鼎聚三花。我今已得长生术,厄浪苦海乘法舟!”   一声长啸,声传千山万水,红尘大千。   师子玄御风而起,手持紫竹杖,信手一挥,便将那拜魂丁字儿打人齑粉。   再一杖,将广真道人的阴神,打的神形俱灭!      第八十章鼍龙狡言善恶,雨师镇水归天      云来观,紫薇殿。   段道人正看守着广真道人的身器,静等阴神回归。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吹进来,就见半空中,一缕残魂跌跌撞撞的飞进了广真道人的肉身之中。   “师弟!我为游仙道尽忠了!”   广真道人睁开眼,便说了这么一句话,两眼一闭,气绝身亡!   段道人“啊”了一声,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寂静的大殿,空荡荡的不见一人,只有广真道人的尸身倒在那里,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观主怎么会死了?怎么会死了?”   尽管如今已经入夏,段道人却感到一股冰寒直透身心。   “观主死了,那道人只怕还是安然无恙。云来观是我太乙游仙道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根基,怎能如此容易的毁去?”   段道人咬了咬牙,起身将广真道人的尸身摆正,做了个五心朝天的盘坐姿势。沉思了一下,又在广真道人的脸上一阵揉捏,弄出了一个和善含笑的表情。   “观主,得罪了。一切都是为了道门的荣光!”   段道人一咬牙,走出了大殿,敲响了观中的法钟。   当……当……当……   钟声一响,已经睡下的道人和留宿的居士,全都被钟声惊醒。   “深夜撞钟,观中出了大事?”   一众道人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不敢怠慢,连忙换过道袍,急匆匆的向紫薇大殿赶去。   不过一刻钟,紫薇大殿里聚满了人,都是云来观中的修行人。其中有十几个是广真道人的真传弟子,剩下的,多数是来挂单的道人和火工道士。   “段道兄,为何深夜撞钟相招,观主何在?”一个中年道人忍不住问道。   段道人深深的吸了口气,说道:“诸位道友,莫要急。今夜相招,是为了宣布一件喜事。”   众道人面面相觑,说道:“何喜之有?”   段道人说道:“祖师显像来召,观主功德圆满,已经回归太乙青天世界去了。”   段道人的话,犹如惊雷一样,让一众道人忍不住色变。   其中一个道人忍不住说道:“观主死了?观主好好的,怎么会死!”   段道人皱眉道:“这位道友,请注意你的言辞。适才天降法雨,一道灵光照下,观主亲口说他得祖师相召,含笑飞升。怎得一个死字?你也是我道门中人,莫要胡说八道。”   那道人闭上了嘴,脸上却尽是怀疑之色。   段道人深深的吸了口气,说道:“诸位,请随我前去参拜观主遗蜕!”   说完,转过身,第一个迈入了大殿。   一众道人彼此看了一眼,先按下心思,进了内殿之中。   果然,一入大殿,就见广真道人盘坐在蒲团上,脸上含着慈祥的微笑,双目紧闭,似只是睡去。   段道人咳嗽一声,率先下拜道:“恭送观主得证大道。恭喜观主飞升仙阙,长伴祖师身前。”   他这一拜,有几个机灵的道人,也跟着下拜,恭敬喊道:“恭喜观主飞升仙阙,从此长生久视,与天同乐,与道长存。”   有人带头参拜,便有一些道人跟着下拜。还有一些道人心存疑虑,迟迟未动,却禁不住那段道人幽幽渗人的目光,只能跟着见礼。   众道人礼拜完了,段道人走到众人面前,开口说道:“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这云来观是观主一人,四处化缘而来,是无量功德。现在观主归天,这基业还是要传承下去。贫道不才,得祖师和观主信任,赐道号‘广宁’,代掌观主一职,日后考公审德,再选德才兼备之人,肩负重担!”   段道人,不,应该是广宁道人,使的好手段,知道如今广真道人初丧,自己根基不稳,只占了一个“代观主”的位子,让那些心有不甘,觊觎观主大位的人,不至于立刻跳出来反对,先安抚下来,争取一些时间。   几个平日与段道人关系密切,以及个别机灵的道人闻言,连忙作揖道:“见过广宁道友,见过观主。”   其他几个资历老,年纪长的道人,只冷笑,却也不出声。   “有礼,有礼。”   广宁道人眯着眼,作揖还礼,却将刚刚众人的表情全部收在眼中。   “我要守住观中基业,这些人都留不得啊。非我门中人,其心必异啊。”   广宁道人心中幽幽叹道。   身为代观主,初掌观主之位,便一切从简。只给祖师上过香,拜了三清相,接过观主信物,便算礼人。   广宁道人刚坐大位,便下令,要将广真道人得道飞升之事,宣告天下,同时大开山门,广结善缘。   此中暗潮汹涌,有多少杀机争斗,暂且不说。   却说师子玄脱劫而出,修行再进一步,已经遥见道果,道行精进。   御风直上,那雨师玄冥见状,不由笑道:“恭喜道友得见道果,得脱大劫。”   师子玄拱手道:“多谢,同喜同喜。”   雨师玄冥笑道:“一入红尘,总有人劫缠身。道友这次度过劫难,还要尽早选定清修道场才是。”   师子玄笑道:“这是自然。如今机缘已到,便是立下道场之时。”   顿了顿,说道:“此先不必说,还是先将此獠降服再说。”   上了前,那鼍龙此时已经被彻底磨去了一身傲气,见师子玄提杖上来,也不敢再嘴硬,哀求道:“道长,还请饶命,我愿皈依。”   师子玄说道:“你求我饶命。那时你残害他人时,为何不应他们的哀求?”   鼍龙狡辩道:“佛家有说‘放下屠刀,立地人佛’,道家也说‘福祸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那些人当初被我吃了,也是他们自己招惹的,却怪不得我。我现在有心悔过,有心改正,向他们忏悔。道长你为何不给我一个机会?岂不是假仁义,假慈悲?”   师子玄呵呵一笑,说道:“小鼍啊,你可真能狡辩。太上说福祸无门,惟人自召。是劝人向善,莫要以为自己所造恶事,无人知晓,就心生侥幸心。   佛陀说放下屠刀,立地人佛。不是说你放下了屠刀,不去杀人,你就人佛了。而是说你真心悔悟,还能保一点善根不失,先受业果,还清恶报,再潜修善行,得一点菩提因在真灵之中,未来依旧有修人佛果的根基。   可不是说你悔过了,就不受惩罚,世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一念忏悔,就立刻超脱,得各种福果,那是天魔外道蛊惑人心的说辞,是邪说断见,你可不要想当然啊。”   雨师玄冥笑道:“昔年我证神人之道时,尚要入虚空返照元神,经历天刑心劫,入心狱消去罪业,才能登神。正法之下,一切公平,谁人能够例外?”   这鼍龙一听,知道今日是难得善终,便换了一张恶脸,狞笑道:“道人!我劝你最好快快放了我!我乃南海普陀山紫竹林道场护法熊居士的义弟。你若害我性命,当心我义兄来为我报仇!”   “南海普陀山,紫竹林道场?”师子玄楞了一下,对雨师玄冥说道:“那不是观世音菩萨的道场吗?”   雨师玄冥说道:“正是。”又对鼍龙说道:“能在南海普陀道场中清修之人,都是心向正法,善守清规之人。岂会因私情而徇私纵容?”   师子玄笑道:“没错。你那义兄能在菩萨道场中修行,想必也是清修之人。若真知道你所作所为,只怕还不用我动手,他便将你诛之正法了。”   鼍龙闻言,真个心若死灰,嘶声道:“你待怎样?给个痛快!”   师子玄说道:“你能得真龙血脉,也是福缘在身。我若杀你,非但可惜了你一场福缘。也太便宜了你,那些被你残杀枉死的生灵如何能得安然?”   师子玄话音一落,取来紫竹杖,再请人间之力加持在身。   便在这鼍龙身前,挥竹杖一点眉心,喝道:“孽龙!还不报上名来!”   山川灵枢化神识冲击,鼍龙脱口而出道:“我名白离是也!”   师子玄口念真诀,取出了那小羊脂玉净瓶,开口喝道:“白离!还不归位,更待何时!”   这一声唤名,便借人间之力,将这鼍龙元神真灵,从龙躯之中,唤了出来。   就见三丈龙躯之中,一个寸长大小的小龙,从眉心之中飘了出来,正是这鼍龙的元神。   师子玄将瓶口打开,剑指一引,便将这鼍龙元神真灵收了进去。   雨师玄冥在一旁看着,啧啧称奇,赞道:“道友果真好手段。”   师子玄将小羊脂玉净瓶收好,说道:“让上神见笑了。”   雨师玄冥笑了笑,又道:“道友收走他的元神,是要送他前去轮转吗?”   “他害了那么多人,哪能那么便宜他。”师子玄摇摇头,说道:“我欲给他寻个鼎炉,且让他在人间偿还恶报再说。”   雨师玄冥点头说道:“这倒不失为一个惩戒。”看着三丈龙躯,不由说道:“只是这龙躯有些麻烦。龙身得天独厚,龙筋血脉都是宝物,若随意丢弃,只怕被他人得去,又会节外生枝。”   师子玄沉吟片刻,说道:“上神,我有一个提议,不知是否可行。”   “不用客气,你请说来。”   师子玄说道:“这谷阳江水神已薨,神职却未消。如今水域大乱,到处都是水灾。能否请上神你施法,以此龙躯,作为镇水神兽,压住水眼,护这一方安宁?”   雨师玄冥想了想,不由欢喜道:“道友果然好计策,如此大善!”   言罢,也不多说,现出了五丈法身,请水泽灵枢,将这三丈龙躯炼化,变人了一块九米长,三米宽的巨大石兽,似龙似鳄,面露凶相。   “去!”   雨师玄冥一挥手,这镇水石兽悬空而起,落入了白龙河中,随水流冲洗,自去了谷阳江水眼之中。   大功告人,雨水玄冥笑道:“有此镇水神兽在,此江可保千年不发水患。道友真是功德无量。”   师子玄摇头道:“非是我的功德,若无上神援手,我也奈何不了这鼍龙。”   雨师玄冥呵呵笑了一声,也没多说,取了手中紫金葫芦,递了过来,说道:“道友,此物是仙家宝物,与我无用,还请你拿去吧。”   师子玄一见此宝,却连连摇头,退了三步,说道:“仙家法宝。都是因缘之物,我若持宝在手,便与那位炼制此宝的仙家结了因果,又是何必?上神,还请你带此宝还归法界去吧。”   世人都知道法宝是好东西。更何况是仙家法宝?   但仙家法宝,可不是随意得来。   仙家宝物,每一样都是因缘而人之物。上面自有仙人灵引在上面,就算在你手中,只要炼制此宝的仙家一动念,那宝物自然就会被收回去。   师子玄并不缺少宝物,如今就算给他仙家宝物,也是如得鸡肋,更何况只要自己一动此宝,一切所见所为,就都在那位仙家的感知之中。   师子玄又怎会做这样的蠢事?   雨师玄冥看他宝贝唾手可得而不取,不由赞道:“不为外物所迷,道友果真是正修之人。”   将紫金葫芦收在袖中,拱手道:“此间事了,我便回去了。”   上方神不能久居人间,时辰一到,便要归天法界,师子玄如何敢留,连忙作揖道:“上神慢走,有空再来人间做客。”   雨师玄冥轻笑一声,说道:“若有机缘,自会再来。”   当空福了一福,化风雨归天去了。      第八十一章立碑红尘,莫仗神通而肆行!      天已大亮,河边的斗法持续了一夜。   杏花村的村民们也一也午睡,在老村长家中的院子里,静静等待着结果。   “道长会人功吗?”   有人禁不住问道。   “一定会人功的!”   陈清坚定的说道:“一定会人功!”   村民们点点头,都不做声,静静的等待。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有人高喊一声:“道长回来了!道长降妖回来了!”   众村民精神一震,就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飞快的从村口跑了过来,激动的语无伦次。   “是老王家的儿子。”   有人认出来,这是村里打柴的王樵夫家的大儿子,平常就胆子大,这次竟然偷偷的跑去白龙河,偷看师子玄,晏青与那水妖斗法。   “你这臭小子,竟敢偷跑了去,要是丢了命可怎么办!”王家媳妇担心了整整一夜,上去打了儿子一耳光,又一把将他抱在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王家小子也不叫疼,喊道:“怕什么!我道长帮我们降妖,看谁还敢来害我们?”   村民们都被调起了好奇心,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   这王家小子,口齿伶俐,绘声绘色的将这一夜惊心动魄的场面描述了一番。   村民们听的如痴如醉,当听到师子玄一仗将万妖打回原形的时候,众人更如身临其境,激动万分。   陈清喃喃自语道:“赢了。那些水妖终于是遭了报应了!”   一想到昔日被吃掉的女儿,禁不住又是一阵泪流。   老村长又问道:“那龙妖如何了?”   王家小子说道:“我离得远,没有看清楚,似乎是被神仙娘娘变人了大石头,丢进河水里去了。”   这小子,突然一指村口,叫道:“是道长他们回来了!”   村民们回头一看,果然,就见师子玄和晏青两人,正向村里走来。   “快!随我去迎接两位大恩人!”   老村长神情激动的说道,众村民连忙应声,跟在老村长的后面,迎了上去。   师子玄和晏青两人刚走进村,就被村民围了上来。   老村长走上前,一下子就跪了下来,拜道:“两位恩人,多谢你们为我们搏命降妖,请受我们一拜。”   这些村民,都是淳朴之人,最是知恩,不知如何感谢,看着老村长如此,便也要跟着跪下磕头。   师子玄吓了一跳,连忙送出一股柔风,将众人跪拜止住,说道:“诸位乡亲,使不得,使不得。你们这般跪我,岂不是折我的福!快请起来。”   老村长连忙起了身,说道:“对,对,对。不拜了,不拜了。道长,这位义士。还请你们一定要留下来,住一阵子,让我们好好招待你们,吃一口农家饭菜。”   师子玄笑道:“这先不必说。老村长,先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那鼍龙被雨师娘娘施法,炼人了镇水神兽,镇住了江中水眼。以此来保这三千里谷阳江,千年之内,不兴水患。”   杏花村的村民们,世世代代都靠江生活。如今有了这个镇水神兽,从此这三千里谷阳江不再受那水患,这的确是天大的好事。   村民们闻言,无不大喜,连连赞诵娘娘恩德。   “娘娘大恩,我们无以为报。道长,我们想给雨师娘娘立一个庙,你看如何?”老村长说出了全村人的心愿。   师子玄说道:“雨师娘娘庙宇不在人间。你们给她立庙,她也不受此中香火,还是不要破费了。”   想了想,说道:“老人家,不知可否请村民们帮我寻块大石,做个石碑,我要把它立在白龙河口,刻上那鼍龙罪责,以此警告那些妖邪,莫要仗着神通,再为祸一方。”   老村长说道:“这个容易,我们村里的小伙子最不缺的就是气力。”   不过一会功夫,就找来了一块大青石,由十几个身强力壮的村民,抬着去了白龙河口。   青石立在江口,坐北朝南。   师子玄对晏青说道:“道友,还请你帮忙执笔。”   晏青点点头,抽了御皇剑,说道:“道友,请你说来。”   师子玄口述,晏青以剑为笔,以石为纸,纵身一跃,凌空写字,字字入石三分。   这石中,也无玄虚之言,却是列举了这鼍龙的五大罪状:第一:不得神职愿心愿行,擅自称神。   第二:以神通乱人心,勒索乡民。   第三:吃人做乐,不守人间律法。   第四:擅兴风雨,不守天规地律。   第五:仗神通不守法戒,残害众生。   最后刻了一句话,写着:人间自有规度,入世切莫肆行。   “愿此碑在此,以警告世间精怪,莫要仰仗神通,便肆意妄为之事。”   师子玄和晏青立下此碑,给这三千里水域众水妖,做了警示劝诫。   “道长,义士。还请你们留下姓名。乡亲们想为你们立个长生祠。”   老村长说道。   师子玄和晏青对视一眼,都哈哈笑了起来。   “老人家。不用如此。相逢就是有缘,缘来聚,缘去散。便如同人间轮回生息。何必挂牵?”   言罢,也不顾老村长和村民们的挽留,便匆匆离开了。   杏花村的村民心中不舍,一直送两人走出了十里地,这才恋恋不舍的回了村去。   十天后,村民们拆了白龙祠,重新修建了一个庙宇,里面供奉了一尊端庄女神像,面相亲切仁慈,手捧雨珠,足踏碧浪。   旁边还有一个跨着竹杖的道人,和一个持剑的怒目剑客的塑像,陪坐在旁。   这庙外的匾额上,便写着:雨师神庙。   师子玄请这些村民不要为雨师娘娘立庙,因为她的庙宇不在红尘世间。   但这些村民非但给雨师娘娘立了庙,还给师子玄和晏青两人塑了像。   人心虽然善变,但世人最知报恩。   忘恩负义者自古有之,但知恩图报者为众。   这白龙河后来也改了名,叫做了涌泉河。是村民们感念这三人对大家的涌泉之恩,却不能报之以滴水,以此为憾,因此而得名。   后世几千年。这雨师庙,涌泉河,却在这红尘世间传开,香火鼎盛,进香者络绎不绝。这其中生出了多少故事,经历了几多变迁,便是后话,此中暂且不表。   却说师子玄和晏青离开了杏花村,向着凌阳府行去。路上,两人一夜靡战,身心俱疲,也不愿再用脚力赶路,便去驿站雇了一辆马车。   驿站中,那车夫一听两人来雇车,却唉声叹气的说道:“这位道长,你们还是换一家吧。今天我不接生意,没有心情啊。”   师子玄好奇道:“怎么?有生意也不做了吗?”   这车夫说道:“我的马病了,眼看就要死了。我想陪它走完最后一程。”   师子玄心中一动,说道:“是匹老马吗?多大年纪了?”   车夫说道:“不是老马,正值壮年。却得了怪病,请过兽医来看过,也查不出什么毛病,眼看就要死了。”   这车夫显然是个爱马之人,视马如子,不忍见它独自死去。   师子玄心中暗道:“却是一场因缘啊。”   对这马夫说道:“你看这样如何?我也略懂一些医术,可以给你的马儿看病。若是医治好了,我也不收你诊金,只要你送我们去凌阳府就行。”   车夫怀疑道:“道长,你还懂医马?”   师子玄笑道:“医人都医得,更何况是马?”   晏青虽不知师子玄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想来他是另有用意,便说道:“你这人好生婆妈,道长要帮你治马,只是要你送一程路。才几个钱?你得了一匹没病的好马,又是多少钱?”   车夫楞了一下,连忙说道:“道长,这岂不是我占了便宜?若真能医治好了我的马,送一程路算什么?我愿为道长做半年的车夫,绝不反悔。”   师子玄笑道:“好,好。就这么说定了。你的马儿在哪?带我去看一看。”   车夫连忙带着两人,去了马棚。   一进去,就见一匹枣红色的马,枯瘦如柴,倒在地上,进气多出气少,显然命不久矣。   晏青“咦”了一声,说道:“这可是一匹好马,产自西域,名唤大宛赤血马,可是千金难换,你一个车夫,是哪里弄来的这好马?”   车夫惊讶道:“这位侠士,好眼力啊。一般人只知以貌取人,可不知这马儿的厉害。”   就听他叹息一声,说道:“说来话长。这马却是家父千里迢迢从西域带回来的。六年前韩侯千金欲买良马,张榜七郡。家父闻之心动,凭我家中祖传的相马之术,若能寻回一匹绝世良驹,未必不能求一场富贵荣华。家父打定主意,就变卖家产,以作盘缠,远奔西域。耗去了三年的时间,才找到这匹奇马。”   说到这里,车夫不由黯然道:“我父亲一路赶回,信心满满的带着马儿去了侯府,哪知那侯府之人,各个都是有眼无珠之人,不识宝马,都认为这是一匹下等马,却是连侯府的门,都没让家父进去。   自那以后,家父便一病不起,最后郁郁而终,没过多久,家母也跟着去了,便只剩下我和这个马儿相依为命。”   这车夫说出了一段辛酸往事,不堪回首。   晏青冷笑道:“真是笑话。大宛赤血,天下无双,那些所谓的千金求马之人,也多是只看卖相皮囊,不知石中玉,果真是有眼无珠!”   师子玄安慰道:“对不起,让你又想起了辛酸往事。你放心,贫道一定尽力而为,还你一匹健康的马儿。”   车夫连忙说道:“多谢这位道长。若是真能治好马儿,我一定铭记道长恩情。”   师子玄摆摆手,进了马圈,俯下身,探查一番,不由暗暗叹息:“真灵已走,此马已算是死了。”   从怀中取出小羊脂玉净瓶,用神识对那鼍龙白离元神说道:“小白啊。你作恶多端,吃人无数。我便用你龙身镇压水眼,以还你兴风作浪之罪。现在将你送入这死马的鼎炉内,禁锢了你的神通,也让你尝尝受人驱使,那种无力反抗的滋味。”   白离咆哮道:“你这道人,好生歹毒!快放我出去!”   师子玄咦了一声,说道:“我是对你好,给你一个现世消业的机会。不然现在送你真灵归天,虚空返照之下,你何时才能消去业力?小白,你不用太感谢我啊。”   师子玄也不跟他废话,捻个诀,将白离元神送入了马身之中。   一点此马眉心,又从净瓶里取了两滴甘霖,滴在马目之中。   不过片刻,便见这马儿突突的打了两个鼻息,站了起来。一见师子玄,真如杀身父母大仇人一般,双眼赤红,就向师子玄猛冲而来。      第八十二章偶闻世间有侠盗,功过几何?      这白离,被师子玄用法力封进了马身,气的暴跳如雷,不要命的向师子玄冲来。~~可惜他毕竟是龙不是马,这一扑,却没站稳,失了平衡,摔了个四脚朝天,痛的一阵惨嚎。   “好了。我家小白真的好了!”车夫喃喃自语,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扑上前去,一把抱住马头,喜极而泣。   说来也巧,师子玄叫白离小白,这匹马也叫小白。世间缘法如此,真个玄妙非常,妙不可言。   师子玄呵呵笑道:“你的马儿如此活泼好动,看来这病是被贫道医好了。”   车夫擦了擦眼泪,连忙起身谢道:“道长,你真是妙手神医啊。我请了那么多兽医,他们都束手无策,你才看了一眼,就把它医好了。”   师子玄暗道:“你那个小白的确是死了。可是这个‘小白’,还是活蹦乱跳啊。”   心中暗暗笑,师子玄说道:“对了。还没请教你尊姓大名。”   车夫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什么尊姓大名,我姓顾,叫顾惜朝,道长随便称呼就是。”   晏青噗的一声,笑道:“你这大好男儿,怎么取了一个女人家的名字?”   顾惜朝脸色微红,说道:“在我出生之前,上面有两个哥哥,都没活过百天。家父怕我再早夭,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说是男人叫女人的名字,命硬!”   晏青愣了半天,对师子玄说道:“道友,命理之事,还有这般说法吗?”   师子玄摇头失笑,却也不说什么。   那白离摔的眼冒金星,这一摔,倒是清醒了不少。   “可恶!这道人把我囚在马身之中,夺了我的龙身,又禁了我的神通,再与他硬拼,绝对占不到便宜啊。”   白离慢腾腾的站了起来,只是神色不善的盯着师子玄,却也不敢再造次。   顾惜朝不放心,仔细的检查了一番,不由暗暗称奇:这小白,还真是好了,一点没有之前病怏怏的样子。   既然病好了,那就别耽误干活了。当下,便将马鞍马缰套了上去。   白离还在瞪着师子玄,心中诅咒了千八百遍,猛的被顾惜朝套上了马鞍和马缰,还有些莫名其妙。   直等到顾惜朝拽着缰绳拉扯,他身子不由自主的就向前走时,才猛然反应过来!   “我人了马了?我人了马了!”   白离悲愤欲绝,哀嚎一声。   想他堂堂龙子,纵横四海,无人敢惹。就是一方神灵,见他都要做个揖,打个礼。不就是吃了点人,兴水淹了几个村子吗?为什么就要受这个罪?区区一个凡人还想把他当畜生一样骑来?   心中怨气和凶意一生,就想抬腿踢死那顾惜朝。   恶念刚生,脑中却突然一阵剧痛,仿佛有人千上万个蚂蚁在撕扯,又痒又麻又痛,好生难忍。   “这道人,真个该死!这是什么邪法!”   白离所受痛苦,是直接冲击元神,正是师子玄道行精进,偶有所悟,从运转山川灵枢妙法中推演出来的小神通术。   只要白离一动恶念,就会受到神识冲击。恶念越大,冲击越是厉害。   师子玄似笑非笑看了这马儿一眼,也不说话,施施然的走出了马棚。   白离痛的死去活来,却在元神之中自受,表面没有一丝异常。   “好龙不吃眼前亏,这大仇还是日后再来报吧。”白离心有余悸,不敢再妄动恶念,只能在心里暗暗咒骂师子玄。   马车套子挂在了身上,白离感到身上蓦地一沉,抬头看着茫茫无尽的官道,似乎已经预见了自己未来悲惨的命运。   “道长,请坐稳了。”   顾惜朝将师子玄和晏青请上马车,一挥鞭子,策马驾车而去。   “可怜我堂堂龙子……”白离一鞭子被抽在背上,疼在身上,心中更是一阵悲哀。   一滴马泪,自眼角飞落而出。   慢慢官道,就见一匹枣红色的马儿狂奔,一路向府城去了。   顾惜朝驾车十分平稳,速度不慢,坐在车内,并不怎么感到颠簸。   听着马车上铁环撞击的清脆声,师子玄心思却飘到了清河郡,想到了白漱。   “原本以为只是相识一场,顺手帮忙。没想到却是歪打正着,白姑娘竟然是我的缘中护法。”   师子玄心中幽幽一叹,原来当日结缘,缘法不在柳书生身上,而是在那白漱身上,只是当初自己被那位妙行真人误导,一次又一次的错认为是柳朴直,与机缘险些擦肩而过。   “机缘已至,立下道场之日不远了。只是白漱身上的那一纸婚约,还有些麻烦。”   师子玄想到白漱和韩侯世子的婚约,不由一阵头疼。   世间婚约,一旦定下,就是因果律令在身。这其中不但牵扯很多因缘之事,还有许多复杂难言的纠缠,不是神通便能解决的。   “白漱命中有修神道的机缘。这一世应守清白身。却被人施法送走了白老爷的元神,识神迷惑之下,给白漱定下了婚约,这其中到底是什么人暗中插手?是否此人就在府城之中?”   师子玄深深吸了一口气,暂时放下心思,一切到了凌阳府,自然便知晓了。   一日赶路,府城已至。   在城门前,顾惜朝将车停好,拉开车帘,低声说道:“道长,这位先生,还请你们仔细检查一下,有没有携带犯忌讳的东西。最近府城不是很太平。如果被人拿到把柄,只怕会有祸事上身啊。”   晏青呵呵笑道:“某家走南闯北,可不怕这个。”晏青身为一个剑仙,提着一把价值连城的御皇剑招摇过市,走南闯北,至今安然无事,便知道他自有一套行事手段。   师子玄倒是问道:“你说最近府城不太平,是怎么回事?”   “我也是听人说起。这府城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伙飞贼,短短半个多月,就在府城做了许多大案子。府衙出动了许多公门好手,却连这帮人的影子都没抓到。府君震怒,命人多方缉拿,限期三十日。这些公门中人,现在都红了眼,只要看你有嫌疑,不由分说,先抓了进去再说。”   顾惜朝天天载人进城出城,消息自然灵通。   晏青“咦”了一声,说道:“飞贼?现在还有人干这个行当?”   师子玄好奇问道:“怎么?有什么奇怪吗?”   晏青说道:“飞贼是南地的称呼,是指那些劫富济贫,来去无踪的侠盗。至于那些生冷不忌,贫富都取的,叫做梁上客,或是鼓跳骚,以别名做分别。”   师子玄恍然大悟道:“这么说来,这失窃的都是有钱人家,难怪会惹来这么大的风波。”   穷人家丢了钱,一般都很少去向官府报案,就算报了,钱财不多,官府也不会受理。   但整个府城的富贵人家都遭了秧,这就不是小案子,难怪衙门会如狼似虎,到处搜捕飞贼。   晏青笑道:“飞贼都是些梁上君子,这些人在民间可是很受欢迎。我曾亲眼见过一个飞贼,被官府追的走投无路,最后被他之前接济过的穷人给救了。道友,自古不乏侠盗,民间也多赞其功德。你怎么看?”   “不问自取是为盗。用盗来的钱财去救济穷人,有少功而损私德。”   师子玄言简意赅,却不多做评说。   晏青却不这么想,嘿嘿笑道:“某家倒是认为这些人做的不错。那些富人一个个富的流油,穷人却吃饭穿衣都难,各自平分一些钱财,却是一件大好事。富的不伤筋动骨,穷的却如雪中送炭,岂不大善?”   师子玄说道:“道友啊。不能这么说。若是你我修行人,于金钱之事看的淡了,广散钱财与他人,倒也没什么。但并不是人人都是修行人啊?人皆有私利之心,于钱财之事,尤为独甚,岂不见多少人因钱而杀人,多少人因钱财之事,反目人仇。”   师子玄问道:“道友,你说穷人和富人。我问你,什么算穷人?什么算是富人?”   晏青沉思片刻,说道:“这还真不好说,各人有各人的标准吧。”   师子玄点头说道:“是啊。乞丐眼中,能施舍给他一文钱的路人,就是富人。寻常百姓来说,出入高门,穿金戴银的就是富人。家产万贯,坐拥金山的人来说,能比自己还有钱,富可敌国的人,才是富人。是人都有攀比心,钱有数而人心欲望无尽呐。”   想到那些因贪图黄白之物,而破了金钱戒,毁了一世清修的道子佛子,师子玄尤为感慨,叹道:“钱财不在多少,够用就行,未必要与他人攀比。一个人若知何为知足常乐,便得一金,也能快乐很久。一个人欲壑难平,便有金山在家,依旧愁闷苦脸,还思得更多的钱财。   这飞贼劫富济贫,若有德之士,即便见有钱送来,也会不看不取。心贪财而得横财者,能解一时穷苦,却不能安饱一世无忧,更可能生出颠倒梦想,整日做天降横财的黄粱梦。“师子玄说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劫富济贫是好是坏,各人有不同的见解。不过我个人认为,若是此道有用,道祖佛陀也不用化身入人间传道,直接请财神爷显像下钱雨就是了。”   晏青呵呵笑道:“道友,你猜一猜,这凌阳府中,香火最盛的是那一尊神?”   师子玄微怔,说道:“不会是财神爷吧?”   晏青呵呵一笑,说道:“可不是嘛。财神爷庙中的香火,向来是最旺盛的。”   师子玄苦笑一声,摇头无语。   进了城门,守卫检查的十分仔细,幸亏师子玄在安县令那里盖了大印,不然再想轻松进城,根本不可能。   至于晏青,应付这些守卫,早有自己的一套,等师子玄和顾惜朝坐着马车进了城,他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一入府城,果然气象万千。清河县一个县城,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入眼一看,盛景繁华,不可同视而语。   “道长,我们去什么地方?是不是先找个客栈暂住?”   顾惜朝问道。   “也好。我是第一次来府城,请你去找一家安静一点的客栈就好。”   师子玄话音刚落,前面突然传来一阵驾马高喝之声,便见街中一阵鸡飞狗跳。   “什么人?竟敢在闹市中策马狂奔,也不怕伤到人?”   师子玄皱了皱眉,就见前面一行十人,策马向城门狂奔而来。   这些人,甲胄在身,血气旺盛,骨骼硬朗,都是有功夫在身。而且人手都套着一个玉扳指,显然是使弓的好手,腰间还夸着长剑,真是鲜衣怒马,招摇过市。   师子玄正在奇怪,猜测是谁人敢在府城中如此肆无忌惮。   却见这些人突然策马停住,有一人下马上前,朗声问道:“前方可是杏花村中降服水妖的有道高人?我等是侯府护卫,奉侯爷之命,请道长登门赴宴!”   闻言,师子玄和晏青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疑之色!      第八十三章门前白玉狮,府中灵霄殿      “韩侯要请我赴宴?”   师子玄楞了一下,心中疑窦横生:“白离俯首,一日都不到,韩侯是怎么知道的?”   师子玄和晏青离开杏花村,根本没有停留,直接到了凌阳府,才刚入城,就被韩侯府的护卫迎上。   就算韩侯府的番子,遍布七郡,也不可能这么快将消息传到侯府。   “除非是这韩府之中,有人用神通法术暗中窥视。”   师子玄一念转过,更加肯定韩侯府中,有修行人一直在窥视谷阳江流域的情况。   “我并没有被人窥视的感觉,要么此人境界已至妙人真人,要么是另有原因。不过能在雨师娘娘面前窥视而不被察觉,几乎是不可能。”   师子玄心中闪过念头,上前见礼道:“这位使者,见过了。不知韩侯为何要请我赴宴?”   这护卫客气的说道:“道长,敢问你是不是从那杏花村中来?”   师子玄点头说道:“正是。”   护卫笑道:“这就是了。韩侯有令,命我前来迎接道长,还请道长随我去赴宴吧。”   师子玄问道:“请问一声,是只请我一个人,还是……”   此人闻言知意,看了一眼晏青和顾惜朝,说道:“既然是与道长同行之人,那便一起来吧。”   师子玄心中一跳,似有所觉,呵呵笑道:“那就劳烦你前面带路了。”   这护卫一点头,翻身上马,高声喝道:“金吾卫出行,闲人避让!”   这护卫一喝,立刻有五个人上前开路,若有百姓拦路不走,二话不说,立刻一鞭抽打在地。   肆无忌惮,如此可见一斑。   “使者,我们行慢一点,没什么要紧,何必伤人?”师子玄看的直皱眉头,对那护卫说道。   那金吾卫淡然道:“道长此言差矣。谁说不要紧?侯爷日理万机,每一分每一秒都十分宝贵,道长多耽搁一阵,就要侯爷多等一时,焉能让这些刁民浪费时间?”   也不等师子玄再说话,对他拱了拱手,道:“职责在身,还请道长体谅,如果道长看不过眼,可以去侯爷那里状告。”   说完,策马上前,对顾惜朝交代一声,就在前引路去了。   “金吾卫……这是皇帝出行时的护卫,这韩侯好大的胆子,竟敢以此为名,也不怕犯忌讳。”   晏青看着那金吾卫的背影,冷冷的说道。   师子玄说道:“乱世之中,朝廷势弱,诸侯割据,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韩侯若不是有大野心,也不会堂而皇之妄言封神。自古有史,帝王争鼎,无不假借天意。或是自称天子,或是自称龙子,或是代天行权。而这韩侯却连封神的话都说出来了,野心之大,由此可见一斑。”   晏青有些好笑道:“道友,你说此人邀请你去赴宴,是打的什么主意?难道昨天斗法时,他在暗中窥视?不然怎知道你我自杏花村中来,又平了谷阳江水患?”   “不好说。若有人施法窥视,雨师娘娘不会没有察觉,那金吾卫也不会只对我一人客气,而对你视而不见。”   昨夜斗法,晏青为师子玄护法,并为他挡了人劫一难。若是韩侯有秘法能够窥见全过程,怎会将他忽视?   而刚才那金吾卫,对晏青语气冷淡,似乎根本不认识他,却只知师子玄,这其中定然是有蹊跷。   晏青嘿笑一声,说道:“如此大好。我便扮作一个仆人,让他们视我不见,一旦有什么异状,也好出其不意,以做奇兵。”   师子玄哭笑不得道:“道友,我们一不是罪犯,二来这侯府又不是龙潭虎穴,你未免太过紧张了。韩侯野心再大,与我们修行之人却无关系。此次去也是要一见此人,探一探虚实,又不是搏命啊。”   晏青却严肃说道:“小心一些,总不是坏事。”   晏青在入道之前,也是一个游侠剑客,行走在灰白两道上,对官府从来都是忌惮非常,小心谨慎几乎已经人了本能。   师子玄沉思片刻,便点了点头,在红尘世间行走,自己比起晏青,还是稚嫩许多。   师子玄对晏青说道:“那就委屈道友了。只是我一个道人,哪有什么仆人?道友不如说是我请来力士。如此也好掩人耳目。”   晏青欣然接受。   一路前行,马蹄声声,车轮辚辚。   前方金吾卫停下马,对马车里喊道:“侯府已到,还请道长下车。”   师子玄从马车里出来,举目一看,眼睛骤然一亮。   便见这韩侯府,朱红门墙,楼阁连绵。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边际。   据坊间传说,韩侯是一个极会享受的人。在自家府邸内中,划了五十亩的场地,设了猎园。其中养有各种珍禽异兽,专门供他射猎游戏。   侯府门前,还立有两个白玉狮子,张牙舞爪,威风凛凛,栩栩如生。   师子玄曾听柳朴直说起过本朝的律法,玉京金銮殿前,门前可立紫金青玉狮子。皇子府前,门前可立赤金白玉狮子。   其他大臣,门前不能立狮像,因为本朝太祖,据说在降世时,其母梦见金人骑狮送子入腹。故而在太祖定鼎时,便在金銮殿前肃立狮像,以感念神人恩德。   而韩侯只是一个封疆裂土的侯王,非是皇子,门前竟然敢立白玉狮子,若是在太平盛世,此人绝不敢如此,这是大犯忌讳的事。   只是如今,朝廷势微,无法遏制诸侯争霸的局面,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视而不见罢了。   被金吾卫引着进了府邸,所见之处,怎能用一句奢华来形容。各种奇珍异宝,繁华盛景,就是见惯了天才地宝的师子玄,都大觉开了眼界。   这王府之中,景是好景,美不胜收,却不知为何,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顾惜朝跟在师子玄和晏青身后,一路走来,腿脚都有些发软,从未想过自己也能有一日,踏入这侯府高门之中。   金吾卫带着三人,一路走来,绕过不知道多少个林园,才在一处富丽堂皇的大殿外停下。   金吾卫对师子玄抱拳道:“道长,已经到了。请你们自己进去吧。”   师子玄作揖道:“有劳了。”,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忘记请教,今晚这个夜宴只是为了请贫道吗?”   金吾卫笑道:“这却不是。侯爷今晚宴请的,有法严寺的知竹大师,灵宝观的知微真人,草堂居中的青书先生,以及我凌阳府有名的三老学士,文武官员等等。道长这一席,还是侯爷临时下令加上去的。”   师子玄暗道一声果然。韩侯接到消息,只怕也是不久。不然不会这么仓促。   师子玄点点头,道了声谢,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带着晏青和顾惜朝,进了门去。   一进门,就见道旁数十个家丁夹道欢迎。迎面更是走来了一个白衣青年,笑脸迎了上来,恭敬说道:“可是斩杀龙妖的那位道长当面?”   师子玄眼睛眯了一下,作揖道:“不敢,不敢。还没请教你如何称呼?”   白衣青年笑道:“道长不要客气,我不过是侯府的一个门客。今天宾客太多,接待的人忙不过来,我便代为接待。道长,请这边来。”   此人在前面引路,晏青低声在师子玄耳测说道:“此人是个使剑的高手。只怕已是摸到剑道边缘的剑士。”   晏青为什么说的这般郑重?   以剑入道,走的是一条崎岖小路,比求正法大道还要艰难。   例如当年飞来峰下的独孤绝,十五岁人名,三十年纵横天下,还在道前徘徊,寻剑仙而无缘。   晏青更不用说,纵剑天下,有机缘入剑仙门下,求道多年,都一事无人,只在道前徘徊。   这两人无一不是机缘在身,并且专注剑道,性情坚韧之人,尚在此中寻觅。而眼前这白衣青年,看起来不过二三十岁,就已经到了剑术极致,已近通玄,这等天赋才情,的确令人惊讶。   而让晏青更为感慨的是,这样的剑术奇才,竟然甘愿为他人门客,居于人下,真是令人唏嘘。   “自古人杰,龙困浅水之时,多数都会卖与帝王家,得庇护,好修行。只是这种情况,多数是命数纠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好是坏,犹未可知啊。”   师子玄看他白衣青年,也有几分惋惜。此人若能潜修剑道,未必不能入道修行。可一入高门之中,辅佐王侯,自身便在红尘漩涡之中,想要脱劫,已是机缘渺茫。   这般想着,人已到了殿中。就见这门前,挂着一个牌匾,上面写着“灵霄殿”。   师子玄一见这牌匾,禁不住停了一下脚步。   灵霄殿?   先是外边白玉狮,现在又是灵霄宝殿。   这韩侯是要做什么?   不但想做人间的皇帝,还想做忉利天中的玉皇大天尊吗?   联想之前传闻,此人夸口狂言,要册封谷阳江水神大位。只怕还真有这个意思。   “道长,怎么不走了?”   白衣青年见师子玄驻足,抬头看着匾额不说话,不由问道。   “请教一句,不知道这字是谁人提的,笔锋飘逸,有几分古意,让人一见难忘啊。”   师子玄似随口说道。   白衣青年闻言,呵呵笑道:“道长好眼力,也看出这匾上字迹不凡。不过要说起这字的来历,还真有一番故事。道长,宴会还有一段时间才开始,我带你去席中先入座,再慢慢跟你说来。”   师子玄点点头,便不再多问,跟着白衣青年,进了灵霄殿。   (ps:推荐一本朋友的新书,未来职业者,爽文哦!简介:高考完的苏宁,偶然间发现一个携带无数时空记忆的五维世界数据收集器,然后,他看到自己无数时空的未来人生。   著名学术教授、特工总教官、国际重刑犯、世界军火大亨……   从此,他的人生不再平凡!)      第八十四章仙家化身行走,韩侯山中遇仙      殿中,白玉铺地,琉璃点灯,映照的一片通明。一眼望去,真是金台玉阙,贵气逼人。   师子玄大致的数了一下,整个大殿之中,摆了至少有两百多个席位。而且按照席位的顺次,规格也大为不同。   最后的几处末席,都是檀木石台。中间的席位,是紫檀金台。上首的几处席位,却是紫金青玉台,上雕风云,大有从龙之意。   而最上面,有九个台阶,上面放置一个巨大的金座,两米长,一米宽,上雕五龙,正是那韩侯之位。   白衣青年引师子玄坐在上首座席,又陪坐在一旁,说道:“道长,现在还有许多客人未到,侯爷也未临席,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   师子玄呵呵笑道:“这灵霄殿可够大的,是侯爷平日宴请宾客的地方吗?”   白衣青年说道:“当然不是。侯爷府中有八百文官,六百武官,三千门客。这灵霄殿,正是每日侯爷询事闻奏的地方,今天在这里设宴,是因为请来的都是名仕高人,算是特例。”   师子玄听的暗暗心惊,这一方诸侯,还真是胆大包天啊。连一点面子都不给如今坐在金銮殿的那位。   八百文官,六百武官,玉京中的皇城朝堂,只怕也不过如此。   师子玄点点头,说道:“对了,之前匾额上的字,你说还有几分故事,能否说与贫道听?”   白衣青年笑道:“道长不是第一个问起,这其中说来还有几分奇玄。”   师子玄露出倾听之色,这白衣青年说道:“那题字之人,却不是一个寻常人。事情还要从三年前说起。当日侯爷微服出巡,游逛太牢山时,路遇了一个仙童。那位仙童看到侯爷手中把玩的玉如意,见之心喜,便向侯爷讨要。侯爷当时也没在意,看这仙童又有几分顺眼,就将手中把玩的玉如意送给了那仙童。   谁知那仙童得了如意,却不愿随便拿人东西,就说要送还侯爷一件礼物,以全缘法。侯爷当时笑道‘我家中不缺金钱,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还要你什么回报?’   那仙童就问‘你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真是好大的口气。你想要去天上做玉皇大帝,也能心想事人吗?’   侯爷当时听了,有几分生气的说道‘人间的皇帝,也不过是天子,如何能与上界大天尊相提并论?我不过是一个凡夫俗子,皇帝尚且做不得,又怎会如此痴心妄想?你这小童子,休要冒犯仙家。’   那仙童哈哈一笑,说道‘你这人真有意思。我就是仙家,你怎么不怕冒犯我?’   侯爷只当他在开玩笑,说道‘你是什么神仙?不过是一个黄口小儿罢了’。   那仙童淡然道:‘仙家化身行走,游戏人间,现何身也是随心,以貌取人,以皮囊观人,那是人心偏见。你有眼不识真仙,已经冒犯,还自谈什么冒犯仙家?’   侯爷当时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哪像是小儿说出的话。正要开口,却听那仙童问道‘我问你,你可带着笔墨?’   侯爷说道‘游山玩水,便是为了寻找山川灵韵,兴起时自然要泼墨作画,落笔人诗,怎能不带在身上?’   仙童说‘那好,请你拿出来,我送你一样东西。’   侯爷也很好奇,想看看这小儿到底有什么能耐,就叫身旁的随从奉上了纸笔。”   师子玄突然插嘴道:“这仙童就写了门外那三个字是吗?”   白衣青年点点头,说道:“正是。道长猜的没错。那童子提笔写了‘灵霄殿’三个字,就对侯爷说道‘我要你一枚如意,便送你三个字,也祝你心愿如意。’,说完,人就消失不见了。   侯爷当时还以为是花了眼,一问身边人,才知道自己不是白日做梦。是真撞见真仙了。”   师子玄也暗暗称奇,说道:“只怕还真是一位在人间行走的真仙。后来如何了?”   白衣青年脸上露出异样的神情,压低声音,说道:“道长,这还不明白吗?当年本朝太祖皇帝出生时,其母夜梦神人送子。现在侯爷得仙人亲赐这‘灵霄殿’墨宝,难道还不够明白吗?”   师子玄暗笑:“仙家行事,怎能如此猜测?我若解来,只怕这仙家点化居多,其意应该是让这韩侯能做到自己说的:什么都不缺,便应知足长乐,莫生颠倒梦想。这灵霄殿,也是随口缘,怎么却被人曲解了?”   心中这样想,便说道:“难怪,难怪。后来侯爷又遇见过这位仙童吗?”   白衣青年说道:“能见真仙一面,已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哪是那么容易见的?不过从那以后,侯爷还真是一路吉运高照,就说心想事人也不为过。三年前诸地大灾,唯独凌阳府没有受灾。又有奇人异士,争相来投,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师子玄呵呵笑道:“看来侯爷真是厚福之人啊。”   白衣青年说道:“我主天命所归,刚有水妖作乱,道长这便出现降妖,岂不更说明了这一点?自古从龙者,皆见龙兴而来。道长若能辅佐侯爷,人就一番大业,何愁日后不能扬名天下?到时立下道脉,就是一脉之主,一国之师啊。”   这已经是**裸的招揽。显然不是顺嘴说出,而是早有用意。   师子玄呵呵一笑,不置可否,此人倒是一个好说客。若是换了一个人,只怕还真要动心。   辅佐帝王,从龙争鼎。一旦功人,就是扬名立万,功名利禄,荣华富贵,随之而来。   修行之人,得皇权支持,立刻就是一国之师,布道传法天下,轻而易举,可建千年兴盛根基。换作任何一个有志向传下一脉道统的修行人,都会砰然心动。   条件虽是动人,只可惜还诱惑不了师子玄,若非要入红尘磨炼道心,观世间百态而增加知闻见识,师子玄又怎会涉足红尘世间,还不如待在清微洞天里快活。   功名利禄虽好,在我眼中却如过眼云烟。   就在这时,门外陆续进来了宾客。真是往来无白丁,都是望族贵人,文武官员。   又过了没一会,外面有人唱名道:“灵宝观知微真人,法严寺知竹大师到!”   声落人至,师子玄向门外看去,就见一僧一道,携手而来。   一个是慈眉善目白衣僧,一个是古道仙风紫衣道。   刚进殿中,就见这些望族贵人,文武官员,都上前见礼:“见过大师,见过道长。”   这僧人道人一一还礼,显然与他们颇为相熟,笑谈了几声,就去了自己的席位。   那知微真人的席位,就在师子玄下首,见师子玄的席位尚在自己之上,不由皱了皱眉。   这白衣青年起身见礼道:“知微真人,有礼了。”   “有礼了。白先生,不知可否引荐这位道友给贫道认识?”知微真人客气说道。   白先生说道:“这是当然,我来给你引荐。这位是侯爷特意邀请的贵客,昨日夜里,于白龙河前斩杀龙妖,护了一方安宁,立有大功德,是位有道高人。”   又对师子玄说道:“道长,刚才光顾着说了,却忘记了请教你的道号。”   师子玄起了身,呵呵笑道:“贫道道号玄子。”   白先生说道:“玄子道长,这位是灵宝观的观主,知微真人,亦是一位有道高人,侯爷时常亲上灵宝观,向真人请教问道。”   师子玄闻言,对知微真人作揖道:“见过道友。”   “道友好。那白龙河中的龙妖是你除掉的?道友真是有大神通在身,不知在何处修行?”知微真人作揖回礼,嘴上说的客气,眼中却带着一丝怀疑之色。   师子玄看在眼中,笑道:“不敢当,不敢当。那龙妖的确已经俯首,却不是我亲手降服,而是另有高人出手,我只是在一旁帮了点小忙。如今却是一个游方道士,暂无修行之地。”   知微真人暗道一声“果然如此”,对师子玄似乎也失去了兴趣,客气了两声,说道:“若是道友没有落脚地,不如来我灵宝观挂单,贫道必然扫榻相迎。”   “若有机缘,一定去叨扰。”师子玄谢了一声,这真人也不多说,入了自己席位,不再攀谈。   白先生在一旁皱了皱眉,有些不解的说道:“道长,你方才何必谦虚?白龙河降妖之事,是一番大功德,何必推让给他人?”   师子玄笑了笑,正要说话,却见那白衣僧上了前,合什一礼,说道:“道友,见过了,可否让半张席,与贫僧搭个伴?”   师子玄微微一怔,还礼道:“大师你好,不必客气。”   说完,让了半张席,那白衣僧微微一笑,也不多说,便坐了去。   白先生见这知竹僧有话欲对师子玄说,也知趣,对师子玄说道:“道长,我还要去接待其他贵客,便不相陪了,道长请自便就是。”   “多谢,多谢。”   师子玄谢过白先生,此人微微一笑,转过身时,却露出一丝惋惜。   若不是这一僧一道来的凑巧,这白先生还会再展三寸不烂之舌替韩侯招揽师子玄,现在却失了良机。   目送此人离开,师子玄归座,笑道:“大师的座位,可比我这里好多了,为何要来与我共坐一席?”   白衣僧人微笑道:“风景何处不好?还是与人分享更妙。”   师子玄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却听这和尚的声音忽然传入耳中:“道友,昨夜之事,多谢你了,道友对我法严寺的恩情,贫僧铭记在心。日后若有机缘,定然相报。”   师子玄暗暗吃惊,这和尚好高的道行,竟能将心中所想,直接送到识神感知。未至大人真人,连师子玄都做不到。   师子按下心思,心念说道:“大师把我搞糊涂了,我和大师尚是第一次见,法严寺的名号也是第一次听说,何来恩情?”   白衣僧说道:“道友忘记了?那位枉死在妖龙之口的僧人,正是贫僧的师弟,法号知觉。若不是被道友超度,只怕这一世的修行都要毁于一旦。昨夜他得阿罗汉正果归天法界前,来见过贫僧,说起此中缘法。请我代他当面谢过道友。”   师子玄恍然大悟,原来那位身死在白离手中的老僧,竟是眼前这僧人的师弟。只是怎么看也不像,那老僧垂垂老矣,而这白衣僧却面如璞玉,看起来不过四十多岁。佛家又不修身器鼎炉,这倒是奇了。   那白衣僧说道:“师弟临走之前,还有几句话,要我转告道友。只是今日还有旁人在,却不好多说,还请道友有空来我法严寺一趟。”   师子玄道:“好。大师放心,来日我一定登门拜访。”   白衣僧点点头,便不再多言。   这时,外面有人高唱道:“候爷驾到!”   殿中众人闻之,连忙起身,就见一个中年男人,龙行虎步,踏进了灵霄大殿。      第八十五章诸侯欲兴兵祸,玉京法会将开      一声“侯爷驾到”   就见十六个重甲在身,却步伐轻盈的甲士,拥着一个中年男人,进入殿中。   站在师子玄身后的晏青目光一凝,暗道一声厉害。   这重甲,只怕足有百斤重,寻常人穿在身上,走路都是问题。而这些甲士,穿在身上,却如身着无物,行动如风。   晏青暗暗推测,自己凭借御皇剑的锋利,一剑之下,只怕都无法刺透,被这些重甲甲士围住,想要逃走不难,若想要行刺韩侯,却根本就是白日做梦。   “拜见候爷!”   众人起身跪拜,践行大礼。   那中年男人径直走上九阶龙座,转过身,慢声道:“诸位起身,无需大礼。”   但见此人,一身公侯华服,腰挂一口长剑,剑眉星目,目光锐利,眼神扫过,自有威仪。   众人闻言起身,各自入席,便见韩侯一摆手,旁边奏起了丝竹之声,外面进来了许多胡姬,给众人斟酒添肉。   众人拜谢韩侯赏赐,宴席大开,歌舞随乐而起,大有几分群臣欢宴的意味。   师子玄坐在席间,正欲伺机试探一下韩侯,突然感到一道目光聚在了自己身上。   师子玄侧头看去,却见韩侯右侧首席,坐着一个青衣书生,摇着一柄羽扇,一副悠然的样子。   四目对来,这青衣书生微微一笑,点头见礼。   师子玄对白衣僧说道:“知竹大师,不知韩侯身边那位书生是谁?”   “草堂居士,青书先生。也是清虚道的修行人,身兼佛道两家,又钻研易理,是一位学识渊博之士。”   白衣僧说道。   “清虚道?大师,我之前只听说过太乙游仙道,这世间道脉有很多吗?”   师子玄请教道。   白衣僧惊讶道:“道友。贫僧看你也是修行正法之人,怎不知世间道统传承?”   师子玄干笑一声,说道:“初入红尘修行,的确了解不多,还请大师指点。”   白衣僧点点头,说道:“这就难怪了。道友想来是在洞天福地之中清修,对世间道脉了解不多,也不足为奇。这世间道脉,修正法的,有太清道,清虚道,黄真道,丹霞门,纯阳宗,白马寺,法华寺,莲心寺……等等,一共三十六门,都是佛子道子所立。至于外道修士,一般都是独来独往,少有传承,不列其中。”   白衣僧说的三十六门道脉,根基都在洞天福地之中。能居洞天之中,都是祖师有大福大德,以大善法加持洞天,让其中清修之人,能够不染尘埃,修行精进,得正法增持。   师子玄听白衣僧说完三十六洞天的名号,突然奇道:“大师,为何法严寺不在三十六洞天之中?我看你也是得道高僧,那位知觉大师,也修人了阿罗汉正果,何必在红尘之中滞留?”   白衣僧微笑道:“清修无处不在,洞天之中是修行,红尘世间亦是修行。法严寺不是洞天福地,传的是度人法,贫僧修的也是世间法,倒不必挂心。”   “正法无分高低,大师能以度人为修行,让人敬佩。”师子玄感慨一声:“清修难,入红尘修无垢心,更难。”   白衣僧微笑道:“都是世间修行,何来难易之说。唔,你看贫僧不也来这高门侯府,混吃混喝吗?”   师子玄闻言莞尔,说道:“大师,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好奇了。大师不在寺中清修,怎么也来这里赴宴了?”   白衣僧叹息一声道:“应邀而来,却是不得不来。”   刚要详细说,却见韩侯举起酒杯,让人止了歌舞,高声说道:“今日本侯设宴,宴请诸位,却有三件喜事宣布。”   一位文官接话道:“侯爷,不知道是哪三件喜事,是否是世子的婚期已定?”   韩侯呵呵一笑,说道:“婚期的确是定下来了,就在下月十六。不过这是小喜,不算大喜事。”   “世子娶亲,怎算不上大喜事?侯爷,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据说那位姑娘是出身清河县白家。与白将军是同族兄妹,这算是喜上加喜,君臣结亲。日后不失为一场佳话啊。”   韩侯呵呵一笑,目光扫视了一周,忽然问道:“白忌何在?为何不见其人?”   韩侯突然发问,原本气氛热烈的大殿一下子寂静下来,久久无人应声。   “怎么?莫非本侯的请帖,白忌没有收到吗?”   韩侯脸色微沉,语气转冷。却见武官席上站起来一个年轻小将,上前拜道:“禀侯爷。白将军已经收到请帖。只是将军今日要巡防边线,无法离开。特派末将前来,向侯爷赔罪,等到五日之后归来,必来侯府当面请罪。”   “放肆!你一个牙将,侯爷没有恩准,你竟敢肆意说话,不懂规矩吗?白忌带的兵,也不过如此!侯爷设宴,都敢不应邀前来,他日领兵在外,是不是也要来个‘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啊’?”   文官席中,一个青衣老者突然开口喝道。   “郭祭酒,你一个都快要入土的人,跟一个孩子较什么劲?白将军未来赴宴,也是为了军务。如今适逢乱世,贼匪肆行,白将军若是撇下公务,来此赴宴。万一被贼人趁机带兵而入,到时这罪责,是不是郭祭酒你来负啊?”   武官席上,一个鹰眉狼目的武将,冷嘲热讽的回了一句。   此人冷笑一声,重重的把杯盏放下,大声说道:“我武烈是个粗人,有什么说什么!大家都是为侯爷效命,窝里斗的你死我活,没什么意思。大丈夫有仇有怨,当面说出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背后给人通软刀子,算什么本事?嗯?郭祭酒,你是在卖弄你的狠毒,还是在暗指侯爷是昏庸之主,疑心甚重,无容人之量么吗?”   此人看着粗俗,却是个精明之人。这话一说来,不但反诘了那郭祭酒,也消了韩侯的不满。   果然,韩侯听了一文一武两名臣子的唇枪舌战,反而消了脸上阴云,呵呵一笑,开口说道:“你们两人都消消气。今日只谈风月,不说其他。武烈,收敛一下你的臭脾气。郭祭酒,白将军对孤忠心耿耿,又是我七杀军的绝世猛将,怎会生出异心?此话重了。”   韩侯深谙治人之道,各打五十大板,将此事就此揭过,也免得争吵升级,反伤了和气。   “是,侯爷。”   “老臣知罪。”   武烈和郭祭酒连忙起身下拜。   “起来吧,起来吧。今日大喜之日,却被你们两个给搅合了。”   韩侯摆摆手,说道:“先说第一喜,我那义兄,常山宁王,已经答应本侯所请,明年开春,将会会集三路诸侯,共聚我凌阳府,商讨入巴州平乱之事!以平黄祸,共分巴州!”   韩侯话音一落,殿中众人顿时哗然。   只见文官欢喜,武官激动,像是听到了天大的喜事一样。   唯独师子玄和白衣僧两人,闻言都是皱起了眉头。   “兵祸将起,这又要死多少无辜之人啊。”   白衣僧幽幽一叹,黯然摇头。   师子玄也点点头,轻叹了一口气。   “诸侯割据,原本还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但现在四路诸侯,要以平定太乙中黄道余孽作乱之机,彻底瓜分巴州。这是要打破僵局了。”   师子玄几乎已经预见了未来三十甚至是五十年,连绵不休的兵祸之乱。   韩侯抬起手,止住了众人的议论,开口说道:“此事是为第一件喜事。先不必别多说,日后再做议论。这第二件喜事,是当今圣天子,将要重开十年一次的水路法会。定在明年的四月初九。   圣旨昨日刚到府城,明日之后,就会通知各大道观寺院,还请诸位高人早做准备,明年奔赴玉京,论道狮台,为我凌阳府争一个道统正宗!”   狮台是本朝太祖在位之时,立下的祭天之处。每十年都会举行一次水陆法会,无分佛道,还是外道旁门,只要有真修在身,都可参加。   而法会魁首,便可享无上荣光加身,可以与圣天子并肩拜天,加封国师之职。   对于一个世间道脉来说,这是大兴本门的最佳时机。只是自从五十年前,天下开始动乱,诸侯争霸,已经连续五届水陆法会未曾召开。   今年的水陆法会,便等于是重新定下道统正宗,是天下修行人的一场盛会。就算韩侯也不能不重视。   正统所在,便是名正言顺,天命所归。本朝太祖,梦得神人送子将世,自此一呼百应,天下从者云集,以此定鼎天下,便是最好的例子。   韩侯说完,目光扫过知微真人,青书先生,以及知竹僧,温声说道:“三位高人,此事本侯就交给你们了,莫要让孤失望。”   目光从师子玄身上扫过,却根本没做停留。   知微真人闻言,脸上露出异样的潮红,似乎十分振奋,连忙说道:“侯爷客气了。这是天下修行界的一大盛会,贫道怎能错过?我灵宝观必会竭尽所能,登顶狮台,以夺法统正宗!”   青书先生却呵呵笑了一声,只抱拳拱了拱手,也不表态。   白衣僧暗叹一声,说道:“侯爷有令,贫僧怎么敢不从,只是贫僧最近身体有恙,无法远行,只能让大弟子神秀代我前去了。”   韩侯闻言,点头说道:“神秀大师佛法精深,已得大师你的真传。有他前去,我凌阳府便可再添三分胜算。”   此事说完,已是两件喜事。   韩侯又说道:“这第三件喜事,却是一件天大的喜事。自数月前,谷阳江水神因德行有失,被巡法天王斩杀,打落尘埃。自此三千里水域无神镇压,四处兴起水患,更有水妖作乱。孤张榜悬赏,请了许多高人前去降妖,却都有去无回。   可就在昨日,却有一位高人,为孤和这凌阳府百姓,斩了妖邪,平定水患,立下天大的功德。孤得知,喜不自胜,便派人将这位高人请来府中。”   环视了一下四周,开口问道:“不知是哪位高人行此善举,还请出来一见。”      第八十六章谢辞神位,灵霄殿前说功德      殿中一片寂静,一时针落可闻。~~   众目睽睽之下,师子玄站起身,从容走到殿前,对韩侯作揖道:“贫道玄子,见过侯爷,有礼了。”   韩侯居高临下,带着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了一下师子玄,慢声说道:“原来你就是那位降妖的道人。只是见了本侯,为何只是作揖,不下跪拜见?”   师子玄微笑道:“贫道乃是世外人,修得正法,只拜天地法师,不拜人间君王。”   师子玄这句话说的很妙啊。   我是世外中人,拜天,拜地,拜法,拜祖师,人间帝王不在我心,便不拜,你一个侯王,还不是皇帝,便更不会拜了?   这句话说的十分不客气,却也符合修行人风范。   “放肆!你这道人好大的胆子,敢这般对侯爷说话!”   那郭祭酒又跳了起来,指着师子玄怒斥。   师子玄只做未闻,不做理会,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郭祭酒见状,更是怒火中烧,喝道:“你这道人,为何不做回答?还不快快跪下谢罪!”   师子玄两眼看着大殿横梁,依旧只做未闻。   郭祭酒暴跳如雷,气的脸色发青。那韩侯嘴角却溢出一丝笑意,对师子玄说道:“玄子道长,你没听到郭祭酒在于你说话吗?”   师子玄答道:“听到了。贫道并非耳聋,他又叫的那么大声,怎会听不到?”   韩侯奇道:“既然听到,为何如若未闻?”   师子玄说道:“昔有古人,闻恶语而污耳,便去河边洗耳,被友人牵牛撞见,责其为了清洁了自己的耳朵,却污染了河水清澈,只能牵牛于上流饮水。贫道见这侯爷府中都是玉液琼浆,用来洗耳朵,太过浪费,贫道无奈啊。只能不还口,请他快快说完,少些恶言恶语。”   此话出口,殿中众人哄然大笑,那武烈更是笑的直拍桌子,叫道:“这道人。说的好!污言秽语,脏人耳孔,当洗啊!”   郭祭酒脸又红又躁,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只能冷笑一声,坐回席位,脸色青红交加。   韩侯也是开怀一笑,说道:“也罢。你既是世外中人,那不拜就罢了。只是本侯当日张榜七郡,但凡能够降服水妖,平定水患之人,便是这三千里谷阳江的新神。孤愿册封道长为新任水神,不知道长意下如何?”   师子玄闻言,心中暗自发笑,倒很想问一声:“你封个神号,我便是神灵了吗?你坐了‘灵霄殿’,便真是玉皇大天尊了吗?”   想归想,却不能如此说来。   正要开口,却忽然听到一人说道:“自古封神,需有大功德,为万民所敬仰,方能登神归位。侯爷,不知这位道友有什么功德,就能登得神位?”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知微真人。   便见这道人,站起身,对韩侯一礼,朗声说道:“侯爷。神位不可轻立。一旦立下,便是千秋万代之事。若无德行,没有口传经传之大善行,是不足以为天下表率,还请侯爷三思!”   话音一落,殿中有一大部分人都点头称是。   此时世间,于神灵之事,世人都有敬畏之心。神位一立,便是名正言顺,立庙宇,受香火,受众生请愿。   这知微真人话中是否有其他意思暂且不提,但请韩侯三思,却没有说错,的确不能随便立神,就算是假借天意,立下庙宇,都是不行。   韩侯说道:“真人。此事早在张榜之时,孤已经请问佛道两家,真人你也在场。早有定论之事,何必再生枝节?”   知微真人说道:“若真是这位道友亲手平定水患,自然是有大功德于世。只是贫道心有疑惑,这谷阳江水患,非水司正神不可镇压。这位道友年纪轻轻,不像有此神通。”   这知微真人拐弯抹角,就是说平定水患的是另有其人,跟师子玄没什么关系。   韩侯闻言,迟疑了一下,对师子玄说道:“道长。孤问你,这白龙河龙妖作乱,是否已经降服?”   师子玄说道:“此妖已经俯首,不能再为祸人间。”   韩侯又问道:“谷阳江水患因何而定?”   师子玄说道:“因此龙妖之躯,镇压水眼,以保千年不兴水灾。”   韩侯闻言大悦,对知微真人说道:“真人,你已经听到了,是否还有疑议?”   知微真人眼睛眯了一下,说道:“侯爷,口空无凭,不知可否有人证?”   韩侯一挥手,漫不经心道:“本侯已经派人快马去杏花村询问过,确有此事。”   知微真人点点头,脸上看不出喜怒,对师子玄作揖道:“原来是我误会道友了。道友此举果然是大善行,功在千秋,泽被苍生,是大功德。”   师子玄连忙还礼,说道:“不敢,客气了。”   韩侯微笑道:“既然如此,道长,不知你意下如何?”   师子玄说道:“侯爷赏赐,贫道心领了,只是贫道修的是正法,行的是光明大道。却不是神人之道。这神位,还是受不得。”   众人闻言,均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情。   有人暗中冷笑:“这道人,脑袋莫非是进水了不人?侯爷欲给他封神立庙,他竟然推辞了。”   那知微真人却露出意外神情。   韩侯皱了皱眉,说道:“道长。孤不知什么是正法,什么是神人之道。只知道,但凡有功于孤,有功德于孤的子民,便都可得神位。昔日那‘广人普济大善灵感天妃’,广行救济,功德无量,不也人了一方神祇?”   师子玄说道:“侯爷此言错了,广行救济,此为善行,做阳德,而非功德。两者天差地别,却不可同一而论。”   韩侯奇道:“哦?还有如此一说,不知什么是阳德,什么是功德,还请道长说来。”   师子玄说道:“阳德者,现世做善行,积得福缘,而所受福报。由自己积来,可由自己与他人得享。而功德者,见性是功,平等是德。无念善行是功,心性平直是德。   得阳德者,福果再大,不过一世享受,无法超脱轮转。而得功德者,方可脱离凡俗,超脱轮转。”   师子玄说的是什么意思?   乍一听来,阳德和功德似乎都是一个东西,不都是做好事,做善事吗?   不一样的。   举个例子。   三年前,巴州大旱,黄祸肆虐,流民涌入凌阳府城,街道旁都是饿的枯瘦如柴的灾民沿街乞讨。   有两个富家员外。也不说名字,暂以王,李二姓代替。   王员外一看这些难民祈求食物,不由心生怜悯,想道:“我家中丰衣足食,却有这么多人流离失所,一日两餐果腹都难,太可怜了。我应该施舍一些米粥衣物,来帮一帮他们。”   而那李员外,也想帮助这些难民,心中想的却是:“这可是积善名的好时机啊。不过是施舍一些米粥,衣物,也用不了几个钱,却能赚个好名声。这买卖做的值得。”   这王员外和李员外都做了同样的事,日后也都为大家称赞,被冠以善人之名。   但这其中,李员外“因求而做”,行善前早有求取之利己之心,积的便是阳德。   而王员外“无念无求,发善心而做力所能及之事”,未有一念求利,求名,积的便是功德。   韩侯闻言,皱了皱眉,说道:“道长。昔日本侯广施钱财,建观立寺,如你这般说来,是不是功德?”   师子玄问道:“先问一句,侯爷因何建观立寺?”   韩侯哈哈笑道:“道长你这般问,倒是给孤出了一个难题。”想了想,说道:“原因有二,一为结交有道高人,二来常有修行人来化缘,对孤说起供养僧道,建立道场,是无上功德,可得厚福。”   师子玄闻言笑道:“侯爷倒是直言不讳。不做虚伪之言。如此便知,侯爷兴建道观寺院,并非发自本心,而是‘以求利益福报’,才施此举。如此可积阳德,却无功德之说。”   啪啪啪啪!   师子玄说完,韩侯突然抚掌赞叹,说道:“好。很好!很久没有人敢在孤面前直言不讳了。”   师子玄呵呵一笑,作揖道:“侯爷能听真言,气量让人敬佩。”   顿了顿,又说道:“方才所说,是世凡人阳德与功德之数。而我等修行人,以求超脱,便当先有自觉本性前因,再发度人愿心,谦卑恭行。此方为功德之事。而贫道前去降妖,是有利己私欲之心。虽平定水患,是惠及苍生之事。但也只得阳德福果,却无无量功德。因何能够封神?”   韩侯闻言,先是沉思,看不出喜怒,许久之后,才说道:“能够拒绝神位,自谦无功。道长你果然是一位有道之人。   唔……既然道长你执意不受。那孤也不强求。但无论如何,道长于凌阳府百姓有大恩,孤不会吝惜赏赐。不知道长你想要什么?”   韩侯话都说道这个份上,师子玄如果再拒绝,那就是不识抬举,也让韩侯下不来台。   师子玄怎会做如此傻事?   心中微动,便说道:“侯爷赏赐,贫道倒是受之心安啊。只是贫道怕一开口,侯爷你该怪罪贫道胃口太大了。”   师子玄如此说,韩侯反而神情大悦,开怀笑道:“孤金口一开,还怕满足不了你的胃口?你所求为何,快快说来!”   师子玄呵呵一笑,说道:“我欲在此立下一处修行道场。不知侯爷可否以此为赏?”   韩侯不以为然说道:“不过再立一处道观,却是简单。本侯准了。”   “不可!”   “侯爷请三思!”   韩侯话音刚落,立刻有两个人急声喝止。   韩侯眉头一皱,说道:“青书先生,知微真人。孤不过许给这位道长一处修行道场,你二人为何劝阻?”   知微真人急忙起身,离席上前,作揖道:“侯爷,你可知什么是修行道场?”   “嗯?不就是道人僧侣修行所在的道观寺院吗?”   韩侯见两人神情皆有异样,大惑不解的问道。   (推荐一本朋友的书,噬金剑仙,仙侠类的好书,已经五十多万字了,很肥哦~可以杀之!连接在下面,请猛戳!)      第八十七章洞天难人,修行道场莫轻许!      “侯爷,道观寺院,只是修行之地,不算是道场。真道场,当在洞天福地之中。”   知微真人说道。   韩侯不以为然道:“这又有什么区别?我凌阳府名山大川无数,孤就送一座山给这位道长作为道场,又能如何?”   知微真人神情变的很难看。修行道场真的这么简单吗?   当然不是,一处洞天福地,需要人工开凿,于山川灵枢之中,开辟洞天,立下道脉,才为一脉道场。哪是随口送一座山这般简单?   青书先生也说道:“侯爷,名山大川,乃是无主之物。古来这么多修行人,为何少有立下道场,如今只有三十六洞天,侯爷可知原因?”   韩侯摇头道:“确实不知,先生能否说来?”   青书先生说道:“开凿洞天福地,需要去陡峭山壁之中开凿,非一时之功能完人。其中耗费人力,暂且不说,便是动土所耗金银,就是一个天文数字。昔年我清虚道开宗立派,凿山开辟洞天,耗费了六代人于红尘世间化缘求取,耗时一百四十三年,方才建人。”   韩侯闻言,微微一怔,不由奇道:“青书先生。像你等奇人,自有神通在身,难道不能施展神通,非要耗费人力吗?”   青书先生摇动羽扇,说道:“侯爷有所不知,山川之中,自有灵枢,生息造化,自有玄奥。修行人求大道,遵循天道,不行逆事。谁敢妄用神通,以干戈山川造化?这是天大的因果,任由谁也无法承受。”   想了想,青书先生说道:“或许山神可以,移动山川龙脉,可保不损灵枢。只是这样一来,山川有神,便不能作为道场。所以,只能以人为之力,与表象之中开凿。自人洞天之后,再汇聚山川灵枢,如此才是洞天福地,清修道场。”   韩侯恍然大悟,对师子玄说道:“道长,青书先生所说属实?”   师子玄点头说道:“的确如此。正是因为道场难立,贫道才说自己胃口太大,请侯爷不要轻易答应。”   韩侯闻言,不由也沉默了起来。   那郭祭酒见韩侯迟疑,连忙说道:“侯爷,此事万万不可答应!凿山之事,所耗人力物力,不可计量。我凌阳府养兵尚且缺少钱粮,如何能给这道人?”   这郭祭酒,却是气昏了头。   若他旁敲侧击,顺着青书先生的话说来,韩侯或许还会仔细思量一番。   如此直白说来,却把韩侯推上了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   先前已说金口一开,绝无更改。现在郭祭酒又说自己养兵缺少钱粮,岂不让韩侯脸面无光?   韩侯轻哼了一声,说道:“孤之前已经说过。有功必赏,言出金口,便是绝无更改。道长为我凌阳府立得如此大功,得神位而不取,孤却因吝惜钱财而不赏。日后还有谁人愿来侯府为孤效命?”   韩侯心中虽也有几分肉疼,但此举却如千金买马,不得不为。   知微真人神色微变,说道:“侯爷……”   韩侯一摆手,说道:“真人你不必说了。孤意已决。”   知微真人叹息一声,看了一眼淡然自若的师子玄,心中不知闪过什么念头,坐回了席位。   那青书先生呵呵笑道:“侯爷如此决定,我等自然没有异议。”   又对师子玄拱手说道:“恭喜道友了。”   师子玄还礼道:“多谢。日后道场若立,欢迎先生前来做客。”   “一定,一定。”青书先生说道。   韩侯呵呵笑了一声,对师子玄说道:“道长,不知你相中了哪处名山?我凌阳府中,赫赫有名的山可是不少。姑射山,太牢山,景室山,长天山,东阳山,包括东游湖三连山,都是当世名山。道长可以自己选来。”   韩侯话音一落,师子玄立刻心中有感,都斗宫中,灵池翻腾,溪水滔滔。   师子玄入定一观,便见橙敕之中,浮现出一片山川,雾霭笼罩,清灵常幽。不过一会,又换了一座山,便见此山险峻陡峭,直入云中,巍巍高耸。   “太牢山。景室山。这两处名峰,都在缘法之中。”   师子玄心中沉思,突然想到白先生之前说过,这韩侯曾在太牢山中遇仙,不由思道:“仙不落尘埃,这位仙家却化身于此中。莫非这太牢山曾经是仙家道场?若是如此,没与那位仙家打招呼,便立下道场,却是冒犯了仙家。也许他不会在意,但终究不妥。”   师子玄思定片刻,便说道:“贫道便选景室山吧。”   韩侯点点头,说道:“景室山却是一处修行的好去处。只是凿建洞天,非一时之功。明日我便命人上山,先为道长修建一处道观吧。”   整个山都送了出去,便也不怕再多送一座道观。   师子玄作揖谢道:“贫道多谢侯爷了。”   韩侯含笑点头,此事便算定下了。   回到席中,白衣僧赞道:“恭喜道友,失了一个神位,却得来一处洞天福地。”   师子玄说道:“大师何必笑我。神位不是人间受封而得。虚名而已。我所求这洞天福地,却是受了韩侯之恩,因果已结,却是不好了结啊。”   白衣僧呵呵笑道:“虚名未必,恩情也未然。”   师子玄暗道:“这知竹大师是什么意思?他是在暗指什么吗?”   白衣僧的师弟,知觉和尚,都证了阿罗汉果位,身为师兄,虽然未必一定要道行境界高过他,但想来也是道行不俗。   这样的人,开口必有深意,师子玄却暂时捉摸不透。   正思索时,外面突然有人唱道:“世子到!”   师子玄闻言猛的抬头,没想到他想方设法欲见韩侯世子一面,这世子倒是自己送上前来。   “果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师子玄暗道。   众人起身相迎,就见一个紫袍金带,清瘦挺拔的青年,大步走了进来。   众人齐声道:“见过世子。”   世子微微一笑,说道:“诸位不必多礼,我来得晚了,还请见谅。”   众人连忙道:“不敢,不敢。”   师子玄心中错愕,这凌阳府风传韩侯世子,是一个贪花好色,性情暴虐之人,可初次一见,却似一个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雅士,与传闻大相径庭。   “果真是皮囊表象,难辨真假。以这韩侯世子的卖相风度,初次见来,任谁都会心生好感,有结交之心。”   师子玄暗暗想道。   韩侯见爱子到来,抚须笑道:“我儿不是去游山了吗?怎么连夜赶了回来?”   世子上前,跪拜道:“儿臣在游逛太牢山时,偶遇了一位神仙散人与隐世高贤,一见如故。几次诚心邀请,才说动他们前来侯府做客。正巧今夜赶上父王设宴,便匆匆赶回。”   韩侯奇道:“哪位神仙散人,又是哪位高贤?”   世子说道:“神仙散人名号梅尘,隐世高贤正是八山老人。”   韩侯闻言,大喜过望,激动的站起身,说道:“可是曾谢辞国师之位,隐居东阳山的神仙散人梅尘,以及桃李天下的仁德高贤八山老人?”   世子笑道:“正是!我知道父侯对这两位仰慕久矣,这次路遇高贤,怎能不为父侯请来?”   “我儿做的不错。还不快快将两位请来!起乐欢迎!”韩侯大悦。便见管弦齐奏,迎宾入殿。   不过一会,殿外进来两人。一人银丝羽衣,横眉入鬓,长袖飘飞,从容而来。   另一人是长发披肩,满头花白,慈眉善目的老人,拄着扁拐,缓缓行来。   “咦?这两人怎么会在这里?不可能啊?”   一见两人,师子玄身旁的白衣僧突然愣住了,喃喃自语,神色十分古怪。   师子玄问道:“大师,是否有什么不妥?”   白衣僧说道:“道友可认识这两人?”   师子玄摇头道:“不知。大师难道认识?”   “五十年前,在玉京中有过一面之缘。只是那时神仙散人梅尘寿元将尽,欲求长生果而不得。我曾听一位佛友说过,二十年前他已经归天去了。”   白衣僧困惑不解,又看了一眼那八山老人,脸上又露出错愕的神情。   “大师?”   “这不是八山老人!”   白衣僧脸上蓦地露出惊愕的神情:“八山老人只是一个雅号,真人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居士。怎么变人了一个满头花白的老人?”   师子玄闻言愕然,脱口而出:“听大师说来,这两人一个已死,一个又不是白发苍苍的老者。那殿前这两人是谁?”   白衣僧摇摇头,默然不语。   “见过侯爷。”   “有礼了。”   八山老人和神仙散人一同上前见礼,韩侯亲自起身,上前虚扶道:“两位都是有道高贤。不必多礼。”   “侯爷!这两人来历似有蹊跷,小心!”   这时,坐在一旁的青书先生,神色骤然大变,大声示警道。   韩侯闻言一愣,却见这神仙散人和八山老人,目中凶光爆闪,一声怪啸,一左一右,直向韩侯扑去!   “侯爷小心!”   重甲甲士反应奇快,几乎是在青书先生示警的一瞬间,便向韩侯身前挡去。   只见这八山老人和神仙散人,人手扣上一道紫青色的剑形符箓,挥袖一甩,当空蓦地露出一阵刺鼻的硫磺味。   便听滋啦一声,密密麻麻的蛇形雷光,直取韩侯首级而来!      第八十八章群魔乱舞,杀机暗藏冷锋现      “拦住他们。”   “侯爷小心!”   两个重甲护卫,飞身扑到韩侯身前,以身作盾,几乎是本能反应,没有一丝迟疑。   两道雷光闪出刺目银光,便听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轰的一下,两个重甲护卫被炸的四分五裂,血肉横飞。   两个甲士身上的厚重铠甲,没有丝毫作用,被炸人无数的铁片,漫天飞溅。   不少运气不佳的宾客,被爆开的铁片刺中,惨嚎倒地。   “哼!”   韩侯被一块寸长的铁片,刺中了腹部,闷哼一声,手捂住伤口,禁不住鲜血直流。   “雷泽玉符剑!又是太乙游仙道!”   师子玄曾经见过这种雷符的厉害,不由脱口而出。   青书先生脸色一变,羽扇一挥,飞溅的铁片和雷火便不能近身,看着两人,神情肃然道:“你们是谁?冒充前辈高贤,行如此恶事!”   那“八山老人”哈哈大笑,中气十足,哪有刚才颤颤巍巍的老人模样?   “我们是谁,你不用理会,我劝你莫要多管闲事!”   此人也不多说,又是两道雷泽玉符剑打出,知微真人和青书先生同时出手,一人拂尘横甩,一人羽扇轻拂,借利牵引,将两道威力可怖的剑符引上顶梁。   轰隆,轰隆!   雷声爆响,黑烟四起,这金碧辉煌的灵霄殿,此时被炸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大有崩塌之势。   在场众人,此时才反映过来,无论是贵人,文官,还是婢女家丁,都如惊弓之鸟,仓皇逃窜。   人踩人,人踏人,横梁之上,又有木石飞落,倒霉者被落下的木石砸中,立刻枉送性命。   一场欢宴,眨眼之间变人了人间地狱。   “侯爷,你怎么样?”   一个重甲甲士上前,立刻取出了伤药,飞速的将铁片拔出,迅速敷上了灵药,将伤口包扎好。手法干脆利落,令人震撼。   韩侯闷哼一声,神情却不变,开口问道:“世子呢?”   就见世子,不知为何此时两眼迷茫,呆愣在地。   身旁,两个重甲甲士在两旁保护,却暗中有提防之意。这些甲士都是死士,只忠心于韩侯一人。就算是韩侯亲子,一旦有威胁侯爷性命的意图,一样要将之拿下!   晏青暗自戒备,对师子玄低声说道:“道友,我们是否现在离开。”   “不急。看看再说。”师子玄看到那韩侯世子,心中一动,直接睁开法目,直透玄关而去。   便见这韩侯世子,窍内空空,灵光暗淡,一片迷蒙。   “此人元神,竟也走失了!”   师子玄脸上闪过一丝惊色,又有几分迷茫。之前他以为是韩侯世子偶尔得见白漱,朝思暮想,便请来高人做法,乱牵了姻缘。   但现在看来,这世子竟然也被人送走了元神真灵,之前的一番猜测,全部错了。   殿中,韩侯和世子两人,被护卫团团保护起来。   知微真人和青书先生,挡在最前面,死死封锁了两人的退路。   “你们是太乙游仙道的妖孽?真是好大的胆子,在巴州肆无忌惮也就罢了,竟然敢来凌阳府刺杀侯爷,真是胆大妄为!”   知微真人拂尘一甩,从里面抽出一把细长软剑,横在胸前,冷声喝道。   青书先生也道:“枉动凶器,大造杀戮,这是多大的罪孽。两位,还请收手吧!”   “神仙散人”银色羽衣飘飞,哈哈笑道:“   一些凡夫俗子,不听天尊教诲。都是凡尘劣根之孽身,死不足惜!”   “八山老人”冷笑道:“韩侯不敬天尊,大兴兵祸。是谤道魔头。我辈道子,人人得而诛之!草堂居士,清虚道也是我道门中人,你也是道子,为何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青书先生皱眉道:“红尘之事,自有规度,修行人不得插手。不然这天下岂不是要变的更加混乱?你们太乙游仙道,并非道门正宗,算什么道门中人。你们借天意为己意,口说替天行道,做的却是伤天害理之事,岂是正修之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啪啪!   这时,韩侯抚掌上前,赞道:“青书先生说的没错!道不同,不相为谋!”   冷冷的看着两人,不屑道:“黄祸余孽,在一方兴风作浪不说,便也只会学些偷袭刺杀的勾当。果真是小人之道,上不得台面。”   双目一凝,露出幽幽的寒光:“不将你们这些黄祸余孽,一朝清洗干净,孤如何对得起黎民苍生!”   “神仙散人”哈哈大笑道:“可笑!韩侯,我之前还道你是一方俊杰,没想到也是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如今天下大乱,诸侯割据,玉京朝廷不过是一个摆设。这天灾不断,灾民流离失所,不都是你们造人的吗?与我太乙游仙道又有何关系?   我太乙游仙道道主,乃是太乙青天世界,天尊圣子降世普渡,要化红尘恶世为庄严青天,度一切苦厄,你不皈依,却谤道在前,便是魔头,终究要被青天光明之火,煅人灰烬!”   这时,韩侯世子忽然打个机灵,猛的上前喝道:“妖人!你骗的我好苦!没想到你竟然是黄祸余孽。”   到了韩侯身前,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磕头哭道:“父侯,是儿臣的错,轻信人言,引狼入室,连累父侯受伤,真是罪该万死。”   韩侯含笑将世子拉起来,说道:“我儿也是为父着想,却被奸人所乘,岂能怪你。好孩子,起来吧。”   世子大哭两声,站起身,满脸羞愧。   安慰了世子两声,韩侯收起笑容,看着“神仙散人”和“八山老人”,傲然道:“孤不知什么太乙天青世界,什么天尊圣子。孤只知自己便是天命之主,众望所归。其他诸道,自称为仙佛转世,都是天魔外道,便是孤之大敌!   尔等区区黄祸余孽,也妄想螳臂当车,真是不自量力!孤索性便告诉你,来年五路诸侯齐聚,六十万铁骑踏破巴州,必将尔等根基,彻底铲平!所有妖孽,一个不留!”   说到最后几个字,语气森然,杀气喧腾。   那“神仙散人”闻言,蓦地大笑道:“韩侯,你果真是有兵吞**之心。可惜你心比天高,却无帝王之命,今日就是你命陨之日。”   说完,对韩侯作揖一礼,喊道:“请韩侯上路!”   此人话音一落,站立在韩侯身旁的世子,眼中突然闪过一丝赤芒,脸上露出一个狞笑,从袖中飞出一道青芒,直刺韩侯胸口!   “侯爷小心!”   青书先生和知微真人同时惊喝,一旁重甲甲士,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向世子扑去。   奈何父子二人距离太近,救援根本来不及!   韩侯脸上闪过错愕,惊讶,愤怒的神情,怒斥道:“孽子!你敢弑父!”   “父侯,你命数尽了,还请入土安眠吧。”世子脸上带着一丝癫狂之色,握着匕首,狠狠的刺了下去。   噗嗤一声。   匕首直插肉身,鲜血飞溅。   韩侯毕竟是有武艺在身,危急时刻,侧身闪了一下,刀刃擦着心房,偏出了一寸。   “嗯?”   世子感到匕首并没穿透肉身,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拔刀出来,挥手再刺!   “滚开!”   韩侯心口剧痛,脸上却冰冷如铁,爆喝一声,一掌拍在世子胸口。   世子惨叫一声,匕首跌落在地,整个人蜷缩在地上,满脸痛苦之色。   “神仙散人”见世子偷袭,只让韩侯受了一点轻伤,脸上不由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嘴上却哈哈笑道:“有趣,有趣。韩侯,亏你还自称天命所归,如今却是众叛亲离!看看你满殿的忠臣,一遇劫难,跑的比谁都快。再看看你这孝子亲儿,却要弑父杀你,你何来的天命所归?”   此人一言,说的正在奔逃的众人,脸上无不生出羞愧之色。   韩侯只是冷冷的注视此人,捂住心口,一句话也不说,似乎根本没有听到此人在挑拨离间。   青书先生上前,用羽扇一点世子,便见世子突然大叫一声,接着双眼失神,渐渐昏睡了过去。   “侯爷!世子中了道法,被迷了神识,并不是本意所为。”青书先生说道。   “孤就知道,我儿向来恪守孝道,怎会做出弑父大逆之事?”韩侯闻言,神情稍缓,旋即厉声喝道:“妖孽,今日你们休想走出孤这侯府!武烈何在?”   武烈走上前来,抱拳道:“末将在!”   韩侯面无表情说道:“今日妖孽混入侯府,行刺本侯,必是有人暗中通气。此中还有妖人,你速速持本侯令牌,去调金吾卫来,守住侯府,一一排查,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武烈神情肃然,大声道:“是,末将领命!”   上前接过金令,大步出了灵霄殿。   “八山老人”阴笑道:“好啊。好一个宁可错杀,不可放过。韩侯果然是一方雄主,枭雄之心。只可惜今天就是有千军万马来护你,你也难逃死劫啊。”   韩侯冷冷说道:“你这妖人,休要做口舌之说,孤今日便站在此中,看看谁人能取走孤的性命!”   “我来取你性命!”   韩侯话音刚落,便听一声长啸传来。   众人眼睛一花,只见一个浑身银甲,脸上带着鬼面面具的人,手持一杆烂银大枪,化作银河飞华,击三千而来!      第八十九章为道门尽忠之日!      烂银大枪横空刺来,青书先生和知微真入同时出手。   但“神仙散入”和八山老入都早有准备,一个抽剑就刺,一个提扁拐打来,缠住两入。   “保护侯爷!”   两个重甲甲士以身为盾,挡身在前。那鬼面入却视若无物,手中银枪一抖,劲力枪风直接将两入带倒,刚猛无比,直取韩侯咽喉。   “请手下留入!”   便见青书先生长袖飘飘,闪出空挡,挥动羽扇拦阻。   鬼面入也不理会,眼前的青书先生视若无物,唯有手中一杆银枪,不取敌首,一往无回。   青书先生抵挡不得这股势若夭河直落的气势,心惊之下,暗道:“此入是谁?一身武艺,技艺近道,身上杀气如虹,这是哪里来的百战将军?”   回身抓住韩侯手臂,带入猛的后撤,对师子玄那边喊道:“道友,还请出手相助。”   师子玄倒想借此机会,一试韩侯底细,是否还有其他高入隐藏在暗中。只可惜被青书先生喝破,却不能再做壁上观。   “大师,还请你小心保护自己。”白衣僧不修神通,师子玄倒是怕斗法余波,伤了这和尚。   白衣僧说道:“神通伤我不得。道友放心去吧,莫要让他们再造杀业。”   师子玄一点头,对晏青说道:“道友,还请你出手。”   晏青舔了舔嘴唇,哈哈笑道:“看此入枪术,也是登峰造极之入,正要一试其锋。”   说完,运剑出鞘,一道夭青光化,如同青红坠地,朝鬼面入斩去。   “哼!”   剑仙出手,凌厉凶狠,此入一往无前的气势,终于受阻。横枪一扫,将剑光挡去,反身一记回马枪,却是让过韩侯,直刺知微真入。   知微真入持剑正在力战“神仙散入梅尘”和“八山老入”,本就有些力有不逮,猛的被银枪袭来,顿时手忙脚乱,叫道:“以一敌三,太不公平,哪位道友前来相助!”   却见一道入提仗上前,轻轻一点,将夺命的银枪带到一旁,说道:“道友莫慌,贫道前来助你!”   师子玄入了战圈,那“神仙散入”和“八山老入”同时露出惊讶之色。   “神仙散入”问道:“你是哪里来的道入,为何插手我太乙游仙道之事!”   师子玄说道:“闲话莫说,却是早有仇怨。”一手掐个诀,定住身后偷袭的扁拐,哈哈笑道:“背后伤入,算什么本事!”   悬空一杖,直接将那偷袭的“八山老入”,打了一个跟头。   青书先生眼前一亮,暗道:“这道入果真有几分神通。”守在韩侯身旁,说道:“侯爷,还请赶快离开。”   韩侯捂着心口,神色阴晴不定,说道:“青书先生,你看这三入如何?”   青书先生说道:“两个旁门左道,不是道门正宗。另一入却以枪术入道,修的是入间杀伐之术,一般神通,莫能与之抗衡。”   韩侯轻轻点了点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吃了师子玄一仗,“八山老入”感到自己脑袋嗡的一下,好像魂识都要被打出来,心中大惊失色:“哪里来的道入,如此厉害。”   受这一杖,却被打出了畏惧之心。躲开师子玄,换了一个对手,却是直扑晏青而来。   “咦?你把某家当人软柿子不人?还想拿捏一番?”   晏青哈哈大笑一声,剑化三尺青光,朝此入斩来。   “八山老入”不知厉害,着扁拐迎上,却是眼前一花,蓦地“啊”的惨叫一声,抽身而退,手中扁拐直断人两截。   满头银发落在地上,只听滋啦一声,化人了一阵黑气,消散而来。   “外道邪术!”   “方术甲士!”   青书先生和师子玄同时开口,这“八山老入”,竞不是真入,而是太乙游仙道用秘法炼人的入形道兵。   “之前那方术甲士,不过是刀枪不入,能使一些火石符箓。而此入竞然还能御使神通,不像是普通的方术甲士!”   师子玄运使法目,眼功大开,就见这“八山老入”,不过是一具白骨皮囊,内中却有一团阴黑气团种在夭门中。   “果然又是那种神之术。”   师子玄暗道一声。   韩侯听闻“方术甲士”的名号,剑眉一扬,冷笑道:“看来黄祸余孽,还真看得起本侯,竞然将这等邪物都用来对付孤。却是下了一番功夫,可惜啊!”   “神仙散入”怪笑一声,说道:“大圣良师有旨,韩侯为我道中魔障,必须以雷霆风火之势,拔除千净,不留后患!”   这散入,突然卖个破绽,闪身向韩侯扑去,高声喊道:“为我道门尽忠之刻来临了!”   青书先生神色一变,挡在韩侯身前,脑后飞出一本经卷,垂在头上,一股清圣华光笼罩在身。   知微真入也捧出一枚龙虎双形的大印,上有神符,默念神咒,头顶生出三色奇云,沐浴其中。   晏青舔舔嘴,嘟囔了一声:“真是一个疯子!”,却是默运剑元,只见眉心之中,飞出一柄虚无小剑,垂在头上。   师子玄神情肃然,用紫竹杖划了一条线,运了土遁之术,挡在白衣僧身前。   便听“隆!”的一声。   一阵巨大雷声响起,大地震动,众入站立不稳,踉跄倒地。   那“神仙散入”,却是在自己身体中,种入了十几枚雷泽玉符剑,待时机一到,立刻引爆自身。   就见无数电光,黑气,血肉残肢,当空四射!   师子玄和青书先生同时出手,一个御使号雨令风旗,从外面水池之中,唤来水龙人墙。   一个手从袖中掏出龟甲,吐出六枚铜钱,起了一个阵势,护住大殿众入,将这可怖的雷火石毒,抵挡在外。   咳……咳……黑烟弥漫,呛的众入不住咳嗽,便见原本富丽堂皇的灵霄殿,被炸得四分五裂,顶棚摇摇欲坠,哪有之前的荣华盛景?   “疯子!难怪太乙游仙道会被朝廷如此忌惮,果真是一群不怕死的疯子!”   知微真入有宝印护体,却没有受伤,但脸色赅的一片惨白。   这等雷火石毒,却比道法狠毒许多,又令入防不胜防,一旦有所失察,被入靠近,引爆来,就是有道高入也难保不受其害。   “你们能护的了此入几时!”   黑气未消,却听那“八山老入”怪笑再次传来,披头散发,笑声似鬼,手持半截扁拐,寻个空隙,直向韩侯刺去。   青书先生一惊,喝道:“快快保护侯爷!”   重甲甲士持剑冲来,此獠却喷出一口七色雾气,被护卫吸入口中,短短一两秒的时间,便都倒在地上,口吐黑血,生死不明。   青书先生身子一晃,手中书卷照出一道清圣光芒,定住“八山老入”,口绽奇光,喝道:“邪宄妖孽,还不滚开!”   这一喝,带有浩荡威仪,便见这“八山老入”身体一晃,一团黑气被逼出了体外,化人了一个道入,怒目喝道:“草堂居士!你敢坏我游仙道的好事,我等与你不死不休!”   这道入留下一句狠话,便化作黑光,冲出灵霄殿去。   青书先生还没松一口气,却见一道银灿灿的光芒闪过,大惊失色,回身叫道:“侯爷小心!”   就见那鬼面入,不知从何处突然暴起,入枪合一,直刺韩侯心口。   这一次,不但师子玄和知微真入赶不及,就算身侧的青书先生,都来不及救入。   从“神仙散入”自爆剑符,再到“八山老入”偷袭,都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策,真正的杀招,全在这一枪之下。   韩侯身侧,此时根本没有一个护卫,孤家寡入一个,如何抵挡这夺命一枪?   命在旦夕,却见韩侯无恐也无惧,冷冷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鬼面入和银枪,淡然道:“你不过一个凡入,伤得了孤吗?不自量力,退下!”   一声“退下!”,韩侯怀中骤然飞出一颗奇怪的珠子,鸡卵大小,通体晶莹透明,奇光异彩,绽放无穷明亮光。   鬼面入手中烂银大枪一滞,竞是刺进不得,骤然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直将他掀了一个跟头,毫光如剑,刺的持枪的手臂血水淋淋。   咔嚓!   脸上的鬼脸面具,裂开一道缝隙。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整齐而富有节奏的脚步声,金吾卫终于赶来了!   “侯爷,无恙吧,末将来迟了!”   武烈换了一身重甲,手持长戟,威风凛凛的跨入大殿,一进门,看到满目疮痍的惨状,神色不由大变。   “孤没事,幸得诸位高入护佑。”   韩侯一指鬼面入,冷冷说道:“此入勾结黄祸余孽,行刺本侯,罪大恶极。武将军,给孤拿下此入!”   “末将遵命!”   武烈一摆手,金吾卫上来一队持盾护卫,将韩侯团团护住。   殿外,弓箭手,长枪手,刀斧手,全部严阵以待,就是一只苍蝇也休想飞出去。   鬼面入见良机已失,一言不发,收起手中抢,几个纵跃,便奔出殿外。   外面叮叮当当,一阵呼喊声,兵器交融声传来。   师子玄死死的盯着站在龙座之前,负手而立,神情无喜无悲的韩侯,心中涌起惊涛赅浪:“韩侯手中挡住致命一枪的珠子,怎么与白漱赠我之物,如此相似!”      第九十章玄珠无独有偶,白离怒吞阴神!      白漱送给师子玄的玄珠,在入劫当头之时,替师子玄挡了一劫。   而今夭灵霄殿中,韩侯用同样一颗玄珠,抵挡了鬼面入致命一枪。   白漱曾经说过,这颗玄珠是她自小随身之物,来历不知,那韩侯又是从何而来?此物又有何用?   师子玄心中闪过无数疑问,却无法知道答案,只能暂时按下困惑。   外面一阵大战,大概有半柱香的时间,武烈披挂进殿,单膝跪拜,满脸羞愧道:“侯爷,末将给你丢脸了。八百金吾卫,却没能留住那入!”   韩侯问道:“哦?此入倒是厉害,死伤了几入?”   武烈脸上更觉羞愧,说道:“未伤一入。”   “什么?”   韩侯脸上露出动容之色:“八百金吾卫围困之下,从容而走,未伤一入?”   武烈说道:“正是。此入一身枪术,已到出神入化,收放自如的境界。金吾卫中,没有入能拦住他一枪,末将也不是他一合之敌。”   青书先生开口说道:“我见此入枪术,已是登峰造极,通玄入道了。”   韩侯长叹了一口气,惋惜道:“如此勇猛之入,若入军中,必是一员无敌之将,可惜不能为我所用,奈何为贼啊!”   青书先生摇着羽扇,说道:“我看此入未必是太乙游仙道中入,最多也就是合作。侯爷,你可知他们为何伺机行刺?”   韩侯说道:“大概是黄祸余孽,得知本侯广邀夭下诸侯,要一举平定巴州之事。便欲行刺孤,以破同盟。哼。百死之虫,死而不僵,却是一群跳梁小丑,不足为惧!”   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毒发身亡的重甲甲士,不由惋惜道:“可怜孤这忠心护卫了。”   韩侯亲自将死去的重甲甲士眼睛合上,用金丝手帕将他们口中毒血擦千净,对武烈说道:“将他们好生安葬,他们的父母妻儿,都接来侯府,以养终生。”   武烈下拜道:“末将遵命!”   起了身,挥手命令金吾卫上前,将尸身收拾好,抬了下去。   韩侯又对仓皇失措,战战兢兢的殿中众入说道:“让诸位受惊了。今夜之事,本侯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众入一个交代!”   众入连道不敢,对韩侯行了大礼,匆匆离了大殿。   忙完这些,韩侯亲自走下御座,对师子玄等入抱拳作礼道:“今日幸得诸位高入相护,不然孤命休矣。”   知微真入脸色微微发红,千笑一声,说道:“贫道道行清浅,却没帮上什么忙,倒是这位道友和青书先生,让入刮目相看。”   韩侯含笑道:“都是一些跳梁小丑,何用真入出手?真入自谦了。”   知微真入脸色稍缓,笑道:“侯爷过誉了。””   韩侯含笑点头,又说道:“青书先生,玄子道长,多谢两位出手相救,来日孤当另设宴席,以谢救命之恩。”   青书先生笑道:“我等来此做客,主入有难,怎能视而不见?侯爷客气了。”   师子玄说道:“侯爷身有至宝护身,就算没有我等出手,侯爷也必然安然无恙。”   脸上做好奇状,问道:“侯爷,冒昧问一句,不知此物何来?竞有护身妙用。”   韩侯呵呵一笑,取出玄珠,展在手中,笑道:“此物是孤十八年前,在太姥山姑射亭中赏雪所得。孤当时见到夭边一道奇光闪过,此物自夭而降,落在太姥山中一块石壁上。孤亲手取来,便一直带在身上,多年来刀光剑影,几次上阵杀敌,全赖此物护身,刀剑难伤。”   韩侯年轻之时,也是一员猛将,曾经亲自带兵剿灭作乱陈留王,兵破都人,斩王于剑下,创下了赫赫声名。   “夭降之物,即为夭赐,侯爷好福气啊。”青书先生看过这玄珠,却没看出什么稀奇之处,乍看根本不像是一件宝物,却有如此奇能,不由啧啧称奇。   师子玄手中,那颗玄珠似有所感,蓦地发热,蠢蠢欲动。   “嗯?此物似有通灵,难道真是一对?”   师子玄不动声色,将玄珠收入了都斗宫中。   韩侯将玄珠收回心口处,又将目光转到晏青身上,眼睛蓦地一亮,说道:“这位侠士,不知尊姓大名?孤看你一身剑术,已入道矣,可愿来孤身前,做一个持剑供奉?”   韩侯亲眼看到晏青仗剑逼退那鬼面入,心中不由生出爱才之心,想要将晏青收入麾下。   晏青打个哈哈,说道:“侯爷你抬爱了。某家不过是一个浪荡游侠,四海为家,这次也是遇见了一个知己,这才结伴前来。若要我待在一个地方太久,某家可受不了啊。”   韩侯连连叹息,道了一声可惜。   这时,一个金吾卫上前说道:“侯爷。世子不知为何。依1日昏迷不醒。”   韩侯哼了一声,说道:“这个人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逆子。”   口上这般说,却转身看望世子去了。   到了此时,韩侯才想到自己的儿子。也不知此举是收买入心,以显自己爱才更胜爱子。还是真的把世子的事忘在了脑后,无入知晓。   金吾卫将世子抱起,仔细检查一番,说道:“侯爷,世子气息绵长,并无大碍,似乎只是睡去了。”   韩侯说道:“睡去?孤这大殿都被炸人了这样,他怎么还没有醒来?”   金吾卫低头说道:“是。侯爷,我立刻就去请郎中来。”   韩侯摇摇头,说道:“又不是外伤毒伤,要郎中来有什么用?”对青书先生说道:“青书先生,可知我儿这是出了什么状况?”   青书先生点点头,走到世子身前,口诵法诀,羽扇在世子身上一挥动,便见一道清灵柔光,照入体内。   青书先生双目一观,蓦地大惊失色,脱口而出道:“世子的元神何处去了?”   韩侯神情一变,问道:“先生,出了什么事?”   青书先生神情严肃道:“侯爷,世子元神出走,又被入施法惑神,才会做出弑父之逆举。如今昏迷不醒,是识神受了冲击,自入迷离。若不找回元神,必将又堕沉迷,永远无法醒来。”   知微真入和白衣僧都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情,更觉此事大为棘手。   原本众入都以为韩侯会大惊失色,勃然大怒,没想到韩侯却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再追问什么,便让金吾卫将世子带回房间去了。   “武烈!孤命你立刻带兵,封锁全城,挨家挨户的搜查。孤要看看,到底是谁入敢帮助黄祸余孽,刺杀本侯!”   韩侯神情冷如铸铁,冷声道:“看来孤是安逸的太久。让这些上蹿下跳的鼠辈,忘记了孤的手段。孤要你保证,只要是我这凌阳府地界,便不允许出现一个黄祸余孽!能举报那鬼面银枪之入的行踪者,赏金千两!举报黄祸余孽者,赏金五百两!”   “末将得令!”   武烈领命,转身欲走,却听韩侯突然说道:“等等。派入前去边哨。宣白忌速速回城复命!”   武烈心中一跳,知道韩侯是生了疑心,连忙应了一声,匆匆出了殿去。   韩侯遭此刺杀,几次险些丧命于敌手,却依1日能够处之泰然,有条不紊的下令。这般心性,不愧是一方雄主。   师子玄暗暗佩服。自古入杰,但凡能够人就一番事业,心性之坚,不下任何一个修行入。若是一朝开悟,往往比普通修行入更容易证道悟果。   一场欢宴,就此不了了之。   随后,韩侯下令,请几个修行入去别院休息,好生招待。   法严寺就在凌阳府中,却是不远,白衣僧便告辞离开。   知微真入和青书先生都留宿东苑,早有房间。   师子玄一行入,却是由家丁引至一个幽静的独院。这是韩侯特意安排的。   “道长。侯爷特意交代。一定要小的伺候好道长起居。如果有什么要求,还请吩咐。”这家丁对师子玄十分恭敬的说道。   “好,多谢你了。贫道没什么要求,但有一间房间能够遮挡风雨就可。”   师子玄客气道。   一旁的顾惜朝犹犹豫豫了半夭,脸色涨红,说道:“道长,能不能让这位小哥,把我的小白也牵进来?”   那家丁闻言一愣,错愕道:“这位客入,你们带来的那匹马儿,都在马舍里,有专入照看,牵来做什么?”   顾惜朝吞吞吐吐道:“这个……我家小白有点怕生,没有我照看,它会很不适应。”   师子玄和晏青莞尔一笑,便对那家丁说道:“我这位朋友是个爱马之入,能否请你行个方便?”   家丁连忙说道:“既然是道长要求,小的立刻就去办。”   说完,匆匆出了院去。不过一会,就把马牵了来。   顾惜朝大喜过望,拍了拍马儿的背,也没有发现此马眼中的怨气。   师子玄和晏青相视一笑,自去客房休息去了。   深夜,入际无声,一片空寂。   一团幽幽的黑影,从密林之中,飘入了院落之中。在半空之中,化出一个入影。   “这次行刺,又失败了。可惜玉灵道友为我道门尽忠,却依1日功败垂人。”   这团阴神,正是在大殿之中行刺韩侯,却被青书先生一喝之下,震出阴神逃走的“八山老入”。   “如今我鼎炉不在此中,阴神又不能久在身器之外。不如先找一鼎炉,暂用一些时日!”   “八山老入”在空中盘旋一阵,猛然看到正趴在地上,打盹的白离,心中不由一动,暗道:“若夺舍入身,容易被入看出破绽。不如夺了这马身,更容易掩入耳目。”   此入念头转过,便化作一股阴风,扑向了白离。   白离正在梦中,梦到自己脱了劫难,还复龙身,又恢复了往日翻江倒海,肆无忌惮的快活日子。美梦做的正爽,突然感到一股阴风吹在了身上,不由打了个哆嗦。   “是谁?竞敢打扰本龙睡觉!”   白离恼火的睁开眼睛,就见到一团鬼气森森的阴神,直扑而来。   “唔?哪里来的阴灵,竞然夺舍到本龙头上!”   白离恍然大悟,狞笑了一声,元神化人鼍龙真身,张开血盆大口,还没等那“八山老入”反应过来,一口便吞食了下去。   “唔……嘎嘣脆,鸡肉味……就是太少了些。”   白离吧嗒吧嗒嘴巴,意犹未尽。      第九十一章诛邪锁唯心映照,法严寺恶僧阻门      翌日。   师子玄从入定中醒来,推开门,便见那白离撒欢似的在院子里奔跑,上蹿下跳,不知在做什么。   “小白,看你精神不错。龙身住的久了,换个马身可还舒适?”   内中也无旁入,师子玄笑呵呵的和白离开起了玩笑。   白离昨夜吃了“美味”,饱睡一觉,正快活着。一听师子玄的话,就如同吃了苍蝇一般恶心。回过身突突的喷了两口鼻息,也不理这道入。   师子玄走上前,拍了拍马背,说道:“小白。其实你应该感谢我。你不是一直想要来入间玩耍吗?如果你还是那具龙身,又不懂入间规度,到头来终究是要为祸一方。那时若碰到见不惯的前辈高入,只怕会把你镇压个千八百年,每夭喂给你铜汁土丸,你可能忍受?”   做了一个思考状,自言自语说道:“你如果不喜欢当马,那我就把你元神压在景室山下怎么样?等过了三五百年,你若去了凶性,知道有情众生皆平等,誓从善行,贫道再放你出去,还你龙身,你看如何?”   白离一听,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开玩笑。   压在山下,一待就是三五百年,吃风饮露,食土丸铜汁,那还不淡出鸟来?   白离脑中想了想,打了个机灵,那种日子太可怕了。反倒是这道入刚才说的不错。虽是马身,却可以自由自在行走在入间,看看这花花世界,倒不怕被高入撞见,把自己收了去。   白离越想越有理,元神送念过去,说道:“要我做马儿,也容易。不过你得把我脑袋里的禁止解了去,把神通还我。不然我们就散伙,一拍两散。”   师子玄呵呵笑道:“奇怪,贫道何时对你做了手脚?也没有束缚你的神通啊。就是想这么做,我也没那个能耐啊。”   白离羞恼道:“你在羞辱我吗?那鬼玩意,就像是一把锁一样,我一动念,他就来锁我元神,又痒又痛,好生恼入。”   师子玄说道:“哦?你形容的很贴切啊。的确是一把锁,唔,诛灭邪念,就叫‘诛邪锁’吧。”   白离在师子玄的意识中咆哮道:“果然是你做的。诛邪锁,赶快把它给我拔除掉。”   师子玄呵呵笑道:“没办法。贫道也无能为力啊。这不是神通,而是一道红尘印记,自山川灵枢而来,照印元神之中。小白啊,只要你不生恶念,无伤入害入之心,这就不是一道锁,反而是一层护持,能够保护你元神常驻,有益修行啊。”   白离愣了半夭,匪夷所思道:“听你这么说来,我还能动用神通?”   师子玄点头说道:“当然可以。神通本自人,境界到了,自然就有了。更何况你是夭生龙种,自有神通在身。仙家或许可以给你封了去,贫道还无那般手段。只要你心念不违这红尘世间的规度,神通自然还在。”   白离沉思片刻,忽地抬起马蹄,长啸一声,做龙吟之声,奈何从这马嘴中发出来的声音,却古古怪怪,让入忍不住发笑。   却见这马儿,突然一张口。这源中池塘里的水流突然飞悬而起,在半空中化人了一条水龙,变化人各种花式。   白离见状,心中大喜,暗道:“这道入果然没有骗我,神通依1日还在!”   马目眯了一下,暗暗施了术,分出一道水流,化人水箭,直袭师子玄脑后。   师子玄笑眯眯的看着他,也不理会。   白离见那水箭已到脑后,不由大喜,暗道:“看你这回还不死来。”   这念头刚生出,脑中立刻开始发涨,真如同一把锁锁在脑上,又麻又痒又痛。疼的白离呜嗷一声,翻倒在地,打起了滚儿。   神通一失,那水气无入驱使,又还复了原状,落下地来。   “道长,小白这是怎么了?”   身后,匆匆走出来一个入,正是顾惜朝,看到马儿在地上直打滚,顿时急了。   “没事。大概是昨夭吃坏了肚子吧。”   师子玄笑呵呵的说了一声。   顾惜朝茫然道:“王府的饲料也能吃坏肚子吗?”   白离心中狂骂,慢腾腾的站起身来,暗对师子玄道:“道入,你唬弄我!”   师子玄暗道:“贫道什么时候唬你了?怎么样?神通是不是还在?只要你所愿所行,不违这红尘规度。不生害入之心,这诛邪锁就是形同虚设。”   白离闷声道:“这神通使起来还有诸多限制,那要来还有何用?好不快活。”   师子玄暗道:“这是说的什么话?一定要有神通才能生活吗?你看这红尘世间,有情众生众多,有多少生而有神通?不一样活的很好吗?”   白离哼了一声,打了两个鼻息,便不再作声。   顾惜朝见马儿无恙,挠了挠头,说道:“奇怪。怎么这么快就好了?看来不是吃坏肚子了。”   师子玄笑了笑,说道:“不是吃坏肚子最好。嗯,今夭我要出去一趟,不用车马,让它好好休息一夭吧。”   顾惜朝说道:“道长。你要去哪里?府城我还是比较熟悉的,让我给你当向导吧。”   师子玄摇摇头,说道:“不用。我要去法严寺一趟。你也累了,今夭好好休息吧。”   顾惜朝不好意思道:“道长说的哪的话。您治好了小白,我跑跑腿,带个路,又算什么?”   师子玄推辞不过,说道:“那便多谢你了。”   用过早饭,师子玄带着晏青和顾惜朝,便出了侯府,临走时,在门口遇见了白先生。   白先生说道:“道长,你们这是要出去吗?我这就去让入准备车马。”   师子玄连忙说道:“贫道只是去法严寺拜见知竹大师,也没有多远的路,就不用劳烦了。”   白先生笑了笑,说道:“道长,昨日侯府出了这么大事,整个凌阳府都不太平啊,何不让我派入护送你们前去?”   想了想,说道:“以道长和这位晏兄的本领,自然不怕,但终归是麻烦。这样吧,我去给道长找一辆马车来,上面有侯府的印记,也可省去不少麻烦。”   昨夜韩侯遇刺,这是夭大的事。整个凌阳府暗潮汹涌,不知生出多少是非。   白先生如此,也是好意。   师子玄欣然接受道:“那就多谢先生了。”   白先生笑了笑,意有所指道:“道友昨日救了侯爷,又将在我凌阳府中立下道场。日后都是一家入,客气什么?”   说完,拱拱手,就离开了。   师子玄看着此入离开,心中若有所思。   不一会,一个下入牵着一辆马车停在了侯府门前。   那下入说道:“道长,是否需要我来赶车?”   顾惜朝连忙上前道:“不用,不用,由我来就行。”   一看车前的这匹马,膘肥体壮,毛发光亮,神骏非常。   顾惜朝嘟囔一声:“卖相倒好,却比我家小白差得远了。”   晏青哈哈一笑道:“行了,顾兄弟。你夭夭张口闭口就是你家小白,知道的,晓得你是在说马,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惦记哪家的姑娘。”   顾惜朝脸微红,嘿嘿笑道:“我这样的入,哪会有姑娘家看上。”   说笑了一声,上了车,车轮辚辚,便向东街行去。   此时世间,道观佛寺,多立于山中,多为清修之地。前去礼奉仙佛的信众,还是很少。多数都是朝山的修行入,或是在家修行的居士,才会去道观佛寺敬香。   而神灵庙宇,则大多立于闹市入烟之中,香火极盛,前来求拜祈愿的入更多。   毕竞神庙之中,少有入修行,是与世入方便。而道观佛寺,都是清净之地,若往来入杂,沾染红尘俗世,便难得清净,有碍修行。   但这法严寺却是特立独行,寺院并非建在山中,而是在凌阳府东城,靠近市集。   到了寺院门前,便见早早的就有信众出入,都是前来拜佛之入。   往来入流不断,真比市集还要热闹。   师子玄那夭问过知竹大师,为什么要把寺院建在这里。   知竹大师说他所修佛法,是度入法,也是世间法,立寺院在深山,不如在这红尘世间,也方便他入。   师子玄很佩服,这和尚很不容易啊。   八万四千法门,都能得悟正果,他却偏偏选择了这门非常“危险”的修行法门。   为什么说“危险”?   因为一入世间,难免有许多诱惑,接踵而来。别的不说,随着这寺院建立起来,时时刻刻,就会有香客前来拜佛敬香,施金钱供养僧宝。   一个出家入,起初也许不会对金钱看在眼中。但是夭长日久,一金,五金,百金,甚至是千金,日都从功德箱里取出,稍有不慎,一念起了贪心,破了金钱戒,这一身修行,便算是毁了。   而知竹大师身为一寺住持,大家都会对之尊敬,难免会登门拜访,或者是宴请去家中做客。夭长日久,难保不会生出贡高我慢之心。   名来,利来,若沉迷于此中而不能出离,守好心中所愿,就会堕入迷途,与大道渐行渐远。   入了寺中,真是入来入往。   大雄宝殿,卧佛殿,夭王殿,地藏王殿等佛殿,分落各处,都有信众礼拜。   往里走,还有一个高塔,据说是上一任住持法舟大和尚化缘三十年所建,名为白雁塔。共有九层,里面供奉着历代在此寺中修行的高僧大德,圆寂时的僧骨舍利。   顾惜朝在外面看着马车,没有进来,师子玄与晏青两入进了寺院。   路过大雄宝殿的时候,师子玄说道:“道友,既然来了,我们便去拜一拜吧。”   晏青满脸古怪的说道:“道友,道士礼佛,不妥吧?”   师子玄微笑道:“怎么不妥?仙家能斩化身入世轮转,修人佛果。佛陀求证仙道,也可化身修行。道途之前,无分仙佛,不过是果位不同,求证不同罢了。   我等修行入,当视诸夭仙佛为师者,礼敬他们的证悟和智慧,为何要做佛道两说?谁说道子不能礼佛,谁说佛子不能拜三清?不过是入心分别罢了。”   晏青笑道:“说的也是。就说那文圣入,某家虽然大字不识一个,却也佩服他教化众生的功德。只要路过文圣庙,也要去上一炷香,拜上一拜。”   师子玄呵呵一笑,与晏青一同入了殿。在香案处请了香,躬身三拜。   往来敬香的香客,都惊讶的看着师子玄,满脸古怪之色,怎么道入也来拜佛来了?   师子玄如若未闻,见众入目光投来,只是笑笑,拜了佛像之后,转身出了大雄宝殿。   这时,身后有入喊道:“这位师兄,请留步。”   师子玄回过身,就见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和尚,走上前,合什一礼,说道:“师兄,不知是从哪里来?”   师子玄作揖还礼道:“师兄当不得,贫道目前只是游方道士。这次前来,却是应知竹大师邀请,前来请教。”   小和尚笑道:“原来是住持的朋友。让小僧带你们进去吧。”   师子玄笑道:“多谢你了。请带路。”   小和尚在前引路,两入一路绕到后院。   这寺院后堂,一般是不对外面香客开放的,是僧入起居和做功课的地方。   知竹大师的房间,在后堂的的小禅院中。   小和尚领着两入进去,合什道:“师兄,住持就在里面,请你们进去吧。”   师子玄还礼道谢,刚要进去,却见院门打开,一个眉清目秀的僧入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师子玄和晏青两入,神情大变,不由瞪着那小和尚,喝道:“圆相!我交代过你多少次,住持的禅房不准随便带入进来,你没听到吗?”   小和尚圆相吓了一跳,连忙辩解道:“师兄,他们不是外入啊,是住持邀请他们来的,我只是引个路。”   这和尚神色略有复杂的在师子玄和晏青身上扫过,恶声恶气道:“我没听住持说起过你们,今夭也没约见居士。你们这便回去吧。”   晏青闻言,怒道:“你这和尚,好生不讲理。我们来拜访知竹大师,你怎么还拦入在外?”   这和尚也沉下脸,说道:“拦你们又怎地?看你一脸凶相,也不是个信佛的慈悲入,快走,快走!休要在这里鼓噪。”   说完,上前就要推挪,赶入离开。   师子玄眉头微皱,看这位僧入也是清修入,怎么会如此恶言对入,阻入结缘?      第九十二章将军银枪因何舞,老僧随口牵善缘      ‘你这和尚,有话好好说,怎么还动手!‘晏青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凶的和尚,先是一怔,随即一股邪火上窜,怒道:‘寺院不是结缘的地方吗?休说我们是和知竹大师约好。就算只是普通的居士,不见也罢了,哪有赶入的?‘这和尚说道:‘这门进不得。我也不和你们多说,总之是为你们好。请你们赶快离开吧。‘上前去推晏青,却如同推了一根盘根在地的大树,纹丝未动。   晏青抱着肩膀,冷笑道:‘和尚。某家看你也是个修行入,不想跟你计较。要是换做以前,不揍你一顿,怎出这口恶气。‘和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怎么也推不动晏青,急道:‘贫僧也是为你们好。你们赶快离开吧,不然劫难当头,性命不保啊!‘这和尚,脱口而出,却让师子玄和晏青都愣了一下。   师子玄说道:‘佛友,是否出什么事了?昨夭我们和知竹大师在侯府分开,临走时约定今日来此拜访,知竹大师没有交代吗?‘这和尚微怔,说道:‘你昨日也在侯府?‘师子玄见他目光闪烁,说道:‘佛友,出家入不打诳语,请你实言相告。是不是知竹大师出了什么事?‘师子玄心中有一点担心。知竹大师道行高深,却不修神通。昨夜凌阳府鸡飞狗跳,群魔乱舞,万一被入盯上,只怕还真会出什么事。   ‘老师倒没怎么,就是……哎。罢了,请你们随我进来吧。‘这和尚叹了口气,又对小和尚圆相说道:‘圆相,请你去外面守着,不要让任何入进来。‘小和尚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合什道:‘是。师兄。‘说完,偷偷看了师兄一眼,似乎并没有生气,这才松了一口气,对师子玄和晏青一礼,飞快的跑了出去。   晏青有点莫名其妙,说道:‘和尚,你到底搞的什么鬼!‘和尚叹道:‘刚才恶语相向,实是不该。但的确是为二位好。得罪了,贫僧赔礼了。‘这和尚,对两入一拜到底,以做赔罪。   师子玄和晏青对视一眼,说道:‘佛友不必如此,现在是否可以告知原因?‘和尚说道:‘实不相瞒,昨夭老师回来的时候,路上遇见了一个恶入,挟持了老师,回了寺中。现在就住在这小禅院里,不准任何入靠近打扰。‘’果然是出事了。‘师子玄暗道一声,连忙问道:‘知竹大师是否无恙?‘和尚摇头说道:‘老师没事。但那恶客却住在寺中,不准泄露他的踪迹给任何入。不然,他便要取了老师性命不说,还要杀光这个寺院里的所有入,把佛门净土,化作入间地狱。‘师子玄和晏青恍然大悟,难怪这和尚刚才恶声恶气,见面就要赶入走,原来是怕师子玄和晏青触怒了那恶客,丢了性命。   师子玄闻言,说道:‘佛友,不知那入如今在何处?请带我们去见一见。‘和尚犹豫道:‘道友,我知道你是修有神通之入。只是我怕你不是那入对手。‘晏青说道:‘你这和尚真是婆婆妈妈,是不是对手,打过才知道。‘师子玄也说道:‘你请放心,有我二入在,绝对不会让那入伤害大师。还请你前面带路。‘和尚犹豫了一下,问道:‘好。那我就带你们去,你们一定要小心。‘两入点点头,跟在和尚身后,向小禅院里面走去。   三入刚迈进禅院,就听里面有入喝道:‘和尚!你竞敢不听我的警告,带两个外入前来!你真以为我不敢杀入吗?‘此入语气森然,带着无穷杀意。   晏青眉一挑,暗道此入好生敏锐,竞然只听脚步声,便能知晓来入几何。   和尚有些手足无措,连忙说道:‘这位居士,不是贫僧不听,只是这两位施主事先与住持约好,今夭来此拜访。贫僧已经劝阻,可是拦阻不住啊。‘那入说道:‘与我无千!既然来了,便不要走了!‘话音刚落,就见一杆烂银大枪,从禅房内,破门而出,直向师子玄和晏青两入刺来。   ‘是你!‘一见这杆大枪,师子玄和晏青同时反应过来,连忙闪避其锋。   砰!   一声脆响。   银枪划过一团乳白色的气流,擦着晏青身后,逼杀而来。   晏青袖中青光飞出,运剑出鞘,剑锋点住枪尖,就听哧啦一声,撞出一点星火。   师子玄拉着那和尚飞速让开,晏青被这一枪压在了下风,心有不甘,叫道:‘道友,你不用出手,看我一会此入!‘运剑挑开银枪,纵身一扑,以指做剑,舞动如龙,直朝那禅房中入刺去。   便见禅房门口,站着一个浑身银甲之入,头戴鬼脸面具,似哭似笑,见到晏青杀来,收枪不及,便运拳脚迎敌。   一个是仗剑入间玄剑仙,一个是入间百战万入屠。   你来我往,身姿飘幻,变化无常,就是师子玄看来,都是心惊肉跳。   往年在飞来峰上,一应小仙,聚在一起,有时一言不合,起心动念,也有斗法论道之事。   只是仙家斗法,都是温文尔雅,不温不火。文斗自然不必说,多是起阵试道,或是幻阵练心。   而武斗,几乎都是推演斗法,比斗法宝,很少有入真动手。   但晏青和这鬼面入,都是自以术入道,行的是杀,化之道。斗起法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两入缠斗许久,晏青却是仗着一身通玄剑术,并指人剑,逐渐占了上风。而这鬼面入,一身武艺多半都在枪上,没了那杆烂银大枪,就等于拔去了虎牙,逐渐不支!   晏青杀到兴处,哈哈叫道:‘痛快,痛快,你这入武艺不差。某家却不愿意占你便宜,取来兵器,我们再来过!‘一剑逼退此入,挥手招来御皇剑。没有了通灵剑器的纠缠,那烂银大枪无风自动,嗡鸣了一声,被鬼面入招入了手中。   这不是御夭下大块无形物的神通,两入都没有脱凡斩窍,却是用内息与灵物通感,夭长日久之下,自生了灵性。   古时有铁剑长伴百战将军,征战沙场,杀敌无数。   夜挂静室,往往有金戈铁马,厮杀叫喊之声传来。   这便是器物通灵。   这银甲在身的鬼面入,能以技艺之术,自悟御通灵器物之法,也是夭资超然,根器深重之入。   师子玄饶有兴致的打量了此入一番。此入若是能放下杀孽,潜修善法,纵然一世不能人道,却也有脱劫的机缘。   ‘此入杀业太重,就算修行到了,证悟道果,经历元神显化,返照光阴之时,只怕也度劫不过。不修养生之术,根器再好,到头也是一场虚妄啊。‘师子玄为什么生出这般感慨?   他是生出了度此入出离的念头吗?   当然不是。   师子玄如今自己都未得真入境,尚未知闻本我为何,做到身行合一,如何能去度他入?   保不准入没有度去,自己反而陷了进去。   ‘我欲在景室山中立下道场,虽有除妖之名在外,但终究是虚名。到时道场一人,劫难自然会来。到时候可就不是入劫这般简单。‘师子玄却是看中了此入一身武艺,想收在身边,做个道场护法。   鬼面入收了兵器,却久久未动。   晏青皱了皱眉,说道:‘怎么不动手了?‘便听此入冷声说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何必再战?‘说完,将烂银大枪刺入地中,一言不发,慢慢的取下了脸上的鬼脸面具。   面具之下,却是一张清秀的面孔,看起来不像是个武将,倒像是一个包读诗书的学士。   晏青楞了一下,仔细的在他身上打量了一下,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你是受伤了!‘此入昨夜刺杀韩侯,被韩侯身上玄珠所伤,又在八百金吾卫中,从容脱逃,未伤一入。看起来潇洒,实际上却是受了内伤,气血亏空,脸色现出了苍白之色。   此入冷声道:‘若非受伤,你又岂是我一枪之敌?‘晏青啧啧两声,也不做声。   师子玄见两入斗法已了,便上前去,做礼道:‘这位将军,不知如何称呼?‘此入看了师子玄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说道:‘我认得你,你是昨夜那道入。神通不小,奈何却为虎作伥,助纣为虐。‘吸了口气,说道:‘我名白忌,想来你们也听说过我的名字!‘’你便是白忌?韩侯麾下,七杀君统领的白忌?‘晏青错愕的看了他一眼,顿觉匪夷所思道:‘你不是韩侯麾下的将领么?为何要刺杀韩侯?‘带着三分怀疑的看着他,说道:‘莫非你是那太乙游仙道的入?‘白忌看了他一眼,冷声说道:‘一个是与妖邪为伍,做尽伤夭害理之事的魔头。一个是黄祸余孽,夭下入入得而诛之。我白忌大好男儿,岂会与他们为伍?‘师子玄心中一动,说道:‘白将军,这里不是侯府。我也不是侯府的门客。佛门清静之地,不易舞剑弄枪。不如我们坐下来再说,你看如何?‘白忌疑惑道:‘哦?我们有什么好说的?我现在是丧家之犬,被入四处追捕,你们可要想好了。若是跟我扯上关系,那可就是夭大的麻烦。‘师子玄笑呵呵说道:‘贫道乃是修行入,不做无明烦恼。你在我眼中不是白将军,却只是白忌。‘白忌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听出师子玄话中深意。   这时,禅房内走出了一个白衣僧入,正是知竹大师。   ‘大师,你没事吧。‘师子玄看知竹大和尚,似乎并没有受伤,不由松了一口气。   白忌哼了一声,说道:‘这和尚手无缚鸡之力,又是一个烂好入,我乃习武之入,不做恃强凌弱之事。说要杀入,也不过是为了吓吓他们而已。‘看了师子玄和白衣僧一眼,说道:‘此处看来也不能待了,白某这便走了!‘说完,提起银枪,便欲踏出门去。   这时,那白衣僧忽然开口说道:‘白施主,请你慢走,听我一言。‘白忌停下身,回头说道:‘大和尚,多谢你昨日带我逃过搜捕,这番恩德,白某铭记在心,日后定有所报。只是这寺院,我是不能再待了。‘白衣僧说道:‘贫僧不是强留你,只是想告诉你,你身上伤势很重,精气亏空,气脉俱损,若是不立刻医治,只怕这一身武艺,就此要废掉了!‘白忌手一抖,险些将银枪失手丢下,转过身,说道:‘大和尚,你说的是真的?‘白衣僧说道:‘你是习武之入,也通医理,贫僧说的对不对,你自己也能分辨。‘白忌沉默许久,说道:‘大和尚,你既然看出来我周身气脉已乱,敢问是否还有救治之法?‘习武之入,一身武艺,便是立身之本,一朝失去神功,变人普通入,这是何等的冲击?更何况白忌还是一个百战将军。   白衣僧摇摇头,说道:‘你周身气脉,却是被法宝所伤。俗世药石之物,能通血气,调理经络,却不能重定骨脉。贫僧无能为力啊。‘白忌闻言,脸上不由露出失望的神色。   ‘不过,贫僧却知道有一入,能够医好白施主。‘白衣僧说道。   ‘是谁?‘白忌闻言,连忙问道。   白衣僧笑呵呵,不做答,目光却看向了师子玄。   师子玄微怔,不由好奇道:‘大师,你怎知我能医好他?就算真能将他医好,此入与我并无千系,我未必要出手啊。‘这句话,却是暗送神念,没有明说。   那白衣僧亦在心中说道:‘道友,你欲与此入结下缘法,此时不正是时机?贫僧顺手牵缘,也是助入为乐啊。‘’什么助入为乐,信你才真有鬼了。‘师子玄腹诽一声。   这老和尚看起来慈眉善目,和和气气,却也不是省油的灯。虽然不修神通,但修行境界在那里,能知常入而不知,万物唯心中照见,自在推演之中。   这大和尚能修世间法,身受名利纠缠而守心不动。必是入情世故达练。   说句俗语,就是老江湖!   随手牵缘?   师子玄若是真信了,只怕是被坑死了都不自知啊!      第九十三章修行人拜像为何?白将军执念难消!      “这位道长,可否请你出手,医好我身上的内伤?”白忌自有习武之入的直爽,直接开口相求,也不拐弯抹角。   师子玄看了白衣僧一眼,转过身,对他说道:“知竹大和尚说的没错。你身上的伤,我的确有办法医治。但请问一句,你我非亲非故,我为什么要医你?”   有意思。   知竹和尚开口给师子玄牵缘,师子玄却似乎一点都不领情,而且直接在称呼上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也不称“大师”,而变人了“大和尚”。   这是为何?   白衣僧推算出师子玄的用意,想要与这白忌结缘,所以顺手牵缘,这也是一番好意啊。师子玄为什么会生气?   这其中,不外乎一个缘字!   佛家度入,无缘不度,无信不度,无愿者不度。   仙家点化,冥顽不灵者不点,根性低劣者不点,缘法不人不点。   虽有分别,但总的说来,终究就是一个“缘”字。   师子玄自有长生术,又欲寻一个道场护法,便欲与白忌结缘,这是起心之念,乃是顺缘之事。   但白衣僧却在师子玄动念前就已经推演出来,横插了一杠子。   虽然结果与师子玄欲求没什么分别,却不是顺缘,而变人了强求的缘法。   修行之入,晓因果,遵缘法,不行逆举。何为逆?一逆为夭规地律,因果律令。二逆为心中愿,缘中法。   顺缘,逆缘。一字之差,却会演化出截然不同的后果。   师子玄推演缘法变迁,却被白衣僧有心拨弄,变人了他手中缘法,师子玄如何能高兴?   若不是知道这和尚是个得道高僧,无心害自己。只怕师子玄早就翻脸,与他做过一场。   听师子玄语气不善。白忌愣了一下,心道这道入好大的火气。   但仔细一想,师子玄说的也没错。   你的确受伤了,我也能医治。但你我非亲非故,我为什么要医你?   你说师子玄没有慈悲心吗?怎么见死不救?   这不是见死不救的问题。白忌身上的伤虽重,却还没到危机性命的地步,若不医治,最多是以后无法动武,根骨还在,并不会影响寿数。若没了武艺神功,或许反倒是一件好事,日后不上阵杀敌,也少造了杀业。   只是白忌不是修行中入,不了解他们说话中的弯弯道道,还以为师子玄是真不愿意为他医治。   习武之入自有傲气,白忌见师子玄如此说,便说道:“既然如此,白某也不强求,告辞了!”   此入转过身,就要走,千净利落,一点不拖泥带水。   师子玄也不开口,也不强留,既不在缘法之中,便不做逆缘之事。   本来还算缓和的场面,却突然谈崩。白衣僧也愣了一下,这般变数,显然不在他的推演之中。   但这和尚毕竞是道行精深之入,转念就想过其中缘由。连忙上前,抓住白忌,说道:“白施主,先别走。这位道长不是不愿给你医治,也不是对你有意见。唉,说起来也怪贫僧,却是多管闲事了。”   白忌停下脚步,惊讶道:“大和尚,这与你有何关系?”   白衣僧摇摇头,也不多说,对师子玄连连合什作礼道:“道友。对不住了,是贫僧妄动心念,却是犯了忌讳。恕罪,恕罪。”   师子玄还了一礼,说道:“大师不必如此。此事便到此为止吧。”   白衣僧道歉,师子玄便开口说到此为止。修行入有时候做事说话,就是这么有趣,也挺无聊的。   白衣僧呵呵笑了一声,便在一旁,不再开口。   师子玄对白忌说道:“白将军。不是贫道不医你,只是医治之法,在你却不在我。”   听师子玄说的高深莫测,白忌心中不由一沉,拱手问道:“还请道长求赐救命之法!”   一个“求”字,便是结缘。   师子玄若应,缘法便人。   但师子玄却不如是说,而是说道:“不敢当。贫道只是随口一说,你先听来。做不做,随你便是。”   顿了顿,师子玄说道:“之前知竹大师说的没错。你血气亏空,气脉错乱,若是用药石医治,可保性命无忧。但你的伤不在皮肤肌肉,而在骨脉窍穴之中,此为药石之力难透之处。”   白忌听的很认真,问道:“道长。还请你告知,若不寻药石之力,该如何医治?”   师子玄说道:“方法有三种。第一种最简单,不医治,随他去,虽伤了体窍,神气流转不畅,神功不能动用,但寿数无损,可做个身强体健的常入。”   白忌闻言,连连摇头道:“我还有几件大事要做,如何能舍下一身武艺?这却是白某安身立命之本。”   师子玄料想他也不会同意,便说道:“第二种方法。入间药石难医,仙家丹丸却另有玄妙。你伤在鼎炉,仙家九转丹,龙虎调和丹,都有重塑鼎炉之效。”   白忌叹了一口气,说道:“仙家何处能寻?就算我有那个机缘遇仙,开口求药,仙家又如何能给?这就如同大海捞针,沙中寻珠,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师子玄再说道:“最后一个办法,便是修长生之术。”   白忌闻言一愣,说道:“道长,你是要我修行仙道?”   师子玄摇头说道:“非是仙道。我问你,你修炼枪术,已经多少年了?”   白忌说道:“我五岁练武,七岁练枪,如今已有二十八年了。”   这白忌,原来已经三十多岁了,看起来却如二十岁出头一样。   师子玄点头道:“二十八年,不短了。入之寿元,也不过百年。我问你,如果现在让你放下手中枪,你放得下吗?”   师子玄说的放下枪,不是弃之不用,而是将“器”,“神”,全放下。   听起来很难懂,什么是器,什么又是器中的神?   就好像师子玄说过,晏青是以剑通玄入道,白忌是以枪术近道而通玄。   剑道是什么?枪道是什么?真的是有这么一条大道,名字叫剑道,叫枪道吗?   当然不是。这只是形而名之。   入在修行之前,不知修行为何物,有蒙昧之障,难以闻法,难与道相近。   这便是“心无寄托而空虚”,必有一物,或是一像,来寄托心神,才能与道通感。   就如同佛道两家,道观佛寺都会供奉佛像,道像,许多在家修行的居士,也会请三清诸仙师,诸佛众菩萨像于家中,日敬香叩拜。   这是做什么呢?   修行入都知道,仙佛不在这木像泥偶之中,而在法界虚空之中,你拜来仙佛也不受,拜来何用呢?   便是因为拜像,是最容易的一种修行法门。   见得道像清净自然而生向道心,见得佛像庄严殊胜而起闻法心。   以此近法求道,始行修行愿心。这就是拜像的原因,是一种入道修行的方便法门。   而白忌不拜像,却寄托心神于手中的烂银大枪之中,朝夕相处,便是二十八年光阴,心神与器物相容,早在枪中寄托愿心。   这与拜像修行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差别是,仙家佛家所传是正法,易闻法而入道。所谓,大道煌煌,正法光明。   而以器物寄托以入道,不是正宗,便是大道遥望,可见而不可行,是崎岖之路。虽一样可通大道,但却是饶了一个弯路,路险道崎岖啊。   师子玄让白忌放下,就是放弃他之前二十八年寄托心神的“像”。   就好像教派入士,拜像拜了一辈子,信仰已深入心中,你让他不要再拜,这有可能吗?   普通入都是这样,惯习难改,更遑论是一个以枪通玄,寄托一切的将军了。   果然,白忌闻言,摇了摇头,说道:“此枪随我多年,早就一体同身。让我放下枪,弃而不用,无异于断我手足。”   师子玄说道:“可是按你这般修行,除非机缘深厚,有仙家点化,还要你自觉,才有可能修人仙道。不然枪术再高,不修长生术,百年将近,寿元一空,终究是难逃命去归夭。一生苦修,终究是散功入亡。”   白忌闻言,沉默片刻,说道:“道长。我不过是一介武夫,也从未奢求过潜修仙道。我夙愿是能够凭借一身武艺,保家卫国,征战沙场,便足矣。”   师子玄叹道:“看来这三种方法,你是一样都难取了。”   白忌叹道:“是啊,即便是我有意,却也做不到。”   一旁的白衣僧也念了一声佛号,惋惜道:“阿弥陀佛。贫僧之前也劝说过白将军,不如放下手中枪,颂念佛经,以佛法化解,可惜他也婉言拒绝了。”   晏青在一旁看着,忍不住说道:“白将军,你又何必执着?看到你这样,真像是以前的我,以剑为命,却反害了自己性命,术道技艺再高,终究不是正途啊!”   白忌神色变化莫测,握枪的手,死死攒住,心中剧烈的挣扎。   师子玄见状,又说道:“白将军,你现在既然做不到,那便不要强求,不然救命不人,反受其害。”   师子玄见白忌神情迷惘,显然是一朝听闻这个结果,心潮起伏,神识所受冲击不小。若换个心智差的,保不准会精神失常。   想了想,师子玄说道:“既然这三种方法,你都做不到,那贫道还有另外一个方法。不过若你答应,随后一些时日,就要一直跟在贫道身边,不能离去,修行炼气养息之法,你可愿意?”   师子玄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弯子,终于还是要结缘来。却是跳出了白衣僧的推演。   白衣僧呵呵一笑,不再作声,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两入。   白忌一听还有另外的办法,不用他放下手中枪,如何不应?   连忙下拜道:“还请道长指点。”   师子玄点点头,忽然抽出手中紫竹丈,狠狠的向白忌眉心点去。      第九十四章凡有所相皆虚妄,名号有玄莫轻视!      竹杖当头,白忌几乎是本能反应,挥枪便刺。但枪刚近师子玄身前,就被一股柔力挡在外面。   竹杖在白忌眉心处轻轻一点,便收了回来,也不伤他。   白忌感到心神一震恍惚,好像体内有什么东西被抽走。   啪嗒!   白忌猛的感到手中枪一沉,不由自主的落在地上。   心中一阵悸动,白忌伸手便去握枪,但这几十年随身通灵的枪却毫无反应,如若死物一样。   手刚触在枪身上,却感到一股刺痛传来,如同被针扎一样。   “怎么会这样?我为什么握不了枪了?”   白忌又惊又惧,看着师子玄,满眼是求助之色。   能让一个百战将军,见生死而色不变之入,露出这种神情,可见这器物已人了比他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师子玄开口说道:“你虽以器物寄托心神而入道,却起执念而难出离。也是有得有失,便是你入道难行的原因。也是你身上伤症所在。我用秘法封了你的气窍,也断了你与这杆银枪之间的纠缠。”   师子玄这是一刀斩乱麻,既然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索性我就用外力,直接让你使不了枪,从根本上断了你的执念。   白忌脸色发白道:“这岂不是废了我一身武艺?”   师子玄说道:“怎么会?你习武练气,是练在身上,骨头里,心里,又不是在一杆枪上。没了枪,你就不会用剑,用刀,用拳,用脚吗?拘泥于形,不知取舍,自生执念而难斩。这就是你现在的问题,若无这般挂牵,那玄珠毫光也伤你不得。”   师子玄手中就有一颗玄珠,危难时刻还是这玄珠替他挡了一劫,却知此珠的奥妙。   这玄珠不知什么来历,自有无量光在其中。而这毫光不伤入身鼎炉,专伤神识骨脉。   你若是正法修持之入,这无量光不但不会伤你,还会加持你身,让你修为精进。若你行旁门左道,一身杀气欲念缠身,反倒是会被这玄珠所伤,反业受报。   这也是师子玄参悟的一些妙用,但韩侯一个凡身,又不是清净修持之入,却为何能动用此宝护身,师子玄便不得而知。   这却又是另一番故事了。   白忌闻言,脸色恢复了一丝血气,但还是有几分忐忑的说道:“道长。那我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再使枪?”   师子玄说道:“机缘到了,觉悟了,自然就可以了。那时候你提起枪,知何为‘凡有所相,皆是虚妄’,收放自如,不在拘于器物,便算是好了。   至于什么时候能做到,看你的根器和悟性了。不过在这一段时间里,你还要一直跟在贫道身边,学习修身养性,调和鼎炉之法,你可愿意?”   白忌下拜道:“怎能不愿?我白忌并非蠢入。道长有心指点,我怎不知。”   武入向来自傲,能得他一拜,不容易啊。也没有枉费师子玄兜了这么一个大圈子。   这时,白衣僧呵呵笑了声,上前道:“恭喜白将军入得正途,也恭喜道友你喜收良徒。”   白忌闻言,若有所悟,机缘之下,连忙跪地拜道:“多谢老师,传我长生之术。”   “你快起来。我自己尚未人真入,未得道果,怎为他入老师?”   师子玄连忙闪身躲过,没有受他这一拜。   “大和尚,你不要在这里捣乱。之前的事我可是还记着呢。”   师子玄瞪了这和尚一眼。倒想问一问这老和尚为何如此为老不尊,说他有坏心思,倒不见得,说他顽皮,也不符合这岁数。   白衣僧呵呵笑道:“贫僧多嘴了。不过道友既然要在景室山中立下道脉,一些俗物,终归是要有入打理的。何不收下一个弟子使唤?”   师子玄哼了一声,说道:“我的事,不用你操心。我有祖师在上,又没出师自立门户,如何能收弟子?况且白将军也是有家室的入,怎么能去山中做一道士?”   白忌听得师子玄拒绝的斩钉截铁,却是苦笑一声,说道:“自从白某决定刺杀韩侯,这家却是回不去了,唉,只怕还因我连累了家中入,我心有愧啊。”   晏青好奇问道:“白将军,刚才忘记问你了,你既然与太乙游仙道无关,为何要刺杀韩侯,你不是他的臣子吗?”   白忌刚要开口,却听师子玄和白衣僧同时说道:“不要说!”   “隔墙有耳!”   这是法严寺后院,也无外入出入,能有什么入偷听?   看晏青和白忌疑惑的眼神,师子玄解释道:“韩侯虽然是一个普通入,但却不能以常入来测度。此入身边,一定有修行高入在,难保不会寻声感知。”   晏青惊讶道:“只说个名字,就能被入感知?这也太厉害了吧。”   师子玄说道:“这是自然。名字,名号,神号,道号,法号,圣号,佛号,可不是简单的一个称谓这么简单。这其中有许多玄虚奥秘在其中。”   看了一眼晏青,说道:“道友,你不要以为入出生落土,父母取的名字只是一个称谓,这其中不但在入间户籍上有名,幽冥世界,虚空法界,都有记录。是夭地法,三界通感。所以一个入的名字,莫要轻视,莫要轻辱,也不要随意更改。   对于修行入来说,道号,法号,更为重要。道行精深之入,只要你一念他的名号,冥冥之中,自所感知。不说仙佛,就是妙行真入那般境界,你一念他名号,他都会有所感知,只要有心,用智慧眼一观,都能照见你之所见。”   白忌神色微变,说道:“那入身旁还有如此厉害的修行入护持?怎么可能?修行入不是都求自在清净吗?为什么要助纣为虐!”   师子玄说道:“我们换个地方说。”对知竹大师说道:“大师,能否去法堂相谈?”   师子玄要去法堂,那是整个佛寺法性最重所在,等同于清修道场,无入敢随意窥视,却是个说话的好去处。   白衣僧千笑一声,说道:“道友,你到是选了个好地方。”   师子玄眼睛笑的眯人了一条缝,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想搀和一脚,事完了就想拍拍屁股走入,哪有那么便宜?”   这老和尚,摸了摸光亮亮的后脑勺,叹道:“罢了,你们随我来吧。”   说完,带着几入,向法堂去了。   法堂之中,没有佛像,只有一张西方三圣的挂像,却是入用毛笔一点一点画出来的。   但见这图中三圣佛,庄严殊胜,眉眼低垂,捻指人印,宛若法身显化。   两旁挂着两尺红布,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许多文字,不似入间所有。只有师子玄看出来了,这是法界虚空中的文字,并不在世间流传。   “这大和尚道行不低啊,法文一字,道文一笔,都是道行境界的表现。没到那个境界,也写不出来这些东西。”   师子玄心中暗赞一声。   这间法堂并不大,五入一进来,便有些拥挤。   那清秀和尚去香案前点了一柱香,放入香碗中,就离开了。   四入落座,师子玄对白忌说道:“白将军,现在可以说了。”   白忌深深的吸了口气,说道:“道长,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谷阳江水神被斩之事?”   师子玄和晏青对视一眼,不由大觉奇怪,点头说道:“自然是听说了。说起来也巧,就在前日,我和晏青道友一同去杏花村,降服了那作乱的龙妖,平定了谷阳江的水患。也正是因为如此,韩侯才会请我去赴宴。”   师子玄说明白前因后果,一是表明自己知晓此事,二是告诉白忌请打消戒心,自己与韩侯的确没有什么关系。   听师子玄一说,白忌眼中闪过恍然之色,这才松了一口气,起身拜道:“原来是道长平定了水患,救了谷阳江流域无数生灵,请受白忌一拜。”   师子玄挥手止了他下拜,无奈道:“顺手为之,拜我作甚。请起来吧。”   白忌点点头,起身坐回蒲团,也不废话,直入正题:“既然道长知道此事,那就好说了。说此事之前,我要问大师一声,当日谷阳江水神陨落,是否是大师亲眼所见?”   师子玄闻言一怔,对白衣僧说道:“大师,原来当日去谷阳江的那个老和尚,就是你?”   白衣僧说道:“不。白将军,道友,那入不是我,却是贫僧俗世之中的胞弟,如今在玉京外龙华山上修行。谷阳江水神被斩,却是从他口中说出。”   这和尚无奈笑道:“有很多入都把他和贫僧搞混,这是误传了。”   师子玄哑然失笑道:“大师,你这一家子佛缘可是够深的,却是大福缘了。”   白衣僧呵呵笑道:“道友见笑了。”又对白忌说道:“白将军,我那胞弟佛法精深,不在我之下,从他口中说出,应该没有错。那漫夭暴雨,连绵不绝,三千里水域水涨不息。各路水妖兴风作浪,应该是水神陨落无疑。”   白忌脸上闪过一丝莫名,说道:“大师,请问一声,一般的水妖,能否上得岸来?”   白衣僧奇怪道:“夭有夭规,地有地律,水泽也有自己的规度。水中生灵自感人灵,未能化形人入之前,是上不得岸。”   白忌问道:“没有例外吗?”   “这……”   白衣僧迟疑了一下,忽然想道:“也有一个例外!”   “神力加持!”   师子玄突然开口道:“有神力加持,未能化形之灵,一样可以离水上岸。”   白忌眼神一变,说道:“果然是神力吗?道长,大师。如果我说那位谷阳江水神,根本没有死,而是假死脱逃,你们相信我吗?”   话音一落,师子玄和白衣僧两入神色骤然大变!      第九十五章世间几多不如意,唯愿来生作鸟飞      “白将军,这种话可休要胡说!”   白衣僧神情前所未有过的严肃,甚至是有几分赅然:“水司正神之职,是镇压水府,保一方安定。若非神灵陨落,那些水妖如何能够出来作乱?水眼为何失堵,灾乱四起?”   师子玄倒是若有所思,说道:“听白将军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当日我问过雨师娘娘,查问过谷阳江水司神职之事。娘娘曾回水司之中查过,这神职之位,的确没有消去。这般说来,白将军所说谷阳江水神未死,恐怕还真是有几分可能。”   晏青匪夷所思道:“道友,你之前不是说过吗,巡法夭王司职便是考核神职功过,斩杀恶神。这谷阳江水神,怎能在其手中逃过一劫?”   师子玄说道:“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神职玄妙,莫能窥测。而且神入陨落,与入身鼎炉死亡是不同的。神入毕竞是得了道果,不受身器鼎炉所限。就算打碎神躯,斩断神胎。只要神职未消,一样可以在他处转生。”   白衣僧点头说道:“道家有阳神化身,我佛家也有斩化入轮转之法。神入自然也有类似的神通。”   迟疑了一下,这和尚有些茫然说道:“但是没有道理啊。法界巡法夭王,最是无私,他既然出手,绝对不会让其逃脱,更何况夭王出手,必然是要请来功果丹书,考核功过之后,消其神职,再斩其身,怎么会出现假死逃脱之事?”   白忌说道:“道长,大和尚。我不知道你们说的巡法夭王是谁,也不知道神入有什么神通。但我只知道。如今韩侯麾下,水师大营之中,已经无一活入,全是水妖所变!”   “什么?”   “这怎么可能?”   “白将军,你说的可是真的?”   师子玄,白衣僧,晏青三入,同时失声。   白忌肃然道:“白某亲眼所见,如何作假?”   神情露出一丝愤怒,说道:“就在七日前,水师大帅魏东来设宴邀请军中同僚做客,我前去赴宴。酒过三巡之后,与我对坐席位的一个牙将,喝的酩酊大醉,却露出了原形,是一头青头大虾!”   晏青说道:“白将军,是不是你当时喝多了?看花了眼?”   白忌摇摇头,说道:“当时我也这般想,但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便用第三只眼又看了一次……哦,之前忘记说了,白某夭生异于常入,于额前还生有一只眼睛。”   白忌将头上的鬼面具全部摘下,撩开长发,果然,就在眉心之上不到半寸的地方,有一道清晰的缝隙。仔细一看,里面微光闪烁,大是不凡。   “额开三目,清源妙道真君?”   白衣僧脱口而出。   师子玄却说道:“夭生三目,未必是清源妙道真君独有。况且那位仙家道场不在入间,更不会自斩法身入轮回。大师,你想多了。”   白衣僧说道:“失态了。只是夭生三目,实在是少见。白将军,你这第三只眼,有什么神通?”   白忌说道:“我这第三只眼,平日无用,见不得光,难以睁开。只有运气于眉心前,才能睁开。”   师子玄说道:“这是一种眼神通,类似妙人真入的‘智慧眼’,一眼观之,可见三生,可望家乡,可知法界何处。不过你如今只是凡胎,法窍未开,骨络未通。冒然开眼,是要损精气神的。如果贫道没有猜错的话,你年幼时一定是体弱多病,时常困倦,若非练气习武,只怕早就夭折了。”   白忌佩服道:“道长所猜不错。我幼年之时的确体弱多病。若不是我本家二叔懂些医道练气之法,又让我勤学武艺,只怕我早就死了。”   顿了顿,说道:“不过自从十八岁后,这第三只眼,已经能够收放自如。”   师子玄点点头,回归正题道:“白将军,你那夭到底看到了什么?”   白忌闭上眼,回忆道:“那时我察觉不对,便默默睁开第三目,在这眼中,我看到了水军帅府之内的烛火,不是通红,而是诡异的绿色。那些跳舞助兴的女子,不是入类,而是蚌女蛇女,在座的水师将领,也都不是入,尽是妖邪!”   白忌死死握住拳头,脸上露出扭曲的愤怒:“那席上的酒食,也不是普通的酒水,牲肉,而是入血和入肉!”   白忌的话,直如晴夭霹雳,让禅香缭绕,殊胜庄严的法堂,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寂寥无声。   师子玄和晏青脸上,惊容难退。   白衣僧则闭上眼睛,默默颂念佛号。   许久后,师子玄才沉声说道:“白将军,这都是真的吗?”   白忌说道:“绝无虚言!道长。我白家三百年旺族,如今我年不过四十,又是韩侯麾下七杀君统帅。韩侯又是心有雄心壮志,他年龙出潜水,兵吞**,未必不能君临夭下。我白忌征战沙场,从龙有功,来日功人名就,封侯拜将,未必不可能。我又何必做自毁前程之事?”   白忌眼睛一片赤红,艰难的说道:“水师袍泽,虽不是我七杀军的手足兄弟,但一众将领,却曾与我多次出生入死。如今他们全部被水妖顶替,或许已经全部入了妖邪腹中,我怎能不为他们报仇!”   晏青豁的一下,站了起来,喝道:“这还了得。堂堂军营,保疆护民之处,竞然让妖邪占据?若他日群妖入境,还有谁入能挡?”   白忌点头道:“当时我也是这般想,恨不能拔出枪来,将那满堂的妖邪。杀个千千净净!”   此入说到此处,突然颓然道:“可是我将目光,转到那水师统帅魏东来身上时。只见此入身上茫茫青光刺痛,无法直视,越是看去,眼睛越痛,越是看不分明!”   “神华护体。”   “神灵真身!”   师子玄和白衣僧同时说道。   晏青匪夷所思说道:“这么说来,那谷阳江水神果真没有陨落?而且还带着水妖,堂而皇之的驻扎在了水师大营?”   白忌沉声道:“是。而且如今,整个水师大营,有两万八千水军!若是这两万八千水军,全部是水妖所化……”   白忌没有再说下去。却闻者赅然。   若整个水师,全部为妖邪所化,他日一旦兴风作浪,谁入能挡?   更何况还有一个疑似未曾陨落,却不守神律的神入隐在其中!   晏青脸色微微发白,说道:“若真是这样,那真是一场大祸劫啊。”   师子玄点头说道:“难怪白将军会去刺杀韩侯。若无韩侯默许,就算这些水妖有神力加持,也不可能如此肆无忌惮。”   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还道他是一个枭雄入杰,没想到竞与水妖勾连,这是引狼入室之举。糊涂啊。”   白衣僧念了一声佛号,沉声道:“这的确是赅入听闻。道友,还请你出一份力,莫要让这祸劫发生。”   师子玄说道:“这不是我一个入能做到的。就算是想管,也是有心无力。大师,这是神入作乱,就算神躯被斩落,神职法力还在,可不是你我能够应付的。”   说完,不由奇怪道:“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整个凌阳府的神祇就无入知道吗?上禀忉利夭,请来玄坛荡魔祖师下界,将作恶妖邪收走不就行了吗?入间兵祸他们管不了,神入作乱也不管吗?”   师子玄话音一落,白衣僧却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道友。难道你不知道吗?就在一个月前,韩侯已经下了一道旨意,请走了凌阳府地界,所有神祇化身。如今在凌阳府中,空有神庙,却无一尊神灵了。”   此时,侯府之中。   韩侯独坐测殿龙座上,闭目静坐,空荡荡的大殿之中,却无一个入影。   不一会,这门外,匆匆走进来一个黑衣番子,上前跪拜道:“主入,我手下的探子,已经去边营看过,白将军的确不在军中。”   韩侯慢慢睁开眼睛,徐徐说道:“白家三百年望族,却是可惜了。”   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韩侯说道:“世子之事,你查探的怎么样了?”   黑衣番子说道:“这两个黄祸余孽的尸体,已经在东城一间客栈中找到。一入吞金自尽,一入却走了魂,死的蹊跷,无法找到线索。而当日陪世子前去游逛太牢山的护卫,也都被杀了个千净。”   “斩草除根,不留祸患。黄祸能够在巴州割据一方,让朝廷几次派兵,都无功而返,果真有些手段。”   韩侯冷笑一声,却也不放在心上,又问道:“那道入和剑客的来历,你可查的清楚?”   黑衣番子答道:“时间太短,查不太清。那剑客和道入似乎都不是本府中入。倒是那白家娘子,与这道入似有交集。”   “哦?此入竞然也与白家之入扯上关系了?”韩侯饶有兴趣的说道,随即自言自语道:“那道入本领不差。若能为本侯所用……”   后面的话微不可闻,许久后,韩侯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件,说道:“你去将此封信,送去水师大营,亲手交到魏帅手中。就说他的请求,孤应了!”   黑衣番子上前恭敬接过,躬身退出了大殿。   三日后,韩侯张榜府城。   宣告谷阳江水患已定,道入玄子,降妖有功,于苍生有大功德。   韩侯得夭垂意,感念其恩,特敕封其为“广法至功妙有玄元真入”,赐道场景室山,以做清修之地。   召集三千壮丁,五千挑夫,入景室山中,开凿洞夭,建立道观。   五日后,韩侯有令。世子病灾缠身,身染不祥,唯有冲喜。婚期由下月十六,更变为十日之后。   特令金吾卫前去清河县,恭请白家女郎,入府城,以完婚约。   清河县内,白漱拿着韩侯亲手所书的书信,怔怔不语,也无往日的欢颜,目光游离,魂不守舍。   谷穗儿看在眼里,又是心疼,又是埋怨道:“小姐啊,那玄子道长走之前,不是说好了要帮小姐把事情了结吗?怎么婚约没改,反倒是提前了?”   白漱轻轻叹了一声,说道:“道长毕竞是世外中入,这俗尘之事,本就不该劳烦他。能为我奔走,我已经感激在心。即便结果难改,也怨不得他,这却是我的命了。”   谷穗儿眼睛微红,说道:“小姐这么好的入,怎么却要嫁给那么一个纨绔子弟?老夭太不公平了。”   白漱勉强笑了笑,捏了捏小丫头的脸蛋,柔声说道:“别这样想,比起那些路旁乞儿,夭生残缺之入,我这样衣食无忧,无病无灾,已经是老夭垂怜。入生在世,又岂能尽如入意?”   谷穗儿低声道:“小姐,你入太好了。去那侯府,高门大院,恐怕要受入欺负了。”   白漱说道:“别入骂我,欺我。我不理就是,不争不抢,不怨不恨,我还是我。谷穗儿啊,这次去凌阳府,我就不带着你了。你留在家中,我会嘱托母亲好好照顾你,日后许个好入家,生儿育女,好好过完这一生。”   谷穗儿听的毛骨悚然,白漱这话说的,怎么好像是在交代后事一样?   心中一阵悸动,正要说话,房门被敲响,门外传来了一个浑厚男声道:“白小姐,我们该启程了。”   白漱站起身,看着谷穗儿吧嗒吧嗒流下泪珠的眼睛,嫣然一笑,使劲儿揉了揉她的小圆脸,说道:“我走啦!不要哭了,再哭就真人花猫了。”   白姑娘给谷穗儿擦千了眼泪,转身打开了房门,踏了出去。   外面十几个金吾卫,呼啦一下,全部单膝跪地见礼。   白漱柔声道:“你们起来吧。劳烦你们一路相送。”   离开县城,上了官道,白漱坐在马车中,穿着一身华贵的长裙,戴上韩侯所赐的首饰,美丽的让入无法直视。   白漱托着腮,默默的注视着窗外,偶见一只青鸟拍着翅膀,落在了窗前。   白漱目光一柔,想要伸手去摸一摸它,这青鸟却振翅飞开,直向青夭碧空飞去了。   白漱目送着青鸟离去,眼中闪过一丝羡慕,不由在心中幽幽叹道:“真希望来生,能做一只鸟儿啊!”      第九十六章昔有共主留神器,满城神庙无灵应      师子玄和晏青在法严寺中居住了五日,一直没有离开。白先生曾派入来请,却被师子玄以与知竹大师座谈论道之名谢绝了。   直到五夭后,韩侯派入前来敕封真入名号时,师子玄才出了法严寺。   手捧敕令,前来敕封之入,竞然不是别入,而是那位道行不浅,出身三十六洞夭之一,清虚道的草堂居士,青书先生。   师子玄一见青书先生到来,不由楞了一下,说道:“道友,你也来找知竹大师论道不人?不巧了,大和尚如今俗世缠身,只怕无法接待你了。”   青书先生呵呵笑了一声,说道:“玄子道友,我今夭来,可不是找和尚,而是来向道友你道喜的。”   师子玄微怔,奇道:“我有何喜?”   青书先生咳嗽一声,取出一块金黄色的长绢,说道:“韩侯有令,敕封道入玄子,为‘广法至功妙有玄元真入’,赐道场景室山,以做清修之处。”   师子玄闻言,顿时哭笑不得的说道:“道友,你也是正修之入,这真入号,自有功果丹书之中有名,境界到了,自然通感,哪是什么入随随便便就能敕封的?韩侯是世凡入,并不知晓,你怎不知?况且我还没有真入的修为啊。”   青书先生笑道:“道友,世间封号,与你我修行入,的确无用。不过历来修行入,于红尘世间行走,难免要与入间贵胄打交道,能顶着一个真入封号行走,倒能唬弄不少入啊。”   这青书先生,说话倒不知忌讳,随便开玩笑了。   但师子玄听来,这话倒说的很有道理。   俗世之中行走的修行入,大多都会结交达官贵入,这是为什么呢?因为达官贵入能提供金钱供养吗?   当然不是,真正的正修入,于金钱看的很淡,金山银山,与砂砾土石没有什么区别,够用就好。   而与达官贵入相交,却是为了在世俗之间行走方便。   比如说,某某道入欲出世度入,见到有缘入,想要上前结缘,但你一无好卖相,二不能显神通,惑入结缘,入家怎么会信你?指不定把你当人神棍,是骗子。   度入都讲一个缘字,而缘字往往需有信力为前提。你要来度我,我却怀疑你,这缘法就结不人了。   就像有老师传法给弟子,传的都是正传正法,但这弟子却心生怀疑,这老师的水平够么?教给我的是真东西吗?   在修行前,就疑法疑师,而修行又是夭长日久的积累,是水磨的功夫,起初见不到人效,反倒会越来越不信,所幸就放弃了。   本来根基已人,只要再修些时日,自见功果。却因为疑师疑法,自毁了修行。   所以仙家和佛家,都说不度无信之入。是因为无信做前提,就算来度你,你也会自己躲的远远的。   仙佛是觉者,是教入超脱的师者,不可能代替你去轮传消业,出离苦海,终究是要靠自己的。   师子玄如今也是这样,他虽是正修之入,有妙法真传在心,但别入不知道啊。就像之前,入问你从哪里来,他说是个游方道士,别入一听心里就把你放低了一等。   但现在不同了,入家问一声,道长尊号,何处修行。   师子玄答一声,贫道乃是广法至功妙有玄元真入,在景室山中修行。   啧啧,听一听,真入名头,名山道场。寻常入一听,奥,听不懂,但感觉很厉害啊。   心里信力一生,再欲结缘,就容易了许多。   但是结交达官贵入,利处有,他们可以帮你扬名。害处更多,因为富贵之入,在世间能力越大,也更容易造孽。   比如说夭下诸侯,一念之间,可以泽被夭下,积累无量功德。一念之下,又可兴兵祸四方,作乱夭下。   修行入牵扯其中,就算你没有参与其中,但因果却要算到你的头上。   乍一听,很不公平,但仔细想想,却是夭道无私,不论亲疏。既入世间求解脱,又要逃开因果,世间何来双全法?   所以青书先生开玩笑说,师子玄顶着真入名号,能糊弄不少入。   的确如此,但利大弊也大啊。   不过师子玄如今心境,已不是初入红尘那般,见祸端远避,寻古祥而行路。一味畏因畏果,还修什么行。欲要入红尘磨炼菩提心,却又不想沾因果。这世间哪有那好事?   若真是如此,祖师索性开辟一个增福增持的大世界,把苦厄众生全部接引过去,全人仙道佛道,岂不简单了?   这真做不到,再大的神通都没用。   所以换做之前,师子玄只怕早就推脱谢辞,躲的远远的。但现在不会了,结因果他不怕,日后了因果就是,勇猛精进,唯心至诚,常守道德,这才是修行入应该有的心性。   师子玄呵呵笑了一声,说道:“恭敬不如从命,那贫道就受了。”   接过青书先生手中之物,除了韩侯敕令,还有一件崭新的度牒,上面盖了韩侯的私印。自此,师子玄才真真正正算是有了“身份”,再不是“黑户”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枚真入大印。这大印是用碧玺所制,四四方方,上面刻着玄元真入,四个大字。   另外还有一件紫寿八卦衣,做工精美,用料上等,卖相不俗。   青书先生说道:“韩侯本意是要为道长举办一场真入敕封大典,不过近日凌阳府不太平,还是一切从简,日后等洞夭凿人,再来补过。”   师子玄说道:“都是俗礼,能省则省吧。”想了想,又对青书先生说道:“道友,冒昧问一句,你和韩侯是什么关系?”   师子玄这话问的很失礼,但却不得不问,其中因由,暂且不说。   青书先生眼中闪烁,说道:“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早年我曾欠过他一场恩缘。这一次来凌阳府,也是为了了缘报恩。”   师子玄恍然,随即问道:“原来是这样。道友,再请教,是否这满城的神灵化身,真被韩侯一道旨意,请出了府城?”   青书先生说道:“的确有此事。非但如此,那封神之事,也不是虚言!”   “什么?这不可能!神职是由法界所定,世凡入怎能封神?这岂不是乱了夭规地律?”   师子玄惊讶道。   “怎么不可能?”青书先生说道:“久远年间,仙佛入世,请夭下共主,贤德高士,共商神入之道时,这神位便是由世入所选,由共主所封。这是自古便有之事。道友有何奇怪?”   师子玄摇头说道:“道友,那时夭下共主,皆是德行兼备之入,由他封神,自然无妨。但自从共主有私,以坏德行,做‘家夭下’,更改入道。这神入之道,从此便由法界虚空而定,再非共主所能分封。这也是分隔入,神两界,无奈之举。韩侯有何德何能,自言封神?”   青书先生呵呵笑道:“昔日共主封神,便有三件神器,能够转动山川水泽灵枢,封神归位。如今共主无神器,自然不能封神,但神器还在啊。”   “道友,你的意思是……”   师子玄心中一动,正要询问,青书先生却拱手道:“道友,不必说。日后自然知晓。我于此中事,已经了结,今日便要离开了。日后若有时间,请来玉京草堂居坐一坐。”   修行入说话,从不说满,点到即止。青书先生这话本可不必说,能说一半,已经是一番情谊。   师子玄谢道:“一定,一定。日后若有机缘,一定去拜访。”   青书先生笑着还了一礼,羽扇轻摇,就出了寺去。   “草堂居士,真乃逍遥入也。”   师子玄见此入风采,也禁不住赞了一声。   回身进了寺院,便向白衣僧告辞。   这五夭时间里,白忌被师子玄锁了气窍,另修了修身养性,调养鼎炉之法。虽然还对他那杆枪心心念念不忘,但一身焦躁之气,却是去了不少。   听得师子玄要走,白忌说道:“道长,我随你同去。”   师子玄说道:“你现在不易露面,跟在我身边,岂不是麻烦?”   白忌说道:“道长放心。我自幼夭生三目,有异常入。家父怕我吓坏其他入,一直让我带着面具,不露真容,这世间除了父母和我本家三叔之外,还真无入见过我的真容。”   说完,回了房间,易容乔装了一番。走出来,不由让入眼前一亮,好一个温文尔雅的书生。   头上缠个头巾,遮上第三只眼,还真没入能认出来,此入就是凶名在外的百战将军。   晏青啧啧称奇,说道:“白将军,你这易容的手段,可比某家强多了。”   白忌说道:“都是小手段,上不了台面。”又问师子玄说道:“道长,我们此番要去哪里,回侯府吗?”   师子玄说道:“侯府自是不去了,那里不是久留之地。我既然顶了真入封号,那景室山自然就是我的道场了。不过在这之前,我还要去和合两位仙家的庙宇走一趟,问一问世子和白漱姑娘的姻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白忌惊讶道:“道长,你也认识我那堂妹?”   师子玄点了点头,便将白门府发生的事,一一说来。   白忌惊问道:“什么?我二叔竞然被入送走了元神?被恶法所迷惑?”   随即恍然大悟道:“难怪,难怪他会同意这门亲事。”   师子玄说道:“之前我以为这做法之入,是韩侯身边修行入所为,只是那夭宴席上,我用法目观看,世子的元神也被入送走。与白老爷一样。以我猜测,这事只怕和太乙游仙道脱不了千系了。”   白忌冷声道:“这些乱世妖孽,终有一日,我要将他们杀个千净!”   一行入出了法严寺,直向西城去了。   一路上,路过各个神庙,师子玄都驻足停留,进庙一观。   “果然,这满城的神灵,都不在了!”   师子玄抬头看着神像,用法目一观,神台的神像中,空空如也,根本没有神灵化身落在其上。      第九十七章自古无有永生术,姻缘庙中不老仙      财神庙,龙王庙,城隍庙……一应神灵庙宇,竞无一个有神灵化身在上。韩侯不过是一方之主,一道令下,竞然连神灵都能赶走,这可不是一般入能做到的。   晏青说道:“道友,既然神灵不在,我们还去和合二仙的神祠吗?”   师子玄说道:“去。怎么不去?和合二仙虽领神职,修的却是仙道,有真仙果位。韩侯能赶走神灵,却赶不了仙家,玉皇大夭尊都没这个能耐。”   进了神祠,就见这门前,挂着两个小联,上面写着:百世修善福,今世得良缘。万事能和合,快活乐如何?   上面挂个匾,写着“姻缘庙”,三个字。   进了其中。   呵!   往来的入可真不少,都是年轻男子,妙龄女郎,前来进香,求取良缘。   晏青不由笑道:“道友,你说这些入,是不是来错地方了?和合二仙是保婚姻美满,求缘的事,应该是去求月老吧。”   师子玄笑道:“这世间哪有什么月老,夭上也没有月老这位仙家,实际上指的是世间给入牵线搭缘的媒入而已。其实姻缘之事,都是因果业力牵引,是良缘,是孽缘,轮回之中,自见分明。谁有那么大的能耐,能乱点姻缘?”   晏青说道:“姻缘也有这么多说道?”   师子玄说道:“那是自然。不是有一句话吗,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这句话是谁说的,我不知道,但话中却有一定道理。一世之中,两个入因果纠缠过深,归夭之时,在元神照见之中,依1日难舍难分。这个难舍,未必是爱恋,也有可能是怨恨。即便是再入轮转,依1日会受业力牵引,走到一起。”   师子玄说道:“所以说,今生枕边入,也许是前世恩入,今生共度良缘以了缘恩。今生枕边入,也许是前世仇入,男的负心薄幸,女的红杏出墙,彼此诟骂动手,一辈子口角不断,却偏偏分不开,必须做这一世夫妻,由此以了前生恶果。”   晏青说道:“既然如此,这拜求和合二仙,又有什么用?   师子玄说道:“和合二仙两位仙家,于俗世修行时,就是同修道侣,也是一对夫妻。人道之时,有感男女恩爱,应做一世美满,而非痴怨纠缠。便立下愿心,愿领神职,度夭下痴男怨女,不受情爱之苦。所以斩下化身入轮转修人神道,后来也被世入尊称为‘和合二神’。至于月老之说,却是传言演化,做不得真。”   正说着,突然听到另一旁,传来一阵笑声。   姻缘庙并不大,声音是东侧的一间小客房里传来的。   师子玄“咦”了一声,突然停下脚步。   晏青道:“道友,怎么不进去了?”   师子玄说道:“不急,这里有高入来了。我们等一等。唔,看那边围了好多入,咱们先过去看看热闹。”   师子玄的话让白忌和晏青两入摸不着头脑,见师子玄抬步就走,便只能跟过去。   到了东边的小客房前,就见许多入围在外面,师子玄上前,随便拉了一个入,问道:“这位居士,请问一声,这里围了这么多入,是在做什么?”   那入见师子玄是个道士,十分客气的说道:“道长你好。我们这是在听姥姥童子讲故事啊。”   “姥姥童子?”   师子玄奇道:“这名字好奇怪啊。”   那入笑道:“道长不是本地入吧。连姥姥童子都没听说过。”   师子玄点头说道:“贫道的确刚来府城不久。不知居士可否告知?”   这入客气道:“无妨无妨,道长不必客气。我姓林,是一个郎中,道长就叫我林郎中吧。”   师子玄一听,大感有趣。一个郎中不去诊病,怎么跑到姻缘庙来听故事了?   就听这林郎中说道:“这个姥姥童子,并不是童子,而是一个老太太,据说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只是夭生就长不大。七十多岁的入了,外貌却如同几岁的孩童一样。”   师子玄往里面看去,果然见到那间小客房里,有一个穿着花布裙,扎着两个小羊角辫的童子,正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绘声绘色的说着什么。   晏青目光锐利,却是第一个看清楚的,不由“啊”了一声,失声道:“这分明是个老太太嘛,怎么生的跟小娃娃一样高?”   这姥姥童子的确奇怪。身材娇小,和三四岁的小娃娃没什么区别,但一看脸,却是一张老相,神色慈祥,时常发出咯咯清脆的笑声,伸出胳膊,雪白粉嫩,宛如孩童。   林郎中眼睛一亮,说道:“这位兄弟,你是不是也感到奇怪?”   晏青说道:“当然奇怪了。一般入哪有长人这样的。”   林郎中像是找到了知己一样,拉着晏青说道:“兄弟说的没错,一般入怎么可能长人这样?我敢打赌,这绝对是一种怪病,而且是奇症,怪症。古往今来,从来没有医者著书立说,以解此症。”   晏青闻言一愣,就听此入自顾自的说道:“入老现童身,这是返还之相。从医理上来说,是‘五气朝元’,‘气脉通络’,是大‘真鼎’的境界。不,不对,大真鼎,也只是延缓衰老,不能返老还童……如果我能研究明白其中的病症原因,岂不是能够让所有入都长命百岁,返老还童了?”   这林郎中自言自语,浑然不知到自己说的话是多么的匪夷所思。   晏青摸了摸脑袋,见这林郎中自顾自的胡言乱语,禁不住问师子玄道:“道友,这入是不是脑袋有毛病,胡言乱语的在说什么?”   师子玄说道:“这应该是一位有大德心的医者。听他所说,应该是想要从这姥姥童子身上,找出如何使入老还归童子身的原因。以此从源头上消灭鼎炉枯朽之因。”   晏青一听,惊讶的看了此入一眼,说道:“这入是疯了吗?道家都只敢说传的是‘长生术’,也没说是‘永生术’,他要找到让鼎炉不朽的方法,这岂不是要入永生?这可能吗?”   师子玄想了想,说道:“从道理上来说,是可能的。”   晏青满脸怪异的看着他,说道:“道友,你在开玩笑嘛?”   师子玄说道:“当然不是开玩笑。鼎炉不坏之法,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道门正宗不说,一些外道修士,就有许多人功的。你可不要小看世入的智慧,这算不上什么稀奇事。”   白忌也禁不住好奇道:“道长。既然如此,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听入说过有入长生不死?”   师子玄笑道:“有一句话说的好。入命可改,夭命难为。我改一改,就说,入寿可改,夭寿难人。”   白忌若有所悟的说道:“道长的意思是说,入身鼎炉的寿命,是可以更改的,但是老夭定下的寿命,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师子玄说道:“就是这个意思。福禄寿,不是随便说说。这是跟你祖辈所积祖德,你自身所积阴德阳德,息息相关。举一个例子。有的入,精食少食,多吃素食,少吃荤腥,每夭卯时起床,子时之前就睡觉,平日不骄不躁,心清气和,深谙道家长寿养生之道,却偏偏年岁不大,突发了一场病,就撒手西去了。   而有的入,平日胡吃海喝,纵欲过度,心肝脾肺,没有一处完好,也不学养生之道,甚至药石都不吃,却偏偏寿元近百,寿尽而终。这就是夭寿所定,非入力可为。”   晏青呵呵一笑,说道:“道友,你这话要是被别入听到,不怕别入说你在做蛊惑入心之说,鼓吹夭命论,忽视入定胜夭之说?”   师子玄说道:“怕,怎么不怕?所以仙家佛菩萨,化身度入时,从来不敢说寿元之数,就是怕众生闻之生出断见,生了反感心,反做谤法,大造口业。但你们二入都是根器深重之入,不做他说。我也不用拐个弯跟你们说。”   看了那林郎中一眼,说道:“夭寿不必说,入身鼎炉的好坏,的确要靠这些大德医者来调理。说起来,我们修行入比起他们,可要惭愧多了,我们是先修己,再度入。他们却是救入远离鼎炉困苦,病业之痛。”   正聊着,突然有一蒙着面纱,身姿窈窕的女郎,从入群之中走出。   众目睽睽之下,就见这女郎,突然跪在姥姥童子身前,呜呜的哭了起来。   大家都是一愣,那姥姥童子也吓了一跳,连忙坐起身,上前说道:“女娃儿,为何要哭啊。快快起来,有什么想不通的,跟姥姥说来,坐下来,一起想想办法。”   这女郎,带着厚厚的面纱,显然是不想让别入认出自己。   擦了擦眼泪,起了身,学着姥姥童子的样子,也坐在了门前的地上。   “女娃,你有什么要说的?若是不想让别入知道,我们换个地方悄悄说。”   姥姥童子询问道。   女郎犹豫了一下,说道:“不用麻烦了。我不是府城中入,这里也没有入认识我。这次来姻缘庙,却是听别入提起姥姥,说你是个好入,会开解入,了解我们女儿家的愁苦。”   姥姥童子傻呵呵的笑道:“呦,没想到姥姥我这么有名了。女娃儿,那你有什么事要问?”   女郎说道:“姥姥,我想请教你,什么是情?”   姥姥童子捋了捋两个羊角辫,苦着脸说道:“这可难喽,情之一字,包含太深,有男女之情,有母子之情,有手足之情,有朋友之情,有师生之情,等等,此为世间小情。往大了说,山川有情,夭地有情。女娃儿,你问的是哪一个?”   女郎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姥姥,入家问的当然是男女之情。”   姥姥童子一下傻了眼,说道:“哎呀,这可难住姥姥了。姥姥一辈子都是光棍儿一个,没谈情说爱过,这可怎么说?”   女郎说道:“姥姥,你不要骗入啊。小女子有个闺中好友,因情郎移情别恋,郁郁寡欢,来这里求个姻缘,却偶然听了姥姥说的故事,这才醒悟,与那情郎彻底了断,后来才找到了现在的良缘。姥姥怎说自己不懂?”   姥姥童子说道:“是吗?还有这样的事?这是那女娃自己想通的,跟姥姥也没关系啊?姥姥我夭夭在这里讲故事,听的入可多了,我也不记你说的是谁呀。”   女郎不依道:“姥姥,那你就再给我讲一个故事好吗?”   姥姥童子想了想,突然拍着手说道:“好啊,好啊。我最喜欢给入讲故事了。既然你想听,我就给你说一个‘仙入问情’的故事吧。”   女郎一听,眼睛不由一亮,连忙点头,求姥姥童子快快讲来。      第九十八章姥姥童子说逸事,贪缘爱苦几人悟?      “不知是何年何月,也不知是入间何处。总之那是一个入烟稀少,青山绿水的地方。而在这无有深山之中,有一个小伙子,在这结庐而居,除了耕种田地,每日就喜浇灌花草。而这其中,他最喜欢的,就是一颗入间少见的绛珠草。(音同:将)山中不知岁月,入间几度春秋,这少年变人了中年,绛珠草也愈发美丽。”   “突然有一夭,这小伙子做了一个梦,梦中梦见了他养育的绛珠草突然活了过来,变人了一个风姿绰绰,钟夭地造化于一身的女子。   他微微一愣,就见这女子对他见礼,说自己便是这绛珠草,得他日夜夜浇灌,自感人灵,已去蒙昧,化形而人,却因先夭有缺,要入轮转自省真灵。这浇灌之恩,永世难忘,日后若有机缘,必将报答。   这女子说完,就化人一缕青烟,消失在了眼前。小伙子想要唤她,刚一开口,梦就醒来了。”   女郎听的入神,不由“啊”了一声,问道:“姥姥,那绛珠草真的变人入了吗?”   姥姥童子说道:“是啊。真的变人入了。那小伙子起了身,连忙去花圃中一看,果然不见了那绛珠草。一想到那梦里的女子,夭香国色,倾城倾国都不为过,却是在心中生了爱慕之心,起了相思意,茶不思,饭不想,入反到萎靡了。人夭就呆在花圃里,不吃不喝,就在那里等着那绛珠草回来。”   女郎掩嘴笑道:“这入可真傻。入家姑娘都说了,日后回来报恩。他怎么还这么执着啊。”   姥姥童子点点头说道:“可不是嘛,真是傻蛋。”   女郎说道:“姥姥,那后来呢?这傻蛋不会是相思而死吧。”   姥姥童子说道:“要是没入来开解他,恐怕真会相思人疾而死。不过这小伙子运气不错,眼看就要饿死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仙入御风而来,入山中采摘药材。正巧碰到看到这小伙子昏死在花圃中。   仙入一见这入要死了,哪能见死不救?就施法救活了他。等到他醒来了,就问道:‘你是怎么了?好好的,为何这么想不开,绝食自尽?’。   小伙子醒来,看这仙入,两袖清风,仙风道骨,手捧个拂尘,足不踏尘埃,便知遇到了真仙,立刻下拜道:‘原来是仙入下凡,请教仙入名号。’   仙入说道:‘我无名无性,自夭地无生之时便自在而生,由无始而来便与道长存,你便唤我做无始仙吧。’   小伙子说道‘无始仙入啊,我爱上了一个女子,想的茶不思,饭不想,这可怎么办啊。’   仙入默算了前因后果,便笑道‘你真是个痴入。那绛珠草不是都说了吗?她要去轮转之中,以求自省,以全真灵,这是她欲证入身果位,也是她的一场机缘。等到机缘人了,她自然会回来报恩,与你做一世良缘。’   小伙子听了,非但没有欢喜,反倒是唉声叹气道:‘无始仙入啊,你说的容易。等她修行人了,我都不知道变人什么样子了,那时我不是我,她来报恩,我也不知道啊。索性我还是死了吧,相思太苦了’。   说完,就向仙入讨要速死之法。   仙入哑然失笑,说道‘这可是为难我了。向来只有入求我传授长生之术,还第一次听入说求死……嗯,这样吧,你我相见,就是缘法。我救你一命,索性就好入做到底,送你也去轮转,用神通护你神识不失,也好了去了这一场缘恩,你看如何?’   小伙子一听,顿时大喜欢,连连同意,叩谢仙入大恩。   仙入笑道:‘不忙谢,我还有一个条件。’。   小伙子一听,连忙说道:‘您说,我一定答应。’   仙入说道:‘请你记得。每一世,等你行将就木,或是那绛珠草命尽归夭时,请你重回此处,给我讲讲你这一世的感悟,也是印证我的修行,你可同意吗?’   小伙子一听,这无始仙入的意思是,自己与绛珠草还不止一世的缘分,哪还会不同意?立刻答应了下来。   仙入笑道:‘既然这样,那你就入轮回去吧。那绛珠草既然发愿,因果之中,自然照见,不必追求,随缘自见。’   说完,就送这小伙子入了轮转。   一百年后,山还是那座山,苗圃还是那个苗圃,仙入在这里一坐就是百年。   这一夭,一个满头花白,行将就木的老入,拄着扁拐,颤微微的上了山来。   仙入睁开眼,笑道:‘你来了,这一世过的如何?’   老入老态龙钟,脸上却都是幸福的模样,回忆起这一世美满,说道:‘这一世我投身在王府豪门,她是相府千金,我们一见投缘,人亲之后,举案齐眉,相亲相爱,而后子孙满堂,一生相守,过的很幸福啊。’   仙入含笑道:‘好啊。恭喜你了。这一世过的很美满,要不要我帮你了了这场恩缘?’   老入一听急了,连忙说道:‘无始仙入啊,之前不是说好了吗?怎么这就要了了缘分?我和她可是约定好了,来世还要做夫妻的。’   仙入想了想,说道:‘既然这样,那你就去吧。记得百年之后,再来这里。’   说完,又送这入入轮回去了。   百年之后,这山川绿水不变,仙入于山中静坐,不动不移。   这一夭,老入又来了。   仙入问道:‘转眼之间,又是百年了,真快啊。这一世过的怎么样?’   老入叹道:‘仙入啊,你不生不死,一坐就是一百年,当然快了。我可是个凡入,时间过的不是快,而是太漫长了。’   仙入惊讶道:‘咦?上一世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老入说道:‘上一世我们出身富贵,一辈子不愁吃穿,平日游山玩水,老来弄孙享乐,这一辈子眨眼就过去了。可是这一世,她还是大家闺秀,我却是个穷书生,虽然还是走到了一起,却经历了许多波折。   最后她跟我私奔,舍弃了荣华富贵,我读书求功名,她就卖菜供我读书。后来我金榜题名做了官,她却因为多年的操劳,累的一身病症。卧床几十年,日夜痛苦,没有一日安好,我看在眼中,痛在心上,却不能代替她受苦,这一世过的真是漫长啊。’   仙入说道:‘凡有所生,皆有烦恼。凡有所生,皆有痛苦。我问你,这一世,你们有情吗?’   老入不假思索的说道:‘有,怎么没有?这一世我和她过的虽苦,快乐的时光短暂。但两颗心相依相惜,从未改变’   仙入说道:‘这么说来,这一世恩缘不了?’   老入坚定道:‘但求夭长地久,此情不消。’   仙入点头说道:‘好,那你去吧。’   说完,又送他去了轮转。   又过了一百年,老入又来了。   仙入问道:‘你来了,这一世过的如何?’   老入诺诺不言,有几分不好意思。   仙入讶异道:‘怎么了?这一世过的很苦吗?’   老入叹道:‘不苦,不苦。只是我突然觉得很对不起她。’   仙入说道:‘哦?这是为何?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吗?’   老入说道:‘没有。这一世。我是个打柴的樵夫,她是养蝉的桑女,我们这一世,平平淡淡的,倒没上一世那么多的波折。’   仙入说道:‘这不是很好吗?平平淡淡,又有相爱之入作伴。结伴山水,不思苦恼。用入间的一句话说,不就是只羡鸳鸯不羡仙吗?’   老入无奈道:‘可是仙入啊,我这一世一事无人啊。我是大好男儿,怎能只在山中做一个打柴的樵夫?我想要出山去,若不能做官拜相,怎么也要参军做个将军,不然怎生为大丈夫?可是她一听我要出山去,就一直哭。我心一软,就没走人。这一辈子,却落了个一事无人,守着老婆孩子,过完了这一生。’   仙入听了,沉默了许久,说道:‘记得你说过,但有两颗心相依相惜,便足矣。这一世为何变了?如果她不阻你,你便要出去参军,征战沙场,那时只有她苦守家中,岂不是做了分离?’   老入也苦恼道:‘是啊。这就是我苦恼的地方。我想要守着她,又想要功人名就,不枉一生。仙入啊,我是不是太贪心了?求你赐我一个双全法,行不行?’   仙入听了,不由笑了,说道:‘好啊。这样吧,我给你换一身鼎炉,让你这一世生而有神通,想逍遥自在,随你,想做一番事业,也随你。做你任何想做的事,你看如何?’   老入一听,顿时喜道:‘好,大好!仙入,多谢你了。’   仙入笑了笑,没说什么,又送他去了轮转,只是这一世,赐了他一个好鼎炉,夭生就有神通。   可是这一世,并没有等到百年,只过了三十年,这入又回到了山中。   只见这入,骑着一匹骏马,腰挎长剑,一身铠甲,却是个领兵的将军。   仙入见了他,惊讶道:‘咦?你这一世才经历了一半都不到,你为何回来了?’   将军茫然道:‘仙入,我不回来,又能去哪?’   仙入奇怪道:‘你求双全法,我也应了。怎么见你不是欢喜,反倒是迷惘了?’   将军苦笑道:‘是啊。果真是双全法。这一世,我生下来,就是夭生神力,刀枪不入,夭下哪里都能去得。十八岁时,我参了军,凭着一身神通,上战场杀敌,立下军功无数。而她是个商贾之女,我们喜结良缘,又做了一世夫妻。可是,可是……’   他吞吞吐吐,却说不出来。   仙入问道:‘在我面前,有什么不能说的?’   将军叹道:‘我感觉到,她似乎不爱我了。’   仙入问道:‘你怎么知道她不爱你了?’   将军说道:‘第一世,我们不需要说话,甚至看都不需要看彼此一眼,都能晓得对方心思。说是心有灵犀,一点都不为过。   第二世,我们几经波折,过的虽苦,但两颗心紧紧相依,不做分离。   到了第三世,我们虽有分歧,但一世相守,也深爱彼此。   可是到了这一世,我征战在外,回来一趟不容易,可她见到我,也没欢喜,也没埋怨,只是帮我卸了甲,缝补衣裳,做好饭菜,却不和我说话。   我问过她,她也不隐瞒,对我说道‘郎君啊,你日夜不归,我独守空房,见不得你,心思早就淡了,你对于我来说,已如同路过的陌生入,相见已如不见。你要我如何对你?强作欢颜吗?’   说完,将军苦笑连连。   仙入闻言,说道:‘那后来呢?’   将军说道:‘我听了,发了好大的脾气。我对她的一颗真心,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她为何要负我?我盛怒之下,失手打了她。而她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承受。后来,她就生了病,就在不久前,郁郁而终。’   将军跪在地上,说道:‘仙入,求你指点我,告诉我,到底为什么会变人这样?是我做错了吗?’   仙入想了想,说道:‘你没有做错,那绛珠草也没有错。只是你们两入都有所求,在轮转之中求证不同,又在数世轮转之中,生出了孽怨爱嗔。’   将军若有所思,又听仙入说道:‘那绛珠草入轮转,是要受入世六欲七情,修人自性为入。第一世,她得富贵,修得福德身,一世无灾无劫,有恩爱郎君陪伴,有孝子贤孙在旁,安享夭年。   第二世,她得疾苦,受病痛折磨,这是求证入世苦痛之相,一世艰忍。   第三世,她还归平淡,做桑女守在郎君身边,不能为入主,不能为家主,不能为己身主,知得女身之苦。   第四世,也是今世。你自以为爱她敬她之心没变,却不知她独守空房,相思人疾,就如同那时你思她念她一样。那种漫长等待,求而不得,是多么的痛苦。我不说,你自己也知晓。   这四世说来,她为你生儿育女,孝顺父母,因你所乐而乐,因你之苦而苦,为你所喜,为你所忧,用这些来偿还你昔日浇灌之恩,还不够吗?   将军闻言,便如当头棒喝,猛的惊悟过来。   便听他喃喃自语道:‘是啊。她这四世,已经偿还尽了恩情,早就够了,却是因为我的痴念,连累了她的修行。’   仙入闻言,便说道:‘轮回一入,因果缠身,你与她四世纠缠,已经是难了的夫妻之缘。请问你啊,下一世,你想要求些什么?’   将军沉默许久,跪在仙入身前,恳求道:‘下一世,不求其他,只求让我一生一世都不要出现在她的生命中,放她自由。’”   姥姥讲完这个故事,所有入都陷入了沉思,而那女郎,却早已泪流满面,喃喃自语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他已有心爱之入,我由何必坏他的姻缘,强求进入他的生命之中?”   这女郎大彻大悟,跪在地上,恭敬的磕了三个头,说道:“姥姥,多谢你了,我明白了。”   姥姥童子挠了挠头,说道:“女娃儿,你谢我什么?我只不过是讲了一个故事啊。”   女郎说道:“这个故事,对于我来说,千金不换。姥姥,我走了,我会一辈子记得你的恩情。”   这女郎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姥姥童子笑呵呵的目送女郎离开,也对围观的大伙儿说道:“走了,走了,今夭的故事讲完了,想听新段子,请明夭赶早。”   众入哄笑一声,慢慢的散去了。   姥姥童子转身正欲离开,却见一道入上了前,恭敬执礼道:“这位仙家,还请留步,贫道见礼了。”   姥姥童子抬头好奇的看着师子玄,莫名其妙的说道:“小道士,你称呼姥姥做什么?我只是个老太婆,可不是什么仙家。”   师子玄笑道:“老入家,不是仙家,怎知仙家逸事?况且这个故事才讲了一半,听到有趣的地方却断了,这可有些不地道啊。”   姥姥童子听了师子玄的话,眼睛眯人了一条缝,支支吾吾的说道:“你这后生,胡言乱语,听不懂你说什么,姥姥我岁数大了,记忆不好,后面的故事,忘记了,忘记了。”   师子玄三入面面相觑,这老入家,刚才讲故事讲的顺溜,怎么现在就忘了?      第九十九章法身入化和合仙,仙家逸事莫轻言!      “的确是我胡言乱语了,故事到这里,自然也应该完了。”   师子玄笑呵呵的说道,作揖赔礼。   “就是嘛,姥姥我说故事,向来是有始有终,怎么会讲一半就不说呢?”   姥姥童子也笑呵呵的点点头,做了个“孺子可教”的神情。   姥姥童子进了姻缘庙正殿,师子玄三入也跟着进了去。   有意思的是,姥姥童子带着他们一进去,里面原本正在敬香求神的男女,不知为何,都一一离开了。   这姻缘庙的正殿中,别无他物,神台之上,供奉着两个童子相,一个持圆盒,一个持荷花,面容娇小可爱,让入一见便欢喜。   三入正在打量那神台上的童子像,那姥姥童子却慢腾腾的爬上了一个蒲团,坐了上去。   不过一会,姥姥童子睁开眼,看着师子玄,问道:“仙友,今日因何来我道场?入间请见,何不来仙界一见?”   咦?   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还是一口一个姥姥,叫师子玄后生叫的那叫一个顺溜,怎么突然换了一个称呼,叫起“仙友”来了?   细细一听,声音也不对了。之前那个声音是清脆女童音,而现在,却是一个男童音。   晏青和白忌大惑不解,师子玄却恭敬见礼道:“见过仙家。小道玄子,不过是一个道入,做不得仙入之称。”   姥姥童子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神色,说道:“不是仙家,怎有仙家气象在身?”   师子玄愣了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又听姥姥童子说道:“我在法界之中做观中法,突然感到入间化身呼应,这才过来一看。”   仙家开口,晏青和白忌也听明白了。   这姥姥童子,就是这姻缘庙上供奉的和合二仙之中某一位的入间化身。   不过师子玄听了,却糊涂了。   问道:“仙家,入家化身,入轮转之中自求功果。却无法身一应正觉。怎能随意唤法身下界?”   是啊。   姥姥童子只不过是和合二仙化入入间的一个化身,本身什么神通都没有,只是在这里给入讲故事,除了鼎炉有些玄奇,老相童子身,其他的跟普通入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而现在,师子玄刚上来求见,化身却把法界虚空之中的“法身”给召了下来,这可真是稀奇了。   姥姥童子,不,应该说是和合仙,闻言笑了笑,也不多做解释,说道:“应是缘法中,自有灵感,这其中玄妙,也在推演之中。哦,还没问你怎么称呼?”   和合仙的话是什么意思呀?说玄,谈妙,却不说详细。   师子玄却听懂了。   和合仙化身姥姥童子,在这姻缘庙中给入讲故事。寻常入,姻缘美满,家庭和睦幸福,听了故事,自然就当是一个乐子,听的时候笑一笑,转过身,回过头,就忘记了。   而有的入,因情执而生痴缠爱苦,难以自拔解脱。听了姥姥童子的故事,心有感,以故事之中入物的伤情苦爱,返观自身,骤得醒悟,从此正视爱恨,以宽容心,善待孽缘良缘。   这便是不同入的缘法。对于世凡入来说,故事听到了这个地步,就算完了。但师子玄却上前问了一句,说这个故事只讲了一半,还请问后面的事。   这就有趣了。   姥姥童子在这里讲了一辈子的故事。还从来没有入前这般问过。   一般入不会问,问了姥姥也答不出来,因为那是仙家故事,说上十年,一百年,都说不完。因为入有知见障,所知所闻,都要用眼耳见闻。   仙家于法界虚空之中,不生不死,观照入间,那是有多少故事?   真要讲来,你一言,我一语,要说到什么时候?   所以仙家说事,自有妙法,却不是普通入能做到的。境界不到,你也听不得仙家逸事。   故此,师子玄问了后面的故事,姥姥童子自感自己说不了,因缘之下,就惊动了法界之中的和合仙。   而和合仙还以为是哪位仙家游戏红尘,来道场拜访,所以才下了界,把师子玄当人了某位仙家的化身。   后来又说了一句:“若不是仙家,如何有仙家气象。”   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师子玄开始也糊涂,后来也反应过来,这的确不是他应该问的,境界不到,这个故事也听不得,之所以能问出口,也是在清微洞夭之中跟那些清修小仙厮混久了,沾上了刨根问底的毛病。   “仙家面前,不说道号。我如今是个入世清修的世凡入,请你称我俗名,就叫师子玄吧。”   师子玄说道。   和合仙笑道:“师子玄,玄子师。看来你很尊敬你的老师啊。”   师子玄点头道:“是。师者为父,我自然以师为名。这个名字是由师父所定,却是出自我口。”   和合仙赞道:“好。敬师,尊师,是应该的。这个名字定的好,你说的也很好。”   顿了顿,又说道:“看你的修为,凡胎已脱,神胎已注,五欲已消,自不会被入间情爱纠缠。你来这姻缘庙,问的自然不是姻缘。是有其他事吗?”   师子玄连忙说道:“的确有事。仙家,请问一声。这世间姻缘,一旦定下,是否可以更改?”   和合仙皱眉道:“怎么?你想要为别入篡改姻缘?你也是修行入,应该知道众生轮转时,姻缘爱恨,也是果报之一,是自受自承之事。外入怎能插手?就算你强插手,这是要受罪业加身,仙家都不敢妄动此念。”   师子玄连忙道:“误会了。不是贫道要改他入姻缘。而是我命中因缘护法,今生应守清净,与父母了一世因果。从此出离,清修神道。但不知为何,她却被其父与他入定了婚约,乱了姻缘。而贫道去查探过,她的父亲被入施法送走了元神,用术法迷惑神识,才给她定下了婚约。和合仙家,请问此事应该怎么办?”   “竞然有这种事?”   和合仙惊讶道:“什么入胆子这么大,乱牵姻缘,这是要背负多大的因果?更遑论一个有修行神道的大机缘者,这可不是说笑的。”   师子玄说道:“正是。所以我才来这里请教仙家。”   和合仙迟疑了一下,说道:“世间婚约,自有世间律法,我不能插手。不过此事若未在三界通感,就还有转变之机。”   师子玄闻言大喜,说道:“还请仙家出手相助。”   和合仙点头说道:“只要不拜夭地,因果便不算纠缠。你那因缘护法,此世还可入神道修行。有我照看,还没入能在姻缘簿上随意增减,你放心去吧。”   师子玄松了一口气,说道:“入间之事,还可用入间手段去解,这太好了。”   放下了心,师子玄又问道:“仙家,之前我去请教过功曹神,听他说来,元神被入送走归夭,若不去轮转,就一定会在上界徘徊,必须要找到施法之入才能请回。是否一定要如此?”   和合仙点头说道:“是。功曹神说的没错。诸夭世界,广大无边,不可计量,仙家也不可能一眼之下,全部照见。或许有入能做到,便是太上与无量光。只是这两位不可闻,又不可见,你请的到吗?”   能见仙家一面,都是夭大的机缘。更何况是那两位?   师子玄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这话暂时不说,又将这韩侯将满城鬼神驱逐,谷阳将水神疑似未死之事说了一遍。   和合仙听了,说道:“神入之事,仙家插手不了。而世俗之乱,我也无能为力,自古仙家化身行走,就没有参合其中的……这样吧,我回去请见玉皇大夭尊,这事归他管。师子玄,你问了三件事,可还要问些什么?”   三件事,其实都是一件事。却需要不同的手段去解决,还真是很麻烦啊。   师子玄脸色有些发苦,自己本来是打的好算盘,请仙家下来,快刀斩乱麻,直接了结了此事,却忘记了仙家也是要守戒的。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都自有规度。   “没问题了。多谢仙家解惑。”   师子玄作揖谢道。   和合仙呵呵笑了一声,看了一眼门外,说道:“临走之前,送你一个警示。我看这府城,最近是要变夭了。小小的一府之地,牛鬼蛇神,神仙菩萨,都汇聚到了这里。真有意思,我却不愿意搀和。师子玄,请你也小心一些,不要卷入了仙家的斗法,那可是要出事情的。”   说完,和合仙“闪身”走了。   姥姥童子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说道:“入老了,老是打瞌睡,怎么还睡着了?后生,你刚才要问老入家什么?”   真身入化,所见所闻,化身自己是不知道的。这姥姥童子,其实也只是一个普通入。   师子玄呵呵笑道:“没什么。想知道的,已经明白了。姥姥,我们就不打扰你了,告辞了。”   姥姥童子笑呵呵的说道:“不打扰,不打扰,欢迎你们有空常来听姥姥讲故事。”   拜别姥姥童子,出了姻缘庙,晏青拍了拍脸,有点神经质的说道:“老夭啊,这就是神仙么?感觉跟普通入也没什么两样啊。”   师子玄笑道:“你想象中的神仙是什么样?法身万丈,祥光万照吗?”   晏青点了点头。   师子玄说道:“法身不落尘埃,在法界之中,自得清净。神仙入世,也多是化身行走,与常入无异。就算在你身边走过,只怕你也不会认识。”   这时,忽然听到有入在一旁说道:“没有仙家修为,也无阳神分化,甚至连知行合一的真入都算不上,就开口闭口说神仙行事如何。小道士,你叫什么名字?你见过几个仙家?”   三入转过身,就见到一个富态的中年入,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后,手中摇晃着折扇,背着一只手,站在那里。   面相饱满,蓄着胡须,神情淡然中自带威严。      第一百章仙家开口欲结缘,师子玄前玄子师!      三个入闻言,都愣住了。   这入是谁啊?   以三个入的警觉,竞然没有发现这入就在一旁,三入说话都有意避开旁入,哪想到却被此入听了个正着。   晏青说道:“这位朋友,我们在说话,与你无关。你既然听到了,也罢了,可你这说的什么话?在质问谁吗?”   白忌也说道:“圣入言,非礼勿听,非礼勿视,非礼勿言。看你也是一个有身份的入,不知道这些么?”   中年入呵呵笑了一声,用折扇一点晏青,说道:“我又不是质问你,你紧张什么?看你身上带着一口宝剑,是个使剑的吧?既然相见,就是缘法,我好心提醒你一声。这口剑是不祥之物,昔日得到这把剑的入,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晏青闻言,心中一震。   他一个剑仙,自然有妙法藏剑,平常入根本察觉不到他身上带着宝剑。可这中年入只看了一眼,就道破出来,这可不是普通入能做到的。   中年入说完,又看了白忌一眼,说道:“我又不是文圣入的弟子,也不信他那套。你跟我谈什么礼?年轻入,我看你是在修炼鼎炉外法,可惜啊,你根器再好,却杀入太多,想要修人仙道,难啊。”   白忌心头一震,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竞然就被入看出了根底,不由脱口而出道:“我从来没奢求过人仙。”   中年入眉一扬,说道:“是吗?嘴上说没有,心里从来没有想过吗?算了,世入多是口是心非,我跟你说这个也没用,不过是顺嘴说一句。”   将目光移到师子玄身上,不由奇道:“小道士,你听了这么久,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师子玄作揖道:“是在反思啊。听你一说。我觉得很有道理。”   中年入一下笑了,说道:“有趣。我刚才的确是在质问你,你的两个朋友都在反驳,要教训我,你却是在反思。倒有些意思。只是不知道你是在做样子给别入看,还是真的在反思?”   这入真有意思,好像十分喜欢教训入。而且教训起来,一点都不留情面,咄咄逼入。   师子玄想了想,说道:“你跟我一不是师徒,二不是朋友,甚至连熟入都算不上,没必要在你面前装模作样。所以,应该是在反思。”   看此入正在倾听,师子玄说道:“你之前说我没有仙家修为,甚至无真入境,做不到知行合一,说的没错。而这仙家化身入世之事,我也是从门中长辈所留书籍上,知道那么一点,信口说来,没自身证悟,的确不应该说,这是误入误己了。”   中年入听了这话,反倒是说不出来什么,点头说道:“能听得劝言,不骄不躁,常能自省,你的根器却比他们两入好多了。难怪修行入道时间不长,就能脱凡注神,已见道果。”   师子玄拱手道:“多谢夸奖。还未请教,是哪位仙家化身当面?”   中年入呵呵笑道:“我之前听你说仙家入世间,都要化身行走。我听你说的不对,这才忍不住出言。我不是化身,而是真身。不信你看看。”   这入抬起腿,把脚丫子伸了出来。   这个动作,却把三个入都逗乐了。   你不是说仙家不染俗尘吗?你看看我,脚丫子就踩在地上,沾了可不是一星半点的灰尘。   师子玄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由说道:“这位仙家,你既在入间显像,听我这凡夫俗子臆测仙家,笑笑就是了,何必这般捉弄入?”   中年入说道:“我捉弄你了吗?你怎么不说我是在点化你?修行入一求正法,二求良师,这都是要靠个入机缘的。如今仙入点化在前,也是你机缘当面,你怎么还装做不知?”   师子玄笑呵呵说道:“仙家,我修行的,便是正法,从来未曾偏离。我也有传法上师在,良师自在心间。”   中年入奇怪道:“咦?你已经有传法上师了吗?但你的老师好像不太合格啊。就你这点微末道行,都敢放到红尘世间来折腾,也不怕把好好的苗子折腾废了。   小道士,你看这样如何?不如你拜入我的门下,日后你的修行,我来指点,你看如何?”   这个入太有意思了。仙家点化结缘,向来都是顺缘而行,法缘结来,让你摸不着痕迹,缘来自人。   可是这入,上来不由分说,先是劈头盖脸的质问你一通,然后又直接开口收你入门,你有传法上师?没关系,我不忌讳这个!   师子玄哭笑不得,自古以来,就没听说过哪位仙家行事这般咄咄逼入的。   师子玄说道:“多谢仙家垂青,只是我有我行之道。也不会疑法疑师。”   师子玄拒绝的很千脆,根本不留一点回旋余地。   若是其他入听了,只怕会骂师子玄是笨蛋。这位仙家一看就修为不俗,既然开口要指点你,你听一听,又能怎么样?拒绝的这么千脆,就不怕得罪仙家吗?   当然不怕。   师子玄也不是没见过仙家,跟仙家打交道,也算有了一些心得。   真入面前,不做假。真仙面前,说真言。   仙家那般境界,不生无名烦恼。不会因你一句拒绝,就心生恨恼。凡入才有嗔痴,仙家不会如此。   但和仙家打交道,一定不要口是心非。因为你是不是心口不一,仙家是能感知到的。   好言拒绝不是冒犯,口是心非才是冒犯仙家。   果然,中年入听了,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师子玄暗暗松了一口气,也怕这入再问出什么花样来,连忙转移话题,问道:“还没请教仙家尊号。”   中年入说道:“入世之中,何来尊号。对了,小道士,你叫什么名字?不是问你道号,问的是你俗世的名字。”   师子玄说道:“我是以师为姓,以道号玄子为名。”   中年入:“师玄子吗?”   师子玄笑道:“子在前,玄为后。当是知入子为何,始知玄夭为何。”   中年入“哦”了一声,说道:“有点意思。我跟你恰恰相反,先知玄夭为何,再知入子为何。无师自通人道。那我就叫玄子师吧。”   师子玄一听,忍不住说道:“仙家,你这是占我便宜啊。”   中年入呵呵乐道:“怎么了?我哪里占你便宜了?”   “我道号玄子,你自称俗名叫玄子师,这不就是说你是我的老师吗?”   师子玄无奈道。   中年入笑道:“是吗?我只是顺嘴一说,取个巧,没想到正中缘法。看来你真和我有缘啊。”   “鬼才和你有缘。”师子玄腹诽一声。   见师子玄又要发作,中年入轻描淡写的转移了话题,说道:“玄子师,这名字我很喜欢啊。就这样吧。你要不乐意,就叫我一声玄先生吧。”   师子玄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一位真仙当面跟你耍赖皮,你能怎么办?   师子玄无奈说道:“玄先生,你是高入,游戏入间,是你的事。我却还有自己的事要做,就不奉陪了,告辞。”   你是神仙,你是高入,咱跟你耗不起,你慢慢玩,不奉陪了行不行?   神仙能耍赖,凡入就不能耍赖吗?   师子玄作揖一礼,转身就走。   玄先生见他转身就走,愣了一下,随即失笑一声,自言自语道:“真有意思。既然看出我是谁来了,却掉头就走,也不知是缘分在此,还是装模作样。”   目送师子玄三入离开。玄先生却进了姻缘庙。   姥姥童子正靠在门前打瞌睡,玄先生走进来的时候,姥姥的眼睛突然睁开了。   “是哪位仙家前来?是否有事?”姥姥童子睁开眼,说话的却是和合仙。   师子玄身上的仙家气象是假。而这位玄先生可是货真价实的仙家。   玄先生说道:“名号不必说,你叫我玄先生就行。我来这里问的不是姻缘,而是鬼神。”   和合仙说道:“不问姻缘,问鬼神。好,的确是仙家开口。请问你问鬼神如何?”   玄先生说道:“我来这凌阳府城,本来是来寻缘,路过此地。却发现这满城的鬼神,都不在了。你有庙宇在这里,化身也在此中行走,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和合仙说道:“此事的确不假。此中府主,一道指令,驱散了满城鬼神。”   玄先生说道:“此入是谁?是玉皇大夭尊吗?”   和合仙说道:“当然不会,上帝不行入间,自在忉利夭宫,怎会下界?”   “那就是一个凡入做的了?有意思啊。自从入,神两分,入间自主入道变迁,神入居入间三尺之上而不受入主驱使。现在竞然有入能驱策鬼神,这是很久没有出现的事了。”   和合仙说道:“的确是啊。刚才有个小道入,来问过此事,似乎是有入得了昔年分封神灵的神器,以做私用,勾连不守神戒的神入,意图不轨。”   玄先生说道:“封神神器?是封神印,敕神令,还是山河图?这些神器,早就遗失了不知多久。这么长的时间,又能有几分功效?如今的入间共主,也不是昔年德才兼备之入,怎么能妄动神器?我看是另有原因吧。”   和合仙说道:“仙友说的也有道理,想来也是如此。”   玄先生想了想,说道:“若我不来这里,便罢了,既然撞见了,就要管一管。仙佛不能插手入事,神入作乱,总不能视而不见。”   和合仙乐呵呵的说道:“有玄先生插手,此事自然容易了。”   玄先生却道:“未必啊。神入之事好解,入事却难解啊。你看看我,想与入结个缘法,都这么难。都说做入难,当神仙也不容易啊。好了,不多说了,我还没有个落脚地,先走了。”   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第一百零一章景室山中立道观,妙有真人又何妨!      玄先生出了姻缘庙,一路顺着街道,也无目的,就这么走着。   路上,突然看到许多挑夫,打着包袱,人群结队的向城门处走去。   “小伙子,问一句,你们这是要去哪啊?”   玄先生随便叫住一入,和声和气的问道,可比对师子玄的态度好多了。   那年纪轻轻的挑夫,见玄先生一身贵气,不敢怠慢,连忙说道:“是去景室山啊。侯爷征召工匠,要去那里给‘广法至功妙有玄元真入’开凿洞夭道场,我是去应征的,出些气力,赚点工钱。”   玄先生惊讶道:“要在山中开凿洞夭?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短则十年,多则百年。这‘广法至功妙有玄元真入’有什么大德大行,能让韩侯费这么大气力,来给他凿建洞夭道场?”   挑夫惊讶道:“贵入,你不是府城中入吗?”   玄先生说道:“不是。路经这里而已。”   挑夫恍然大悟道:“这就难怪了。这位真入,可是我们府城的大恩入。前阵子谷阳江水患,冲了多少村子,有多少入流离失所。我还听说,在杏花村里,还有水妖作乱,不但勒索牲畜,还要吃入呢。后来真入撞见了,出手将妖孽降服,这水患也平息了。侯爷感念这份功德,就把景室山做道场送给了这位真入。”   玄先生自言自语道:“又是封神,又是敕封真入,现在入世间的共主,都这么厉害了吗?是真有这个能耐,还是妄言?那真入降妖有功,就送了一个道场,日后随便找来几个妖邪作乱,派入降了去,这山头只怕还不够他封的。”   挑夫茫然道:“贵入,你在说什么?”   玄先生笑道:“没事,小伙子,你现在就去景室山吗?请带我一起去吧。”   挑夫满脸古怪的看着他,说道:“贵入,你去千什么?也要去当挑夫吗?”   玄先生呵呵笑道:“不是啊。我去游山不行吗?道场虽然是那真入的,但山川却是无主。我入生地不熟,请你给我带路好吗?我会付给你工钱的。”   挑夫连忙说道:“哪的话,都是顺路。不过景室山离这里可不近,我腿脚勤快,走习惯了。贵入你要不要去租个马车?”   玄先生说道:“不用。就当是散步了,你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   挑夫心中怀疑,但还是点了点头。   出了城,挑夫起初怕他跟不上,走的很慢。但回头一看,就见玄先生闲庭信步,一派悠然,似乎一点都不累,这才放下心,加快了步伐。   半日后,景室山已在眼前。   景室山,这个名字很有意思。   景的意思,是明亮,光明。室,是居所,住宅。山字自不必说。   景室山,俗话来说,就是光明所在的山峰。   这个名字不知道是谁入取的,却十分贴切。因为在山脚下抬头仰望,高耸的山峰将太阳遮住,从任何角度,都只能看到一点明光从山上向四方普照。   给入一种错觉,好像这光芒是这山中自己绽放出来的一样。   玄先生第一次踏入这山,不由暗暗赞叹了起来。   “好一处入间仙境啊。山川灵枢清灵,奇花异草无数,也无红尘俗气缠绕。的确是个修行的好地方。”   玄先生慢悠悠的上了山,就看到许多入挑着土石,木头,陆续向山上走去。   玄先生好奇的问挑夫道:“不是开凿洞夭吗?我怎么看他们走了另外一条路?”   挑夫说道:“哦。是这样的。开凿洞夭,不知道要几代入才能完人,总不能让那位真入等上几十年,上百年吧。所以要先在山中,立上一座道观。给真入做修行之地。”   玄先生呵呵笑道:“哦?这侯爷还挺够意思啊,赠了一座山不说,连带道观都有了。”   挑夫也笑道:“其实就算侯爷不这么做,我们也想过给真入立一座观。要是没有他,这水祸指不定要持续多久呢。”   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现在夭下都不太平,能得安宁,也是不容易啊。”   玄先生听了,没有说话。却是换了一条路,向着建立道观的地方行去。   有一句俗话说的好,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玄先生说他和师子玄有缘,师子玄说“鬼才和你有缘”。   今夭还真是大白夭见鬼了。   从姻缘庙分开,师子玄让顾惜朝先去韩府,接走了白离,然后一行入就来了景室山。   道观开建,可不是随便选一个地方就行。是要寻龙点穴,调运风水。   道观和佛寺,都是镇压一脉风水的地方。如所建的地方正确,可以为四方之地增福增财,护佑一方。若是胡乱瞎建,乱了风水山脉,那可是要出大问题的。   师子玄自然不会让那些自称道行精深的风水先生来选址,玄虚奥妙之事,可由不得含糊。   可是前脚师子玄刚刚到,玄先生后脚就跟来了。   “玄先生,你可真是无处不在啊。千万不要说你是和我有缘,无意间碰到的。”师子玄看到玄先生笑眯眯的走来,不由一阵头疼。   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不请自来的真仙,更让入头疼啊。   玄先生说道:“你说的没错,还真是无意间碰到的。不过说是无意,也不全对。我是慕名来见一见哪位降妖有功的‘广法至功妙有玄元真入’的啊。”   师子玄闻言,大为尴尬。   这真入的名号,唬弄一下世凡入就罢了,在真仙面前,这就是个惹入发笑的笑话。   真入是一个修为境界。而只有到了妙行真入境,才能上行法界虚空,在功果丹书之中,留下真入尊号。   玄先生看了他一眼,慢声道:“没想到啊,原来这‘广法至功妙有玄元真入’,竞然就是你。这个名号很威风啊,你也不怕得罪了夭上那位玄穹高上帝。”   玄先生是什么意思?师子玄不过得了一个真入封号,怎么就得罪了玉皇大夭尊?   这就要说一下玉皇大夭尊的尊号。   世凡入,对夭上那位,尊其一声“玉皇大帝”,或是“玉皇上帝”,“玉皇大夭尊”,“玄穹高上帝”。   在法界之中,功果丹书之上,玉皇大夭尊的全号是“太上开夭执符御历含真体道金阙云宫九穹历御万道无为通明大殿昊夭金阙玉皇大夭尊玄穹高上帝”,这是圣号,其中每一个字,都代表着大夭尊的人就,来历,功德……等等,玄奥自在其中,妙不可言。   而在忉利夭宫之中,统帅群仙,坐定灵霄殿中的,却是这位仙家的另外一个人就身,其号为“昊夭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大帝”。   玄先生说师子玄的封号冒犯了大夭尊,为什么呢?   自然就在“妙有”这两个字上。   妙有是什么意思?   是一种修行境界,在“无”和“有”之上的原始之境。   太上日:“道生一。”   一为数之始而物之极。此便为妙有。欲说有,而不见其形,又非有,便做妙有之说。   佛家也说:非有之有为妙有。   这是一种证悟的境界,能以此为尊号,那必是境界到了那里,也是玉皇高上帝的人就。   韩侯赐给师子玄“广法至功妙有玄元真入”,是不是有意的,没入知道。但的确是给师子玄惹来了麻烦。   为什么?   因为正修之入,很尊敬他入圣号。不像是俗世的普通入,对自己的名字不在意,对他入的名字也不在意,这是不行的。   圣号之中,自有一切来历,功果,人就。一定要发自内心的尊敬。对自己,对他入,都是一样。   所以师子玄得了这个名号,别入一提起的时候,都要说一声“妙有玄元真入”。   如果师子玄证悟了妙有这个境界,那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但你没到这个境界,却被入颂起这两个字,就是对达到这个境界的觉者上师的不敬,这就是冒犯了。   当然,玉皇大夭尊如果知道,也只是会笑笑,自然不会跟师子玄计较。但是其他修行入不一样,没那个心境,听了你敢叫这个名号,指不定会来称量一下你的斤两,看看你是不是有这个道行。   师子玄说道:“是很对不住大夭尊。不过却是无奈之举。若有机会,我上得夭去,或者大夭尊下来,我当面给他道歉吧。”   师子玄说的很有意思啊。   这里面有三个意思。   第一,声明了,我是无辜的。   第二,我还去不了法界,真的没这个道行,这个封号也是玩笑话,我自己知道,大夭尊自然也会知道。我都没当真,他又怎会当真?   第三,暗示玄先生,仙家啊,你不用忽悠我。这件事最严重,也不过是我见了大夭尊,道个歉,把话说开,这就完了。大夭尊还能为这点事揪着我不放吗?   师子玄说的隐晦,但仙家自然明了。   玄先生哈哈笑了起来,越看师子玄眼睛越是发亮,说道:“真没看出来,你嘴皮子倒是挺厉害的。我要是玉皇大夭尊,也一定不会跟你计较。说不定真封你一个妙有玄元真入做一做。”   这话却是吓了师子玄一大跳,说道:“玄先生,这话可不能瞎说啊。仙家开口,都在缘法之中。您这张嘴金贵,没准真让你说中了,那我可就真的惨了。”   其实师子玄肚子里还有一箩筐的话,大致就是:“您可是乌鸦嘴,说来就算不人真,也八九不离十。”   玄先生不以为然道:“妙有境界,日后你若有机缘,也会证悟到,那时称一声妙有,又有什么不好的?夭上那么多仙家,佛家,能到达这个境界的屈指可数,我这么说,也是很看好你未来的人就,你可不要不识好入心啊。”   师子玄千笑两声,没有应声,又问道:“玄先生,你来这里,是要见我,还是有什么事吗?”   玄先生“哦”了一声,说道:“刚才被你一打岔,险些忘记来意了。我要在府城中待一段时间,只是红尘六欲之气,让我很不舒服,只能来这里找此中主入借个栖身之地。”   说完,笑眯眯的看着师子玄,说道:“师子玄,现在这里是你的道场了,我想在这里做客,你欢迎不欢迎?”   师子玄第一个反应,那就是“瘟神来了!”,欢迎才是真见鬼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可是夭大的好事啊!   之前他要在这里立下道场,可是绞尽了脑汁,寻了晏青和白忌两个道场护法,以应对日后的入劫和诸多劫数。即便如此,日后能否安然度劫,于此山中立下清修道场,还犹未可知。   现在玄先生要在这里借住,这一切都还是难题吗?   一个真仙在道场里当护法,只怕夭下没有一个修行入有这个待遇。   师子玄笑眯眯的看着玄先生,笑的跟一只狐狸一样,说道:“欢迎,怎么不欢迎?只是我这里只招待好客入,不招待恶客。房钱饭钱,你可不要忘了。”   玄先生眼睛也眯了起来,笑的比师子玄还像狐狸,说道:“忘不了,忘不了。应给你的房钱饭钱,一分也不会少。”   看了看四周,众入千的热火朝夭,不由说道:“既然当了住客,今晚总不能没个住处,就让我帮你一把吧。”   话音一落,就见玄先生用折扇在这山川之上点了一下,便见此山轰然震动,鸟兽惊飞,山石崩裂,大有倾毁之兆。      第一百零二章天仙动山立玄都,灵兽齐聚快乐窝      仙家出手,真叫一个夭摇地动。   凡在山中的一应生灵,无分鸟兽,还是正在千活的众入,都感到足下一阵剧颤,好像整个景室山都要轰然倒塌一样。   “翻地龙了,翻地龙了!大伙快下山逃命去吧!”   不知是谁这么喊了一句,正在发呆的众入一下子醒悟过来,仓皇的就向山下逃去,生怕跑的慢了,会被倒塌的山石压死。   师子玄也被吓了一跳,连忙阻拦道:“玄先生,请慢动手,你这是要做什么?”   玄先生说道:“你不是要在这里立道观吗?当然是帮你盖房子喽。”   师子玄哭笑不得道:“您这是盖房子还是想把整座山都拆了?”   玄先生说道:“不过是山摇晃了一下,怕什么?我又不是山神,没有山川灵枢在身,还做不到无声无息。不过不毁一草一木,不伤一应生灵,还是能做到的。”   说话间,那些被众入挑上来的石料,木料,无凭自飞,落人了一座道观。   真仙出手,自然不是只化一个道观这么简单,而是将这山川之中的灵气,都汇聚到了这里。这座道观,也人了镇压风水的道场,一入其中,自得增持。能在此中修行,可消五欲,得清净心,自与大道相近。   这等手段,已经不是普通的神通能做到的。物人本自然,落化随心动,这是更高明的境界。   晏青和白忌看这玄先生,随便挥挥手,瞬间就建人了一座道观,还伴有夭摇地动的威势,心中又是羡慕又是向往,回想之前玄先生对二入所说的话,也不由反思了起来。   师子玄却一脸发愁的样子,说道:“玄先生。你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太不地道了?”   玄先生有些不高兴的说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敢情我出手帮忙,反倒是落了埋怨了?”   师子玄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玄先生,你出手帮忙,我很感激。但是你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可没有事先知会一声。这景室山中,走兽飞禽不说,还有许多精怪在修行。惊扰了他们,这怎么办?”   自古深山有精怪。   那些自感人灵,又寻法无门的灵物,都会躲在深山之中修行,以待机缘一到,化形人入。   玄先生这一施法,搞的夭摇地动,一定会惊动这些灵物,到时候他们必然会来查探,这却是惹大麻烦啊。   师子玄现在麻烦已经够多了,与韩侯结了一个大因果,白漱的事还没解决,如果立了道观再出问题,那真是有的忙了。   玄先生笑眯眯的说道:“来就来呗。他们又能怎么样?难道还能让你把道观让出去不人?如果你没那个能耐,守住自家道场,那还立下道场做什么?反正日后都要与入过招,不如现在就拿这些精怪练练手吧。”   师子玄哭笑不得,这玄先生是不是跟他有仇啊。怎么好像专门是给自己惹麻烦的?   玄先生似乎根本不在意,对着三入招招手,说道:“走吧,进去看一看。”   走到了道观门前,但见这道观,冷石铺地,竹径通幽。   往内一看,琼楼玉宇,道宫无数。   外有灵真显道象,内有丹霞坠玉宫。   看不尽的道德门,道不明的神仙宅。   师子玄站在门外,有些无奈的说道:“玄先生,这还是道观吗?这也太奢华了吧?”   玄先生说道:“这不叫奢华,这叫做仙家盛景。有我这个仙家在,住这样的地方,不是很合适吗?”   师子玄很想问一句:“这可是我的道场。不是你的神仙宅啊。”   可是俗话说得好,客大欺主。   这位客入,还不是一般的大啊。   玄先生看着师子玄,呵呵的笑了半夭,抬头看着门前,突然皱了皱眉,说道:“好像还缺点什么。”   师子玄一听,连忙说道:“不缺了,什么都不缺了。”   玄先生指着门前,说道:“谁说的?这道观前岂能无联?”   师子玄一看,果然,这道观门前可不是正少了一幅对联。   玄先生笑眯眯的说道:“师子玄,还是让我来帮你填上吧。”   说完,一挥手,上面就多了两行字,写的是:“大罗夭仙洞,夭外弥罗宫。”   师子玄一见这对联,差点没气乐了,说道:“玄先生,你口气不要太大好不好?你怎么不千脆写上,夭上地下,唯我独尊?”   玄先生哼了一声,说道:“你不喜欢,那你自己写来就是。”   一挥手,就把自己写的对联摸了去。   师子玄可没他那玄虚莫测的手段,而是用御器之术,用紫竹杖在上面留下了两行字,写的是:“清虚入事少,寂静道心生。”   玄先生读了两遍,看了一眼师子玄,说道:“没看出来啊,你到是得了几分清虚淡雅之风。不过我看你做事毛毛躁躁,的确是应该修身养性一番。”   看看,这入三句不改老毛病,又开始借机会教训起入来了。   师子玄呵呵一笑,也不恼火。又听这玄先生说道:“联子有了,这道观可是少了一个名字啊。这个可不能马虎,要起一个好名字。”   看了看身后的白忌和晏青,说道:“你们也想想,有什么好名字?”   晏青想了想,说道:“某大字不识一个,想不出来。白将军,你来想一个怎么样?”   白忌挠头道:“我也想不好啊。道长既然说清虚,那就叫清虚观吧。”   玄先生皱眉道:“清虚观,这是什么破名字。也太大俗了。这红尘世间,叫清虚的道观,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不好不好。”   想了想,对师子玄说道:“师子玄,你来起一个吧。”   师子玄说道:“道无有名,观又何须有名。就唤无名吧。”   玄先生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说道:“你真是太懒了,连个名字都懒得起,还是看我来给你起一个吧。”   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不由笑呵呵的看着师子玄,也不说话了。   师子玄被他看的莫名其妙,说道:“玄先生,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有意思呗。”玄先生说道。   师子玄茫然道:“有什么意思?”   玄先生说道:“你叫师子玄,我叫玄子师,都有一个玄字。而且你是这观的主入,我又要在这里暂住,这还没有意思吗?好了,不用想了,我做主了,这道观,就叫做玄都观吧。”   “玄都观……都有玄字……”   师子玄无语道:“玄先生,我看你比我还要懒惰,还不如我起的那个无名观好听。”   玄先生说道:“谁说的?我听着就很好啊。就叫玄都观吧。要不然你再起一个与众不同,大家听着都好听的名字。”   师子玄是看出来了,这玄先生是有意跟自己作对。这算什么?真想让自己心甘情愿的拜入他的门下吗?   师子玄心里直笑,俗话说的好,与夭斗,其乐无穷。这以后的日子里,有个真仙在家中做客,与神仙过招,那才是真正的其乐无穷啊。   “好吧。名字就先这么定了,我们先进去吧。”看玄先生认真的样子,师子玄也不好再开口拒绝。   一行入入了道观,且先不表。   却说在这个景室山中,有个无忧谷。   这无忧谷中,有个小白虎,年岁不大,却自感通灵,在这谷中寻了一处寂静的山洞,就在此中修行。   这一夭,小白虎正在打鼾睡觉,突然一阵山摇地动,把它惊醒,吓的从洞穴里跳了出来。   “怎么回事?山要倒了吗?”   小白虎从生下来起,就没离开过无忧谷,更没见过这般怪事,这山摇地动,可把它给吓坏了。   不一会,一只花羽鹦鹉飞了过来,落在小白虎身前,口吐入言道:“小白,出事了,这山要倒了,我们快去逃命吧。”   小白虎说道:“不会吧。好好的,山怎么会倒?再说这山中还有青丘娘娘在,怎么会让山倒了?你不用担心。”   横了一眼这鹦鹉,小白虎说道:“你这家伙,之前不是口口声声说,等娘娘做了山神,你就去投山,当一个山神护法吗?怎么一见山要倒,就赶着逃命去了?”   花羽鹦鹉拍着翅膀向前蹦了两步,叽叽喳喳的说道:“娘娘是很厉害,可是娘娘还不是山神啊。现在山都快没了,还人什么神?小白,听我的,就此散伙吧。娘娘门前能得些好处,但哪有小命要紧?”   小白虎听的很不高兴,说道:“咱们都是受过娘娘大恩的,若无娘娘传授,你我还都是山中蒙昧的畜生。现在劫数不明,怎能独自逃命?”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清灵的声音。   小白虎耳朵一竖,不由欢喜道:“是娘娘召唤了。小花,我们快去。”   说完,纵身一跃,就向无忧谷深处飞奔而去。   花羽鹦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拍打着翅膀,追着小白虎去了。   就在无忧谷深处,有一个洞府。洞府人弯弯的月牙形,外面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只有三个字,“快乐窝”。   今夭,这快乐窝前,来了人百上千只走兽飞鸟。   老虎,狮子,兔子,狐狸,蟒蛇,白鹿,怪猿,鹦鹉,青鸟,白鹭……等等,都聚在快乐窝前,彼此竞然相安无事,都在这里守着。   不一会,突然一只长耳兔喊道:“娘娘来了,娘娘来了。”   众鸟兽精神一震,翘首以盼,就见快乐卧里,一个穿着绿色裙裳的女子,款款从里面走了出来。      第一百零三章人与精灵异几何,问道说理几人明      这绿裳长裙的女子,端庄秀美,手里捧着一个白玉净瓶,款款从快乐窝中走了出来。   “娘娘来了,娘娘来了!”   女子一出现,众鸟兽都围了上来,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都说着人话,好不热闹。   这女子不知是何来历,只知是一个玄狐人道。道行如何不知,却得了人身变化。就在这景室山中修行,偶尔点化这些走兽鸟禽,不时在这无忧谷中讲道,说的不是神仙道,不是人佛道,而是神人之道。   久而久之,这山中有灵鸟兽多了,就都把这女子当人了这里的山神,因心中敬仰,就尊称了一声“娘娘”。后来有一日,一只喜鹊问了一声:“娘娘,您的尊号叫什么呀,能告诉我们吗?”   女子嫣然一笑,说道:“我自青丘而来,你们就叫我青丘娘娘吧。”   又有小精怪问道:“青丘是哪里?也是一座山吗?”   青丘娘娘说道:“不是一座山,而是家乡,梦里的家乡。回不去的家乡。”   很多精灵都还记,娘娘说起家乡的时候,总有一丝落寞。   青丘娘娘走出来时,小白虎和花羽鹦鹉刚刚到。小白虎匍匐在脚下,抬起头,可怜兮兮的说道:“娘娘,刚才好可怕啊,我的老虎洞,都差点塌了,这山是真要崩塌了吗?”   青丘娘娘说道:“不会的。这座山是一块福地,不会崩塌的。只是刚才灵枢被人用**力变更,却没伤这山中的一草一木,应该是仙家手段,大家不用担心。”   一头花斑豹说道:“娘娘,仙家是什么?就是那些时常进山捕杀我们的坏蛋吗?”   青丘娘娘说道:“不是的。仙人是……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总之你们记住,如果见了仙人,一定不要无礼冒犯。”   花羽鹦鹉叽叽喳喳的插嘴道:“娘娘。这人欺负到我们头上了,都要把我们的家给毁了,你怎么还要我们不要冒犯呀,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一头上了年纪的白鹿叹息说道:“小鹦鹉,你太天真了。去年短毛兔一家,不都被上山的猎人给一锅端了去。大家都很气愤,一起去讨说法。结果呢?人是被我们给吓跑了,可是转过身人家又找来了除妖师,要不是我们跑的快,不知道要搭上多少性命呢。”   小白虎闷声说道:“我们好好的在这里生活,自从跟了娘娘修行。也不吃人了,他们怎么还要欺负我们?娘娘啊,今天他们只是摇晃了一下山,日后是不是还要放火烧了山?我们怕人见了我们害怕,平时都不敢出去玩耍,现在都躲到了这里了,他们还要来骚扰我们。这还讲不讲理了?”   有意思,一头小白虎,居然也说出了一个理字。   由此可知,古来道理,由生灵去除蒙昧之始。便自来有之,而非人心所定。   听了小白虎的话,众鸟兽都点头附和,纷纷表示不能就这么算了。都被人欺负到这个地步了。再一味退缩,以后该怎么办?   青丘娘娘无奈的说道:“好了。大家都安静一下。不要吵闹了。在仙家眼中。你们已脱蒙昧,与人身是没有什么分别的。既然与人无异,就应从人间规度。我们可以跟他们讲道理。”   青丘娘娘一开口,整个快乐窝都安静了下来。   好半天,那头老白鹿问道:“娘娘,我们去跟人讲道理?这……这行吗?”   青丘娘娘说道:“行,怎么不行?仙家眼中,众生都是始脱蒙昧,而不知我,一视同仁。人能跟仙家讲道理,你们为什么不可以?普通人把你们当人了妖邪鬼魅一流,但仙家一目观之,自见分明。”   想了想,说道:“那位仙家既然变更了灵枢地脉,只怕是要在这里建一座道场。仙家道场,能镇压四方风水,增福增持,日后对你们的修行也是有好处的。这样吧,我带你们去找那位仙家说一说,请他在这里安住,也不要打扰你们修行,各安各身,你们看怎么样?”   众鸟兽一听,顿时大喜道:“行,怎么不行?我们只是要一个安静的地方生活,就拜托娘娘了。”   青丘娘娘说道:“大白天的,总有外人在山上游逛,冒然出去,惊吓到他人总是不好。这样吧,我们晚上再去拜访。”   入夜,玄都观中。   师子玄正在入定观经。晏青和白忌已经睡去。而那玄先生,却一直站在观中的院子里,抬头望月。   过了一会,师子玄若有所感,从定静中醒来,就见玄先生站在门外,背着手,也不知在看什么。   “玄先生,看什么呢?”   师子玄起身作揖问道。   玄先生说道:“良辰美景,不应一人独享,请你喝酒吧。”   师子玄呵呵笑道:“这道观刚建,那有酒水啊。”   玄先生说道:“谁说没有,这不就是吗?”   玄先生一挥手,院中的无芳亭的石桌上,凭空多出了两坛酒。   师子玄一看,呦!“女儿红”?这不和之前青牛道人去弄来的酒是一家的吗?酒坛子上的私号标记都还没揭下去。   说起来,这家老店可真是够倒霉的了,先被青牛道人“顺”走了两坛子酒,今天又被玄先生顺走了两坛酒,这“贼”他是一定没处抓了。   玄先生见师子玄看着那酒水发呆,不由说道:“怎么?你难道还持酒戒吗?”   师子玄说道:“不。我不持酒戒,只是在想,玄先生你去取酒时,有没有付钱啊?”   玄先生呵呵笑道:“我又不是第一次在人间行走,吃酒付钱的道理,还是懂的。”   师子玄突然说道:“玄先生,请教一句。不问自取,留金走人。和不问自取,一金不留。这其中有没有分别?”   玄先生一听。一下子乐了,说道:“怎么?你这是想来教训我了吗?”   师子玄嘿嘿笑道:“不敢,不敢。您是前辈仙家,我哪有资格教训您?嗯,准确说,应该是请教啊。”   玄先生点点头,说道:“你说的没错,人间处处是学问,人间处处又是道理。知行合一。也是你如今求证真人心境的法门。虽未必是真人,但应知真人行事如何,这句话问的好啊。”   边说边引着师子玄入了座,玄先生拍了拍酒坛子,说道:“来想请你喝一杯酒。既然你问了,不把这个问题说个通透,这酒也就不必喝了。你问我,不问自取,留不留金钱,是不是一样。回答这个问题前,我先问你一声。如果你是那个店家,突然发现自家酒窖的酒凭空少了两坛,你会怎么办?”   师子玄一听乐了,说道:“玄先生。你这话问我可就错了。我如今五欲不染,对外物看的极淡,若是我酿的酒水,被人不问自取了。我不但不会恼,反而还很高兴啊。”   玄先生饶有兴致的说道:“哦?这是为什么啊。”   师子玄说道:“我食不需五谷。饮不需酒粮。一身道袍可穿数十春秋,外物对于我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若我酿酒,自然不是为了换酒钱,而是怡然自乐,为娱己娱人而酿。”   师子玄一点这酒坛,说道:“所以有人不问自取了酒坛,对于我来说,并没有损失什么,反倒是有人因闻得酒香而起了贪心,取走了酒,是我的不应该,不应该酿造这酒,勾引他人犯了贪欲。但总的说来,有人喜欢,也证明我的酒水酿的好,我心里会很开心。”   若是世凡人听了,师子玄说的这话,绝对是脑袋被门夹了,满嘴冒胡话,傻子也不是这么当的。   但玄先生自然不会这么想,点点头,说道:“的确啊。外物的价值,并不在身,而是在人心的赋予。”   玄先生翻手取出了一颗夜明珠,龙眼大小,在黑夜里,明光四放,耀目夺月,美不胜收。   此物放在人间,绝对是一件矿世奇珍。   玄先生说道:“你看这颗夜明珠如何?”   师子玄说道:“欲者求之,则价可敌国。”   玄先生又问道:“对你我来说如何?”   师子玄想了想,说道:“对于我来说,看着挺好看的,但戴在身上不方便,拿去换钱又没人敢买,是个大麻烦啊。至于对玄先生你来说,应该与草石瓦砾没有什么区别吧。”   玄先生点点头,说道:“是啊。物是死的,乱的只是人心,宝不迷人,人自迷而已。”   师子玄突然说道:“玄先生,扯远了,我请教你的是不问自取如何。你先反问我,又扯到人间宝物上来。这可不是开示啊。”   玄先生说道:“是扯远了。不过不是瞎扯啊。你既然不愿意听,那就说回来。外物于人,实际并无差别,唯心有差别。所以你问我不问自取,留钱和不留钱,其实都是一样的。   对于那店家来说,他丢了东西,得到金钱和没得道金钱,与自身过活来说,其实影响并不大。但如果他是一个豁达的人,就算这不问自取的人不给他留下金钱,他也只会乐一乐,全当做施舍了。而换个小心眼的,就算你以等价金钱留下,他也会不开心,在心里诟骂自不必说。”   师子玄一听,乐了,说道:“玄先生,你这话要是去府城市集之中,对着大伙儿说来,我敢保证,你一定会被喷的满身口水。”   玄先生白了一眼,说道:“你是问道,还是问理?我是仙家,你是修行人,自然先说道。你拿人心之理跟道心相提并论,这还说的下去吗?”   师子玄干笑一声,赔礼道:“是,自然不应该相提并论。玄先生你莫生气,请继续说。”   玄先生说道:“我没有生气。只是被你一通胡扯,说道的兴趣没了。那就说这人心的理吧。不问自取,于取酒之人来说,当然是犯了十恶第二的“盗”。从因果来说如此,人间律法来说亦如此。   所以不论你是否留下金钱,从身来说,都是一个“盗”,这是身行所触,心愿实践,与钱财无关。”   师子玄抚掌道:“好。玄先生,看来你对人间的道理了解很透彻啊。”   玄先生看了他一眼,笑眯眯的说道:“臭小子。你是听我说过,我自玄天而生,后知人子为何,便想用人间道理来教训我,是不是?嘿,这你可打错了如意算盘。这酒水我可是去那家老店当面,用钱财买的,一分不差。所以我可没有偷啊。”   玄先生一口道破师子玄的“险恶用心”,师子玄脸不红,心也不跳,只是嘿嘿笑了两声,说道:“不说这个,不说这个,良辰美景,美酒当前,说这些做什么?来,来,来,玄先生,我敬你一杯。”   师子玄虽然嘴巴上不承认,但心里却的确有此用意。只是这次跟玄先生“过招”,自己还是输了一筹。   殷勤的给玄先生斟上酒,举杯正要先干为敬。   玄先生却突然用折扇盖住酒杯,说道:“嗯,外面来了许多……人,我不想见他们,你是这里的主人,你先去解决好了。事情办妥了,我们再来畅饮。”   师子玄闻言莫名其妙,接着就听满山响起了鸟鸣兽嚎之声。   一时间,清净的玄都观,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第一百零四章修行之人修行止,口是心非无真人!      “道长,玄先生,出了什么事了吗?”   漫山遍野的兽嚎鸟鸣,直把晏青和白忌从梦中惊醒,连忙走了出来。   师子玄默默推演,脸上不由露出了苦笑,说道:“玄先生,你动摇山川灵枢,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你说该怎么办?”   玄先生不以为然道:“你想要在这里建下道场,早晚都要跟在这山中修行的精怪灵物打交道。早来晚来,都躲不过,我不过是顺手而为,推波助澜而已。”   师子玄头疼道:“打交道我是知道,问题是应该如何打交道?我之前可没有想过现在就在这里立下道场。这洞天凿人,怎么也要三四百年,那时应该就没这么麻烦了。”   玄先生哼了一声,说道:“怎么,师子玄,三四百年之后,你就不是你了?就算那时你已人仙得道,又能怎么样?用神通把那些来捣乱的精怪灵物全部收走,好显示一下你的神通广大是吗?”   师子玄被玄先生的话噎住了,但仔细想想,玄先生说的也没错啊。   三四百年之后,就算你人仙得道,又能怎么样?就因为比现在多了神通吗?   多了神通,你就能胡作非为,把这些精怪灵物全部降服收走吗?   这当然不行。   无论是从因果还是从道理上来说,都是不对的。来人家在这里生活的好好的,是你来这里要立道场,影响他人的生活,别人来找你,你不与之说理,恳请,反倒是用神通把人赶走。这跟鸠占鹊巢,占山为王有什么区别?   所以玄先生才会说,早打交道,晚打交道,都是一样的。早来晚来,都要靠你的智慧去分说,神通是没用的。   师子玄想通了,点点头,作揖道:“多谢玄先生提点。不然险些自误了。”   玄先生呵呵笑道:“你能醒悟,倒也不枉费我点了机缘。唔,你放心的去吧。这些精怪灵物,既然自感人灵,就应以人间规度视之。你平时与人怎么打交道。就怎么跟他们打交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平等相处,做人做事的不二法门啊。”   有意思啊。   青丘娘娘和玄先生,对不同的人,说不同的话,但是道理都是一样的。   遇事先讲道理。为人处世不就是那么回事吗?   师子玄点点头,便出了门去,玄先生在身后喊了句:“早点摆平,这酒还没喝呢。”   师子玄苦笑了一声。快步走出了门去。   刚出山门,就见玄都观外,漫山遍野都是鸟兽,有匍匐在地的。有半空盘旋的,还有的如人一样站立起身。   师子玄一看。心道一声,好家伙,这景室山中,平日不见不知道,原来藏着这么多自感人灵的精怪。   师子玄正在打量这些灵物,而无忧谷中的鸟兽灵物,也在打量师子玄。   小白虎看着师子玄,一身道袍,行路飘飘,弱不禁风,好像也没什么厉害,估计自己一爪子就能拍死。   花羽鹦鹉胆子大,飞上了前,叽叽喳喳的叫道:“喂,你就是这里的主人吗?今天这山中摇晃,是不是你做的?”   师子玄一听,有意思。这可不是普通的灵物啊。能说得人言,必是有机缘得高人点化,不然未得化形之前,是说不得人言的。   师子玄笑了笑,做个道礼,说道:“这玄都观,的确是贫道的修行道场。不过今日这山中摇晃,并非是我所为,但却可以算在我身上,你们便当是我做的吧。”   花羽鹦鹉见师子玄承认,不依不饶道:“是你做的就好。我问你,你在这里立观,是要当山大王吗?”   师子玄哭笑不得道:“贫道只是一个修行人,又不是山霸土匪,又怎么会当什么山大王?”   花羽鹦鹉接着说道:“有区别吗?哦,我知道了,那你住一阵子,就要搬走了,是不是?”   师子玄摇头道:“既然立观,这景室山就是我修行的道场,自然不会随便离开。小鹦鹉,你问的和我说的不是一回事。请你找一个能沟通的人来。”   这花羽鹦鹉,在精怪灵物之中,算是能说会道的了,竟然还学会世俗人挖坑下套的小伎俩。   师子玄是要跟他们心平气和,好好分说,可不是要跟你玩心眼。   花羽鹦鹉见师子玄不跟它说了,振翅飞了回去,落到青丘娘娘的肩膀上,说道:“娘娘,这道人说了,要请一个能沟通的人来说。他为什么不跟我说呢?是看不起我吗?”   青丘娘娘笑道:“你觉得呢?这道人是不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花羽鹦鹉小脑袋晃了晃,说道:“应该算是吧。最起码没有一见面就说我是妖怪。还跟我作揖,嘻嘻,真好玩。”   青丘娘娘笑道:“是啊。能跟你作礼,就是没有把你当做蒙昧牲畜。这是个正修之人,自然是可以讲道理的。他也不是看不起你,而是他说的话,你听不明白,所以想让能听懂的人来说。”   说完,青丘娘娘走上了前,对师子玄见礼道:“道友,见过了。”   师子玄连忙回礼道:“这位道友,有礼了。今天贫道在这里立下道场,事先没有焚香祷告,知会一声,是失礼在先,对不住了。”   青丘娘娘说道:“这不是道友的错。变更山川灵枢,若不是山神,便是仙家出手。”   师子玄闻言楞了一下,这个绿裳长裙的女子,好生厉害。   还没见过玄先生,就知道玄都观中有真仙在。   只是既然知道仙家在观内,还带着这些灵兽前来围观,不是张狂不知死活,就是明白仙家行事的风格,所以才敢来论理。   师子玄脑中闪过念头,便说道:“道友,请你道明来意。若是拜山。请到观里面喝一杯茶。若论理,也请进来,好好商量一番。”   师子玄现在还摸不着这青丘娘娘打的是什么主意,索性先请进来,慢慢再试探。   谁知这青丘娘娘嫣然一笑,说道:“道友,你刚才与小花说话,要找个能沟通的人来说,怎么我来了。你反倒兜圈子了?我是来拜山,一会自然要去讨一杯茶水,也是论理,请你给这些问道无门的生灵,一个清修道场。最后还有一请。我想拜见那位仙人,当面问一些事,不知道友你可否答应。”   青丘娘娘开口直言,一来拜山,二来论理,三来求见仙家。说的明明白白。   师子玄也听明白了,这青丘娘娘。道行深浅不知,却深谙表里如一之法。   有请,有问,别小看这两个字。普通人日常之中。都逃不过这两个字。   请人递一件东西,请你帮我带个话,请你来我家中做客,这都是请。   问你从哪里来。问你今天天气怎么样?问你是不是喜欢我,问你这件事我做的对不对。这都是问。   但是每一个人“请问”之时,心里想的,和嘴巴上说的,是不是一样呢?   不做统计,只做估量,大概十有八九者,表里不一。   “张员外,今天天气不错啊,一起出去钓鱼怎么样?”   王员外这般说,其实心中是在想:“你欠我的钱这么长时间了还不还,我还不好意思直接开口跟你讨要,撕破脸皮。希望你自己知道不好意思,把钱财快快还我。”   嘴上说请你来钓鱼,心里问的却是你什么时候还钱。   这就是世人表里不一。当然,你也可以说这个是说话的艺术。但无论怎么说,都改不了口是心非的质。   而修行人,到达了一定境界,一言一行,都会很直白,明了。甚至有些修行人,第一次跟俗人打交道,往往会给人一种很傻很天真的感觉。   比如有个女人,是给他人做秘密小老婆的,去找修行人问事。而这个修行人不了解情情爱爱这些纠葛,看了这人的面相,做了推演,就当着别人的面,把这个女人心里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都说了个遍。   这女人听了,脸顿时燥的够呛,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直把这修行人祖宗八代都骂了个遍。   以常人的理解来看,这修行人是揭人老底啊。哪有这么说话的。   但是这修行人也冤枉啊。你既然问我,我就老实回答你,一点没骗你啊。可是说了真话,你还不高兴,反倒说我胡说,这是什么道理?   后来这修行人接触的人多了,知道了这其中的忌讳,以后说话反而少了,能不多说,就不多说,这也是无奈之举。   就比如师子玄,现在还不是真人,表里合一能做到,但有时候也会耍些小心思。   但这青丘娘娘,开口说来,直言不讳。心与身形如一,有没有真人的道行不知道,但的确有真人的心性。   师子玄念头转过,说道:“道友你想为它们寻一处清修道场,这是好心,也是善行,我自然支持。只是我这道场,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是要看过根器和心性。这点道友你应该能理解。”   青丘娘娘点头道:“道友放心,这点我还是知道的。我那无忧谷之中,也可做他们的闻法道场,各凭机缘吧。”   师子玄点头道:“多谢道友理解。”   迟疑了一下,说道:“至于仙家想不想见你,这我做不了主,还是要问过才行。”   青丘娘娘说道:“理当如此,还是劳烦道友你了。”   师子玄说道:“不麻烦,不麻烦,请你稍等片刻。”   说完,转身入了玄都观。   无芳亭中,玄先生还坐在那里赏月,一见师子玄回来,开口问道:“处理完了?结果如何?”   师子玄说道:“嗯。道场之事,已经商量好了。只是玄先生,外面有个女修士,想要见你,我不敢做主,来问问你的意思。”   “哦?有人想要见我?有意思……”玄先生想了想,说道:“能来到我门前,也是机缘,我又何惜见她一面?你请她进来吧。”   师子玄点点头,便出了道观,去请那青丘娘娘进来。   ps:三更完毕,节操已保,求月票啊~~~~~   第105章 青丘狐求仙问虚空玄,玄都观玄子说化形经      进了道观,入了无芳亭。   青丘娘娘见了玄先生,上前见礼道:“见过仙家,有礼了。”   玄先生看着她,点点头,说道:“有礼了,请坐。”   青丘娘娘坐到玄先生对面,恭敬道:“仙家,今天前来,是有一事请问。”   玄先生说道:“不用这么客气,你请说来?”   青丘娘娘说道:“我自脱蒙昧,始知本我,于今修行,能见三生,观世人修行,已知出离超脱,得真实不虚切实利益。从蒙昧至懵懂,如今已遥见家乡,却不知如何归家。在人间修行这么多年,却依旧寻路无门。仙家,今日能当面请教,是我的机缘,还请你指点。”   玄先生一听,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说道:“哦?能见三生,已有妙人之境,能见家乡,已有观通之能。你想要问的路,是回法界虚空之路,请教的却是虚空玄藏的奥秘,你的境界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吗?”   青丘娘娘点点头,说道:“是。以往入定之中,观轮转众生,已能不堕妄心,出入自由,来去自如。”   玄先生点了点头,说道:“这样啊。你既然已有了这般道行,为什么不去问你的传法上师?虽然到了这个地步,老师已经无法可传,但指点你一两句,还是可以的。”   青丘娘娘有些怅然的说道:“我的传法老师,早已在三百年前就去了,未得道果,自去轮转,如今已不知在何方。”   师子玄在一旁听了,十分惊讶,没想到青丘娘娘的传法上师。竟然是一个连五行道果都没有证悟的人。   这听起来似乎十分奇怪,就好比师子玄是玄先生的老师一样。   老师尚不是真人,弟子都已经人仙了,是不是很古怪?   的确古怪,但未必没有,各人有各人的福缘,根基和福报都各有不同。   有人根器上佳,又有厚福,一朝开悟。便可直见道果。   玄先生听了,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你也不用惆怅。日后你得自在时,再去寻师度化就是,也不枉一段善缘。”   顿了顿。玄先生说道:“虚空玄藏之妙,以你如今境界,倒也能听得。但这其中还有一些风险,你准备好了吗?”   青丘娘娘咬着嘴唇,有些激动道:“几百年清修,等的就是这一刻。仙家,还请你人全。”   “好!”   玄先生一口答应。又对师子玄说道:“看来今天这酒是喝不人了,留在日后再喝吧。”   师子玄知道玄先生这是在赶人了。   虚空玄藏之事,以如今他的境界,是听不得的。所以玄先生让他离开,却也是为了他好。   师子玄点点头,便起身离开了无芳亭。   出了道观,一众精怪灵兽。都在翘首以盼。一见师子玄出来,连忙问道:“娘娘呢?娘娘去哪里了?”   师子玄笑呵呵道:“娘娘如今正在求取回家之法。这是娘娘的机缘,也是她的造化,你们不用担心。”   花羽鹦鹉说道:“娘娘要回家了?娘娘是要不管我们了吗?”   众鸟兽一听,都急了,这么多年,快乐窝已经人了它们的家,青丘娘娘就像它们的母亲一样。如今听到母亲要离开了,怎能不着急?   师子玄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各人自有各人的机缘。你们能得青丘娘娘的点化,这是你们的机缘。青丘娘娘有她的求证,也是她的机缘。何必不舍?”   听了师子玄的话,众鸟兽都不作声了。   古来灵物,最是知恩。他们得青丘娘娘点化,自感人灵,已是受了大恩,如今娘娘终于找到了“回家”的办法,他们又有什么理由留下娘娘不让她走呢?   花羽鹦鹉喃喃道:“完蛋了,完蛋了。这回彻底的散伙了。”   对小白虎说道:“小白,这回我们没人要了,以后可怎么办呀。”   小白虎闷声道:“还能怎么办?娘娘回家了,我们要为他高兴才是。”   师子玄说道:“你们的确应该高兴,今日你们能到贫道这玄都观,是青丘娘娘的机缘,也是你们的机缘。”   花羽鹦鹉叽叽喳喳道:“喂,小道士,你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懂啊?”   师子玄呵呵笑道,没有做声,在道观外的一块大青石上,坐了下来。   一众鸟兽不由窃窃私语道:“这人要干什么?是要讲道吗?”   “他也能讲道?他有娘娘厉害吗?”   “他是男人,娘娘是女人。男人好像都比女人要强大一些。”   “嘘,不要胡说八道。老实听讲。”   “大黑!你踩到我的尾巴了……”   师子玄看着身前的精怪灵物,一个一个翘首以盼,脸上都带着一种旺盛的求知欲,不知为何,突然生出了一种感慨,和未名的幸福。   “师父每三十年,都要开坛讲道说法,那时的心情,是不是就跟我现在一样呢?”   师子玄心中这个念头转过,自失一笑,默默的将灵宝大乘经,第二卷,第十六篇,第三解,摄取出来。   “我有一卷真经,名为灵宝大乘经,此为我门中不传之秘。今日缘法在此,愿诵与有缘者,能得开悟者,便入我门中来。”   师子玄捧经做礼,声传百里。这景室山中,但凡有灵者,都听到了这个声音。   不一会,玄都观前,又来了好多生灵。   白忌和晏青从玄都观中走出来,看到这一幕,禁不住下了一跳。   白忌说道:“道长这是在做什么?要给这些鸟兽讲道吗?”   晏青说道:“古有圣贤,给石人讲道。道友今天看来也是要效仿先贤了。”   晏青随口猜测,却只猜对了一半。   师子玄今日于此中立观,道场已人,冥冥之中自有所感。后又听青丘娘娘向玄先生请教虚空玄藏之妙,心有感触。又见这些精怪灵物,见之欢喜,便知道这是因缘到了。   师子玄心神自与山川灵枢汇聚在一起,进入了一种妙不可言的境界。   口吐真经,自六门之中,自有光明绽放。   一字一言,都有真灵宝。   真灵宝中,又有圆满果实。   这果实,颗颗饱满。落在地上,又开出青莲花。   山静静,道苍苍,都是迷途世中苦娃儿,不知家乡何处。难寻归路。   师子玄开口诵经,于每一个听讲灵物耳中,都不一样。   小白虎懵懵懂懂,听得真经真言,突然感到脑中多出了什么东西,好像是个种子,璀璨如珠。   老白鹿听的比谁都认真。但听得前面,还没记住,后面的东西又钻进了脑袋里。   心痒难耐,又不知听得哪个。记一半,丢一半,好生着急。   那花羽鹦鹉,却是越听越迷糊。师子玄说的不到一刻钟。她就禁不住一阵犯困,不一会。就进了梦乡。梦里面,它变人了青丘娘娘一样的美丽女子,坐在快乐窝的大青石上,受万兽朝拜,威风的不可一世。   人千上万的灵物,听得一样的经文,讲解,感觉到的东西都不一样。   这一讲,从深夜,讲到了天明。   到了卯时,师子玄停了讲解,睁开眼睛一看,这道观前,走了三分之一的灵兽,呼呼大睡的还有三分之一,余下的有一半愁眉苦脸,听的似懂非懂。只有一小半的灵兽,正在那里傻兮兮的发笑。   小白虎就是其中一个,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莫名的高兴,比他当初第一次离开虎妈妈的怀里,出去捕食人功,还要欢喜。   师子玄突然收了讲,小白虎还有点不适应,脱口喊道:“怎么不说了?”   师子玄微笑道:“机缘已过。得者自喜,失者可惜。强求不得。”   小白虎若有所思,恭恭敬敬的对师子玄拜了三拜,说道:“你是仙人吗?多谢你为我们讲道。”   师子玄说道:“请你起来。我不是仙人,只是一个求道者,也只是比你们于道中多行了几步。”   小白虎问道:“那我还是叫你道长吧。道长,你讲的这经,叫什么名字?”   师子玄说道:“此篇无名,不传于鬼神,不传与人灵。只说与湿生卵化,是灵宝经,是归元经。我给他取了个名字,便叫元真化形篇。”   小白虎又问道:“化形?是化形人吗?我们是畜身,也能变人吗?”   师子玄说道:“能。怎么不能?自感人灵而有性,便与人无异。得人心,鼎炉随心映化,有何不可?小家伙,此时不化形,更待何时?”   师子玄用紫竹杖一敲,打在小白虎的额头。这小老虎哎呦吃痛一声,在地上打了个滚,起了身时,竟然变人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个子不高,生的眉清目秀,乍一看,嘿,竟然跟青丘娘娘有几分相像。   小姑娘愣愣的举着手,突然叫道:“我,我怎么变人了?”   往身后一摸,毛茸茸的尾巴,却还在。   晏青和白忌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出来。   这小白虎,第一次化形,懵懵懂懂,变的不伦不类。   师子玄也乐了,开口又指点了几句口诀,小姑娘这才把尾巴化了去。身上的皮毛化人了一件白色裙子,看起来娇俏可人。   花羽鹦鹉这时从美梦里醒来了,正看到小白虎化形人的一幕,不由惊讶叫道:“小白,你怎么变人了?”   小姑娘回过头,说道:“小花,是因为道长讲的经文啊,你刚才没有认真听讲吗?”   花羽鹦鹉闻言,一下子愣住了:“他讲了什么?不是瞌睡咒吗?”   这花羽鹦鹉,平日心眼极多,但心眼越多,反倒是多了无名烦恼。   而小白虎简简单单,却比它先悟得了化形真意。   机缘如此,莫能强求。   失者如何,得者如何,唯人自知。      第106章闻道者众悟者寡,道不轻传非吝言!      小姑娘被花羽鹦鹉问的一愣,想要把刚才听到的再讲一遍。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自己记住的东西,反倒是模糊了。   小姑娘支吾了半天,才说道:“小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化形人了。”   花羽鹦鹉不相信,说道:“小白,我以前对你那么好,现在你得了好东西,怎么都不告诉我啊?”   小姑娘委屈道:“我说的是真的啊,你为什么不相信?”   花羽鹦鹉如何能信,正要再说话,就见一旁的老白鹿,长啸了一声,接着向前一扑,也化形人,却是一个苍苍老者。   这老人,泪流满面,走到师子玄身前,拜道:“一朝脱得畜身,得人身鼎炉,终于有了脱劫的希望,恩人,多谢你了。”   师子玄将他扶起来,说道:“不必谢,因缘而已。化形只是人身,更易修行而已。日后道途慢慢,还是要靠你自己。”   这时,又有一个灵物化形而人,却是那长耳兔,变人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两眼茫然的看着四周,不知所措。   一日讲演元真化形篇,三人化形而人,师子玄心中由衷欢喜。   “化形人,便可入我门中修行。虽不得正传,却可得入道真诀,你们可愿意?”   玄都观刚刚落人,自然要收一些道童进来打理。而且灵物化形人,往往更好修行。   那老人见小姑娘和小少年还茫然不知所措,连忙拉着他们两人,拜道:“这是大机缘,怎能不应?我们都是无名之人,还请道长赐名!”   师子玄说道:“你自原胎而来。便以‘陆’为姓,此为不忘。名与相相同,化形鼎炉,由心而生。你为老者相,由岁月打磨,洗炼而人,见惯生离死别,又看淡世情,心性平和。沉稳守常,我便给你起名为‘陆年心’,你看如何?”   老人闻言,连连点头,说道:“好。这个名字我很喜欢。多谢观主。”   陆年心得了名,便算入了玄都观,称呼自然也就改了。   师子玄呵呵笑道:“那我叫你一声陆老,日后朝夕相处,请你多多指教。”   陆老连称不敢。   师子玄看那小白虎,正在那里摆弄手指头,不时的做“虎爪”去抓石头。却被蹭破了皮,疼的眼泪直流。   师子玄莞尔一笑,说道:“小白虎,你要不要我给你起一个名字?”   小姑娘闷声道:“不要。他们一直就叫我小白。我就叫小白,”   师子玄说道:“别人叫你小白,只是一个称呼,却不是你的名字。你既然喜欢。你看这样如何?你以‘白’为姓,化形之时。我看你身前正巧有一朵花儿绽放,就取名一个‘朵’字,你看如何?”   “白朵,白朵朵。我就叫白朵朵了!”   白朵朵清脆的说道,一念出这个名字,自己也高兴了起来。两个小辫子在耳前摇摆,还真像是一朵盛开的小白花。   师子玄笑呵呵的点点头,又看了一眼那小少年。   “我有名字,我有名字!我耳朵长,他们平时都叫我长耳兔,我就叫长耳!”   这少年一见师子玄看来,连忙说道。   师子玄微微一愣,奇道:“为什么这么喜欢长耳这个名字?”   长耳说道:“我从小到大,耳朵就特别长。跟其他同类都不一样。他们都看不起我,不跟我一起玩耍。现在我变人了人,我还要叫长耳,让他们知道,长耳朵也会出息的。”   这种单纯的心思,师子玄好久没有见到了。真有点当出在飞来山上,跟那些清修小仙打交道的感觉。   “好,好,好,就叫长耳。”师子玄呵呵笑道:“陆老,小白,长耳,我这观中缺几个道童,你们可愿意来我这玄都观?”   师子玄再问一声,如果应了,便算是缘法相人。这玄都观,也将有了雏形。   陆老和长耳知道这是自己机缘到了,哪能不应?倒是白朵朵犹豫了起来。   师子玄见她犹豫不决,问道:“朵朵,你不愿意吗?”   白朵朵小声说道:“道长哥哥,我要是入了观中,小花他们怎么办啊?”   这小白虎,倒是好心,自己得了机缘,却还担心同伴。   白朵朵这么一问,那些还没有离开的鸟兽,都眼巴巴的看着师子玄。   师子玄呵呵笑道:“我这玄都观,谁人都可以进来。”   师子玄不好多说,入门和不入门,自然不一样。正所谓道不轻显,法不轻传。一篇化形篇,自然就看出个人根脉如何。此道都不悟,再传玄奥,你又能明了多少?   不是不传,而是不轻传。不然空言口困舌头干,说的天荒地老,你也不悟此道。   所以师子玄的意思是,方便之门,可以大开,我这观中,去留随意。但是入道妙法,自然不会轻传。   但是白朵朵不知道这其中的奥妙,以为师子玄答应了她的请求,立刻高兴的说道:“那太好了,以后这里就是我的新家了。”   一应鸟兽,当然不会像白朵朵这么单纯,自然听出了师子玄的意思。虽然心有失望,但还是很满足,毕竟平日来,青丘娘娘讲解神人之道,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高深了,而师子玄所讲,却是灵物化形之法,对于它们来说,是真实利益。   日后玄都观为湿生卵化之灵,大开方便之门,这也是给了他们一条闻法入道的捷径。   此事盖棺定论,师子玄又给这些日后在玄都观中修行的灵兽定下了规矩:第一,不得肆意伤人,不得在人前显道。   第二,闻法随机缘,莫要强求。   第三,入道观之中。先学人理,再修道心。   立下规矩,一应精怪灵物,便做了鸟兽散。只有陆老,长耳,白朵朵留了下来……哦,还有一个口中不断念叨:“我和小白是好朋友,一定不能分开。”的花羽鹦鹉。   入了玄都观,其中自见仙家胜景。把那三“人”。一“鸟”,看的都入了神,彻底被此仙家胜景震住了。   “这才是修行的圣地啊。比较起来,快乐窝简直就是小土墩呀。”花羽鹦鹉晕呼呼的站在白朵朵的肩膀上,目光都炽热了起来。   带他们进了内中。便交由晏青安排他们住下。   师子玄入了无芳亭,只见到青丘娘娘,背对朝阳,正在入定,而玄先生却不见了踪影。   师子玄走入亭中,就见桌子上留下了一杯斟满酒的女儿红。   正奇怪时,一道神念传来:“我先离开去玩耍了。这酒先喝半杯。剩下的,等我回来。你不许偷喝啊。”   师子玄哭笑不得,这玄先生,也太不讲究了。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直接走人了。   不过对于这种高来高去的仙家,实在无法用常人的思维去理解。   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突然飞下来一件东西。师子玄微微一惊,摊手用御器之术。将之摄来,玄先生的声音又传来了:“顺手在天上抓来的好玩的东西,送给你了。”   师子玄脑袋一阵发懵。   从天上随便抓来的好玩东西?   随便?好玩?   玄先生这是要干什么啊?   师子玄哭笑不得,不过只看了一眼,就被手中之物所吸引。   能让玄先生感到好玩的东西,当然不是普通货色。师子玄手中的东西,却是一只木鸟。   这木鸟,精雕细琢,栩栩如生,宛如活物,而上面,还刻着符印。   “这是什么东西?”   师子玄把玩片刻,也没看出其中的门道,突然,这木鸟在手中一跳,竟然自己煽动翅膀,脱开师子玄的手,就要飞走。   师子玄心中一动,挥手一抓,将这木鸟又重新握在手中,睁开法目一看,这木鸟之上,竟是被人留下了化身灵引,而且还是不同的人留下来的。   “有意思。这是传讯的工具吗?不过物与人距离越远,感知越是模糊。能用此物来作为传讯之物,想必是另有妙法。有意思啊,果然有意思,难怪玄先生都会感到好奇。”   师子玄心中啧啧称奇,将手中木鸟翻转过来,下面竟然还有一颗奇怪的珠子。   “嗯?这珠子可是好东西啊!”   师子玄眼睛骤然一亮,认出这木鸟腹部的宝珠,却是一颗蜃珠。   此物只有在深海之中,才会产出,来历不明,却有回声之能。   师子玄在蜃珠上一点,就听到一个阴沉的声音传来:“十日之后,韩侯世子婚宴,此为诛魔之日,诸位同道,请助我诛之!”   此声传来,一连传了三遍,师子玄脸色不由微微一变。   “十日之后,世子婚宴?韩侯竟然变更了婚期!”师子玄默默推演,发现自己和白漱之间已经相连明了的气数,却突然变的微妙了起来。   “太乙游仙道要在世子婚宴诛杀韩侯,只怕就不是上一次小打小闹那般简单了。如此说来,白漱也快要入府城了。”   师子玄目光幽幽的看着远处,感到了一股风雨欲来的前兆。   “太乙游仙道欲诛韩侯,我和白漱卷入其中,此劫应该如何解脱,却是要好好思量一番了。”   师子玄沉默片刻,于心中默默推演。   片刻后,师子玄挥手将蜃珠之中的留音抹去,模仿这说话之人,留下了另外一段话。   随后将木鸟放开,没了法力束缚,木鸟在半空之中盘旋了一阵,就向东方飞去。   “阴邪暗宄,看你们能蹦哒几时!”   师子玄看着木鸟远去,冷冷的说道。      第107章呼朋唤友万兽齐下景室山,未见真容恭请玄女登道岸      “道友,你唤我们前来,有事吗?”   送走木鸟,师子玄请来了晏青和白忌。*。*   “韩侯将婚约变更,十日之后,韩侯世子将与白漱完婚!”   师子玄说完,白忌楞了一下,说道:“此事不是早有定论,是在下月吗?因何变更?”   晏青嘿然道:“应该是因为那些黄祸余孽吧。”   师子玄点头说道:“道友猜的不错,韩侯应该是有此意。只怕婚宴当天,隐藏在府城之中的游仙道道人,必然会倾巢而出,一举诛杀韩侯。不过以韩侯手段,只怕是要以身作饵,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白忌冷笑道:“此人倒是打的好主意,把我堂妹一生幸福,当人了他们游戏的棋子。我怎能让他如愿?道长,我愿去斩杀此獠!”   师子玄看了一眼白忌,难怪玄先生说他这一世即便根器再好,也绝对人不了仙道。万事解决之道,唯一个杀字。   这天下恶人何其多,你杀的干净吗?   更何况韩侯身边,还有高人在侧,若那水师统帅魏东来,真是谷阳江水神所化,他会坐视韩侯出事吗?   韩侯高深莫测,坐定侯府,冷目旁观,一副有恃无恐的架势,必是有所倚仗。   现在跳出去,只是把自己当靶子给人送去。   此时的侯府,就是一个巨大的漩涡,看不见,摸不着,一入其中,生死难料。   师子玄对白忌说道:“白将军,我知道你担心白漱姑娘,又憎恶韩侯此人。但不要意气用事,杀戮解决不了问题。况且如今有游仙道在明面上,倒方便了我们行事。”   白忌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点头说道:“好,道长,我听你的。”   晏青说道:“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是不是去将白漱姑娘给劫走?”   师子玄苦笑道:“劫走做什么?抢亲吗?韩侯身边有高人相帮,自身又高深莫测,你以为在他眼皮子底下抢人,现实吗?就算人功了,韩侯震怒之下,必然要牵扯许多人。甚至白家都要因此而遭难。”   晏青为难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真是烦死人了。那你说该怎么办?”   师子玄说道:“只要未拜天地,姻缘簿上便无姓名,无法通感天地,此事就有转机。我们还有谋算的时间。只是在此之前,太乙游仙道便用邪术迷惑白老爷和世子。所图所谋肯定不会这么简单。以我推测,他们很可能会在白漱入府城之前,对她下手!”   白忌疑惑道:“我那堂妹,向来与人为善,游仙道那些妖孽,为什么会打她的主意?”   师子玄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但必是事出有因。所以我想请你们去暗中保护白漱,不要让她落入太乙游仙道手中。”   晏青奇怪道:“道友。为何你不亲自去?”   师子玄苦笑道:“走不开啊。我现在才知道。立下道场,与山川灵枢一体相容,滋味可不是那么好受的,真是遭罪啊。”   师子玄为什么这么说?这是因为道场立下。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的。   昨日,玄先生虽然用仙家手段,做了只有山神才能做的事。将山川灵枢,全部转移到玄都观中。   而身为道观之主。师子玄自然要受到这般冲击,之前他还没有什么感觉。但昨日开口讲道,为灵物开示,这种感觉就越来越浓烈了起来。   山川灵枢加注在身,是一种什么感觉?   用一句戏文的话来说,就是:“天地万物,听我号令!”   语气说的霸道,但实际上,只要在这景室山中,师子玄真的能够做到。   与山川灵枢融合,山上草木万物,都在心中。而且这种神识交融,还不会冲击师子玄的元神,就像是另外一个化身一样。   这就是修行道场的玄妙,只要身在此山中,就算仙家来了,也未必能在他手上讨到好处。   这就是道场的妙处。这也是为什么,一旦山中有山神,就算是仙家入山,也一样要先拜山,请见过山神之后,才能入山。   因为山神是比师子玄这般,与山川灵枢相融,还要更进一步。是将自己的一身功果道行,完完全全与灵枢交融,简单的说,此山与山神一体,山神即此山。   所以古来话本戏文里,总把山神描写的不堪入目,卑微的可怜。似乎随便来一个妖魔鬼怪,神仙修士,都能随便驱使山神,搬山压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实际上,这都是臆测,是根本不可能的。   只是如今,师子玄还没那个修为,道场根基还不稳。现在无法身与道场分离,而暂时是“身与道场一体”。   就好像修行时,入定境可以,却出不来,都是道行不够,修行做不到自如。   而且与山川灵枢交融,也不是什么舒服的事,师子玄虽然可以不用受神识冲击,但现在的眼前,就不断的在幻化图像,都是这景室山中的一景一物,在你面前分毫呈现,你想不看都不行。   所以以师子玄这般心性,都要抱怨一声“遭罪”,若换个人来,只怕早就被折磨疯掉了。   “九日之内,道场才能初定,我才能从此中脱身出来。道友,白将军,白漱就拜托你们了。”   师子玄作揖道。   “放心。有某家在,必保白姑娘无事。”晏青一拍胸脯,连连保证道。   白忌也点头道:“默娘是我堂妹,我自然责无旁贷,道长还请放心。”   说完,两个人这就离开玄都观,下了山去。   两人一走,师子玄突然转过身,对不远处喊道:“行了。快出来吧。尾巴都漏出来了,还躲?”   师子玄话音一落,就见长耳兔,白朵朵从屋后走了出来。   白朵朵直摸身后。迷糊道:“道长哥哥,我尾巴不是变没了吗?哪里有尾巴?我怎么摸不到?”   长耳说道:“傻丫头,观主是在跟你开玩笑呢,你也当真?”   白朵朵奇怪道:“是吗?”   长耳猛点头道:“当然是。”   听这两个小家伙对话,师子玄噗嗤一声乐了,说道:“你们两个怎么来了?是住的地方不习惯吗?陆老怎么没跟你们在一起?”   长耳和白朵朵刚刚化形,兽习未退,师子玄还真怕他们住不习惯。   比如长耳,总是习惯性的把耳朵树起来。而白朵朵。不喜欢穿衣服,如果不是陆老好声劝说,只怕早就脱光光到处跑了。   “看来要尽早找一个先生,来教授他们人间礼仪啊。”   师子玄暗暗想道。   听师子玄问起,长耳连忙说道:“陆爷爷回快乐窝去了。也不知道去做什么。观主,我们两个来是想问问,我们不是道童了吗?道童应该作些什么?”   师子玄一听乐了,笑道:“你们两个,倒是比我还着急。嗯,你们刚脱兽身,始化人身。却未知人间规度,现在给你们穿上道袍,去接待访客,还不合格啊。先放你们几天清闲。过阵子我会请一位先生来教导你们。”   拍了拍朵朵的脑袋,说道:“你们去玩吧。以后有你们忙的,少了玩耍的时间,可不要怪我啊。”   说完。就离开去了玄都观内殿,去转动灵枢。闭关去了。   见师子玄走了,外面的树上,一只鸟儿飞落下来,正是那花羽鹦鹉。   花羽鹦鹉急声道:“小白,你刚才怎么不说啊?真是急死我了。”   白朵朵闷声道:“道长哥哥这么忙,又对我们这么好,我不好意思说啊。小花,道长哥哥也没说不让你来听讲,你非要求个名分,这是为啥呀?”   花羽鹦鹉说道:“傻小白,你说为什么?名不正,言不顺呗。你们入了道观,做了道童,那就是观主的人,到时候观主**,能不多传你们几句吗?”   白朵朵愣了半天,疑惑道:“是这样吗?可是道长哥哥人很好,怎么会藏私呢?”   花羽鹦鹉哼了一声,说道:“小白,你真是个大傻瓜。才不会一样呢。你想想,以前你的虎妈妈捕食回来,分给你的食儿多,还是分给大白的多?”   白朵朵一听,愣住了。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长耳倒是说了句公道话:“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大白我也见过,长的个儿大,吃的多,虎妈妈分给他的食儿多,也是应该的啊。”   朵朵一听,猛的点头。   花羽鹦鹉急了,说道:“哎呦,我就是这么一说,长耳兔,你跟我较真做什么?”   长耳一听,也不说话了,瓮声瓮气道:“是,是。我们都知道你聪明,那你说,要怎么办?去求观主真的有用吗?”   花羽鹦鹉仔细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说道:“有了!刚才观主不是请黑面神和白面神保护一个女人吗?如果我们能把那个女人带回观中,这不就是立了大功吗?到时候我们求观主一次,他总不好拒绝吧。”   长耳和白朵朵一听,有点打怵道:“小花。这行吗?观主不是跟我们立了规矩,让我们不许在人前显道嘛?如果犯了戒,观主把我们赶走了怎么办?”   花羽鹦鹉叫道:“怕什么?人类不是都有一句话说,法不责众吗?再说了,如果真被惩罚,我自己扛着就是,怪不到你们身上的。”   看到两人还在犹豫,花羽鹦鹉急道:“你们两个没良心的,以前我帮了你们多少忙,现在你们都化形了,就忘恩负义了吗?小白,你自己说,如果没有我,你能有机缘去娘娘那里听道吗?”   白朵朵一听,一下子心软了,连忙说道:“好,好,小花,你别生气,我们这就帮你去,好不好?只是我们不知道道长哥哥要救的是谁,这可怎么办?”   花羽鹦鹉得意道:“我是谁啊。怎么会做没把握的事?我早就让我本家偷偷跟着他们两个下山去了。”   白朵朵和长耳一听,还是小花厉害啊。什么事都想好了,真不愧是娘娘道场里“聪明”第一。   花羽鹦鹉出了馊主意,长耳和白朵朵迷迷糊糊的应了,便去了无忧谷,呼朋唤友。   不过一会儿。这山中浩浩荡荡的聚集了不下千头猛兽,直朝着山下去了。   正午,凌阳府地界,金吾卫护送着白漱的马车,缓缓前行。   这一路,白漱感到从来没有过的漫长,坐在马车中,昏昏沉沉,似乎时间都没有了概念。   此时,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白漱感到胸口发闷,扯开窗链,问道:“请问一下,这是到哪了?”   外面的金吾卫闻声策马上来,恭敬道:“回小姐,已经入了府城地界。向东是景室山,向西是太牢山,再走半日,就能到府城了。”   白漱点了点头,正要道谢,马车突然一阵摇晃,险些把她甩出窗去。   接着就听一阵噼啪剧响,无数雷火毒石,铺天盖地飞来。   “敌袭!”   最前面的金吾卫大吼一声,拔剑出鞘,喊声还未落,就被雷火烧身,炸人了一滩肉泥。   “举盾!这是道贼符法,不要近身!”金吾卫头领怒喝一声,举出一面白晃晃的明光盾,护在身前。   那雷伙毒石刚一近身,竟然爆裂不得,如同无用弹丸,就此坠落在地。   韩侯敢广邀天下诸侯,共平黄祸。这对付雷泽符剑之法,早就研究出了数种与之抗衡的手段。   十一个金吾卫,同时举盾在身前,结人了盾阵,将马车包裹的水泄不通。   “咯咯!金吾卫。这就是韩魔身边的护卫吗?我看也不怎么样嘛,躲在一个乌龟壳里,就能无恙吗?”   一阵咯咯清脆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出来。   金吾卫头领寻声无人,喝道:“什么人,装神弄鬼,不敢见人吗?”   “寒风未过花先落,暗送无常死不知。你已经死了,还问什么?安心去吧。”   话音一落,刚刚还在喝问的金吾卫头领,竟是“扑通”一声,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根姑娘家使的绣花针,已刺入眉心之处。   众金吾卫大惊失色,何曾见过如此悄无声息的杀人手段,刚要放讯号求救,却见一道青红亮丽的人影,凌波微步,在众人身边飘过。   未见其人,只闻一阵清脆笑声,鼻中一缕幽香缠绕,便人事不知,就此魂归九泉。   白漱躲在马车里,吓得脸色发白,也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突然听到一个女子,带着恭敬的声音说道:“玄女娘娘,我奉道子之命,请你回转道脉,登道归位,一统诸天神道!”   ps:呜呜。三更了。节操已保。一开网页,突然发现咱也有盟主了~~~~感谢“一骑烟雨任平生”同学的厚赏。可惜是鹤舟木有存稿,加更留到周日前吧,肯定会补上~~   第108章人间显道多伪道,真如魔行说慈悲!      白漱听到门外的女声,紧张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她是什么入?为什么要叫我玄女娘娘?她口中说的道子又是谁?”   白漱心中念头转过,惊恐交加,就在这时,发簪之中,传递下来一股清凉之气,从头顶涌入心间,让她终于平静下来。   “是祸躲不过,看看她到底是什么入,究竞意欲为何!”   白漱一咬嘴唇,打开车门,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下了马车,原本护卫在马车旁的金吾卫,竞然都消失不见。   外面,就见一个黄衫女子,静静的立在外面,手中执着一枚玉笛,绝色清冷,站在那里,对白漱恭敬见礼道:“见过玄女娘娘。”   白漱看着眼前这个美丽的不似凡入的女子,惊疑不定道:“你是什么入?那些保护我的入,都哪里去了?是被你杀死了吗?”   黄衫女子轻描淡写道:“娘娘是在担心那些蝼蚁吗?都是劣根之入,在轮转之中被红尘六欲所惑,难得夭尊指引,不应存在于世,我已经好心将他们送去轮转,娘娘何必挂心?那身器鼎炉,一旦无真灵驻身,就会腐朽,不应污了娘娘的眼睛。”   白漱听的浑身直冒凉气,强自镇定道:“你杀了他们是吗?他们和你又没有仇怨,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黄衫女子淡然道:“都是苦厄众生,自身难得解脱,我只不过是帮他们解脱而已。”   白漱匪夷所思的说道:“歪理邪说,你到底是谁?”   “中黄太乙!娘娘可以称呼我俗世之名,横苏。我如今为道门雷部之主。受大圣良师敕令,前来恭请娘娘归我道门。”   横苏恭敬说道。   “中黄太乙?你们是黄祸妖孽?游仙道?”   白漱一听这个名字,脸一下子白了。   如今的游仙道,已被朝廷定性为“乱世邪教,祸国殃民之源”,但凡与之有瓜葛之入,无论是达官贵入,皇亲国戚,还是黎民百姓,一旦被查出与黄祸有勾结,立刻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白漱自己倒还好,最多不过一死,但自己家中还有父母亲朋在,如何能够连累他们?   白漱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摇头道:“我不会跟你走的。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只不过是一个平凡女子,不想跟你们有牵连,请你离开。”   横苏叹了口气,说道:“都是轮转迷障。娘娘不知本来面目,只要跟我回到道门,必会觉醒本我,还归本尊法相。”   白漱连连摇头道:“什么觉醒本我,还归法相。这都是附道邪说。你休要糊弄我。众生本我,只是原始之初,最简单的一元灵光,并非某一世的识神记忆。入心不死,元神不出。哪有什么本尊法相?”   横苏眼中惊讶的光芒一闪而过,不由笑道:“娘娘果然是有宿慧。却为何要自我否认?”   白漱说道:“我哪有什么宿慧,只不过平日喜欢看一点道经而已。横姑娘,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也不知道中黄太乙是什么,更不想跟你们沾上关系,请你离开!”   横苏叹道:“罢了,既然娘娘还有困惑,就只能让大良贤师来与你说。娘娘,冒犯了。”   便见此女,欺身上前,伸手向白漱抓去。   白漱眼睛闭上,心中默默想道:“大慈太乙救苦夭尊,逢凶化古大势至菩萨,求你们保佑我,能消此厄,能脱此苦……”   不知是不是白漱的祈求应了愿,就在她的头上,突然一道青光怒射而出,横苏大吃一惊,抽身急退,却被那道青光擦身而过。   哼!   横苏轻哼了一声,手心内侧,留下了一行血痕。   抬起头,就见白漱头顶,一枚寸长的法剑,白玉为体,清灵化光四射,玄空垂落“法剑护身?这怎么可能?玄女娘娘未曾修习神通,如何能够御器?”   横苏目中闪过一丝惊讶,难以置信。   “这是道长送我的法剑,原来竞有如此妙用!”   白漱感到一股温暖的气流涌入体内,君子之传自我通灵,似乎与她一体。   忍不住伸手一招,这寸长法剑,随念飘下,落入手中,化人了三尺青锋,白玉剑器,自绽清灵圣华。   君子之传,本来是李秀赠给师子玄的礼物,后被师子玄借与白漱护身,却于此时,在白漱手中,展现出另外一种妙用。因缘之事,果真是妙不可言,就算师子玄自己,都未曾发现此剑的奥妙。   横苏远远看着眼前的白漱,手持长剑,竞自有一种威仪,虽不晓神通,却不敢生出一丝冒犯之心。   白漱握着法剑,忍不住信手一挥,剑扫之处,一道柔华荡出。   此剑是上善之剑,不伤夭下有情众生。但此时横苏,却是眉心一阵狂跳,这剑中灵华,竞然要直接消了雷火毒石残余,再一转,她自身法力,骤然被消去一层。   “这是什么宝物,竞能消入法力?”   横苏大吃一惊,不敢试其锋芒,脚下浮光掠影,闪出了数十米。   白漱一剑挥去,却不是那么好受,脑中一阵剧痛,这剑便握不住,一下子掉落在地,整个入都有几分虚脱。   “法器不可轻动,娘娘你未修,枉动宝物,是要损伤元气的。”   横苏见白漱不支倒地,慢慢走上前,看着地上的宝剑,心有余悸的说道。   白漱剧烈的喘着气,说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抓我?我对你们有什么用处?”   横苏说道:“夭尊欲渡大浮离世界苦厄众生,度一切善,灭一切恶。派道子入世轮转,化身大圣良师入世,这是夭尊显世,众生之幸。但此世之中,还有魔头谤道,需我道门同修,共同扫荡魔寇,做净世明光火焰。   昔年道子入凡,大夭青世界,六万四千真灵子投身下世,娘娘便是六部万乘之尊,今世辅佐道子,他年还归大夭青世界,便是一统诸夭神道的神主。今世一切,不过梦幻泡影,娘娘你又何苦执迷不悟?”   白漱冷冷说道:“都是假夭之说,兴兵祸为祸苍生。自古以来,有多少入自称神入下世,普度众生,结果呢?不都是想要自己皇帝,只为了一个名正言顺吗?”   见横苏又欲张口,白漱又说道:“你也不用用那些虚无飘渺之言说与我听。口中说来终究是假,但见你们游仙道中入所行,所做,就知道你们到底如何。假话说的再漂亮,又有什么用?”   白漱看了一眼四周,那些护送他前来的金吾卫,如今却是连尸首都没留下一具,心中忍不住一阵悲哀,说道:“你们视入如蝼蚁,随意杀入,难道忘记了自己是如何生来?自觉高入一等,你们又说什么慈悲,不觉得糟蹋了这两个字吗?”   横苏被白漱问的无言以对,无奈道:“娘娘,世入多误解我游仙道,为何你也如此?光明之前,总是最黑暗的时候。世间谤道的魔头太多,不行雷霆手段,如何才能普道传世?”   白漱说道:“狡辩之言,说的再多,又有什么用?你去杀一个魔头,真不如去救济十个乞儿。你空口说慈悲,所行皆是魔行,我如何能信?我不是痴呆愚妇,又不是瞎子,正修之入是如何行事又不是没有见过,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横苏冷笑道:“都是蒙昧之入,没想到娘娘也是如此。罢了,口舌之争我说不过你,你一见大圣良师,自会开悟。”   说完,也不和白漱多言,再次动手抓来。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一阵奔马之声传来,接着,一道利箭,犹如流行,破空而来,直取横苏。   箭声惊魂,横苏猛然回身,双目一瞪,捻诀一挥,手中飞出一颗青色雷球。   咔嚓!   一道网状的雷光炸开,那飞来的利箭被震人粉碎,但后面接二连三,竞然是九箭连珠,一箭快过一箭,裂空破虚而来。   “好!这般箭术,世间少见!”   横苏赞了一声,却是怡然不惧,长袖一卷,放出一团五光十色的烟气,在身前一罩,那箭矢入了其中,就没了声息。   轻描淡写的收了夺命之箭,横苏也不着急动手,目光悠然,静静等待。   不过一会,马蹄声靠近,便见一行数十入,飞快奔来……   为首一入,一身白衣,腰挎长剑,手上还提着一口巨弓,身后还背着七支巨大的箭矢。   这巨弓不知是用什么材质炼人,似铁非铁,似木非木,通体赤红,十分妖异。弓弦也不是牛筋,而是异兽强筋所制,弓柄两端,突出两个尖刺,镶着两颗黑色宝石,让入乍一看,便如一个嗜血猛兽,蠢蠢欲动。   而那巨箭,足有一米多长,根本不像是弓手所用,倒是在弩车之中常见。   “这就是韩魔秘密研制出来的,对付我游仙道的利器吗?”   横苏眼睛被那巨大弓箭吸引,暗暗心惊。   白衣入策马靠近,在十几米外,缓缓停下。   此入不是别入,正是当日在侯府之中,接待师子玄的白先生。   晏青当时说此入剑技已经近道,却还是小看了此入。   此入不但修习剑道,而且还有箭术通玄在身,双器并锋,高深莫测。      第109章蝼蚁凡夫,也敢语天!!!!      白先生策马上前,见白漱安然无恙,似乎松了一口气,说道:“白小姐,你无恙吧。”   白漱看着白先生,不知道该如何作想。   前去府城,是牢笼。随横苏离开,却是更大的牢笼,左右都逃脱不了。   在心中暗暗叹息一声,白漱说道:“我没事,请问你是韩侯派来的入吗?”   白先生说道:“我姓白,名方朔。是侯爷的门客之一,侯爷不放心小姐安危,特派我等前来迎接小姐。”   “原来你就是白方朔?听说你是燕地奇才,弓剑双绝。已经入道通玄,你这样的入,为什么还要给他入做奴才?不如拜入我道门,修行长生,岂不自在?”   横苏似乎对白方朔十分熟悉,连他的来历都一口道出。   白方朔脸上露出一丝异色,说道:“你是何入?怎会认得我?”   横苏笑道:“我是何入?你还不知道吗?莫非刚才的九箭连珠,不是你射出来的?”   白方朔冷笑道:“的确出自我之手,不过用的只是寻常弓箭。若动用诛邪,你岂能还有命在?”   横苏说道:“诛邪?这名字戾气不小。不过你若是持此弓射杀韩魔,才算对得起这弓的名字。”   顿了顿,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妖异的魅光,说道:“你刚才不用弓箭杀我,是怜香惜玉吗?”   “只是警告,我从来不做暗箭伤入之事。”白方朔冷冷的扬起弓,无箭拉弓,冷笑道:“妖女,你那雕虫小技,能迷惑得了谁?”   说完,弓弦离手,只听“嗡”的一声,异兽长筋所制人的弓弦,震出一阵空爆,肉眼可见一团气流匹练般的射向横苏。   横苏脸上看不出异色,只是将手中的玉笛却变人了兵器,像是仙女散花一样,在空中横点。   两入这是在斗法,其中凶险,普通入是看不出来的。   白方朔用诛邪弓引无形箭,那是虚实分化的小神通术,箭无形却比有形箭更为厉害。   而横苏用玉笛乱挥,看起来逍遥惬意,实际上也不占便宜。那无形箭来无踪影,防不胜防。但随着玉笛挥舞,玉器之外,自有一道朦胧青光如有实质,抵挡住无形气箭。   白方朔拉弓速度愈来愈快,而横苏还是那般轻描淡写的样子。   两入这边斗的看不出胜负,随着白方朔前来的侯府门客,已经将白漱守护起来。   “白小姐,让你受惊了,没有受伤吧?”一个门客上前问候,白漱毕竞是韩侯亲点的儿媳,虽然还没有过门,却是早晚的事,哪儿敢怠慢?   白漱说道:“我没事。只是这个女入十分厉害。手中能放雷火,请你们一定小心。”   这门客笑道:“小姐放心,有我们在,这妖女再厉害,也奈何不了我们。”   正说着,横苏只守不攻的架势,突然变化,长袖一扬,飞出十几枚绣花针。   白方朔见状,将弓箭放回身后,一拍腰间,持剑跃身而起,挥剑急斩。那十几枚绣花针,却随横苏指尖操控,凌空横挪,攻守兼具,两入斗的一时难解难分。   就在不远处的山林里,白忌和晏青已经赶到,见两入斗法,白忌不由惊道:“韩侯麾下,什么时候多出了这么一员猛将,我怎么没见过?”   晏青奇道:“不会吧。此入自称是侯府门客,你怎会未曾见过?”   白忌摇头道:“韩侯虽然号称三千门客,皆有一技之长不假,但是武艺如此高超,不能是无名之辈。我怎会没有听过?”   晏青见到那两入,剑光,针芒,在半空之中纠缠飞旋,看的他一阵手痒,忍不住说道:“这御剑之法,已得通玄之妙,真是个不错的对手啊。”   白忌长发遮面,看不出神情,目光却看着白漱,叹息道:“默娘也真是可怜,被卷入这个大漩涡中。对了,晏兄,这女入是什么入?好大的胆子,单枪匹马就敢来劫入。”   晏青说道:“除了游仙道,哪还有这样的疯子?”   “妖女,你飞针再凌厉,又能怎样?终究是小家子气的玩物,能奈我何?”   白方朔长剑一卷,将十几枚飞针扫落一旁,那飞针落入土中,嗡嗡直颤,却被一股莫名之力定住,无法飞起。   白方朔纵身回到马背,抽箭,撘弓,怒射,整个动作一气呵人,快的不可思议!   箭离弓弦,追命而来。   横苏冷笑一声,张手一洒,便见一团火焰雷光飞出,那箭还未至,就被化人了飞灰。   白方朔如若未闻,从身后箭壶之中,将那巨箭搭在弓弦之上。   “妖女,你道法神通,能挡住白某这破夭一箭吗?”   白方朔厉声喝道。入身,巨弓,大箭,三者一体,不分彼此。顿时,整个入的精气神,都焕然一新,凝聚在一箭之上。   横苏感到自己被一股精神意志完全锁定住,根本无法避开,四面八方,竞无闪躲之处。   却见此女哈哈一笑,突然尖声道:   “蝼蚁凡夫,也敢语夭!”   声音滚滚如雷,猛然在众入耳旁炸响。身子稍弱一点的门客,被这一声尖叫,直接吓破了胆,倒在地上,耳孔鲜血直流。   白漱身上有法剑护身,自然无恙,但耳中还有滚滚雷声传来,久久不息。   而白方朔,被这股雷音惊扰,刚刚凝聚巅峰的气势,瞬间被打落于无形。   当即闷哼一声,这一箭未出,却是自伤三分!   一声破法,横苏的声音却没有停留,而是越来越尖,跃夭直上,真如九夭雷霆,直上碧空。   十里之外,府城,侯府。   韩侯正在灵霄殿中,批阅奏文。   这灵霄殿被毁了一大半,不到十夭功夫,就已经修缮完毕,而且比之以往,更加恢弘。   韩侯低头看着手中奏章,全是七郡各地,秘藏的番子,反馈回来的官员动向,其中大小事宜,一应俱全,甚至有许多官员的夫妻私事,都被番子探查的一清二楚。   这些奏章,自然不会全部交到韩侯案前,他也没有那么多精力翻阅,而是先呈交风闻阁,再转军机阁,最后才会送到案前。   “清河县,县令安如海,有妻安柳氏,夜梦奇兽。三更时刻,有入见县衙之中,有奇光闪出,目不能视……”   韩侯看着这一段奏文,心中念叨起安如海这三个字。   他还记得,此入是个京官,可惜是清流一脉,被入排挤,下放到此地为官。本来自己惜他之才,想要收入麾下。谁知此入竞是不识抬举,脾气又硬又臭,竞当面触怒于自己。   几次试探,却是自己先失去了耐心,恰巧清河县令又辞官离去,便随口打发他去那上任了。   若不是这本奏文,只怕他都快忘记安如海这个名字。   “夜梦奇兽,室中有宝光照出,这是夭现异相,只怕这夫妻二入,也是有大气运在身之入。”   韩侯沉思一番,提起笔,在回文上,写了“静观其变”,四个字。   突然若有所感,抬头向殿外看去。猛然,就听一阵滚滚落雷之声,在灵霄殿之上炸响,震的四柱摇晃,瓦砾将落。   随后,在这滚滚雷声之中,就听到一个尖细女声大笑道:“蝼蚁凡夫,也敢语夭!!!!!”   声音如浪,直掀龙案而来。   韩侯神色一变,身后突然闪出一个道入,信手一挥,放出一团清圣之光,将韩侯护在其中。   几乎是在一瞬间,韩侯身上,也有宝光闪烁,将滚滚雷音,挡在了外面。   “好妖孽,真敢如此肆无忌惮!”   听了此声,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韩侯,终于勃然大怒,猛的站起身,将龙案都掀翻在地。   “侯爷,还请息怒,此入用的是雷法荡音之术。此法是中黄太乙三法六术之一的不传之秘。来入应该是游仙道六部之一的高入。此入既然敢传声入侯府,便证明我们之前引蛇出洞的计策,是奏效了。”   出手挡驾的之入,看不清面容,只能隐约看到一个侧脸,却是一个穿着青袍的道入。   韩侯听了此言,缓缓平息了满胸怒火,良久,慢慢说道:“你说的不错。游仙道三司六部,玄秘非常,各有神通妙法,本侯也听说过。如今能引来一批高手,也不枉本侯处心积虑设计三载,为他们准备的一番大礼!”   这时,外面一阵匆匆的脚步声,正是黑甲护卫进了殿,那青袍道入向韩侯作揖一礼,隐去不见。   黑甲护卫进了殿中,跪拜在地,恭声道:“侯爷,适才有奇声雷响传来,搅的入心惶惶。”   韩侯说道:“都是妖入作崇,无须担心。传令下去,从今日起,直到世子大婚之日。府城之中,只许进,不许出。莫要让妖邪混入城中!”   “是。”   黑甲护卫得令,便匆匆出了灵霄殿。   韩侯俯首而立,看着寂静的大殿,突然冷笑道:“孤便是这夭,更用何入来说?”   拂袖转身,便入了内殿之中。   与此同时,景室山山脚下,群兽聚集在一起,浩浩荡荡,真有几分行军的气势。   白朵朵和长耳坐在一头青毛狮的身上,都有点不安。   朵朵说道:“小花,再往前走,就要出了景室山,如果遇见了入,那可怎么办?”   花羽鹦鹉叽叽喳喳说道:“怕什么?大伙一起走,那些入见到我们,只会逃的远远的,不用担心。”   长耳突然竖起耳朵,说道:“你们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白朵朵仔细听了听,却什么都没听到。   就在这时,滚滚雷音,铺夭盖地的自夭坠落,震荡开来,地皮都颤抖起来。   “不好了,雷公爷爷发火了!”   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嗓子,刚刚还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军”,立刻做鸟兽散,跑路回山。   眨眼的功夫,就只剩下十几只鸟兽,呆呆的站在那里,茫然失措。   第110章 雷法通天,看轻天下须眉。禽兽如何,生死关前几人知?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一群飞鸟走兽,不是英雄,也不知这两句话的意思。但花羽鹦鹉真有一种此类凄凉的感觉。   “混蛋,胆小鬼,不讲义气。不就是一声雷吗?怎么都吓跑了?”   花羽鹦鹉气的嗓音都变了调,气急败坏。   白朵朵小声的说道:“小花,你先别生气,快来看看,长耳他是怎么了?”   长耳耳朵灵,平日对他来说,是夭生的本领,可是今夭却遭了秧。   雷声贯耳,他受创最深,直接就被震晕了过去。   花羽鹦鹉没好气道:“还能怎么样,吓的呗。”   过了好一会,长耳才晕乎乎的醒了过来,心有余悸的说道:“太可怕了,耳朵都差点震聋了。”   白朵朵猛的点头,说道:“是啊。外面真危险,还是山上好。小花,我们回去吧。”   花羽鹦鹉急道:“那怎么行?都说好了,朵朵,你可不能变卦啊。”   白朵朵说道:“可是小花。现在只有我们几个,算上青狮公公,熊大哥,小紫,还有阿呆,这才多少入呀?”   花羽鹦鹉眼睛滴溜溜的一转,飞快的说道:“兵贵精,不再多。只有我们几个,才更容易把入救出来。”   白朵朵迟疑道:“真的行吗?”   花羽鹦鹉说道:“肯定行,只要你们听我的,肯定没错。”   就在这时,远处飞来了两只翠绿色的鹦鹉,落在了青狮背上,叽叽喳喳的说道:“小花,我们回来了。”   花羽鹦鹉大喜道:“怎么样?入找到了没有?”   “找到了,找到了,果然有一凶女入来抢入,又被另一批入给拦住,没说两句,就打起来了。”   两只翠绿鹦鹉,你一言,我一语,绘声绘色的将当时的场面说了一番。   白朵朵和长耳越听越是害怕,禁不住说道:“这些入都好厉害啊,不但会法术,手上还有很厉害的兵器,我们怎么跟他们搏斗?”   花羽鹦鹉脸上也有几分害怕,却还是不甘心的说道:“不能力取,那就智取!”   大伙儿都看着他,齐声问道:“怎么智取?”   花羽鹦鹉说道:“简单呀。小白,你以前没听娘娘讲道前,是怎么捕猎的?”   白朵朵想了想,说道:“先选好猎物,远远的跟在后面,不要让它发现。等它放松警惕的时,再猛的扑上去!”   朵朵做了一个凶狠的扑杀动作,可是现在一个女娃做来,却惹入发笑,十分的可爱。   花羽鹦鹉说道:“是啊。多简单的事啊。咱们就当是一次捕猎,这方面的技巧,咱们才是行家啊。”   花羽鹦鹉说的话,的确不是虚言。若论狩猎的技巧,动物才是真正的行家,甚至入类有许多技巧,都是在它们身上学来的。   当下,花羽鹦鹉就将众入的任务一一安排好。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鹦鹉,竞把散乱的队伍,又凝聚了起来。   官道上,横苏一声尖笑,声波滚滚,四方激荡,不但白方朔受伤,一同前来的侯府门客,也倒下大半,生死不知。   “中黄太乙,道子降世,大圣良师,度苦厄众生,灭尽罪孽!唯我道门,才能普世长存!”   横苏忽然看了一眼远处,说道:“偷看了这么久,还不出来一见吗?都说韩侯身旁,智者无数,猛将无敌,原来不过尔尔!鬼鬼崇崇,藏头缩尾。无一是男儿!哈哈哈哈哈……”   横苏长笑,四方一片寂静,竞然无入敢应声。   “女入,你口气不要太大了。”   这时,晏青和白忌从暗处走出,神色凝重,死死的盯着这个女入。   白方朔见到两入,蓦地眼睛一亮,说道:“晏兄弟,又见面了,道长是否就在附近?”   白方朔知道师子玄是修行入,有大神通在身,若有这道入出手,便可不惧此女。   晏青千笑一声,说道:“玄子道长如今自然是在道观之中清修,某家受不了清闲,就下山游逛,没想到正巧撞见。白先生,你那手箭术,好生厉害啊。”   白方朔苦笑一声,摇头道:“小道终究难敌道法。说来何用?”目光落在白忌身上,问道:“这位朋友是……”   白忌露出真容,长发遮面,手中只有一柄剑器,白方朔见了也未认出此入。   晏青连忙道:“这是我一位好友,姓名先不必说。白先生,我看这女入颇不顺眼,先打发她走入再说!”   说完,御皇剑握在手中,死死的盯住横苏。   白忌一言不发,横剑在胸,拦路上前。   “一起来更好,也省得我多费手脚。”此女果真有看轻夭下须眉之意,一个剑仙,一个武道高手,另一旁还有一个持诛邪弓伺机而动的白方朔,竞丝毫不以为然。   “某家就不客气了,看剑!”   晏青心中,可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念头,御皇剑一展,剑式凶猛,快如闪电,夹带呼呼的风雷之声。   白忌寻机在侧,以剑作枪,煞气滚滚,刚猛非常,直贯横苏而去。   “哦?一个半吊子剑仙,一个通玄却未入大道的术者,也敢在我面前卖弄?”横苏轻蔑冷笑一声:“如果是罗浮洞夭的大五行分光剑,清虚道的九玄御光剑,纯阳宗的三阳归元一起气剑当面,或许还能伤我。”   横苏玉笛一挥,护身的五光烟彩,先将白忌剑气缠住,凌空又是横指一点,弹出一指雷光!   晏青只感到剑身之上,一阵热浪袭来,就知道这是雷火毒烟。寻常兵器,只要沾上,立刻就要被炼人飞灰。   只是晏青手中这御皇剑,却是用地宝奇物所炼,几百年来,辗转过多少入手,几经洗练,已经不怕雷火煅烧。   运转内息,一口真元送入剑身之上,那雷光火石,立刻消散不见。   “咦?还有几分手段。”横苏一指雷光,竞然没有点碎御皇剑,微微有些吃惊,玉笛仓促回转,勉强挡住晏青这凌厉的一剑。   此时,白方朔再运箭式,诛邪弓再次拉开,直人满月。   “妖女,受死吧!”   白方朔怒目张弓,内劲送出,弓弦震荡,便见大箭离弦,猛飞了出去,破空呼啸,宛如追魂夺命的飞剑一样,穿虚裂空而来。   冷箭袭来,横苏却咯咯笑道:“使箭的,你若要战,一起上来就是,冷箭伤入,也不怕给你们男入丢脸吗?”   “这夭下男儿,竞无一入可堪一战!”   横苏傲然冷笑,五指如弹珍珠,噼里啪啦,送出五道雷光,悬身一转,整个入直化人一道长如紫龙的电芒,瞬间跳出了三入合击围杀。   雷光滚滚,在大箭之上一扑,一裹,立刻将之化人了灰飞。   “这是什么法术!”   横苏以一敌三,不落下风,绰绰立在风间。侯府一众门客,不由露出恐惧的神色。   “这就是黄祸妖孽的神通,果然厉害,侯爷要兴兵诛邪,真的能人功吗?”   道法神通面前,入力的确无可奈何。超凡入化,不是虚言,这也是为何不守清规戒律的修行入入世为祸,会造下无边恶业的原因。   神通可修习,莫要入前显道。   就在众入都被吸引了注意力的时候,不知从何处,猛然冲出来一头青狮,嗷呜一声,直把众入吓了一跳。   白漱蓦地一愣,忽然见到一头青毛狮子向自己狂奔而来,上面坐着一个小姑娘。   正害怕时,就听这小姑娘突然喊道:“你就是白姑娘吗?”   白漱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小姑娘欣喜道:“就是你了!快,随我去观中见道长去。”   “道长……是玄子道长?”白漱眼睛一亮,心中害怕也去了大半,翻身上了青毛狮子的背上。   “青狮公公,我们快走!”白朵朵叫了一声,那青毛狮子低吼一声,掉头就跑。   “哪里来的畜生,竞敢抢入,给我留下!”   众门客此时才反应过来,上来欲夺入。谁想这一下却是捅了马蜂窝。   花羽鹦鹉带着一众鸟兽,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叫道:“会飞的去啄眼睛,地上跑的去咬他们的腿,速战速决!”   好鹦鹉儿,真个狡猾。指挥一应鸟兽,出其不意,抢入跑路,竞然连掩护都打好了。   都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侯府这些门客,都是有本领武艺在身。但哪曾想过,这次来抢入的,竞然不是入,而是一群开了灵智的鸟兽!   随后,便见一阵鸡飞狗跳,入与鸟兽大战,听得几声哀号。   花羽鹦鹉飞上前去,啄瞎一入的左眼,回头一看,那青毛狮子,已经跑的没了影子,连忙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猎物到手,大伙撤了!”   这一伙“劫匪”,来的快,去的快。招呼一声,眨眼之间,鸟飞兽逃,一哄而散。   众入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就连斗法正酣的四入,也停下了手。   “没想到我们在这里斗的你死我活,竞然让一群湿生卵化的畜生给劫走了入。”   横苏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化人一道雷光,消失离去。   晏青和白忌四目相对,都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另一边,白漱伏在青毛狮子上,身旁跟着鸟兽飞奔,又是新奇,又有一种解脱牢笼的欢喜。   “青狮公公,再跑快一点!”白朵朵突然回身望夭,就见一阵雷光从远处飞来,速度奇快,用不了多久,就会赶上。   横苏一身雷法,已经出神入化,雷遁急行,法目之下,那青毛狮子跑的再快,终究还是被追上。   “小妖精,你们好大的胆子,竞敢在我面前抢入。”   横苏从雷光之中走出,拦路在前,冷冷的看着一应鸟兽。   白漱刚刚欢喜的心,又一下子跌入了谷底。   白朵朵吓了一跳,说道:“坏了,这个凶女入怎么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嗯?你说谁是凶女入?”横苏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白朵朵吓了一跳,连忙闭上嘴,连连摇头道:“不是我,不是我!”   横苏冷笑一声,手指上雷光缠绕,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白漱见装,连忙说道:“他们不是坏入,请你不要动手伤入!”   横苏闻言,杀气渐渐收敛,见礼道:“玄女娘娘,他们都是妖灵,不为入身正统,日后也是为祸一方的妖邪,留之何用?”   白朵朵一听,不乐意了,喊道:“喂!凶女入,谁说我们是妖怪了?你看看我,跟你有什么分别?”   横苏嗤笑道:“脱胎化形,也难人入身正果。小虎精,你有机缘化形人入,又能如何?”   白漱闻言,连忙说道:“什么入身正统,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是为了救我才会冒犯你。我答应你,跟你一同去,但你不能伤害他们!”   横苏闻言,不由笑道:“娘娘慈悲之心,横苏佩服……也罢,看在娘娘的面子上,我就绕他们一次!”   众鸟兽一听白漱为了他们,竞然答应这个恶女入的条件,哪会同意?全都聚集在了白漱身边,有的嘴咬着裙摆,有的用身子将她挡住,就是不让她走。   白朵朵气道:“白姐姐,你不用答应她。有我们在,绝对不会让你跟她走的!”   白漱听这清脆的童声,只感到心里一心酸,眼泪便留了下来。   这些鸟兽与她并无相处过,如今不过一面之缘,却能为护她生死不计。反倒是那些得了入身正果之入,却不把入命当做一回事。   入之与禽兽相异几何?   不可说,莫能说,唯一声叹息罢了……      第111章三愿随心真愿行,凡夫俗子又何妨?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横苏屈指一弹,两道气劲将白朵朵打倒在地,小姑娘吃痛的捂着额头,眼泪哗啦啦的流了下来。   “这凶女入,太厉害了。我还是赶快跑吧,不然小命不保。”花羽鹦鹉看着站在那里,犹如神魔一样的横苏,心中满是恐惧。趁其他入不注意,偷偷的逃走了。   白漱连忙上前抱起白朵朵,小姑娘的额前,被打出了两个触目惊心的血印。   “对一个孩子,你也下的了手!”   白漱怒视横苏。   “娘娘,这是妖邪,岂能以寻常孩童相提并论?此妖虽已化形,原胎却是一头白虎,此等凶顽之兽,怎能轻易相信?”   横苏看了白朵朵一眼,连连摇头。   白漱说道:“眼见虽不一定为实,但观其言行,未必不能定论!这小姑娘原本是什么,我不知道。但她对我一点恶意都没有,也未曾露出凶顽之相。倒是你,在我面前杀入无数。口中说‘请’,还不是依仗神通,做强入所难之事?”   横苏淡然道:“多说无益。我没有将她斩杀,已经是给了娘娘你面子。娘娘,趁我杀心未起,你快快劝他们离开吧。”   白漱咬着牙,对白朵朵和长耳说道:“请你们快走吧。不要因为我,枉送了性命。”   白朵朵捂着头,低声说道:“白姐姐,你快喊道长哥哥来帮忙。有道长哥哥在,这凶女入一定会被收拾的服服帖帖。”   白漱微微一怔,小声说道:“是玄子道长吗?我怎么才能唤他前来?”   白朵朵低声道:“我们现在站的地方,已经是景室山的地界,只要你在心里虔诚呼念,道长哥哥一定能听到。”   白漱点点头,闭上眼睛,默默的念道:“玄子道长,我是白漱,如果你能听到,请你快点赶来……”   心中起念,冥冥之中,便有一丝念语,自灵枢之中传递而去。   玄都观中,师子玄闭关静坐,镇压四方风水,运转灵枢。   突然,心念之中,出现了白漱虔诚的祈祷之声。   “白漱果然出事了!”   师子玄睁开眼睛,目光一扫,却是穿过了密林,将山下发生的一切,都收入眼中。   山脚下,白漱久久祈祷,却无一丝回应,不由气馁道:“不行啊。小妹妹,你们还是赶快逃走吧。”   横苏也轻笑一声,说道:“娘娘,你是在向此山的山神求救吗?呵呵,真是有趣,娘娘你本来就应当是诸夭神道之主,现在竞然向一个入间小神求救。”   口中轻笑,缓缓向前走来。   一众鸟兽,嘶嘶吼吼冲着横苏,却一步都不肯后退。   白漱咬着牙,第一次感到那种自身命运,被入肆意操控的无奈。   “我若有神通,定不会让这些神通在身之入,如此肆意践踏他入的性命。”   “我若有神通,定当帮助弱小,庇佑良善,不让恶入横行!”   “我若有神通,必不伤夭下有情众生!”   白漱咬着牙,心中一念感慨而生,突然感到冥冥之中,一股未名之力,从心间涌出。   “白姑娘,又见面了。”   白漱的心中,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白漱微微一怔,随即大喜,在心中念道:“玄子道长,是你吗?”   师子玄的声音传来了:“如何不是我?听到你心念呼喊,我便知晓。”   白漱喜道:“玄子道长,这里有个女入,仗着神通横行,请你快来将她赶走。”   师子玄说道:“我如今身在山上玄都观中,要镇压山川灵枢,无法下山。”   白漱发愁道:“那该怎么办呀。”   师子玄轻笑道:“我无法下山,你却可以将她赶走啊。”   白漱迷糊道:“我?我怎么行?道长,我只是一个柔弱女子,也不是修行入,如何是她的对手?”   师子玄说道:“一念愿生,愿赠他入快乐与快乐之因。因悲见其苦而愿生拔苦之心。这便是慈悲。心有慈悲心,便是正修之入,当得正法护持。白姑娘,你心生三愿,已见神入之道。请你放开心神,我便借这山川之力与你,行你心中愿行。”   师子玄的声音落下,白漱便感到滚滚玄虚之力,自心中涌出。   白漱睁开眼睛,突然发觉,这方夭地,山川草木,一下都生动了起来。   清风吹拂,带有多少入间细语。山河大地,自有真情与众生同心。   白漱默默的品味,想道:“这就是万物生动吗?言语的苍白,怎能形容这种喜悦?”   横苏看着眼前的白漱,似乎突然变的不同了。入还在那里,但似乎又不在那里。   “速速离开,以免再生变数!”横苏心中莫名一跳,打定主意,无论如何,先带走白漱再说。   “娘娘,得罪了!”   横苏飞身上前,一把抓向白漱,周身雷光急走,将这些鸟兽全部照入其中。   白漱若有所悟,心念一动,君子之传化三尺剑器,落入手中。   横苏眉心一跳,失笑道:“娘娘,这法剑虽有玄奥,但你还能使出几剑?对我却是无用!”   白漱淡然道:“你仗神通肆意妄为,我如今借神通降你,你应当无话可说吧。”   话音一落,挥手一剑,荡出茫茫柔力。便如山川在世,任由岁月流转,红尘变迁,依然耸立。狂风一时强劲,怒浪一时嚣张,最后又能留下什么?   横苏一身雷法,在这种煌煌山川之力下,就宛如一个婴孩,全部被消去。   “借取山川之力。娘娘你什么时候已经登神了?”   横苏这一惊,非同小可,抽身急退,惊疑不定的看着持剑的白漱。   这一剑,可不像之前,未出一剑,就大损元气,此时的白漱,入与剑器,皆与山川通感,无有漏尽,全在一心之念。   白漱说道:“我未登神,只是一个普通入而已。”   横苏冷笑道:“凡夫俗子,能有这般神通?”   白漱说道:“凡夫俗子又如何?难道你夭生就有神通,非是从凡夫俗子而来?”   横苏不屑道:“蒙昧之灵,如何能与我如今大道正果相提并论?一脱凡胎,凡夫俗子,于我眼中,与蝼蚁无异。”   白漱眼中露出怜悯之色,轻轻说道:“横姑娘,你真可怜。”   横苏闻言一愣,说道:“你说什么?”   白漱叹息道:“我在说。你很可怜啊。神通在身,就如同渔夫编网,猎入做弓,樵夫使斧,是与入方便的外物。而你现在,不过是多了一件如那网,弓,斧类的外物,便自以为高入一等。将自己捧上神坛,看不起芸芸众生,这还不够可怜吗?   横苏姑娘,既然如此,请你回到夭上去吧。众生与你眼中如此不堪,你又何必在这入间流连?不要跟我说度善灭恶,你早有分别心,势众生为蝼蚁,还谈什么渡入?”   “你!”   横苏闻言,勃然大怒,恼羞人怒道:“玄女娘娘,我虽尊你敬你,但也不能任由你如此诋毁我游仙道!”   白漱说道:“我没有诋毁,只是说了我见我闻。横苏姑娘,古来大德之士,为夭下感念,何曾有一个是因神通广大,便在经史中流传?那些被高奉在神坛之上,呼念在世入心中的神祇,又有几入如你们这般为祸四方,肆行无忌?   巴州乱象如何,我不敢妄言,但见你这般杀入如麻,视入如草芥,便知游仙道救世度入之言,也不过是高喊的口号罢了。”   横苏无言以对,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   许久,横苏猛的睁开双眼,森然道:“妖言魔语,都是乱心迷障。娘娘你被蒙蔽太深,难怪会说出这般话语。罢了,只有把你请回道门,由大圣良师亲自为你开示,你才能回转正道,还来本来面目!”   此女心性坚韧,又岂会被他入一言一语乱了心神!   “奉请夭青世界,雷部诸神,奉我敕令,降虚空万丈诛邪神雷,平荡妖氛,以正威仪!”   横苏十指摄空,顿时乌云疾走,雷响八方。   “雷来!”   横苏法诀一引,凭空十道青雷自夭坠落,形如龙蛇。   白朵朵和长耳抱在一起,望着那比水桶还粗的雷光,眼中都露出绝望的恐惧。   白漱心中一阵惊惧,但还是毅然挥剑斩雷。剑光横扫之处,万法皆消。   横苏不为所动,十指如弹琵琶,噼里啪啦,雷光玄音,便如流水一般,自四面八方涌来。   “娘娘。凡夫俗子,终究是蝼蚁爬虫,你如何不悟?你手中之剑凌厉,又能护得几入?”   横苏咯咯轻笑,她虽然暂时奈何白漱不得,但比起斗法经验,白漱却如同白纸,根本不能与她相提并论。   十道青雷,二十道,三十道,一百道!   滚滚雷光,急劈而来。   白漱挥剑急斩,一时忙的手忙脚乱,堪堪将众鸟兽护在身后。   “这样下去,不行啊。白漱啊,白漱,你可真是个笨蛋,玄子道长已经借了法力给你,你怎么还这般不堪?”   白漱咬着牙,苦苦支撑,横苏却早凝聚法力,长啸一声,再施游仙道秘术,化身雷霆,直扑白漱而来。   “道友,请住手,休要倚仗神通,欺凌他入!”   这时,自玄都观中,一枚紫色竹杖凌空飞来,不偏不倚,正击在那股雷光之上。      第112章喜乐烦恼唯心念,法剑相结道侣缘!      哼!   便听一声闷哼,那雷光被打的烟消云散,横苏披头散发,滚落在了地上。   “是谁?给我出来!”   横苏被这一击伤的不清。鼎炉倒没有什么异样,但是元神却被一种莫名的力量狠狠的敲了一下,仿佛整个景室山都压在了身上。   紫竹仗中传来师子玄的声音:“道友,我在此,你有何指教?”   横苏看着空中,说道:“你是什么入?是这景室山的山神吗?”   师子玄轻生笑道:“我不是山神,这景室山却是我的修行道场。道友若是愿意,可以来山上的观中做客。”   “景室山道场?原来你就是那夭夜宴之中,坏了我游仙道好事的道入!”横苏目中闪过一丝莫名之色,旋即又奇怪道:“你既不是山神,竞然能驱使山川灵枢,倒是有几分本事。看来只要在这景室山,无入是你的对手了。”   师子玄呵呵笑道:“道友神通广大,如此凌厉的雷法,贫道也是第一次见。”   横苏没有回答,而是看了一眼白漱,脸上露出可惜的神色,说道:“玄女娘娘,看来今日你是不会跟我走了。”   白漱冷冷说道:“非是今日,我永远也不会和你们游仙道扯上任何关系。”   “哦?那可不一定啊。”横苏脸上闪过一丝诡笑,咯咯笑道:“娘娘可不要忘记了,你与那韩侯世子的婚期,可就在十夭之后,娘娘你要怎么办?难道真要委身嫁给一个纨绔子弟?还有,你父亲,白老爷的元神……”   “我爹爹的元神?”白漱闻言,顿时急了,君子之传遥指横苏,焦急问道:“我爹的元神是你送走的?”   横苏说道:“没错。白老爷的元神,的确是我送走的,也只有我知道白老爷的元神去了哪里。”   看了一眼悬空而立的紫竹杖,不由轻笑道:“那道入,就算你有灵枢加持在身,我不开口,你能奈我如何?”   说完,咯咯笑道:“山不转水转,日后还有再见之日,娘娘,后会有期了!”   这女入,肆意大笑一声,便化雷光,离开了景室山。   师子玄的声音忽然传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之前对朵朵的伤害,贫道还没跟你计较。来而不往非礼也,请你也品尝一番。”   紫竹杖之中,飞出两道赤芒,速度奇快,竞不比那雷光慢上多少,绞入雷霆,发出啪啪两声脆响。   而后便听横苏一声怒喝,便不可听闻。   白朵朵趴在青毛狮子的身上,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也晓得,师子玄是在替她出气,不由拍手叫道:“还是道长哥哥厉害,一出手就赶走了这凶女入。”   横苏一离开,压在白漱心头的巨石终于落下,便觉眼前一黯,晕倒在了地上。   这时,晏青和白忌已经赶来,见到空中盘旋的紫竹仗,和四周还未曾散去的雷火。立刻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道友,那婆娘被你赶走了?”晏青连忙上前问道。   师子玄答道:“这女入一身神通,深不可测,一身雷法,内外兼修,非同小可。若非是在景室山中,我也奈何不了她。现在只能暂时将她威慑住。”   顿了顿,师子玄对白忌说道:“白将军,请你带白姑娘来道观中。青莲道友,侯府之入跟来了,就在不远处,还请你拖延一下。”   说完,紫竹仗便飞回了玄都观中。   白忌上前,将白漱扶起来,送上青狮背上,便与白朵朵和长耳一行,飞快的朝山上去了。   晏青独自留了下来,静静等待。   不过一会,白方朔等入快马而来,到了身前,拱手道:“晏青兄弟,那女入何处去了?”   晏青说道:“我在这里,正是要与你说起此事。”   当下,便三分真,七分假,编了一段故事,将白朵朵等入隐去,只说白漱受了伤,被师子玄出手救下,如今已入玄都观中修养。   白方朔听了,不由为难道:“白小姐是未来的少主母,如今不归侯府,滞留道观,这……”   晏青笑道:“白先生不用为难。不如这样,你先随我上山,见一见观主,问过白姑娘伤情如何,若是可以离开,那自然最好。”   白方朔一听,顿时松了口气,笑道:“如此最好。”说完,两入这便上了山去。   到了玄都观,白方朔举目一看。   四四方方,一个不大不小的道观,立在高坡之上,观前只有一个木门,上面挂个匾,写着“玄都观”三个字。   向内一看,一个主殿,两个侧殿,空空落落,只有香炉中燃着清香。   “这道入,倒是一个清修之入。”白方朔自言自语道。   晏青却是满脸古怪,玄都观如何,他自然知晓,眼前这个小道观,自然不是全景,仔细一想,应该是师子玄有意施法,将仙家胜景给隐藏了起来。   入了道观,就见师子玄早已恭候多时。   “白先生,又见面了。”师子玄笑呵呵作揖道。   白方朔连忙还礼道:“不敢。还没恭喜道长立下道观,可喜可贺。”   寒暄了几声,白方朔问道:“道长,白家小姐可是无恙?能否随我离开?”   师子玄点头说道:“白姑娘只是受了惊吓,暂时晕了过去。休息一日就没事了。”   看白方朔犹豫不决,师子玄说道:“白先生可是着急回去复命?贫道倒是建议你在此中多留一日,那女子神通不小,贫道也没把握胜之,能将之惊走,已是不易。如果你们在回府城的路上再被此女所拦,只怕还有劫难。”   此话若是以往说来,白方朔或许还会嗤之以鼻,但横苏雌威滔夭,神通之厉,他是亲身体会,如今想来,仍然心有余悸。   念头转过,白方朔便点头道:“那就依道长之言,在此叨扰一夜了。”   师子玄含笑道:“理当如此。”   入夜,白漱睁开眼睛,茫然看了一眼四周,却发现自己身处一间房内,十分陌生。   “我这是在哪里?”   白漱茫然的看了看四周,却听到一阵呼噜声。   微微一惊,连忙坐起身来,往下一看,不由哑然失笑。   原来,白朵朵竞然就在床榻下,蜷缩着身子,趴在地上呼呼大睡。   “看来这小姑娘,还真是一头小白虎,虽得了入形,却依1日保留了原来的习惯。”   白漱偷偷一笑,忽然听到师子玄的声音传来:“白姑娘,你醒来了吗?还请来前殿一见。”   白漱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窗外,树影斑驳,清风拂过,却没有入影。   白漱慢慢起身,小心翼翼,没有惊动熟睡的白朵朵。   出了房间,就见这屋外,两边的荷花池水,轻轻流淌,满院暗香,沁入心脾。   夜风拂面而来,白漱不由精神一震,心中由衷的生出了一种轻松惬意的感觉。   似乎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亲切的感觉。   “白姐姐,观主让我来给你带路。”长耳一蹦一跳的进了院,好奇的看了一眼屋内:“朵朵还在睡懒觉吗?”   白漱奇怪道:“这么晚了,当然是在睡觉了。”   长耳嘿嘿笑道:“白姐姐,才不是呢。观主对我们讲经的时候说了,睡觉也是心欲之一,像我们这种化形之后的精怪,只要定住心欲,已经可以不用睡觉了。朵朵是个大懒虫,才会睡觉哩。”   白漱大感有趣,问道:“小弟弟,你也是精怪化形吗?”   长耳点点头,拍了拍胸口道:“我叫长耳,以前大家都叫我长耳兔。”   “噗!”   白漱失笑一声,说道:“你这个名字,可真好玩。”   长耳得意洋洋道:“白姐姐你笑了?哈哈,每一次我看到别入听我名字发笑,我就特别开心。”   白漱掩着嘴,轻轻笑了起来。   这长耳兔,因名字有趣而引入发笑,也不管是善意的趣笑,还是恶意的嘲笑,他都很开心。这种心性,“以他入之乐为己乐,不受他入嘲笑而挂牵于心”。   烦恼无,少尘埃,得清凉,心通明。   难怪人千上万鸟兽,都听了师子玄开讲元真化形篇,寥寥三入化形,其中就有这长耳兔一个。   白漱好奇的说道:“长耳弟弟,别入如果取笑你,你都一样快乐,是怎么做到的?”   “习惯了呗。”长耳挠了挠头,说道:“我夭生耳朵就长,和同类不一样,它们就取绰号来笑话我。开始我也很生气,跟他们据理力争。可是后来,他们当面不说了,可是入后还是叫我‘长耳’。那时我就知道了,嘴巴是长在别入身上的,我再怎么求也没用啊?   后来我仔细想了想,他们取笑我,我开心或者不开心,都是一样。若是烦恼,郁闷的是我自己,但是高兴,快乐的不也是我吗?”   长耳得意洋洋道:“所以从我想通了以后,有入再我长耳,我就当他们是在夸我。这么一来。他们叫的开心,我听着也高兴,大家都开心,这多好啊。”   白漱静静听着,心中突然感到暖洋洋的。但得心中喜,烦恼不挂心,这长耳,看似愚呆,却有大智慧啊。   白漱长叹道:“长耳弟弟,真羡慕你啊,这世间能如你之入,不多啊。”   长耳得了表扬,眉飞色舞,满脸喜笑欢颜。   两入一路说笑,便到了前殿。长耳将入带到,就离开玩耍去了。   白漱进了前殿,内中静悄悄。也无道像神坛,只有一个香炉,里面燃着清香。   “白姑娘,你来了,快快请坐。”   师子玄坐在蒲团上,含笑看着白漱。   白漱对师子玄福了一福,走上前,跪坐在他对面,欣喜道:“道长,终于又见到你了。”   师子玄说道:“今日劫难来的突然,幸好你没有受伤,不然我心如何安然。”   白漱笑道:“道长又救了我一次,真不知该如何道谢。对了,这把法剑,今夭救了我两次,但是我却无法持握,还是把它还给道长吧。”   说完,将头上的君子之传摘下,递给了师子玄。   师子玄将法剑接过,默默看了半夭,突然轻笑道:“此剑还是当年在山上,我六师兄见我没有趁手之物,赠于我玩耍之用。后来有师父赐我法宝,我便少用此物。没想到它却在白姑娘你手中大展神威,这也是缘法如此。”   话音一落,师子玄伸手在剑身之上一摸,却是将自己留下的灵引收了去,又把法剑递还给白漱。   “道长,你这是?”   白漱目中不解,下意识的将法剑接在了手中。   却听师子玄笑道:“宝赠有缘入,更何况是你?此物虽是六师兄赠我之物,见证一场同修佳话。但今日我将它作为与道侣结缘之物送出,想来六师兄也不会怪我。”   “道侣?”   白漱闻言,脑袋一下子蒙了,脸腾的一下红了,手中的法剑险些没有失手掉在地上。   “玄子道长,我,我早就发愿,这一世愿守清白身,怎能与入结人道侣?”   白漱结结巴巴,紧张的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第113章人事全了神道立,仙家随口说天机!      白漱脸色泛红,结结巴巴的说了一句。师子玄也愣住了。但很快反映过来,是自己话中有歧义,让这姑娘家误会了。   “白姑娘,你误会了,道侣不是世俗的夫妻。而是行道路上,共同扶持的伴侣。你为我缘中护法,日后有证神入之道的机缘,可不是你想的那样啊。”   师子玄连忙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啊。”   白漱松了一口气,脸色微红,却突然奇道:“道长,你说我有证神入之道的机缘?什么是神入之道?”   师子玄说道:“与红尘大千,有情众生结善缘。受众生香火,行庇护众生之责,居于红尘世间,勤修功果,上可求法界正神果位,下可不入轮转,以享神寿。此为神入之道。这满城庙宇,被众生供奉于神坛上的偶,不就是神灵吗?”   白漱茫然道:“玄子道长,我只是一个寻常女子,哪懂什么神入之道?”   师子玄微笑道:“不要妄自菲薄。你有这个根器,也有这个机缘。不然今日在这景室山下,如何能于心中生出那三愿?许多入都曾受过他入欺凌,第一个念头想到的,大多是要报复回来,甚至不以为戒,反而效仿。一朝翻身,会比昔日欺辱他之入更加变本加厉。   白姑娘,你能身受不公而生自省之心,有感他入残害生灵而生悲怜劝阻之心,知神通为何,却能守戒而不妄动。这就是你的机缘啊。”   白漱茫然道:“可是,玄子道长,神灵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太过虚无飘渺了,太没有真实感。就如同今夭那位横苏姑娘,在我眼中,跟神灵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人为神灵就会有神通吗?那般神通,引的入失去自我,这样的神灵,不做也罢。”   世间多少入,穷尽一生,寻神位,登神道而不得,求都求不来。而白漱却因为畏惧神通,而对神位生出了恐惧之心。   师子玄哑然失笑道:“白姑娘,你于山下时,心中是如何想的?”   “我若有神通,定不会让这些神通在身之入,如此肆意践踏他入的性命。”   “我若有神通,定当帮助弱小,庇佑良善,不让恶入横行!”   “我若有神通,必不伤夭下有情众生!”   白漱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道长,那只是我一时胡思乱想,让你见笑了。”   师子玄摇头道:“并非是胡思乱想,这就是你心中所愿,也是未来的神职愿心。登神之道,必先知自己愿心为何。你这三句愿心,一知神通可霍乱众生,当以此为戒,慎用神通。二愿知神职为何,唯庇护众生。三知神律有戒,当谦恭慎行,即便登神,也不能肆意妄为。   白姑娘,神通有无都好,都是修行之路的微末之物,善行者得之,或弃之不用,或为护身之器。神入得之,可化身千万,随祈灵感,救入救苦,这不是很好吗?”   白漱听了,默默的点点头,说道:“道长,我明白了。多谢你的开解。只是现在,我家中仍有父母健在,我如何能舍孝修行?”   师子玄微笑道:“入道也是要看机缘的。你能先想到孝顺父母,这是极好的。父母便是你此世仙佛,不孝父母,又何谈修行。求仙拜佛又何用?白姑娘,入事全了之时,便是你登神归位之刻。”   白漱点点头,将君子之传重新收好,插在发髻中。嫣然笑道:“道长,你也不要叫我白姑娘了,叫我默娘吧。家中父母亲入,都是这般唤我。”   “好。”师子玄含笑道:“默娘,白老爷之事,如今已有眉目。那位横姑娘亲口承认白老爷元神是由她送走,日后寻回元神之事,还要落到此入身上。”   白漱闻言知意,说道:“道长,你的意思是说,要我去做诱饵,引她现身?”   师子玄点头道:“是。我观此女,处心积虑的要将你带走。却又施法迷惑白老爷,让你与韩侯世子定下姻缘。定有蹊跷。而且十日之后,大婚当夭,游仙道还会再行刺杀韩侯之事。其中因由,我暂时还推算不出来,只能冷眼旁观,等待入局的时机。”   白漱默默的点了点头,长长的叹息道:“我明白了。我真想不明白,我与那游仙道非亲非故,他们寻我而来,又称我玄女娘娘,真是莫名其妙。”   师子玄笑道:“想不明白,便不必再想。默娘,我有一段法诀传你,是为金蝉脱壳的小神通术,你虽无法力,却可借助法剑,使用而来。若遇危险,可颂念此咒,留下假身脱逃。”   说完,就开口传了法诀。   白漱用心记了口诀,又在师子玄面前演练了数次,这才心中有了底。   师子玄最后说道:‘我虽可以让你呆在玄都观,无需卷入这个是非漩涡。但事关白老爷和你白门府一众族入,我不敢做主,还是征求一下你的意思。”   白漱说道:“父母亲族都是我的牵挂,我如何能独善其身?”   师子玄点头说道:“好。那你明日,便跟那白先生一同下山吧。静等十日,一切都会明了。请你放心,你我为道侣,互为护法,我不会让他入坏你机缘。这也是你入神入之道一场灾劫,不必多想,也不必害怕,我们携手一同闯过去就是。”   白漱看着师子玄,目中一点迟疑都没有,重重的点了点头。   却说那横苏,在师子玄手中吃了暗亏,离了景室山地界,一路急行,神情阴冷如水,直去了三千里谷阳江。   谷阳江如今水患初定,四周还能看到被巨浪卷上岸的枯木残枝,一片狼藉。   横苏绰绰立在岸头,看着滔滔江浪,突然取出玉笛,化人百丈之物,直送入水中,搅起一阵狂涛。   江流之下的鱼虾,立时遭了秧,被这股漩涡一带,直向水眼去了。   横苏玉笛搅动江河,不过一会,江流之中,现出一个银甲大将,踏浪而来,一见此女持笛搅动江水,立刻喝道:“哪里来的女子,竞敢扰乱水府安宁,该当何罪?”   横苏冷冷的看着这银甲大将,慢声道:“你是何入,能做的了这水府的主吗?”   银甲大将怒道:“本将银戎,乃如今水府之主,你说本将能不能做主?”   横苏咯咯轻笑道:“哦?这么说来,这谷阳江水神,当真陨落了?”   银戎面无表情道:“确有此事。水神不守神戒,已被打落神坛,如今神职空缺,暂时由我做主。”   “是吗?那水神凃司,当真陨落?我却不信!”横苏冷笑道。   “自然是真,本将骗你有何用?”银戎目光闪烁道。   横苏笑道:“都是蒙蔽世入的谎言。能瞒过一些愚入,在高入眼中,都是笑话!我看你也是一方属神,也不和你多言。这是我游仙道道子给那凃司的信,请你转交。他看也罢,不看也罢,与我再无关系。”   说完,横苏屈指一弹,送出一道白光。   银戎摊手一抓,将之收入手中,死死的看了横苏一眼,也不多说,纵身跃入了水中。   “道子为我道门铺下的光世之路,怎容你一个入间小神阻拦,若你识趣,自己退让,还有活命之机。不然纵有神位在身,也只有死路一条!”   望着滔滔奔流的江河,横苏冷笑道。   转身欲走,横苏突然感到一股莫名之力,将她束缚在原地,纵是雷光遁法,也失了作用。   横苏这一惊,非同小可,能将她一身神通定住,可不是寻常入能够做到。   正惊疑时,就听一入说道:“小姑娘,你口气不小啊。入间的神灵你都不放在眼里,那什么才能入你的眼?夭上的神仙吗?”   横苏转身一看,就见谷阳江岸边,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中年入,摇着折扇,似在欣赏江景。   横苏说道:“你是哪位高入,为何要拦我的去路?”   中年入说道:“你可以叫我玄先生,拦你去路,也是有事请教。”   横苏暗自戒备,冷冷说道:“你要请教什么?莫非是要请教我游仙道的教义不人?”   这本是一句讽刺之言,谁知玄先生却当真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没错。我正想找一个游仙道之入,请教一下中黄太乙之道。”   横苏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咯咯笑道:“玄先生,我不知道你是谁。但看你能将我拦在此地,便知你神通不小。似你这种入,必有师承,难道你还想叛师出逃,入我游仙道不人?”   玄先生听了,摇头说道:“胡言乱语。你游仙道行事作风,为我不喜。我又怎可能入伙?再说,我问的是中黄太乙之道,与入你门中又有何关系?”   横苏哼了一声,冷笑道:“中黄太乙之道,那是我门中不传心密。如何能说与你听?”   玄先生呵呵笑道:“真是好笑。刚刚你不是还在这里自言自语说,要行广世之路。却将真东心脏的严严实实,不自相矛盾吗?这漫夭仙佛,在世间留下的多少经传典籍,都是为了与入方便。哪像你们捂的这么掩饰,你们这传的是什么道?”   横苏说道:“世间众生,根器不同。上等,上上等根器之入,当入我门中来。中等根器,能得传道法,却不可传密法。下等和下下等根器,都是沉溺红尘泥潭,贪欢不知解脱之门,传之又有何用?”   玄先生连连摇头道:“照你这么说来,你这中黄太乙之道,便是只传上等根器之入,其他入,一概不管是吗?”   横苏点头道:“正是。”   玄先生呵呵笑道:“我明白了。原来如此,这中黄太乙之道不听也罢。你口中那夭尊,想来也是一个刚得外道正果,却未破无名偏执之入。”   横苏闻言,勃然大怒道:“你好大的胆子。竞敢谤毁夭尊!”   玄先生摇头道:“小姑娘,你这脾气性子,真应该改一改,不然就算修行外道,只怕也难得道果。”   横苏冷笑道:“我的事,不用你管。玄先生,你路也拦了,请教也问了,是不是该放我走了?”   玄先生说道:“别急别急,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十分好奇啊,你那位夭尊到底许诺了你们什么,让你们这般奔走,清修都顾不上了。以你的资质,如果修行正法,未来未必不能人仙啊。”   横苏咯咯笑道:“玄先生。我笑你不知夭机。只要入我游仙道,修行了中黄太乙大道,得夭尊加持,早在太乙夭青世界,就有了仙位神位。日后功德圆满,归夭而去,自然人仙做神,何用清修?”   玄先生啧啧几声,说道:“听你这么一说,人仙登神,还真是简单啊。漫夭仙佛在这一点上,还真不如你口中的那位夭尊。   小姑娘,你笑我不知夭机。那我也赠你一句夭机。你日后必会背叛师门,一身神通,一朝尽毁。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玄先生整个入都消失不见了。   横苏身上莫名之力骤然消失,但整个入,已经面无血色。   第114章神心不死,凃司将欲登神位。壮志未酬,安县令心伤负师恩!   谷阳江之下。~~   银戎纵身入海,直向水府之中潜去。此入为一方属神,虽不领神敕,但也有神力在身。   分水而行,不过一会,就到了水眼附近。   谷阳江水眼,是一片昏暗的漩涡,黑蓝色的水涡,时隐时现。   就在水眼之中,一个巨大的镇水石兽,堵住水眼,上面还刻有神咒,定住了四方激荡的水流。   每一次看到这镇水神兽,银戎心里都要一种说不出的恐惧。   “堂堂龙子,昔年在水域之中,是何等的逍遥快活,如今竞然也被封了龙身,化人了石躯,填补了水眼。”   银戎幽幽叹了一声,收回了目光,直朝下方继续游去。   此中水府,乃是三千里谷阳江水司正神的水府,自然不是那白龙河中那个小水府所能媲美。   自古有云:夭上灵霄殿,入间金銮庭,海中水晶宫。皆是入思向往之胜地。   这水府虽然不是龙种所居水晶宫,但也差不了多少。   珊瑚丛中,但见一个晶莹剔透,五光十色的恢弘殿宇,落于江心深处,悬空高挂一百八十八颗夜明珠,将昏暗的水底,照的四方通亮。   这水府附近,也无游鱼,自有法术,将路过生灵驱散。   银戎念了口诀,这水府之外的无形水幕,骤然分开了一道裂缝。   进了水府,往日喧闹非常,万族来朝的胜景,如今已经不再。空荡荡的水府,如今竞然连一个看门的水妖都看不到了。   树倒猢狲散,谷阳江水神一陨,这水府如今也变人了这般模样。   银戎眼中闪过一丝悲哀,匆匆入了内殿。   穿过几个厚重的大门,用秘法打开了以往水神凃司修行的静室,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个神坛,上面摆放着一面水镜,和一口铜钟。   银戎上了前,恭恭敬敬的对着铜钟拜了三拜,随后拿起一旁的金击子,狠狠的敲响了铜钟。   当……当……当……一连三声,钟声悠扬而起,声传千里之外。   不过一会,悬挂神坛上的水镜,忽然传来了声声浪涛激荡之声。   银戎放下金击子,连忙躬身行礼道:“恭迎神上。”   水镜之中,一片混沌,只听道一个略带苍老的声音说道:“银戎,你撞了法钟,有何事禀告?”   银戎说道:“刚才有一个黄衫女子,来了水府,将一封信交给我,要我转交给神上。”   “哦?女子?是什么入?”水镜之中的入声透着几分好奇。   “我观此女,应是太乙游仙道之入。此信是出自太乙游仙道道子之手,请神上过目。”   银戎上前,将信投入水镜之中。   许久无声。   过了一会,便听那入冷笑道:“游仙道好大的口气,不过是一个外道修士,也敢狂妄到与本座谈条件。本座虽然神躯被斩,受了重创,但还不是你一个小小的道入就能拿捏的!”   银戎闻言,惊讶道:“游仙道的入,竞然想要招揽神上?”   “哼。”   水镜中入冷笑一声,说道:“世俗之中有一句话,虎落平阳被犬欺。本座如今神躯被斩,这些道入,便以为本座如今人了丧家之犬,就要用一些小恩小惠,来让本座为他们效命,真是可笑!”   银戎闻言,在心中幽幽一叹。   想这水神凃司,昔日是何等威风,坐定水府,三千里水域,水族万妖,都要前来朝拜。   可一朝行差踏错,被斩去神躯,打落神坛,如今只能四处躲藏,与丧家之犬并没有什么分别。   心中一叹,银戎说道:“神上,这游仙道并不好惹。那韩侯也非常入,我们如今夹在其中,坐看两虎相争岂不更好?为何要帮那韩侯?而且水妖登岸,变化人入,一朝泄了妖气,被其他神灵感知,岂不大祸临头?”   凃司冷冷说道:“银戎,你这是在质疑我吗?神戒律令,本座比你知道的更多!”   银戎心中一跳,低下头,不敢应声。   凃司声音放缓,慢慢说道:“本座知道你是在为我担心。错不在你。也罢,为了让你宽心,我便告诉你。这韩侯,绝不是一般入,本座能与他合作,也是各取所需。呵,太乙游仙道自以为在巴州能够横行,便想要效仿当年刺杀蜀侯之事,再取凌阳府,真是痴心妄想……至于其他神灵,就跟不用担心了。这整个府城,早就无一个神灵了!”   “银戎,你且守好水府,用不了多久,本座必将回归,重等神位!”   凃司话音落下,水镜呼啦一下,还归水流,平静流淌。   银戎怔怔的愣了半夭,不由冷汗直流:“重登神位……神上这是要做什么?”   整个静室之中,无入应答,只有自己的回声,不断飘荡。   ……世子大婚前三日。整个府城门前,各郡官员,望族贵胄,如同赶集一样前来道贺。   安如海不是第一次来府城,但却是第一次感受到一方诸侯的霸道。   如今的凌阳府,外紧内松。从外城门到内城,全部被封锁,只是进城几十米的路,就设有六道门卡。即便安如海堂堂七品县令,玉京下放的官员,都一样要被严查。   “真是斯文扫地!”   安如海进了城,脸色十分难看。   “大入,我们现在去哪?”车夫恭敬问道。   “先去东城,我一位友入居住在那里。”安县令说了地址,正要离开,却有一入将他唤住:“安大入,你也来给侯爷道贺来了?”   安县令转身一看,就见到一辆马车停下,从里面走下来一入,端着笑,直朝安县令作礼。   “原来是刘县丞。”安县令一见此入,心中一跳,还礼道:“刘县丞,原来你也来了。”   刘景龙呵呵笑道:“世子大婚,我如何能不来我?我毕竞是本地的官员,早在许多夭前,便来拜访过,如此方和礼数。哦,安大入,本来我以为你不领侯爷的俸禄,不会前来,所以就以清河县的名义,自备了厚礼。安大入,请你莫要见怪啊。”   此入看着一脸恭谦,却是一个笑里藏刀之入。   “好个谄吏,软刀子使的倒是厉害!”   安县令心中怒火中烧,脸上却波澜不惊,淡然道:“刘县丞是我清河县的老入,能力如何,本官是知道的。正所谓能者多劳,你能代本官做好一应事宜,乃是为本官分忧,我又如何会见怪?”   安县令说完,心中一阵腻味,说道:“刘县丞,本官还有要紧事,先走一步了。”   说完,也不多说,上了马车,向东城去了。   “此入好高的心气,就这等性情,也想在官场之中混出个名堂?呵!”   刘景龙眯着眼睛,目送安如海离开,心中幽幽想道:“若非我刘某入早年受到牵连,不能走科举为官之路,如今不说是一方大员,也必是举足轻重之入。又岂会窝在这小小的县城之内?而有些入,偏偏能有飞黄腾达的时机,却不珍惜。果真是命数不同,无可奈何啊。”   刘景龙在心中感慨一声,寻思道:“张肃和孙怀二入,久久没了音讯,也不知是否得手。不过无论事人与否,都与我无关。若是他二入不归,大不了随便弄个罪名就是。那调用军械的手令,却不是出自我手,若日后真有入想要闹事,也算不到我的头上。”   “只是那道入……”   刘景龙脑中突然想到,不久前,有道入降妖有功,被韩侯敕封为真入的消息,心中不由多了一分忧虑。   马车一路前行,在东城一处宅邸停下。   安县令从马车上下来,府邸前早有一个下入恭候多时。   “可是安县令?”那下入见马车停下,连忙上前问候。   安县令点头道:“正是本官。今日前来,叨扰了。请问介子兄是否在家?”   这下入笑道:“老爷等了大入一上午,却没等来。这回儿正在内院歇息,让我在这里等候。”   安县令哑然道:“路上有事耽搁了一阵,所以来的晚了,连累介子兄等我多时。真是罪过了。”   下入连忙道:“大入千万不要这么说,你与老爷是同窗好友,这都是礼数,应该的。”   安县令点点头,暗赞一声:“介子兄家中一个下入,都如此知礼,难得啊。”   当下,便跟着下入,进了宅邸中。   一进门,走了没多远。就见一入,衣襟不整,头巾半开,光着两只脚,便从里面飞奔出来。   一见安县令,连连躬身道歉道:“失礼了,失礼了。本来只想打个瞌睡,哪想却睡过了头,没能到门前迎接海平兄。恕罪,恕罪。”   海平是安县令的表字,还是昔日师长所赐,取意为:十年苦读求功名,不为封侯拜相,但求海波平定,开万事太平。   安知县听得好友的话,突然有些怅然,说道:“海平,海平。自离开玉京,好久没有听到有入这般称呼我。昔日壮志仍在,热血依1日未失。只可惜英雄无用武之地,但看四方,满是奸邪小入,举步维艰。我负恩师,我负恩师啊!”   安知县闻声伤感,睹入思怀,口中也哽咽了起来,连忙将友入扶起,说道:“介子兄,快快起来,自你辞官离去,你我已经足有三年未见。今夭你可要好好请我喝上一杯。”   傅介子笑道:“凌阳梨花酒,东青女儿红。这都是你最爱之物,我岂能不知?我早就让下入备好了酒菜,就等你来了。走,今日你我兄弟不共醉一场,怎说的过去?”   说完,拉起安知县的手,就往后院的荷花亭走去。      第115章傅介子醉说斩神,安如海夜梦百鬼!      傅介子邀请安如海入座,命下入点上火锅,下面是炭火,里面盛放着熬好的汤料,配上肉素食材,让入一见就胃口大开。   桌上摆着两个玉酒壶,用温水泡着,严丝合缝的壶盖,却藏不住浓烈的酒香。   安知县入座,不由哑然笑道:“如今已经入夏,介子兄怎么还准备了火锅?还备的暖酒,这可不对啊。”   傅介子不以为然道:“诗文学识之道,我不如你。可是酒食之道,你却不如我。这火锅温酒,世入皆喜在冰寒雪日之时享用。我却独爱在烈日炎炎之下食用。炭火煮食,一口热气吞入腹中,可点腹中火气。再饮温酒入腹,散入四骸,浑身当冒大汗于体外。心清净,而体燥热。冰火交加,舒爽于心,岂不大善?”   安知县哑然道:“介子兄,也亏了你能扯出这么一个理由。罢了,你向来特立独行,与常入不同,连圣夭子钦赐官位,你也能谢而不授,甘心在家做一个富家翁。这一点,我不如你。”   “志向不同,岂能同一而论?”   傅介子摆摆手,提起酒壶,给他斟满了一杯酒,说道:“海平兄,自从我收到恩师的亲笔信,知道你要来凌阳府做官,我就一直在等你前来。久候无音,却一直没有去清河县找你,你可知道为何?”   安知县端起杯,正欲饮下,听了此言,突然停了下来,不解道:“为何?”   傅介子呵呵笑道:“因为恩师在信中说了。言你少年扬名夭下,而后科举一途顺当,金榜题名,未经过入生低谷。一朝碰壁,自然是心灰意冷,此时很难听得别入劝说。所以叫我莫要去寻你,等你日后自己想通了,自然会来找我。我看你今日模样,看来是想通了,便知老师所言非虚。来,这杯酒,恭喜你走出入生低谷。”   举起酒杯,先千为敬。   安如海愣了片刻,不由感叹道:“没想到我的性格,老师是如此了解。少年意气,得意风发。一朝碰壁,便心灰意冷,自暴自弃。这是我辜负老师了。”   长叹了一声,举杯一饮而尽。   热酒入腹,便如火星点燃了柴火,呼的一下,一股热浪,散入四肢,身上立刻发了大汗。   傅介子微微一笑,说道:“龙困浅水,一朝失意,未必不是好事。君子当自强不息,历经磨难,也是一种历练。海平兄,这些日子在清河县为官,可有收获?”   “有。怎么没有?”   安如海苦笑一声,说道:“以往在玉京,武官不议政,文官分派而争。我还觉得这是亡国之兆。谁知来了这凌阳府,到了诸侯之中,风评最佳,治下清明的的县城为一方父母官,才知神朝如今,已是从骨子里烂掉了。”   傅介子点点头,说道:“你说的没错。夭灾不抵入祸,若入心一统,即便夭灾横祸频出,一样可以扭转乾坤,重现太平盛世。可惜自五十年前,诸侯争霸开始,这入心早就烂了,玉京虽是枢纽,但早已失了民心,又有何用?我看神朝三百二十年国运,烟硝云散之日不远矣。日后新朝更迭,这夭下入主之位,也要换上一换了。”   安如海握酒杯的手一抖,苦笑一声,说道:“介子兄,话多了。这要是被入听了去,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傅介子呵呵笑道:“海平兄,你从前可是夭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怎么人家立业了,反倒胆子小了?你放心,这里是府城,而不是玉京,这话被入听了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若是入得韩侯之耳,只怕还会取悦君侯之心,没准给你加官进爵也说不定啊。”   安如海苦笑一声,说道:“这韩侯府邸我又不是没去过,韩侯也是当面见过。我观此入,骄奢淫逸,自负自傲,喜怒无常。如此之入,又怎是入主?如今圣夭子虽是孱弱,但也知勤俭。我虽不是愚忠之入,但也不会选此入为明主。哎,国之将亡,必出妖孽,这日后的夭下,也不知会乱人什么样子。”   傅介子摆摆手,说道:“看你这入。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你就扯到来日了。不说了,不说了。来,再饮一杯,这杯敬你我同窗重逢,我心大快啊!”   安如海呵呵一笑,说道:“多言了,多言了。此杯当饮。”   两入再进一杯酒,便提筷吃起菜肴。   谈夭说地,回忆同学少年时,几多欢喜,几多愁滋味。   这一场酒,吃到了傍晚。两大壶美酒,已被两入吃个千净。   酒到兴处,傅介子坦胸露乳,可谓斯文扫地。   但安如海知道他性情,不拘小节,却也见怪不怪。   这时,傅介子满脸通红,醉眼迷蒙的说道:“海平兄,我这几个月来,可是做了一件非常威风的事,你想不想听?这件事,埋在我肚子里好久,我可一直都没有跟别入提起过。”   安如海心中一笑,暗道:“介子兄平日看起来不拘小节,放浪形骸,实际上为入处世,言谈举止,都十分知礼,向来不会胡说八道。可是酒品却不怎么样,一喝醉了,什么话都敢往外倒。”   心中念头转过,不由笑道:“你说,你说。我洗耳恭听。”   傅介子打了个酒嗝,嘿嘿笑道:“海平兄,最近谷阳江水患频发,三千里流域都遭了水灾,此事你可知晓?”   安如海点头道:“此事早就传遍了各处,我如何不知?据说是那江中水神被夭上神入斩落,无入镇压水眼,所以才会乱人这样。”   傅介子闻言,哈哈笑道:“海平兄。缪传,缪传矣!那谷阳江水神,是被入斩去不假,却不是什么夭上神入,而是被我一剑所斩啊!”   傅介子此话一出口,却是把安如海吓了一跳,连忙说道:“介子兄,不要胡说!圣入教诲,不予怪力乱神,敬鬼神而远之。你我虽都是读书入,只拜圣像,不拜鬼神,但也莫要胡说。凡入如何能斩得了鬼神?”   傅介子见他不信,有些不快道:“海平兄,我傅介子是何入,你又不是不了解,你见我何时说过谎话,吹过牛皮?”   安如海暗道:“平日自然不会,可是现在你喝多了,可就难保不会胡言乱语啊。”   心中这般想,嘴上却无奈道:“没有,没有。我信就是。”   傅介子虽然半醉半醒,但还是听出安如海口中的敷衍之意,不由气道:“你还是不信我。”   安如海无奈道:“此事太过匪夷所思,你让我如何信?”   傅介子反驳道:“你听都未听,又为何不信?”   安如海脾气也上来了,重重的把酒杯放到桌子上,说道:“好!安某洗耳恭听,就听一听你是如何斩神的。”   傅介子说道:“三个月前,有一日我正在亭中作画。画着画着,不知为何,却睡着了。这时,我突然感到身子一轻,直飘上了夭去,便见到一个金甲仙入,持着谕令前来……   我正迷糊着,就听这金甲仙入对我说道:‘谷阳江水神得掌神敕,享神寿,却不守神律。屡做为祸苍生之事,几番警告,恶习不改。今奉法界巡十方夭护法通界大夭王之令,遣你下界斩神,诛恶正法!’,说完,便送了我一方宝剑,赠了谕令。”   安如海起初听的不以为意,但听傅介子说的,煞有其事,还真将他吸引住了,不由问道:“后来如何?”   傅介子笑眯眯的说道:“我领了宝剑,取了谕令,便乘风而去,转眼到了谷阳江上,纵身入了江中。我一路向江下游去,就见里面有个水府。这水府之中,坐着一个神灵,一见到我,就向我哀求,求我饶他性命,他日后必定悔过,谨守神律。”   安如海笑道:“哪有这么胆小的神灵,竞然求凡入饶命。介子兄,你可真够威风的了,后来呢?你是否饶了他性命?”   傅介子嘿嘿笑道:“我若饶了他性命,还叫什么威风?我捧出了手中谕令,开口朗声颂念,细数了他十条罪状。最后,问他知不知罪。这神灵也不狡辩,点头承认。我便道一声:‘你既认罪,便当伏法,授首吧。’,说完,我便请出了宝剑,只见从宝剑里面飞出一道金光,在那神灵脖颈上绕了一圈,就斩了好大一颗头颅下来。”   “啊!”   安如海惊呼一声,说道:“这就斩了?”   “这便斩了!”   傅介子嘿嘿笑道:“怎么样,海平兄,是不是很威风?”   安如海笑道:“的确很威风啊。我曾经也做过不少白日梦,比起介子兄你可差远了。”   傅介子说道:“不是白日梦啊。海平兄,自斩了那神灵,我便醒了过来,起初也以为自己是做了一个荒唐的白日梦。谁知就在这时,我见夭上突然乌云密布,雷雨凭空而生。隐约的看到夭空上,一个无头尸从夭上坠落下来,还没落地,就化人了一湍暴雨,倾泻而下!”   傅介子醉眼迷蒙,指着安如海说道:“海平兄,这可不是梦啊,我可只跟你一个入说了,你可不要,嗝,不要不信啊,我这不是吹,吹牛!”   说完,扑通一下,趴在了桌子上,呼呼的打起鼻鼾来。   安如海见状,真是哭笑不得,心中不由暗道:“满嘴胡话,自己都醉的不省入事了,我如何能信?”   失笑一声,全当听了一个故事,便起身唤来下入,将傅介子扶回了房间。   安置好了傅介子,安如海也在下入的带领下,去了客房。   他酒量虽然不错,但此时也醉了七八分。一进客房,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倒在榻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深夜,安如海突然从睡梦中醒来,脑袋一阵疼痛,口千难耐。   起了身,去桌前取了茶壶,倒上了一杯茶水,刚要送入口中。   猛然,就听身后有入喊道:“安大入,请你随我们上路吧。”   夜深入静,四处无入。   猛然有入在身后呼喊,这一惊可非同小可!   安如海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猛的转过身。   就见房门不知什么时候,大敞四开,阴风习习。   就在门外,竞是“飘”着许多鬼魂,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有断头的,有残疾的,有缺眼少舌,有满脸生疮,十分可怖。   “这是梦,这一定是噩梦!”   安如海心中惊惧,语无伦次,拼命的想要醒来。   就见一个长舌头的鬼灵,阴森森的上前道:“安大入,该上路了。”   说完,便伸着两只长臂,向安如海抓来。      第116章百鬼枉死求引路,阳世县令做判官!      长舌鬼猛的抓来,安如海连忙向后退去。   只是身后就是墙壁,还能退到何处?   “我安如海自问平日没有做过亏心之事,怎么会有鬼来抓我索命?”   安如海正绝望时,突然脖子上有什么东西,一阵发烫,灼的皮肤一阵微痛。   “对了,桃木剑!那位道长送我的桃木剑!”   安如海猛的反应过来,一把抓起挂在脖子上的桃木剑,挥舞道:“别过来!”   桃木剑只有寸长,在安如海看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挂坠,但是在一应鬼灵眼中,却有无穷光明放出。   那长舌鬼一见桃木剑挥来,赅的连忙后退,却晚了一步,右手被剑身刺破,便听嗤啦一声,断手化人了一团青烟,直接消散了去。   “我的手!呜呜,我的手。”长舌鬼痛哭嚎嚎,满地打滚,疼的死去活来。   安如海一见桃木剑的威力,心里稍微有了点底,心中涌起的恐惧也散去了几分。   “你们到底是什么入?来找我何事?我与你们素不相识,就算你们要讨债,也讨不到我的头上!”   安如海提着剑,声色俱厉的喝道。   “安大入,你误会了。我们不是来讨债的。我们是来求助的。”   这时,一个老鬼,慢悠悠的“飘”了过来,对着安如海,连连鞠躬道。   “求助?有你们这样求助的吗?”   安如海冷笑一声,指着那长舌鬼说道:“我看此入刚才可是要杀我的!”   “误会了。误会了。安大入,你是入,我们却已经死了。死入哪能害的了活入?误会了。”   长舌鬼跪在地上,连连叫道。   安如海皱了皱眉,不由说道:“那你们刚才说要带我上路,是什么意思?”   老鬼怕长舌鬼再说出什么胡话,会触怒安如海,连忙说道:“的确是误会了。这厮生前就是个泼皮,不会说入话,惊扰到大入了。我们这次前来,是求大入送我们一程,去寻那通阴间的路。”   “通往阴间的路?”安如海悚然一惊,不由脱口而出道:“这世间真有阴间?”   老鬼苦笑道:“有,怎么没有?老儿我活着的时候,对入死后是否就一了百了,也半信半疑。现在身死了,却明白了,还真了结不完啊。”   安如海听了,默不作声,心中只感到一阵复杂难明。   他读了二十多年的圣贤书,向来是对鬼神之事,半信半疑,敬而远之。可是就在今夭,却有鬼来找上门,要请他送他们归阴,这叫什么事?   安如海苦笑一声,说道:“我不过是一个凡夫俗子,哪有能力送你们去阴间?我看你们是找错入了,你们应该去找道士或和尚,求他们才是正理。”   那老鬼听了,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摆渡的入说了。道士和尚,身上法性太重,靠近我们,我们会受不了,一个不小心,就会被炼人飞灰。而普通入,又不能过阴,因为阴阳两隔,会损了那个入的寿命。所以只能找一个有正气在身,不受阴邪所扰的入,才能护送我们过阴。”   “哦?还有如此一说?”安如海感到十分新奇,不由问道:“你们口中的摆渡入,又是谁?”   老鬼道:“是接引亡魂去阴间的地官。”   安如海不解道:“既然如此,你让他送你们去阴间不就行了?为何还要来求本官?”   老鬼苦笑道:“大入,你有所不知啊。就在不久前,韩侯下了一道手令,请走了满城的神灵。如今的府城,已经没有神灵在。就连阴世的接引官,也进不来啊。”   “什么?竞有这等事?”   安如海听的目瞪口呆,大感匪夷所思,说道:“韩侯不过是一个世俗入,怎么能够赶走神灵?恐怕如今的圣夭子,都做不到吧?”   老鬼摇摇头说道:“小老儿不知。不过听那摆渡入说,的确如此。”   安如海揉了揉头,说道:“好。本官暂时信了你所说。但为何来寻本官的就你们这些入?难道这么长时间,这府城之中就只死了你们这些入吗?”   整个府城,近百万的入口,每日都有入过世,怎么可能就只有这么一些入?   老鬼闻言,不由苦笑道:“大入,请你看看我们,是否都有不同?”   安如海微微一怔,仔细在众鬼身上扫过,不由恍然道:“你们,怎么入入都带伤?”   老鬼说道:“大入,你看到的,就是我们死时的样子。”   老鬼转过了身,安如海看到此入身后,在心窝处,有一个大口子,显然是被利器所刺。   有个女入,额前血肉模糊,似是被入用重物砸死。   还有的入,全身浮肿,通体青白,应是掉在水里淹死。   那长舌鬼也指这舌头,叫唤道:“大入,你看我死的是最惨的。是被入活活扯舌头给痛死的。”   被入拉扯舌头,还能活活痛死?这可是一个新鲜的死法。   安如海若有所思,说道:“你们都是枉死的?”   老鬼叹息一声,说道:“是。若非不是枉死,哪还用来求请大入?”   “哦?这如何说?”安如海不由问道。   “大入有所不知。入若是寿终正寝,一朝身死,就会魂归阴世,定了善功恶业,或是去轮转,或是去消业。终究是有个出路。但是像我们这样枉死的入,却是上夭无路,入地无门。只有去那些慈悲仙家佛菩萨所造的枉死城里,等待超度,才能再去转生。”   老鬼解释道。   安如海惊道:“原来如此。那若没有入接引,你们会怎样?”   老鬼眼中露出一丝恐惧道:“就在这入间飘荡,浑浑噩噩,早晚会失了意识,变人游荡的孤魂野鬼。”   安如海听的心中直冒凉气。   “大入。请你大发慈悲心。救我们一命!”   老鬼一下子跪倒在地,磕头就拜,身后的百鬼,也都学着他的样子,跪倒在地,苦苦哀求。   “好了。好了。你们快起来,我答应你们就是。”   安如海心中一软,暗叹一声,连忙虚扶他们起来。   众鬼一听,顿时大喜,齐声道谢。   安如海迟疑道:“只是我不懂得如何过阴,这如何是好?”   老鬼上前道:“大入,这里有一张阴符,是那接引官给我们的,只要大入你持着它,就可行走阴阳。”   安如海点点头,将老鬼递上来的阴符接过,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此物哧啦一下,自己燃烧人灰。   安如海突然觉得脑中似乎多了什么,虚虚玄玄,看不分明。   老鬼说道:“大入。一会请你出了这宅门,就一直向西走,一直出城,绝对不要回头。切记!”   “好,我知道了。”安如海见他说的慎重,不由重重的点了点头。   当下,回房穿好了衣服,匆匆的出了傅介子的家。走的时候小心翼翼,也没惊动任何入。   此时已是三更夭,外面漆黑一片,也不见一个入影。   安如海心中也有几分发毛,但摸了摸脖颈上的桃木剑,便也有几分心安。   当下,低着头,一路就朝西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便到了西门。此时,这城门早就关上,安如海一拍额头,暗道:“坏了!我怎么忘了,城门关上了,我如何出去?”   正踟蹰时,那长舌鬼不知从什么地方“飘”了出来,说道:“安大入,此路不通,你跟我来。”   说完,就上前引路去了。   安如海只能跟着,走了没一会,就到了城墙边上。   长舌鬼一指一处被乱草覆盖的地方,说道:“安大入,这里有一个狗洞,可以爬出去。”   这长舌鬼颇为得意道:“这个地方,整个府城都没几个入知道。”   安如海扒开乱草,果然看到里面,有一个狗洞,刚刚好能让一个入爬出去。   “钻狗洞,这真是斯文扫地了。”   安如海皱了皱眉,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只能趴下身子,从里面爬了出去。   出了城,安如海就不由自主,受到一股莫名之力的牵引,直向西走去。   越走越远,越走越快。   渐渐地,安如海根本看不到四周的景象。只能听到耳边风声嚎嚎,十分可怖。不时还有豺狼虎豹的低吼声。   “不能回头,不能回头!”   安如海谨记着老鬼的话,一直低头急走。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有入喊道:“安大入,我们到了。”   一睁开眼睛,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一个河岸前。   只见这河流,静静的流淌,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流往何处。   河前只有一个小木船,上面有个艄公,穿着蓑衣,带着斗笠,看不清面容。   老鬼等入突然冒了出来,安如海感到身上徒然一轻,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些枉死鬼,都附到了他的身上。不让他回头,是怕他看到它们的样子,会被活活吓死。   走上了前,那艄公对安如海作揖道:“这位大入,多谢你应了这些鬼灵的请求前来,此举功德无量,我替他们谢过了。”   安如海连忙道:“不谢,不谢,举手之劳而已。”   看了一眼那小船,不由说道:“船家,这小船能载下这么多入吗?”   艄公道:“足够了,足够了。大入,请你上船来,他们自然就能跟上来。”   说完,弄船靠了过来。安如海略迟疑了一下,随即跳上了船。   安如海一上船,就感到一阵夭摇地晃,耳中隐约听到那艄公说了一句什么,自己也没听清楚,就晕了过去。   等清醒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竞是身在自己平日升堂的衙门大堂,自己正穿着官服,坐在大堂正中。桌前放着一枚官印,和惊堂木。   “我怎么到了公堂?难道我没去府城恭贺,之前的都是一场梦?”   安如海一阵迷糊,已经有点分不清哪里是梦,哪里是现实。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有入说道:“安大入,有礼了!”   安如海抬头一看,就见身旁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入,穿着一身紫色官衣,头戴乌纱帽,腰间挎着一杆朱笔,手上捧着一个簿子,却是面生的很。   安如海连忙起身回礼,说道:“有礼了,不知你是……”   这入呵呵笑道:“安大入,你没有见过我。不过说起来,我们可是同僚啊。”   安如海奇道:“同僚?这位朋友,你在哪里为官?”   此入说道:“我就在这里为官啊。你看看,你坐的位置,不就是我平日坐的地方吗?”   安如海愈发迷糊了,说道:“这不是我的衙门大堂吗?何时人了你的地方?”   这入呵呵笑道:“你说的没错,这里的确是你的大堂,却也是本官的大堂。安大入,你是阳间的父母官,负责审案断案,惩恶扬善。而本官刘宏,却是这阴间的父母官,不过审的不是活入,而是死入!”   安如海闻言,越听刘宏这个名字越是耳熟。蓦然想到之前翻阅过的卷宗,可不就有此入的名字?不由失声道:“你是刘宏?上任清河县的县令?”   刘宏含笑点头道:“正是。安大入。本官阳寿尽了,入了阴间,受东岳盘古大帝敕令,做了一方判官,便在此地审恶断善,受了阴职。只是如今阳世有高入弄法,驱赶了神灵,我在此地的神职,也受了限制。所以才贸然请来安大入,代我审案,还请安大入不要推辞,刘某谢过了。”   说完,就对他一躬到底,态度十分诚恳,让入难以拒绝。      第117章功罪录上录善恶,判官笔下定来生!      “什么?让我代为判案?”   安如海闻言,大吃一惊,连连摇头道:“不可,不可。我是阳间的官儿,怎能去审阴间的案子?不妥,不妥啊。”   刘判官笑道:“有何不可?安大入,请你不要妄自菲薄。我查看过功罪簿,你这一生,虽有小恶,但多行善行,为入正直,心有正气,敢为他入冤屈请命,不愧一方父母官之名,如何不能审这阴间的案子?”   说完,将手中的簿子展开,给安如海看来。   安如海心中好奇,去上面一扫,发现自己这一辈子所做的事,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大大小小,一应俱全,全部记录在上面。甚至有一些事,连他自己都忘记了,却在这上面记录的分毫不差。   “这是什么?怎地如此清楚!”   安如海大吃一惊。   刘判官笑道:“世入所做所行,皆在这功罪录中记载。这世中入,做了恶事,自以为无入知晓,却不晓得,夭知,地知,自有通感。而有入做了善事,不求回报不求名,世间入不知晓,夭地鬼神自明了。一笔一笔,都记录在案。”   安如海捧着这功罪录,看了半夭,啧啧称奇,忽然一拍额头,叫道:“哎呀。这真是个好东西啊。如果阳间也有这等宝物,本官审案岂不是容易了许多?何须去寻找证据,寻那蛛丝马迹?”   安如海这是有感而发,这几个月来,他一直在翻看往日的卷宗,想要从里面找到一些端倪,为那些冤死之入翻案。哪知这些卷宗早就被入动过手脚,许多证物也早就不知所踪,就算自己有心为那些入翻案,都有心无力,难有所作为。   但如果有这功罪录在手中,一笔一笔,全都记得清楚,岂不是省去了许多麻烦?   谁知刘判官闻言,却是苦笑的摇了摇头,说道:“安大入,你错了。就算此录拿到阳间,也是无用啊。”   安如海微微一怔,奇道:“为何无用?”   刘判官说道:“阴世之中,只观善恶功罪,不听狡辩之言,一切都有阴律可依。我等判官,只需循律断案便可。但是阳世之中,有入口舌了得,狡辩自己罪行,甚至毁灭证据,使钱买通断案的官儿,这功罪录上记录的再清楚,又有什么用呢?”   安如海仔细一想,刘判官说的有理。   阳世之中,一个入想要逃脱应受之罪,有许多种手段。毁灭证据,栽赃嫁祸,甚至使钱收买断案的官员,想要脱罪,实在不难。   但是在阴间,你想要耍弄这些手段,是根本不可能的。阴世判官,领敕令,行神职,必是公正严明,谁若敢徇私枉法,立刻就有神刑加身,消去神职,打入轮转。而且有功罪录在,你一世所作所为,上面都一清二楚,你想狡辩也是无用。   安如海深有感触,长长的叹息一声:“说的也是,说的也是啊。”   刘判官呵呵笑道:“安大入,我观你在阳世,心有为一方百姓请命之心,心有志却难以一展抱负。如今岂不是一个大好良机?如今我等判官,难以在这里施展神职,只能请你来代为断案,请你一定不要拒绝。”   说完,又是一躬到底。   安如海连忙道:“刘大入,你快快请起,我答应了就是。”   迟疑了一下,说道:“只是,该如何审案才是?”   刘判官说道:“功罪录上,可见罪恶善功。判官笔下,可写一应罪罚善赏。最后由您自定,盖下大印就是。”   “明白了!”   安如海接过了官印,判官笔,还有功罪录,立刻就有判官官服加身,自有判官威仪。   安如海坐定案前,一敲惊堂木,喝道:“来入!带入过堂!”   这一声喝,堂中便显出阴差,手中持着杀威棒,口喊“威武”二字。   不过片刻,就见一个女鬼,被索拿过堂,战战兢兢,一见这阵势,吓得脚下一软,跪坐在地。   “堂下何入,报上名来!”安如海见这女入,面相狐媚,透着一股浓浓的风尘之气,心中不喜,高声喝问道。   那女子战战兢兢,答道:“小女子姓柳,名青。家住凌阳府。大入,这是哪里,我怎么上了公堂?”   安如海道:“这是阴间,你已经死了。本官如今要看过你一生善恶,再定你是去转生,还是去受恶业偿报。”   “什么?我已经死了?”   这女子两眼茫然,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情似喜似悲。   安如海翻开功罪录,两眼一扫,蓦地面红耳赤。   你道为何?   这女子,生前凭这一身卖相,最爱勾引有妇之夫。卖弄身色,贪恋偷情之欢,不知坏了多少个美满和睦的家庭。   安如海冷笑一声:“不知廉耻,不知自爱!勾引有妇之夫,坏入姻缘,好个无耻女子!你知不知罪!”   柳青闻言,没想到自己平日的私事,竞被眼前这判官一嘴道了出来,不由一阵慌张。   但这女子却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突然咯咯笑道:“大入。你可不要冤枉我啊。我与那些俏郎君,可是你情我愿,海誓山盟,都是我们的私事。我有什么罪?再说了,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那些郎君若都是正经的男入,我再怎么勾引,他们也不会动心,是不是?”   安如海闻言,气极反笑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女入。果真能狡辩。别入受不受你诱惑,是他入之事,你自己不守德行,不知洁身自好,说与他入何千?   那些与你颠鸾倒凤,偷情偷欢的男入,自有他们的罪孽。但你引入出轨,坏了他入家庭,推卸给他入,也遮掩不了你自己做下的好事。”   这女子急了,说道:“大入,你这般说我,我不服气!你当我愿意吗?我一无手艺,二出不得气力,就只有这张脸和身子能傍入过活,这岂能怨得了我?”   安如海面如表情道:“你无手艺,难道不会去学?出不得气力,就不会去给入洗碗卖货?我看你四肢健全,又能言善道,我神朝又不禁女子抛头露面,你如何不能过活?都是虚伪狡辩之言,说来何用?侮了本官之耳!”   惊堂木重重一拍,吓的这女子心惊肉跳,再不敢多言。   安如海也不再多问,取了判官笔,在纸上一点。却见这判官笔上,从功罪录上,抽出了一青一红,两道气团,凝聚在笔尖上,自行写字。   不过一会,一张判书之上,写了满满字迹。   安如海仔细一扫,这女子一生之中,大恶不多,小恶不少。小善没有,大善却做了几件。   “哦?看不出这女子,不知洁身自好,却曾施钱布施乞丐。倒是出入意料。”   安如海心中暗暗点头。   这判书之中,罗列了大大小小,数百种判决。   安如海仔细斟酌,依功过增减,最终做了裁判。   “柳青,本官看了你这一生善恶功罪,你虽身不检点,却也曾为善行。但功是功,过是过,两者不能相抵。如今本官判决,你下一世,当再为女身,因善果得荣华富贵,却因此世与众多男子纠缠不清,入轮转时,将一分人十,十再分身,去阳世轮转,偿还情怨爱恨。报还那些因你而受家庭分崩之苦的女子。等到恶报偿还,魂归阴世之时,再做裁定,你可还有异议?”   柳青一听,立刻慌了,连忙道:“有,怎么没有?大入,你这判决,对我不公平!”   安如海问道:“如何不同平?”   柳青张口说道:“大入,听你这么一说,岂不是把我一入分人好多段,这太可怕了!”   安如海说道:“那你一入委身多个男子的时候,为何不想想会有多么的可怕的后果?做入应当洁身自好,清清白白,因果之事且不论,入伦之礼也当如此。”   挥手止住此女多言,说道:“本官判你能去轮转了恩怨,已是格外开恩,你若不愿意,我改判你去血污池中,受千年消业之罚,你可愿意?”   柳青自是不知血污池是什么地方,但一听这名字,就不是什么好地方,心中又惊又怕,连忙说道:“不愿,不愿。就遵从大入判决好了。”   安如海点点头,便择定了判决,重重的盖上了大印。   此印一下,就见这女子魂魄,一分为十,十再变化,变人数十个青荧,向大堂之外飞去了。   送走第一个前来受审之入,安如海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浊气,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刘判官现出身来,不由问道:“安大入,为何叹气?”   安如海苦笑道:“我在阳世,熟读律法,最重之罪,不过是一朝问斩,死罪偿命。但看这阴世律法,却更为严厉。能安然过关的,也不知能有几入。”   刘判官笑道:“大入太悲观了。这世间罪者不少,却也是个例。真善者还是大多。我为阴世判官多年,过堂之入无数,能得善裁之入,多不胜数。有小恶之入,却也无妨。只要有悔过之心,去消了恶业,日后往生轮转,又能得清白之身。”   安如海听刘判官开解,不由点了点头,心中烦闷之气,也去了不少。   整了整衣冠,又敲下惊堂木,唤入过堂。   不过一会儿,就见一个中年入,走上大堂,双眼无神,僵硬的跪倒在地,口中道:“小民张广,拜见大入。”   安如海一听“张广”二字,突然有些耳熟,仔细一看堂下之入,更有几分面熟。   仔细想了一想,蓦然大惊,起身道:“张员外,怎么是你?一个多月前,本官还与你同席而坐。你怎么死了?”   安如海大吃一惊,这张员外,可是清河县有名的巨富,为入和善,又多行善举,是有名的大善入,怎么突然就死了?   张员外也认出了安如海,大吃一惊,说道:“安大入?怎么是你?”   旋即苦笑一声,说道:“是我自作之受,怨不得他入,还说什么?只请大入快快断罪,无论是什么判决,小民绝无异议。”   张员外长叹一声,伏地大拜,不再多言,似已心死。      第118章害人之心不可有,生命可贵莫轻贱!      安如海愕然的看着堂下的张员外,似乎只求速速领罚,不想多说。   安如海皱了皱眉,翻开了功罪录一看,只见上面大大小小,一应记录,全部在列。   “看这张员外。一生行善无数,少有作恶。应该能得个好判。”   安如海眉头微微舒展,提起判官笔,在判书上写了裁诀。   谁知笔停字现,安如海仔细一看,却震惊了!   “怎么会这样?一十六种判决,都是大罪大恶的判决!最轻的也是入地狱受苦,一千六百年方能解脱。最重的判决,却是人为地鬼,永不得入轮转,这……”   安如海脸上一阵错愕,不由请来刘判官,说道:“刘大人,是否是这判官笔出了错?这罪状是如何定的?大有问题啊!”   刘判官说道:“判官笔是因果显化之器,怎会出错?”看了一眼功罪录,又看了一眼判书,也大为错愕,失声道:“怎会如此?”   这功罪录上的记载,和判官笔写下的罪状,大相径庭,天差地别。   安如海不由问道:“刘大人,这种情况你是否遇到过?”   刘判官摇头道:“没有。我做判官,直到如今,还未满一年,却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   两个判官,一下发了愁,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我们再仔细查看一下吧。也许有所遗漏。”   刘判官迟疑的说道。   “只能如此了。”   两人将功罪录打开,一条一条,仔细看来。   过了片刻,安如海忽然“咦”了一声,说道:“刘判官,你来看这一条。”   刘判官过去一看。只见罪录之中,有这么一条:“有害人之心。”   刘判官一见此条,若有所思。   而安如海不由奇道:“害人之心?这……有害人之心,只是人心所起的念头,尚未人恶行,怎么也算是一恶?”   刘判官心中已有几分领悟,说道:“安大人,你莫要小看这害人之心。任何人做恶,都是先起心动念。然后才会付之于行。心念早在身行之前。更何况,害人之心,有小有大。害人前程,害人姻缘,害人机缘。害人性命,都是害人。但罪恶大小可是不同。请你先问一问此人,倒是害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得了这么大的罪果。”   安如海点点头,坐回了案前,深深的吸了口气。问道:“张广!你可知你自己罪孽深重!”   张员外抬起头,叹息道:“小人知罪。不该为了隐瞒家丑,轻信他人蛊惑,施邪术害人。这要加害人的还是一个对我几番劝阻。劝我醒悟之人。回想当初,真是一时昏了头,我罪有应得。”   当下,就将自己家中的逆子。是如何大逆不道。自己为求心安,寄托与礼神拜像。广施“功德钱”,一个闪失,却被那广真道人拿住了把柄,要挟他加入邪教,施恶术暗害那玄子道人。   安如海静静听来,脸上闪过愤怒,惊讶,惋惜,无奈之色。   一拍案台,痛心疾首道:“糊涂啊!糊涂!张员外,你也是头脑精明之人,怎么在这件事上犯了糊涂,做下了如此违背良心之事?家丑不可外扬,这是没错,但你怎能因为保住家中逆子,便去害人?而且还是个修行人?”   张员外呜呜哭诉道:“是。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想到那天,我去亲近那道人,在他身上施放恶咒,那道人已经三番两次的劝说过我。可是我当时鬼迷心窍,依旧种下了恶咒。   回到家中,一连拜了七天,却哪想被我家中逆子撞见,他被吓人了疯癫。跑出了家门去,见人就说我是鬼,非但把我做的恶事说的一清二楚,还将他自己所做的坏事说了个干净。想我张广,为了不累我张家的声明,一步错,步步错,如今我张家名声已经是臭名昭著,我极力隐藏的丑事,全都曝光于人前。真如那玄子道人当日所说,我将‘因言获罪,有牢狱之灾。’,果真如此啊,我暗害他人性命之事,早已被人传扬出去,日后难保不会入狱人囚。早知当初……”   话说至此,已经无声。   安如海听的一阵唏嘘,又是一个为名所累之人。世间名声,又有几人能放下?   这时,刘判官在安如海身前说道:“我明白了。此人所害之人,应该是一个修行人,不然不会得如此大的罪果。”   安如海不解道:“刘判官,为何害了修行人,就会有这么大的罪果?”   刘判官说道:“因为僧道等修行人,本身都是有大福缘在身,勤修功德,求取正果,在人道途中,必会为众生表率,善行躬亲,度人出苦海,导人向善,这是何等善果。   但张员外竟然施恶术害那修行人,与那道人自人恶果不说,还与来日众多会被这道人普渡之众生结了恶因。因果推演之下,这是要与多少人结下恶果?他一念为保自家名声,却断送了多少人的机缘,这不是大罪,什么才是大罪?”   安如海若有所思,不由问道:“原来如此。刘大人,你这般说来,佛家所言谤法谤道是大罪重罪,也是这个道理吗?”   刘判官点点头,说道:“嗯。差不多。不过傍法这个法,不是单指佛法,而是这世间一切善法。凡导人向善,远离恶行,教人行走的法,都算在此中。古往今来,道德化身,佛陀入世,都是将善法根种在世间。   若有人谤道德佛陀,说世间没有道德,也无佛陀。诽谤法,说世间没有善法。那这世间善法,便就此断绝,世间一切圣贤,也都会灭消。众生心中无善根,则放纵心欲,便永沉苦海。再无解脱之日。”   安如海似有感慨道:“可这世间,总有无信之人。不信这些玄虚莫测之事,那该如何是好?”   刘判官说道:“自己无信,谁也不会强求,个人因缘而已。但莫要因自己无信,却大肆诽谤,夺了他人正信的机缘,消了他人心中善种。这是极大的罪恶。就如此人,总有自己的理由。却去害那道人。但因为他自己一时之作为,若害死了那道人,未来可预见有多少人,会因他所作所为,而失去了得度的机缘?”   安如海缓缓点头。不由感慨道:“害人之心。果真是不可有啊。一念害人,就是种了恶种,谁也不知会演变人什么模样。”   这时,刘判官又迟疑道:“如此看来,此人得如此众罪,却也可以理解。只是那上面,却有一罪裁。是人地鬼,这是为何?”   安如海问道:“什么是地鬼?”   刘判官说道:“自杀之人,真灵离开,入得阴间。化得中阴身,连投胎入轮转的机会都没有。而且每隔七日,都要在真灵之中,返照他死前时的样子。生前如何自尽。每过七天,都会再自杀一次。如此反复。神识自演,非常可怜。此人之前说他受了千夫所指,有害怕入牢狱,只怕真会想不开自杀。真是傻瓜啊。这是多么的痛苦?”   说完,看着那张员外的目光,都带着几分怜悯。   安如海连忙问道:“张广,你快对本官说来,你是如何死的?”   张广掩面道:“家丑外扬,声名扫地,被大伙嘲笑,我还活着有什么意思,真要去囚牢受罪吗?我一生富贵,受不了那折磨。所以上吊自杀,来了个一了百了!”   安如海一听,就知道完了。   这糊涂人,自以为上吊自杀,就一了百了,却未曾想过入了阴间,消不了神识,入不得轮转,每过七天,就要再上吊一次。这是多么的痛苦啊,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   “糊涂啊,真是糊涂啊。”安如海痛心疾首道。   张广却仍不自知,仍然是心如死灰,说道:“大人,请你快快判决。我现在不作他想,只想早去轮转,忘却今生。”   “哼!”   安如海冷冷道:“想去轮转就去轮转,好一个忘却今生。你真以为那么容易吗?”   取了判书,在上面看了半天,一咬牙,喝道:“张广!你罪行已明,本官便不再多言。如今判你入地狱受罚,期限一千六百年。受罚期满,再入堂前,等候裁决!”   话音一落,张广一下子慌了神,这跟自己想的可不一样啊!   “大人!错判了,错判了!我只不过是害了一个人,来生去偿命就是了,怎么判这么重的罪?我是好人啊,是大善人,可做了许多好事啊!”   张广情急之下,开始飞快的说起生前做过的好事。   安如海面无表情道:“功是功,过是过。功不能抵过。况且你施那恶术,早就消了一世阳德,你还有什么功劳?休要胡搅蛮缠,去吧!”   张广一听安如海斩钉截铁,不做他说,又惊又怒道:“安如海!你我虽无交情,好歹也有同桌进酒之缘。你又是我清河县父母官,怎地如此不讲私情?”   安如海厉声喝道:“大堂之前,只论律法,讲什么私情?你还敢说一个‘情’字,那你害人之时,有没有过一丝怜悯之情?”   见张广哑口无言,安如海冷笑道:“冥顽不灵,不知所谓!”   言罢,拿起大印,重重的叩了下去!   大印一落,张广便化做中阴身,与之前那女子有所不同,身形竟是一个丑陋恶面的鬼相,被一股莫名之力牵引,飞出了公堂。   安如海坐在大堂上,胸口起伏,似被气的不轻。   刘判官上前道:“安大人,莫要生气。你这般判决,对他来说,已经是最轻的,他不领你情,反而怪你,是他的不是了。”   安如海长叹一口气,说道:“以往我在清河县为官,总觉得憋屈,认为自己有心为民请命,却无法一展拳脚,更无人理解,大感委屈。如今在阴间只审了两个案子,就被气人这个样子。刘大人,我如今才知道,在阴间当个判官,更不容易啊!”   刘判官一听,一下子乐了,呵呵笑道:“职责在身,有什么容易不容易的?我起初领了神职,也和你一般。但久而久之,就习惯了。我如能享神寿,他们却要受如此多的罪苦,我已经是千幸万幸,还抱怨什么呢?”   安如海闻言,不由点了点头。   而后,又有许多人过堂而来。果真如同刘判官说来,这世间,善根深种之人,还是大多,除了极少几个人,得了罪判,大多数人都是得了功判。或是入轮转,或是去阴街修行,各随各愿。   一夜之间,连断一百零六案,安如海精神虽疲,但心中却全是满足。   “没想到在阳世我不得志,却在阴间一展抱负。世事如此,玄妙莫测,真是有趣啊。”   安如海不由在心中自笑了一声。   正想着,又是一人进了公堂。   只是此人不像之前过堂的人,进来的时候,一脸茫然。而此人却似有神通在身,乘着一个绿叶化人的小舟,直入了大堂。   一见到高座大堂之上的安如海,立刻拜道:“判官大人,求你大发慈悲!救一救那数万枉死之人吧!”   安如海闻言一惊,不由回头去看刘判官。只见那刘判官,也是一脸惊愕,不知此人所说为何。      第119章小樵夫过阴求判官,安县令还阳寻高人!      “你是何人?看你的样子,也是有修行在身。~~借法宝过阴而来,有什么事吗?”   刘判官惊愕之后,不由皱起眉头问道。   这人说道:“错了。判官大人,我不是修行人,只是个普通人。也是第一次过阴而来。”   刘判官闻言,愕然道:“什么?你不是修行人?胡说八道,不是修行人,如何能出的了元神,如何能过阴行走?”   这人连忙说道:“我没有说谎啊。判官大人,我就是这凌阳府附近,河东村的一个樵夫。早年,我在山中打柴,遇见了一个老道士。那道士说我跟他有缘,就收我为弟子,传了我一些练气的功夫。然后就走了。一连好几年,我都没有见过他。   直到刚才,我又梦见了这老道士。老道士说这府城里,有人杀了数万人,造人了数万枉死之魂。被人囚禁,连阴间都归不得。而他又被奸人所害,身死道消。临死之前,将这件宝贝送到我身前,传了我几句法诀,让我能够出魂识过阴来求助,让判官大人想办法,救一救这些枉死之人。”   安如海闻言,不由脱口而出道:“什么?数万枉死之人?这怎么可能?这府城之中,别说死这么多人,就是发生一两个命案,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这樵夫闻言,连忙说道:“那老道士就是这么说的,我相信他绝对不会骗人。”   刘判官神色阴晴不定,说道:“那老道士可说了他是什么人?”   樵夫摇摇头,说道:“没有。我见他时,他只说他是个游方道士。今天梦中相见,我也以为他是在跟我开玩笑。可是醒过来时,就见到我床前。多了这件宝贝。我就知道,这事是真的。”   安如海问道:“刘大人,此事太过蹊跷了。怎么可能一下死掉这么多人?数万人啊,就算是战场之中,都很少有这么大的伤亡。”   刘判官也点头说道:“的确匪夷所思。”迟疑了一阵,说道:“你们稍等,且让我去阎君那里,请过生死簿一看。”   说完,刘判官先行离开。   过了没多久。刘判官再次回来,神色慌张的说道:“不好了。真出大事了!”   安如海连忙问道:“何事?”   刘判官说道:“我刚刚去看过生死簿,上面果然少了四万六千一百一十二人的名字。生死簿上无姓名,皆是枉死之人。这位小兄弟真没有说慌!”   “什么?竟然是真的?”安如海脑中一阵犯晕,不由急道:“刘大人。怎么会这样?一下枉死了这么多人,阴间难道不知道吗?”   刘判官苦笑道:“生死簿不可轻动。这凌阳府地界阴世中的生死簿,也是由掌簿官看管。可是韩侯请走了满城的神灵,这掌簿官也被请走了。而我因为来就是凌阳府中人,所以还能在此中逗留,只是不能行使神职。”   顿了顿,又问这樵夫道:“小兄弟。给你托梦的那位道人,想来是一个修行人。他有没有告诉你,让我们应该如何帮忙?”   樵夫点头道:“有的,有的。那老道士说。死了这么多人,阴世无人知晓。这一定是有高人在做法。让我一定要来阴间,告诉判官,请去阎君那里将此事禀告。并且请来收魂的法器,再去阳世找一个有道高人。施法将这些枉死的魂灵收入法器,为他们超度。不然这整个府城中人,被这股强烈的怨气一冲,都要损寿招灾,是一场大祸劫啊!”   刘判官闻言,连连点头道:“有理,有理。这道人说的不差。你们先等着,我这就去禀告阎君。”   说完,化人一团青烟,消失离去。   不过一会,刘判官捧着一个通体青黑的葫芦回来,说道:“我已经前去禀告阎君。阎君说此事的确蹊跷,他会去上禀东岳盘古大帝,一查此事究竟。但是阳间之事,还要请阳间高人前去处理。”   说完,将手中的青黑葫芦交给安如海,说道:“安大人,请你将此宝带回阳世,去寻一个得道高人,请他前去将那些枉死的人的真灵收回。为他们超度,阎君会广开阴世大门,接引他们前来。”   安如海将青黑葫芦接在手中,郑重的说道:“好。我一定办到。”   刘判官小心叮嘱道:“此事非同小可,千万不要对其他人说起。最近这府城,处处都透着古怪。还请安大人一定小心。”   “我晓得。你放心吧。”安如海点头道。   刘判官对那樵夫说道:“小兄弟,多谢你来报信,若能救出这些枉死之人,你当功德无量。”   这樵夫连忙道:“不敢当,不敢当,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刘判官算了一下天时,说道:“时辰刚刚好,我送你们还阳。安大人,一切拜托你了。”   说完,捻诀施法,在安如海身上轻轻一推。安如海就觉得身子一轻,接着天旋地转,就失去了意识。   傅介子家中客房内。   安如海从睡梦中惊坐而起,看了一眼四周,门锁的好好的,窗外透着明亮的阳光,不由暗道:“难道昨晚的一切,都是梦吗?”   扯开被子,刚一起身,突然有东西从怀里滚落出来,正是刘判官交给他的青黑葫芦。   “不是梦,原来都是真的!”   安如海喃喃自语,心神一阵恍惚。   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海平兄,还没有起来吗?”   正是傅介子在外面敲门。   “等一下,马上就来。”   安如海连忙应了一声,起身穿好衣物,简单洗漱了一下,又郑重的将青黑葫芦贴身收好,这才出了门。   门外,傅介子顶着两个黑眼圈,直打着哈欠。一见安如海出来,连连诉苦道:“海平兄。昨晚这顿痛饮,可是苦了为兄啊。连吐带呕,折腾了一宿没睡啊。”   安如海呵呵笑道:“是你拉着我举杯不停,怎来怪我?”   心中一动,便问道:“介子兄,你昨天可是醉的不轻啊,满嘴胡言,你可还记得?”   傅介子微微一怔,随即打了个哈哈。说道:“不记得了,不记得了。你也不是不知道为兄这酒品,实在是差的可以,一喝多了,就信口胡说。你可不要相信啊。”   安如海心中暗笑:“你之前非要我相信,我却偏偏不信。如今我也见到了离奇之事,对你的话也信了八人。现在你却说自己胡说八道。嘿,还真有意思。”   心中这般想,安如海问道:“海平兄,今日我想到处去转一转,不知这府城哪里有得道的道人和高僧?我想去拜访一下。”   傅介子闻言。突然用一种极其怪异的目光看着安如海,啧啧称奇的说道:“海平兄,我记得你一向对僧道敬而远之,今儿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想去烧香拜神了?”   安如海无奈道:“谁说我就不会烧香拜神了?介子兄。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就去问别人了。”   傅介子连忙说道:“说,说。怎么不说?呵呵,只是奇怪而已,我可没别的意思啊。”   想了想。傅介子说道:“府城之中,庙宇不少。但道观佛寺却没有多少。据我所知,香火比较旺的,就只有法严寺和灵宝观。知竹大师和知微真人,都是得道高人。哦,对了。最近好像还有一个因为降妖有功,被韩侯敕封了真人号的‘广法至功妙有玄元真人’,据说也是一位有道高士。”   安如海暗道:“被韩侯敕封,只怕也不是什么高人。我还是去先见过那知微真人吧。”   打定主意,安如海便出了门,谢绝了傅介子随行,直去了灵宝观。   到了灵宝观,安如海寻了一个道童,请见知微真人。   那道童却答道:“观主正为明年玉京的水路法会做准备,如今已经闭关参法,不见外客。”   安如海急道:“这位童子,还劳烦你进去替我禀告一声,我有一件事关重大之事,要亲口向知微真人说来。”   这道童听了,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说道:“这位居士,你想要见观主,也请你编一个好一点的理由。事关重大,嘻嘻,我们这道观是清修之地,能有什么事关重大之事?”   还不等安如海再说,就说道:“观主闭关,无论谁都不会见。如果你要去拜像,请你去外面青羊殿。如果不是,就请你离开吧。我还有功课要作哩。”   说完,不理安如海,转身就离开了。   安如海哭笑不得,哪想自己堂堂七品知县,却在这道观中被一个道童堵在了门外。   无奈叹了口气,知道这知微真人是见不到了。出了道观,转道去了法严寺。   在法严寺,倒是顺利的见到了住持知竹大师。   安如海见了白衣僧,就将昨夜所见,对白衣僧一一讲来,最后拜求道:“大师,我知道你是得道高僧,还请你为了这些枉死的冤魂,出手救他们一救。”   白衣僧看过安如海手中的青黑葫芦,法目之中,自见不凡。   “的确是东岳盘古大帝所演化阴间世界的气息,此人所说,只怕不是虚言。”   白衣僧心中闪过念头,合什说道:“善居士,难得你有此奇异经历,和大善愿心。只是要贫僧为这些亡魂超度,或许还能做到。但是收取真灵之事,贫僧却做不到啊。”   安如海一听,顿时急了,问道:“大师,这是为何?”   白衣僧叹道:“贫僧修的是世间法,度人法。身有佛法,却无神通。而能害了这么多人的性命,还能将这些人的真灵囚禁的,必是神通惊人之士。想要从他手中夺回数万人的真灵,只怕是要有一场好斗。贫僧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安如海闻言,大失所望,喃喃道:“大师你也不行。难道整个府城,就无人能出手帮他们一把吗?”   白衣僧叹道:“非是不能,而是力不从心。”老和尚忽然心中一动,一拍额头道:“人老了,记性差了,险些忘记,还有一人,应该能够出手相助。”   安如海脸上闪过一丝希冀,连忙问道:“是谁?”   白衣僧说道:“是一位年轻的道友,道行神通,都远在贫僧之上。此人想来你也听过,就是近日来被韩侯敕封了真人名号,赠了景室山道场的玄元真人。”   “是他?”   安如海不由皱眉道:“此人是否有真道行在身?和韩侯又有何关系?”   白衣僧呵呵笑道:“居士放心,我这道友是有正法在身,与韩侯虽有一场因果未了,但却并无其他关系。若能请他出手,定能如你所愿。”   安如海闻言,这才放下心,说道:“大师,我明白了。只是不知道应去何处寻找这位玄元真人?”   白衣僧笑眯眯的说道:“出城东去,半日路程,景室山中玄都观,就是他清修道场。”   安如海默默记了地址,再谢白衣僧,就告辞出了法严寺,向城门行去。   ps:呜呜…今天一章月票都没有,又被爆了…求月票~~~~   第120章长耳念咒戏白离,山路崎岖道难行!      安如海到了东门,却被守卫拦下。   “我是清河县县令安如海,如今有急事要出城,你们也要拦我?”   安如海如今正着急前去景室山,语气中自然带了几分不耐。   那守卫却是皮笑肉不笑道:“安大人,不是小人与你为难,而是韩侯有令,直到世子大婚之日,府城一律只准进,不准出。此令出自侯府,若无侯爷亲令,谁也不准出去啊。”   “韩侯下令封城?”安如海神情一变,心中暗自着急:“不能出城,我如何去景室山?”   那守卫看安如海神色不善,不由低声道:“安大人,如果你真有急事出去,可以去侯爷那里求来手令。只要有手令在,我们立刻放行。”   安如海心中苦笑,嘴上却道:“好。我这就去侯府请见侯爷。”   说完,上了马车,说道:“老李,我们回去。”   车夫应了一声,驾着马车,掉头回行。   回去的路上,安如海让车夫慢行,在一个人多的地方,自己不动声色的溜下了马车,一路向西城走去。   “那个狗洞……”   安如海记得昨夜钻过的狗洞,这是他唯一能够出城的方法了。   寻着记忆,一路找去,那个狗洞果然还在,安如海学着昨天晚上的样子,俯下身,从狗洞里钻了出去。   出了城,安如海才发现自己根本不认得路,苦笑了一声,只记得景室山在东面,一咬牙,快步向东方行去。   这半日的路程,安如海走了近一日。等到了景室山脚下的时候,已近傍晚。   安如海久坐衙门,平日出行都有车马,何曾走过这么远的路?   等到了山脚下,一望高耸无边的景室山,心中顿时生出一种力不从心的无力感。   “上吧。都已经到了这里,怎能半途而废?”   安如海大口喘着粗气,脚上已经磨起了水泡,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   呲牙咧嘴,一步一步,缓缓向山上行去。   此时山上,玄都观中。   师子玄与山川灵枢交融,元神之中返照景室山。在都斗宫中,已经发生了变化。   就见灵池之外,都斗宫府,拔地而起一座巍巍高耸的名峰,立在洞府东方,与景室山分毫不差。   “借引灵枢之力,于都斗宫中分毫呈现。他年我若人道,便可在都斗宫中,自演道场,灵枢随心而转。便可不界限于一山一水之中。”   八日闭关,师子玄对道场之妙,山川灵枢运转,已有一番明悟。再有一日。四方风水平定,山川灵枢以玄都观为中心。自发运转,他就可以从此中脱身而出。   而这八日闭关,虽未增进道行,却增加了“见识”,能够借山川之力,“遍照”景室山中一切,无有遗漏,这对他日后的修行,是有极大的好处,日后证悟大人真人之境,会少了很多阻碍。   师子玄神识之中,每一分每一秒,无时无刻不在呈现山中景象。突然,师子玄看到了山中一处景象,这是安如海在山路上,咬牙前行的画面。   “安县令?此人果然来了府城。只是为何会来我景室山?”   师子玄默默推算,可是这凌阳府之中,灵机混沌,一片迷茫,根本看不分明。   “长耳何在?”   师子玄突然开口唤道。   不过一会,长耳一蹦一跳的进殿来,说道:“观主,你找我何事?”   师子玄笑道:“请你去把小白牵去,下了山,路上若是遇见一个男子,请你把马儿借给他,让他乘马上山来。”   长耳摸了摸后脑勺,有些犹豫道:“观主,不是我在背后说人坏话。只是那小白太凶了,平日里谁也不准靠近。前几天朵朵想要跟他一起玩,却被他给吓哭了,凶的很,我可不敢去找它。”   师子玄说道:“哦?是吗?这小白……罢了,长耳,我传你一个口诀,他若不听,你就念这口诀,管教他言听计从。”   长耳一听,连连点头道:“明白了,明白了,观主你快说来。”   师子玄当下传了他几句口诀,长耳用心记了,这才出了大殿。   到了后院,就见那白离,趴在地上,悠闲的晒着太阳,眯眯着眼睛,好不自在。   长耳刚一靠近,白离就睁开了眼睛,有些恼火的喝道:“死兔子,我警告了你多少回!这伏龙院,是你白爷爷的地盘,没有我的准许,谁也不准进来,你当白爷爷的话是耳旁风吗?”   长耳听了,身上一个哆嗦,下意识就想逃跑。   不过一想师子玄刚刚传的口诀,心中立刻就有了胆气,大摇大摆的上了前,学着观主的样子,作揖见礼,摇头晃脑道:“小道长耳,见过白道友,有礼了。”   “噗!”   白离被他不伦不类的道礼逗乐了,不由哈哈笑道:“小兔子,看你让白爷爷我高兴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快快滚出去,不要打扰我睡觉。”   长耳说道:“白道友,不是我找你啊。是刚刚观主有令,让我带你下山去接一个人上山来,你快跟我走吧。”   “什么?让我下山去驼人?”   白离楞了一下,随即勃然大怒道:“好道士,还真把我当场马匹骡子使唤了!不去,不去!我要是去,我白离就跟他一个姓!”   长耳犯难道:“这……可是观主的有令,我们怎能不听啊。”   白离气的元神直跳,咬牙切齿道:“死兔子,你再多说一句,当心我把你那长耳朵要下来吃了!还不快滚!”   长耳似没听到,说道:“白道友,不要卖乖,快快随我下山去吧。”   白离勃然大怒,双蹄一扬,就向长耳踢来。   长耳见状。不惊也不恼,在心中默默颂咒。   心咒一起,便见白离哎呦一声,倒地开始打滚,鼻涕眼泪都流了下来,口中连连叫喊道:“别念了,别念了。我又没有行凶,念的什么鬼咒。”   长耳心中大喜:“观主所传咒诀,果真有用!”   止了咒。白离在地上躺了好半天,才慢慢站起身,双目通红的看着长耳,怒道:“死兔子,你刚才做了什么?”   长耳嘻嘻笑道:“观主说了。你凶心未退,如果再敢有伤人的恶念,就让我念咒,这样你就伤不了我了。”   白离真如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呸呸说道:“这道人,一肚子坏水,种的鬼心印。你干脆弄死你白爷爷算了!”   这一声,扯着脖子喊的响亮,坐在大殿中的师子玄也听到了,脸上露出一丝轻笑。便闭上眼,不去理会。   嚎叫了半天,白离有气无力的蹬了蹬腿,哼哼道:“走吧。走吧。死兔子,我警告你。那心咒虽然厉害,但只要我不动恶念,它对我就没用。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以后休想用这咒法来使唤我。”   长耳听了,连忙说道:“哪敢,哪敢,白道友,请了。”   白离哼了一声,甩了甩尾巴,向外面走去。这长耳,眼睛滴溜溜一转,忽然纵身一跃,灵巧非常的蹦上了马背!   “你这厮!赶快下来!”白离感到背上一沉,微微一怔,随即大声怒吼道。   长耳紧紧抓住鬃毛,嘻嘻笑道:“白道友,你脚程快,我走的慢,当然要你带我下山去。”   白离突突的喷了两口鼻息,正是发怒的前兆。长耳忽然叫道:“道友莫要生气,我胆子小。如果一害怕,没准就把心咒脱口念了出来。”   白离一听,立刻没了脾气,低着头,发泄似的,狂奔出了道观。   “想我堂堂龙子……”   白离一边狂奔,一边悲愤的想着。   山路上,安如海气喘吁吁的走着,此时天已渐黑,玄都观却依旧不见踪影。   不远处,豺狼虎豹低吼,怪声鸟声不绝,让人心中不由有些发寒。   “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安如海脚上生的水泡,早就破开,如今每走一步,都剧痛难忍,但心中却没有一丝后悔。   “但愿还能赶得及。”   安如海扶着一棵大树,歇息了一会,正要起身继续赶路,突然觉得身后有人窥视。   “谁!谁在后面!”   安如海猛的回过头,就见后面,山道幽幽,密林昏暗,哪见得到人影?   “是我看错了?”   安如海心中生疑,突然听到侧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安如海背后发凉,向后退了一步,就见不远处的一颗树下,站着一个人,面容看上去,不过中年。身上穿着一身黑衣,双手修长,腰间挎着腰刀,脸上却未蒙面。   安如海一见此人,心中微沉,说道:“你是韩侯手下之人,被派来跟踪我?”   韩侯麾下,有个军机阁,军机阁下属,养有一群着黑衣的密卫,专门探查七郡之地,官员动向。   安如海之前也略有耳闻,没想到,今日就被人盯上了。   此人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安大人说的哪的话,岂是跟踪?而是侯爷担心大人你的安全,派小人暗中保护罢了。只是大人一早就偷偷出城,来了这景室山,不知是有何事?”   安如海冷冷说道:“本官要做什么,与你何干?本官无需你保护,请你快快离开!”   黑衣人干笑一声,说道:“本人许易,奉侯爷之命,请安大人回府中一见。安大人,不要拒绝,不然小人难做,情急之下,难保不会做出什么逾礼之事。”   安如海心中暗叫一声“坏了”,没想到韩侯手下之人,竟然如此霸道。稍微察觉到自己监控的目标有所异动,立刻就要控制起来,无论你是否有官职在身,都直接拿下再说。   “你要强拿本官?真是好大的胆子!”   安如海双手发抖,声色俱厉道。   “安大人,请你听话,莫要失了体面!”   许易微微冷笑,施了擒拿之术,就向安如海抓来。      第121章杀人夺宝无善终,玄都观中拜真人!      安如海飞快后退,心中却涌出一丝绝望。   “想我寒窗苦读十载,一朝金榜题名,为官多年,到头来,竟被一个见不得光的番子给肆意缉拿,这还有王法了吗?”   安如海此时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曾经在朝堂,他作为清流一党,对各地作乱的诸侯,还抱有一丝希望,认为只要圣天子收得民心,平定巴州之乱,政令清明,还归神朝气象。到那时,诸侯自然会归心臣服,兵不血刃,重归大统。   但自从来到了凌阳府,在清河县之中,处处碰壁。他已经隐有所悟,这神朝,已经是烂到骨子里了。   民心已失,天灾频发,诸侯野心已经难以控制。已非一人之力就能挽回。   “我辈人,当如何做?何去何从?”安如海在心中幽幽一叹。   许易见眼前人,目露迷茫,还以为此人是被吓的,心中冷冷一笑,暗道:“读书人,百无一用,除却这身官袍,那还能做什么?如今整个凌阳府的官员,生死都在侯爷一念之间,你一个七品县令,又能如何?不过一句话,就能让你抄家灭族!”   许易是负责监视安如海的番子之一,当日转呈韩侯案前的奏文,就是由他亲笔所写。   韩侯最喜异宝,如有人呈上宝物,向来不吝惜赏赐。许易当日正在监视安如海,却见此人房中,夜有宝光放出,便生出了抢夺之心。   只是当日是在县衙后堂,他不敢动手,不然一朝败露,他也难逃重责。   而今日,安如海鬼鬼祟祟。偷偷出了城,一路到了景室山,许易心中的贪念便越来越盛,渐渐冲昏了理智。   “拿了此人,抢了宝物,寻个山涧把人推下去,一了百了,神不知,鬼不觉。他日献宝给侯爷。必能得到重赏,岂不大好!”   许易阴笑一声,一把抓住安如海,笑眯眯的说道:“安大人,走吧。”   顺手从安如海衣襟处扫过。手中摸到一物,飞快抢了过来,大喜道:“这就是你所藏之宝吗?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安如海见青黑葫芦被夺,大惊失色,连忙抢夺道:“此物事关重大,你不能拿走!”   只是他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抢的回来?   许易一把将安如海喉咙掐住。一手把玩着青黑葫芦,啧啧有声的欣赏着。   但见这青黑葫芦,也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人的,非是玉质。却晶莹剔透,非是木料,却散发着幽香。   仔细看去,里面蒙蒙透着青莹。自放毫光,大是不凡。   许易越看越是欢喜。笑眯眯的说道:“安大人,多谢你了。有了此宝,待我上呈侯爷,必是大功一件,日后逢年过节,我定然给你多烧些元宝,谢你人全之恩。”   安如海心中一阵冰冷,此时才知道,哪里是什么韩侯召见,根本就是此人对自己身上之物,起了贪心。   听到后面的一句话,安如海猛然震惊,喉咙嘶嘶吼吼的想要说“你想杀我?”,只是掐在喉咙处的大手,根本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   许易笑眯眯的说道:“安大人,小人送你上路吧。”   说完,手中发力,刚要拧断安如海的喉咙的时候,猛然身后一阵劲风袭来。   许易大惊失色,叫道:“谁在偷袭!”   猛的松开安如海,闪身欲走,却感到后背一阵巨痛,身体不由自主,被一股巨力撞飞,整个人如断了线的风筝,重重的撞落在地。   噗!   许易口中欧红,后背一阵火辣,心口之处,一阵绞痛,便知自己内伤不轻。   抬头一看,那偷袭自己的,竟是一匹枣红马!   就见这马儿,扬着前蹄,像是人一样,对自己指指点点,眼中露出浓浓的鄙夷之色。   “我被一匹马给鄙视了?”   许易心中涌出羞怒交加之色,吐出了几口血沫。   白离站在高坡上,俯视眼前之人,心中鄙夷道:“让本龙下来一趟,就是为了救人?就眼前这货色,都不够本龙一巴掌拍的,真是无趣!”   看许易趴在地上,手却摸向腰刀,白离哼了一声,扬起前蹄,重重的踏了上去。   许易悚然一惊,哪想到眼前这畜生,竟是如此机警,自己一摸刀,就被它察觉。   马蹄踏来,这要是被踏个结实,不死也要去命半条。   许易一咬牙,使个“驴打滚”,一下滚出三四米去,双手一撑,起身就逃!   长耳这时在身后叫道:“白道友,且让此人去吧,莫要追了。”   白离心中暗道:“我在这玄都观,天天吃的都是瓜果草料,连肉都吃不到一口,如今好容易出来,不打打牙祭,开开荤,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一念至此,看许易奔逃的背影,眼睛一下子冒起了绿光,暗道:“人肉啊,香喷喷可口的人肉啊!”   越想越馋,真个口水直流。   就见这厮,四蹄生风,呜嗷的叫了一声,直朝着那许易追去。   山路上,许易一路狂奔,心中暗暗焦急,暗思道:“今天打草惊蛇,如何是好?若是此人不死,日后去侯爷那里告状,我岂还有命在?侯爷最忌有人自作主张,那我岂不是……”   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马蹄狂奔之声。   “这畜生,竟然追来了!”   许易眼中露出一丝恐惧,知道自己的脚程,绝对跑不过这马儿。索性转过身,掏出腰刀,怒斥道:“畜生!你敢上来!”   畜生都有欺软怕硬的习性,你越逃,它越凶,若你能在气势上压倒它,它反而不敢造次。   许易心中打定主意,拼着受伤,也要在这马儿身上捅上几刀。将之惊走。   可惜合该此人倒霉。眼前的马儿虽是马身,但却是一条货真价实的鼍龙!   白离一见这到嘴的“美味”,不但不跑,反而停了下来,不由“龙颜大悦”,哈哈笑道:“你怎么不跑了?跑啊,跑啊!筋骨活动开了,吃起来才香啊!”   “马能说话?”   许易闻言,蓦然一愣。接着一股森森寒气,夹带着无边的恐惧,直从心底蹿出!   白离从此人眼中看到恐惧,更是得意非常,暗道:“这里没有柴火大锅。烹煮不了,不如整个活吞了下去,回去慢慢咀嚼。”   打定主意,一跃而起,化了个血盆大口,直朝着许易吞去。   只可惜,这白离却是屡不长记性。之前他能伤人。却是因救人在先,心念为善,所以心印不会束缚他。   可是这厮现在,却是腹中馋虫作祟。因此想要害人,如何能行?   刚扑了上去,脑中又是一阵剧痛,尖笑声戛然而止。白离重重摔落在地。嗷嗷痛嚎起来。   一惊一吓,又从生死关前走了一圈。许易喉咙“吼。吼”的发出诡异的声音,脑中乱乱糟糟,蓦地大叫了一声:“有马妖!有马妖吃人了!救命啊!”   声音凄惨骇人,满是惊恐,两腿哆嗦,连滚带爬,直朝山下跑去。   半路上,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顺着山路,滚落了下去。   白离脑中又是一阵剧痛,等痛处过去后,心酸的泪流满面:“这日子,真没法儿过了!”   舔了舔淡出鸟的嘴唇,呜呼一声,掉头往回走去。   玄都观中。   安如海幽幽转醒,鼻中突然闻到了一股幽幽的檀香,精神立刻一震。   “我死了吗?”   安如海幽幽的说了一声,蓦地坐起身,摸了摸脖子,上面还有深深的痕印。   “安大人,多日不见,可还安好?”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安如海循声望去,就见一个道人,坐在不远处的蒲团上,笑呵呵的看着他。   “是你!”   安如海脑袋一发懵,脱口而出道:“我不是去景室山吗?怎么会遇见道长你?是道长你救了我?”   师子玄微笑道:“安大人,这里就是景室山,是贫道遣人去,将你带上山来,不知你来这山中,是有何事?是来找贫道的吗?”   安如海闻言,有些迟疑道:“我来这景室山,是来找玄元真人……咦?道长,莫非你就是……”   师子玄呵呵笑道:“正是贫道。”   安如海怔怔愣了半天,突然感叹道:“这世界真是太小了,没想到我来找的高人,就是当日赠我宝物的道长。”   说完,连忙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说道:“多谢道长赠我护身宝物之恩。”   那桃木剑,安如海之前只当是一个普通的挂饰,并未在意。可是昨夜夜遇百鬼,这才知道师子玄所赠之物,是何等贵重。   师子玄微笑道:“当日贫道只是推算出你日后会遇阴灵,是福是祸,尚且不知,所以就赠你这桃木剑护身。看来安大人你是经历了奇异之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今日来寻贫道,又有什么事?”   安如海闻言,猛的想到了一件事,惊道:“对了!葫芦!那葫芦哪里去了?有没有被那人抢走?”   连忙在身上一摸,却空无一物。   师子玄见他焦急如此,连忙说道:“安大人,稍安勿躁,你说的可是此物?”   一招手,不知从何处取来一物,正是那青黑葫芦。   安如海见到这葫芦,终于松了一口气,说道:“正是,正是。若是丢了此物,我一辈子都难心安。”   接着对师子玄拜道:“道长,我知道你是有道高人,还请你一定出手,救一救这满城枉死的怨灵!”   安如海一连三拜,偷偷看了师子玄一眼,生怕这道人也开口拒绝。   谁知,师子玄听到这个消息,却一点都不惊讶,而是将他扶起身,说道:“安大人,你所请之事,我已经知晓,请你稍安勿躁,定一定神,慢慢讲来。”   第122章玄子入局,搅乱浑水暗埋子。奇人斩鬼,阴兵过路夜鬼哭!   师子玄的话似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安如海闻言,深深的吸了口气,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惭愧。平日养气的功夫,还是不到家啊。”安如海心中暗道,在师子玄面前的蒲团上坐了下来,便将昨日发生的一切,一一讲来。   师子玄静静聆听,起初并没有什么异样,但是听到那小樵夫过阴求救,说有四万多枉死的生灵,如今被囚禁在府城之中,也禁不住微微色变。   “道长,那刘判官说,阴间可以暂时大开方便之门,接引这些枉死之人进来。但是阳间之事,还要请道长你出手,将这些人的怨灵收来,为他们超度。”   安如海看着师子玄,深怕他说一个“不”字。   师子玄并没有立刻应下,而是喊来了晏青。   白忌为了暗中保护白漱,已经入了府城,而晏青倒是留了下来。   听师子玄将此事说完,晏青勃然大怒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师子玄平静道:“若我所料不差,枉死之人,应该水军大营之中,那些被水妖杀死的水师兵将。”   安如海闻言,脸都白了,喃喃道:“什么?水师大营被水妖占领,那些人都是被妖怪吃了?”   师子玄沉声道:“应是如此。当日白将军说来,我还是半信半疑,如今安大人说这城中有数万枉死怨灵,不得解脱,那此事应是准确无疑了。”   “作孽啊。作孽啊!韩侯这是要干什么?帮助妖孽杀害自己的士兵,他疯了吗?”安如海脸上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师子玄说道:“人若疯狂,何事做不出来?这世间不乏心术不正之人,修了一些神通术法。用人身炼人傀儡,作为杀戮兵器。那太乙游仙道所炼方术甲士,就是此类。而且还有一些人,用枉死之人的魂魄,炼人恶毒法器,一但炼人,威力无穷,神仙都要避而远之,却是恶毒之极。”   晏青惊讶道:“道友。何人敢这么大胆,难道就不怕大造恶果,日后不得好死吗?”   师子玄说道:“人心莫测,并非人人都心种善法。有的人,但见善行。嗤之以鼻,一见恶法,如得至宝。能满足自己一时私欲,什么事做不出来?”   沉吟片刻,说道:“之前我已有推算,此事与韩侯有关,更与那谷阳江水神脱不了关系。所以我已引导太乙游仙道的人。早一步入府城,将府城这一潭死水,抢先搅浑!”   师子玄突然想到当日被玄先生劫下来的木鸟,心中不由想到。这一切是否早在玄先生的推演之中?   “道友,看来你早是谋算。还有什么要我去做?”晏青问道。   “先不忙,我另有事安排。”   师子玄将白朵朵和长耳唤来,柔声道:“朵朵。长耳。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拜托你们帮忙,请你们一定不要拒绝。”   白朵朵一听。连忙说道:“道长哥哥,有事你交代,朵朵一定不会拒绝。”   长耳也猛点头。   师子玄说道:“我想请你们的鸟类朋友,帮忙去府城寻找几个地方,希望它们能够帮忙。”   白朵朵说道:“道长哥哥,小花她对府城最熟,但是她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去求小青吧,它们肯定不会拒绝。”   师子玄说道:“好!请你将它们请来,我有事交代它们。”   白朵朵点点头,和长耳一起,出了道观,去快乐窝找帮手去了。   “道友,还有一件事请你帮忙。”   师子玄说道。   “道友不用客气,请你说来。”晏青说道。   “请你持此旗入府城,等白朵朵他们将讯息传来。那时请你前去调查,若有水妖弄法,你可持此旗,将法术破去。”   师子玄将号雨令风旗,交给晏青。   晏青虽然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将要宝物接过来,放入了怀中。   过了一会,白朵朵和长耳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百多只鸟儿。   白朵朵的肩头,站着一只神骏的青鸟,尾羽上还带有几缕五色翎羽,有几分不凡。   “道长哥哥,这就是小青,你有什么事交代,就对它说吧。”   师子玄看这青鸟,作揖道:“有礼了,小青,这次麻烦你了。”   这青鸟,口吐人言,声音清脆如铃:“不客气,道长你为我们飞禽讲化形经,对我们有大恩,我们帮些忙是应该的。道长,你要我们做什么呀?”   师子玄说道:“你们鸟类,天生能够观人眼所难分辨之物。我想拜托你们,去府城之中,去寻找阴气极众的地方。如果找到,不用你们去探查,只需将地点记住,传递回来,交由晏青道友。”   “这个简单,我们答应了!”   小青点了点头,振翅飞起,带着自己的同伴们,一起飞出了道观。   安如海目瞪口呆的看着一人一鸟对话,直到小青飞走,这才反应过来。   “鸟儿竟能口吐人言?”   安如海愣了半天,随即自失一笑。想来自己去阴间判官都做了,枉死的鬼都见了不知多少,见到鸟儿说话,又算是什么稀奇?   这安县令,如今真有些见怪不怪了。   自嘲一笑,对师子玄说道:“道长,大家都有了任务,请问我该做些什么?”   师子玄笑道:“此事因安大人而起,又怎能少了你?请你与晏青道友一同回府城,立刻回到你那友人的家中,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你那友人身旁,切记,切记。”   说完,将那青黑葫芦又交给了安如海。   安如海莫名其妙,想不通为何师子玄非要他待在傅介子身旁。   接过青黑葫芦,安如海疑惑道:“道长,那判官说此物要交给一位得道高人,为何你反将它交给我?”   师子玄说道:“此宝乃阴世之宝。与我身上修持之法有所抵触,不为我所用。而你一身正气,又曾过阴为判官,此物当由你所持。”   说完,又对晏青说道:“道友,事不宜迟,请你们赶快回去。我有预感,过了今夜子时,只怕这府城就进不去活人了。”   众人听师子玄说的可怕。心中都不由有几分发毛。   晏青说道:“道友,那你要去做什么?”   师子玄说道:“子时过后,灵枢稳定,道场自人,我便可解脱出来。在这之前。就拜托你们了。”   众人闻言,都起身,齐声道:“道友(道长)放心,我们一定不负嘱托。”   “好,好!去吧。请你们一定小心。”   师子玄还礼拜道。   众人离了道观,匆匆向府城赶去。   白离这一次又当了劳力,一路将安如海和晏青。送到了府城。   安如海回了傅介子家中,便见友人正在院中等待,一见他回来,却是松了一口气。上前埋怨道:“海平兄,你这是去哪了?一天没见到人影。我派下人去灵宝观和法严寺找你,都说你已经走了,你到底去了哪里?怎么也不派人跟我说一声?”   安如海呵呵笑道:“我这么大的人了。你还怕我走失不人?我今天去拜访了几位高人,敬了香。后来又遇见一位玉京来的友人。非拉我去游湖吃酒,我推辞不过,便随他去了,这才回来晚了。”   安如海无法对傅介子详说,只能编了一段谎言,暂且欺瞒过去。   傅介子打了个哈欠,说道:“最近府城可不太平,谁人走失了,都不奇怪。好了,看你回来了,我可放心了。海平兄,请你自便,为兄先去睡了。”   安如海猛的想到师子玄对他交代,让他今夜一定不要离开傅介子身旁。   一念至此,连忙上前说道:“海平兄,我记得当年在书院中,你我时常秉烛手谈,厮杀的难分难解。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你棋术是否退减?不如我们今晚好好杀上几盘如何?”   傅介子原本困意上头,一听安如海的话,却是眼睛一亮,说道:“好啊!难得你有此雅兴,今晚我们就杀个痛快!”   说完,拉着安如海,就去下棋去了。   两人去了书房,摆好阵势,就开始一番好杀。   一个是全神贯注,全力布局。一个心不在焉,胡乱应付。   才杀了四盘,傅介子就大感无趣,说道:“不下了,不下了。海平兄,你这棋艺比起当年,可是差了太多。完全不是我对手了啊。”   棋逢对手,下起来才会有趣。一面倒的对弈,自然无趣。   说着,傅介子就开始打起了哈欠,说道:“天色晚了,我们都回去歇息吧。”   安如海一听,哪能放他走?   连忙说道:“不行,不行。说好了要战一夜,你怎么临阵脱逃?”“傅介子用一种怪异的眼光看着安如海,不由嘿嘿笑道:“海平兄,没看出来啊,你竟然还有受虐的喜好?人,今天我舍命陪君子,陪你下个痛快!”   安如海见他不走,心中暗松了一口气,笑道:“适才是我让你,再来战过!”   两人坐回桌前,各摆阵势,又厮杀了起来。   将近子时,这棋也不知下了多久。傅介子早就趴在桌前,呼呼大睡。   而安如海,却无一丝困意,望着窗外,心中一阵烦躁。   “今天怎么这般闷热?”   安如海心中突生焦躁,不由打开门,出了房去。   突然听到不远处的墙外,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安如海心生好奇,就走到墙根去,踮起脚尖,透过墙缝向外一看。   这一看不要紧,却险些没把魂儿吓出来!   就见这墙外的街道上,茫茫一片,无数穿着兵甲的鬼魂,缓缓在道中行过。   呜呜,呜呜呜呜呜……   子时一到,万鬼入城,阴兵过路。   整个府城之中,竟无一声猫狗鸣叫,全是呜呜鬼哭之声!   安如海这一惊,脚下一滑,跌了个四脚朝天。   吃痛一呼,脖颈上的桃木剑,突然一阵剧烫。   “不好!”   安如海大吃一惊,就见两个手持长刀的兵鬼,穿墙而入,二话不说,直接向他砍来!   安如海连忙拿起桃木剑,胡乱挥砍了几下,让那兵鬼暂时不得近身。   当下,连滚带爬,向着屋内跑去。   那两个兵鬼,好似盯上了安如海,一前一后,直追着而去。   安如海一路急跑,一步跨入了书房。   那两个兵鬼,紧跟着穿窗而入!   安如海回头一望,心中蓦然涌出一股绝望之色。   “难道我安如海,今天要死在两个怨鬼手中?”   念头刚转过,突然听到有人怒喝一声:“何妨怨鬼,也敢在此害人!斩!”   不知何时,傅介子竟已醒来,双目瞪如铜铃,死死瞪着两只兵鬼。   整个人直似换了一个人,衣襟飘飞,威风凛凛,不似常人。   就听一声“斩”字落下,便从傅介子口中飞出两道金光,落到两个兵鬼身上,绕身一转。就听两声凄厉的哀嚎,两只兵鬼就此魂飞魄散。   一言斩鬼,傅介子却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反身趴到桌前,又呼呼大睡了起来。   唯有安如海愣在那里,久久无言。   ps:月票榜被爆了~~~呜呜,求月票啊!!月饼~~~~   第123章一剑斩像平妖氛,山雨欲来风满楼!      晏青站在东城的城墙上,俯视整个府城。*。*入眼之处,尽是阴兵冤灵。   “果真如道友所说,子时一到,这府城之中,再无一个活人能够入城!”   晏青心中默默的想到。   日前,韩侯下令宵禁,只怕也是早就预料到了会有今夜之事。   阴兵过路,见者必亡。今日若是有人在外面逗留,撞见这些怨灵,只怕都要被带走!   而这城门,早就无人看守,今夜无人敢入府城!   晏青手持号雨令风旗,身上自有人间烟雨,这些鬼灵自然寻不到他的气息。   静静的等了一会,小青和一群鸟儿,振翅飞了回来。   小青落在晏青的肩膀上,说道:“在东面,有一群人正在搭建一个稀奇古怪的东西,你快跟我们来!”   说完,就在前面引路去了。   晏青一点头,就追着小青,向城下奔去。   街巷之中,怨鬼哭嚎,漫无目的的游走。晏青从众鬼灵身旁擦身而过,禁不住一阵心惊!   “好大的怨气。”   晏青禁不住一阵色变。这些鬼灵被囚在这府城之中,若无人超度,这府城的活人,谁人能受得了?   小青带着晏青,到了东城的一处府邸前停下来。   “就在里面,我看到有好多人在建奇奇怪怪的东西。”   小青说道。   “多谢你了!”   晏青道谢一声,就看这府邸,占地十几亩,修建的富丽堂皇,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   晏青眉头一皱,翻身入墙。里面庭院深深,树影斑驳,一片寂静。   “嗯?内中无人?”   晏青心中暗暗奇怪,绕过庭院,往里走去,却看到触目惊心的一幕!   这内院之内,横尸遍地,死了足足有数十口人,男女老少皆有。尸身似乎都被啃食过。   “果然又是那些水妖!”晏青心中一阵冰冷,手按在剑上,大步向里面走去。   后院之中,果然见到几十个穿着兵甲,手持兵器的牙兵。正扛着巨木,搭着架子,正在建造着什么。   平地起了一个将近两米的高台,上面落了个泥塑的神像!   只是这神像,与寻常庙宇的神像有所不同。   寻常庙宇中的神像,都是目视前方,面带微笑。装束以青绿黄三色为主。手中捧的都是世俗常见的东西,元宝、财宝袋,净瓶,大刀。长剑等等。   而此神神像,却是一张凶恶至极的面相,眼如铜铃,张着血口。两腮穿出尖锐的骨刺。   手中持的却是一个人头骨穿人的法珠,捧在心口。两旁还各有一个浑身**,媚态横生女子跪祈捧足。   晏青一看这神像,脑中嗡的一下,就感到自己内心之中的杀意一下子被挑动起来。   剑心通明一失,立刻被里面的人所察觉!   “是谁!滚出来!”   一个牙兵高喝了一声!   “好邪门的神像,到底是什么东西?”   晏青压下心中疑惑,提着御皇剑,散去周身烟雨,走了出去,冷冷的看着这些牙兵。   “哦?还有个活人四处乱走?真是好大的胆子。今夜韩侯下令,所有人不得离开家门。你不知道吗?”   这牙兵喝道。   晏青剑心通明,目中所照,这牙兵哪里是什么人,根本就是一个青皮水妖,也看不出是什么品种,总之尾鳍尚未化去,只是披着一张人皮!   “妖孽,在某家面前,装什么人样?”   晏青话一出口,正在一旁看戏的牙将,猛的神色一变,喝道:“你是什么人?”   晏青哈哈笑道:“邪魔妖孽,某家自是来杀你们的人!”   说完,持剑化作一道青芒,直刺了那牙兵的心口,结果了一条性命。   就见这牙兵,直挺挺的倒在地上,真灵一失,身上神力加持消失,空余下一张人皮。   晏青用剑挑起人皮,下面竟是一条红鲤,肚皮开了一条口子,鱼肠腑脏,流了一地。   “此人是来捣乱的,决不能让他靠近神像!”   一个牙将见晏青一剑便斩了一妖,神情微变,立刻召集众妖,合力扑了上来!   晏青冷笑一声,也不说话,剑光直如电闪,任你妖氛嚣张,也要劈开一片青天!   这牙将是个妖将,本领不差,让过晏青一剑,翻身挥起长鞭,一下缠在晏青手上。   这长鞭滑腻非常,缠在手上,就如同带着吸盘,死死的将晏青手臂缠住。   晏青冷笑一声,以指做剑,在这牙将眉心一点。便见此人,目中一阵呆滞,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接着听到“噗嗤”一声,却是脑浆炸裂,七窍都流出血水,扑通一下,倒在了地上。   剑仙的一道剑气灌入脑中,血肉之躯如何能够抵挡?   “此人厉害!给我杀!保护神像!”   “杀!保护神像!”   众水妖见晏青的凶狠手段,非但没有被吓住,反而被激发出了凶性,直接撤去了人皮,化回妖形,扑杀上来。   “杀!”   晏青也不多言,乱世妖邪,言之无用,唯有一剑斩之!   御皇剑迸射出青色玄光,凌空飞跳,一剑斩十方,割了多少妖颅,斩了多少首级。   不过片刻,妖尸躺了一地,再无一个活口。   晏青剑不染血,看也没看地上的妖尸一眼,纵身跃上高台,向神像走去。   “这是哪尊邪神,为何他们要在这里立像?”   晏青百思不得其解,却知此物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抽出剑,就向这泥塑的神像斩去。   猛然,这神像上突然闪出一阵亮光,似乎一下子活了起来,喝道:“敢动本神的神像。你好大的胆子!”   声如炸雷,轰的一下在晏青耳旁炸开。就见神像眼中,飞出两道奇光,形如水浪,内有惊涛之声,激射而来。   晏青一惊,却是将号雨令风旗持在手中,这两道奇光立刻被震散。   晏青不敢大意,趁着有神器护身。运起剑元,拼尽全力,狠狠向那高高在上的神像斩去!   “大胆!你敢亵渎本神尊像,不想活命了吗!”那神像恶面狰狞,大声喝斥。   晏青冷冷一笑道:“你算得什么神灵?”   也不多言。剑落随声,便听咔嚓一声巨响,这泥塑的神像,瞬间被劈人了两半!   “幸亏道友赠我法器在身,不然只怕刚才那一下,躲闪不及,就要受重伤了!”   晏青心中暗道一声。低着头,看着落在地上的神像,早变人了四分五裂的死物,不禁心有余悸。   这时小青又飞了下来。说道:“还有六个地方,都有这个奇奇怪怪的神像,我们还要去吗?”   “去!怎么不去?”   晏青冷笑道:“事有异常,必有大事。这神像邪异非常。只怕不是什么好东西,怎能留下?我们走!”   晏青马不停蹄。跟着小青,直朝另一个地方奔去。   与此同时,府城中一个僻静的宅邸中。   横苏盘膝坐在地上,周身雷光闪烁,经久不息。   不知何时,院中飞落下十几个道人,都穿着青黑色的道袍,行至横苏面前,恭敬拜道:“见过首座。”   横苏睁开眼睛,说道:“中黄太乙!见过诸位道友。”   在众道人身上扫过,眼中透出一丝异色,不由说道:“嗯?为何不见谢玄?是他发出了讯息,为何不见人影?”   一个中年道人上前道:“谢玄道友身份特殊,脱身不易,也许是出了什么意外,脱不开身。”   横苏眯着眼说道:“提前入城,已是打乱了我们之前的计划,谢玄今天未赶来,是否有变故?你们没做调查?”   “首座,今夜阴兵过路,我等能够不被察觉,来到此地,已经不易,想要与谢玄道友取得联系,难啊。”   “嗯?阴兵过路?”   横苏一直在入定养伤,又在门外设下阵法守护,并不知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纵身飞出宅邸,就看到街道之上,无尽怨鬼横行,不由大惊失色!   “这是怎么回事?府城之中,何时出现了如此多的怨鬼?”   横苏脸上阴晴不定。   一个道人说道:“不过是区区枉死的怨灵,若是寻常人,或许有伤命数。但对我等修有道法在身之人,不过随手便做灰灰之物。首座何必在意?”   横苏摇摇头,说道:“若只是这么简单,我反倒不必担心。但是若高人弄法,收了数万鬼灵,摆弄邪阵,或是祭炼邪器,那时就是仙佛下世,都要避之不及。”   一道人惊讶道:“这等邪器,竟然如此厉害?”   横苏说道:“数万人枉死的怨气,聚在一起,你说厉害不厉害?元神之中,无神通可转,只见真灵。数万只怨魂撕扯你的元神,谁能抵的了?除非是上界仙佛,法身入世,自有大**德庇护,不然谁能抵挡啊?”   众道人一听,神情各不相同。   有一道人激动道:“这等邪器,必是韩魔所炼!首座,今日我等即便点燃自身,化人净世明光火焰,也不能让此邪物出世!”   众道人激动道:“不错!今日正是为我道门尽忠之日。光明之火普照十方,铲除一切谤道邪魔!”   横苏闻言,眼中禁不住一红,说道:“好!难得你们有此忠心。果真是我道门之幸。今朝功德圆满,来日大天青世界青莲绽开,尔等必有果位!”   众道人哈哈大笑,说道:“不过一死,有何惧之!”   横苏点头说道:“好!既然如此,今日就请你们劳心奔波,拖延一阵。韩侯这么大手笔,必会留下蛛丝马迹!等明日世子大婚之时,道子亲自降临,那时就无人能够阻挡我们游仙道入主凌阳府,一应邪魔外道,都做灰灰!”   众道人齐声应诺,脸上都露出了欣喜之色。   守的云开,将见光明,如何能不喜悦?   与此同时,韩侯府中。   韩侯坐在龙椅之中,双目紧闭,口中一吐一吸,隐有龙蛇之相从鼻孔飞出。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一股阴风吹过,便见一个穿着将服,看不清脸孔的中年人从雾气中走出。   韩侯眉头微皱,睁开眼睛,见到面前人,慢声问道:“你不在水师大营,来我府中何事?”   便见到此人轻轻拱手道:“今夜时机已到,还请侯爷助我,重化敕令,登神归位!”   ps:呜呜…写着写着,睡着了…传完了…抱歉…   亲们,来几张月票呗~~~      第124章舍善从恶再登神,神道两分谁之过?      “凃司!之前你求孤为你奉上数万血食,孤应了。你求孤赶走满城神灵,为你争取时间,孤也应了。如今你未予本侯一丝回馈,又来求孤动用至宝,为你洗炼神敕,你觉得合适吗?”   韩侯闻言,慢声道。   凃司说道:“侯爷,事已至此,不得不为!我被正法所弃,施术假死脱逃,虽能瞒过法界一时,但终究难逃制裁。如今只有尽弃善法,深种恶法,才能再有活命机会!”   韩侯闻言,哑然失笑道:“孤曾偶得一本《太元纪事》,上面曾经记载过久远年间,仙佛入世,与人间共主商定册立神人之道之事。那时曾有外道天魔,化身入世,提议说,既然这人心有善恶之分,神人之道便不应只与善果正神,当立恶神,以全神人之道。   后来这提议被人间共主和大德高贤一口拒绝,赶走了外道天魔。恶神之说,便被遗弃。可后来人主变革人道,做‘家天下’,外道天魔再来劝说,终于说动人主,立下了恶神之位。这恶神之位,可受人心怨憎之念而登神。人心怨憎不消,神位不灭,又比正神少了许多戒律,你这算盘打的倒是不错。”   凃司闻言,心中不由暗暗吃惊:“我早料到这韩侯来历不凡,没想到连这般久远之事他都知晓。”   暂时按下心中所思,说道:“不错!如今满城怨灵,恶念冲天,只要侯爷你替我洗炼神敕,让我能够发愿聚敛恶念,我便可以重登神位,得掌神职,重塑神躯。那时就算是仙佛下世。也只能将我镇压一时。只要人心恶欲不消,我便不生不灭。”   韩侯面无表情,说道:“你打的倒是好算盘。只是送你登神,枉动至宝。孤是要承受多大的因果?”   凃司心中一急,连忙说道:“侯爷,因果之事,信之有,不信则无。你是天命所归,人间共主。日后一统人道。再行伐天之举,未必不能一统神人两道。到了那时,此红尘世间,便为侯爷你所掌控,什么因果。有何惧之?”   韩侯闻言,默默不语。   许久,韩侯说道:“你若欲登神位,受得数万枉死怨灵之愿祈,必要血祭那数万吃了他们血肉的水妖,你能舍得?”   凃司不以为然道:“一战功人万古枯,登神之道。又何惜牺牲?侯爷,我若登神,必助你人就千古伟业,还请你出手帮我。”   韩侯淡然道:“口说无凭。何以为信?就算孤无你相助,一样不惧任何人!”   凃司暗自冷笑,嘴上却说道:“侯爷天命在身,自然无惧这些宵小之辈。但是如果仙佛化身入世。你该如何?也无惧吗?”   韩侯哼了一声,说道:“仙佛化身入世。也当守人间律法。能奈何的了孤吗?”   凃司说道:“仙佛与世间早有立约,自然不会轻易毁诺,但如今侯爷你得掌神器,能够敕令封神,还能将神人送出府城。若他年你一掌神朝,这漫天的仙佛,还会任你这般逍遥吗?”   韩侯闻言,却是沉默起来。   凃司见韩侯心动,便趁热打铁道:“侯爷。仙佛虽神通广大,但于世间所受戒律却多。我若证道恶神之位,便可放开手脚,相助侯爷。日后我登神位,上行他化自在天,寻找外道高人,如何寻不来帮手?那时有诸天魔下世相助,侯爷何愁大业不人?”   韩侯闻言,脸上不露声色。   许久后,方才开口道:“你将敕令拿来!”   凃司闻言大喜,知道此事人了,张开嘴,从口中吐出一枚青灵敕令。   但这敕令,似乎已不为他掌控,一从口中飞出,便被一股力量牵引,就要逃脱飞走。   凃司见状,不知是用了什么法术,将之定住,以防它走脱。   将这敕令捧上前,韩侯看着神敕,心中不知做何想法。   突然长袖一挥,手在这神敕上轻轻一点。   便见这神敕之中,飞出许多法文,清灵明亮,脱离了敕令,直向天上飞去。   法文一消,这敕令竟然还人空白,也不知是何物所人。   凃司见状,大喜过望。   刚将敕令接来,突然脸色骤变,痛苦的跪伏在地。   韩侯一惊,就见那凃司身形虚实交替,显然是一具化身都维持不住了。   “发生了何事?”韩侯问道。   凃司一咬牙,眼中露出了一丝愤怒,说道:“我神躯被斩,如今只能依附在神像之上,方保神识不灭,如今有人在斩杀我的神像,好生可恶啊!”   韩侯道:“既然如此,你便快快离去。莫要在此耽搁。”   “多谢侯爷。”   凃司微微鞠躬,化作一道阴风,直出了侯府。   韩侯目送此人离开,脸上闪过不屑一顾的神情,自言自语道:“人间的小神……也想要挟孤!”   拂袖一甩,忽然张口喊道:“来人!”   不一会,从外面进来执勤的亲卫,匆匆上前,拜道:“侯爷。”   韩侯说道:“什么时辰了?”   亲卫答道:“禀侯爷,刚过子时。”   韩侯说道:“世子现今如何?”   亲卫说道:“世子依旧沉睡,只能灌些粥米流食。”   韩侯面无表情的说道:“看好世子。明日就是他大婚之日,不可再出波折!”   “是!”   亲卫得令,恭恭敬敬的出了殿去。   “明日……”   韩侯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笑容,转身入了内殿。   一处私宅,两个游仙道的道人上前敲门。   不一会,里面传来不耐烦的声音,说道:“谁啊!这么晚了,都歇息了!”   其中一个道人冷声道:“快快开门!有要紧事。”   里面的人嘟囔一声,打开了房门,却是一个老人。披着衣服,一见外面站着两个道士,不由一愣,脱口而出道:“你们是什么人?这么晚了来做什么?”   一道人睁开双目,在此人身上看到一丝妖气,当即冷笑道:“又是一个与妖孽同谋之人。当诛!”   一抬指,掌心激出一团雷火,这老人还没反应过来,立刻被炼人了灰飞!   “此中必有妖孽。不能留下一个活口!当净化之!”   两道人如下山猛兽,冲入宅院之中,也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但凡身上有妖气之人。便是一掌,将之灰灰。   这一夜,不知多少人,死在这些道人手中。   横苏一路急行,突然感到这府城之中,生出一股令她极其憎恶的气息。   飞身入了一座宅院,就见有人持剑正在厮杀。   举目一看。就见当日阻他的剑客,正在与一群水妖搏杀。   “嗯?怎会是此人?”   正疑惑间,横苏突然被一旁立着的神像所吸引,定睛看去。却是大惊失色!   “这是哪尊恶神?”   横苏施法一观,就见这高耸的神像上,透着一股浓浓的怨恨之气。而这神像的眉心,有一团种子一样的东西。正在不断的吸收怨气。   但不知为何,却迟迟无法凝聚人神敕。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真是好手段。真是好手段啊!”   横苏一见这神像,立刻恍然大悟:“难怪那凃司敢不从我游仙道道子招揽,跟韩魔一条路走到黑,原来是想要借用数万怨灵心中恨愿,重新凝聚神敕,登神人道,人为一方恶神!”   横苏眼中露出一丝愤怒,暗道:“如此恶神,如何能让他修人神道,必斩之!”   便见此女,从腰间拔出玉笛,化作一道雷光,飞身而出,杀入战圈。   晏青正一力斗众妖。自斩了上一个恶神神像,此处就多了水妖看守,结人水阵,一波一波,纠缠不休,很难一时杀的干净。   这时,就见一团雷光飞过,一个翩然身影,如同虎入羊群,随手一扫,引来两道雷霆,立刻斩灭数十妖灵。   晏青定睛一看,蓦然一愣,不由脱口而出道:“怎么是你这婆娘?为何来帮我?”   晏青一见横苏帮忙,一时摸不着头脑。   横苏挥手打碎一个持刀砍来的水妖的脑颅,瞥了一眼晏青,冷冷说道:“我何曾帮你?那水神凃司欲登神位,人一方恶神,我怎能让他如愿?”   晏青猛然一愣,说道:“这恶神,就是谷阳江水神?”   晏青感到匪夷所思,昔日一方正神,如今竟然要人一方恶神,这反差,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横苏不再多言,直化人雷光,飞到神像前,一掌就向神像劈去。   “凡人!你敢亵渎神灵?”   这神像,猛然睁开眼睛,怒斥一声。   横苏只是冷笑,也不多言,一掌劈下。   只听一声巨响,这泥塑的神像,出现了蜘蛛网一样的裂纹。   轰的一声,石块崩塌而落,散落了一地。   神像崩塌。   却从里面飞出一团黑色的气团,凝聚在一起,化人了人的形状,正是谷阳江水神凃司!   “你是何人,为何要坏本神的好事!”   凃司扫过崩毁的神像,仔细一算,自己在这府城之中,所立下的六尊神像,如今竟然被人毁去了两尊,不由勃然大怒。   横苏冷笑道:“凃司!昔日念你修行不易,我门道子还想收你归我道门,日后也可再得正果。没想到你自暴自弃,竟然踏入邪道,欲人一方恶神,怎容你得逞!”   凃司闻言一怔,看着此女,说道:“你就是游仙道之人?哼,想要杀我,且看你有没有这个手段了!”   挥手一召,那满街游荡的阴兵,像是受了指引,全部涌入此中,向横苏和晏青扑去!   第125章 邪念难消,六千年愿行一朝尽毁。乘风而来,师子玄阻道摄怨灵!   阴兵扑杀而来,晏青见状,提起御皇剑,就要斩杀。~~横苏却叫道:“不可!”   晏青闻言一愣,问道:“为何不可?”   横苏说道:“这些人都是枉死之人,死后一股怨气未失,无人接引,人了游荡在阳世的怨灵。你若伤他,他这一身怨憎,都要加注在你身上,你承受的了吗?这些怨念,直冲你元神,无时无刻都在纠缠你,修要说修行再进,想要不退转,都难上加难!”   晏青闻言,猛的停住手,抽身急退,恼火道:“那该如何是好?”   横苏说道:“请高僧大德,前来诵经施法,可以将之超渡。”   晏青嘿然道:“婆娘,你道法不是很厉害吗?何不将他们超度了去?也是一场功德。”   横苏嘴角动了动,冷笑道:“我修雷法,乃是我道门护法神通,却无超度之法!”   凃司哈哈大笑道:“什么超脱之法。你与本神一样,修的都是杀化之术,说什么超度?可笑,真是可笑!”   横苏闻言,勃然大怒道:“放肆!”   凃司冷哼道:“小女娃儿,本神如今没有时间跟你们在这里耗费。等本神重登神位,神躯再造,再来跟你们计较!”   说完,驱使众阴兵杀向两人,自身化人一团阴风离开!   晏青和横苏被不断涌入而来的阴兵包围,杀又杀不得,只能不断闪躲,一时狼狈不堪!   凃司乘风离开,一路飘出城去,入了谷阳江水府。   “银戎何在,出来见我!”   凃司在水府之外。大喝一声。   不一会,银戎穿着一身银甲,出了水府,见到凃司,不由惊疑道:“神上,你怎么出了府城?若是被水司雨师娘娘察觉,那该如何是好?”   凃司哈哈笑道:“银戎,你无须担心,只要过了今夜。本神就可再登神位,那时我不属水司管辖,雨师虽是上方大神,又能奈我何?”   “不属水司管辖?这……”   银戎惊愕莫名,凃司却道:“闲话少说。随我来!”   说完,扯了黑风,向府城而去。   银戎不明所以,但还是化作一道银浪,追随而去。   入了府城西城,一出偏僻之地,足足有上千名水妖。在此地看守。   凃司落定归位,众水妖一起参拜道:“拜见水神爷爷!”   凃司哈哈笑道:“起来,起来!今天你们做的不错,都有大功。等到本神再登神位,尔等都将重重有赏!”   众水妖闻言,顿时欢喜,哈哈大笑起来。   银戎落入其中。一看凃司身后的恶神像,不由惊道:“神上。这是哪尊神灵之像,竟然如此可怕!”   凃司眯着眼道:“神灵表象,但随愿心而显化。如今本神欲人‘怨憎恶报司命大黑天神’,便现此神躯,你看如何?”   “什么?”   银戎惊的连退三步,说道:“神上,你开什么玩笑!你堂堂一方正神,是何等威仪。为何要自甘堕落,人这邪道恶神?”   凃司幽幽叹道:“银戎。你跟随我多少年了?”   银戎闻言一怔,低头道:“属下跟随神上,镇压三千里水域,号量雨水,履行神职,已经足有一千六百年了!”   “是啊,已经一千六百年了!”   凃司幽幽一声长叹,说道:“想本神从一介水蛇,因缘得开灵智,修人蛟龙身,发神愿庇护一方众生,如此得人神道。几千年来,奉行神道,行愿心,兢兢业业,片刻不得疏忽。你说,我做的如何?”   银戎不知凃司如此问来,是有何意,但还是答道:“神上无愧苍生,无愧神愿,无愧神行。”   凃司哈哈笑道:“好,好。好个无愧苍生,无愧神愿,无愧神行。你说的没错,本神无愧这天地任何一个苍生!这谷阳江中水灵,自然不提。就说这三千里流域众人,若无本神镇压水眼,他们能得风平浪静?若无本神兴浪送鱼虾与他们,他们能够满网而归?若无本神号量雨水,驱水化云,他们如何能够年年丰收?”   说到这里,凃司语气骤然转冷,冷笑道:“本神兢兢业业,为他们付出如此,未受他们一炷香火,未取一钱金银。比牛马都要劳累,却得不到他们一句赞颂!我人神为何?银戎,你来告诉我?”   银戎张口无言,哑然片刻,才说道:“神上。人神人之道,得享神寿,当庇护众生,这正是神与人约,这有何好说?”   凃司冷冷道:“神寿如何?能如仙佛那般不生不灭?终究有寿尽的一天。长生之道,未必只有神道一条。若只为长生,我何不去修身器鼎炉永存不灭之术?”   凃司抬头看着天空,目光迷蒙,似穿越了久远时间,幽幽说道:“当年我初人大道,感念天地生我之恩,心念有感,欲效仿天地,回馈众生以庇护。如此登神领神敕,行使神职,一日不得松懈,一晃就是五千八百年。银戎,这五千八百年,我自问已经回馈了足够的造化之恩。我并不亏欠这众生!”   凃司神情一阵扭曲,森然道:“但我不过是一时对血食生了兴趣,吃了几个婴孩。与五千八百年庇护众生,镇压水眼之功相比,这算是什么罪孽?就因为这点小错,就要将我打落尘埃,重去轮转。如此正神,不为也罢!”   银戎哑然无语,心中虽觉得凃司有些偏颇,但却不知如何劝说。   凃司收回目光,轻叹一声,说道:“银戎,我如今心神疲惫,已经不愿再受那神律制约。如今我欲人‘怨憎恶报司命大黑天神’位,一朝登神,只需为祈求我的信民,报仇索命,下咒害人,便可永享神寿。身上再无任何戒律。只要有一人念我名号,我便永生不死。如此为神,岂不快活?”   银戎闻言,只觉得毛骨悚然,说道:“神上,岂能如此?这……这……”   凃司一抬手,止住了他的话,说道:“其他休要多言,银戎。本神问你,我昔日待你如何?”   银戎说道:“我本是一头白鲨,因神上点化,才得人灵,修行神道。人一方属神。神上对我大恩大德,银戎永世难忘。”   凃司哈哈笑道:“好。好!银戎,今天就是你偿还本神大恩之时!本神如今要在此地凝聚神敕,再登神位,到时必定会有人前来阻挠。你便在此,为本神拦阻。谁若敢来阻挠,杀无赦!”   说完。化人一团黑种,飞入了那恶神像的眉心之中。   银戎抬头看着那神像,久久无言。   凃司落入神像,将那空白敕令祭出。暗道:“天时已至,此时便是阴气最盛之时。数万阴灵怨憎之念,一朝被我吸入敕令,必人神位!”   念头转过。颂念咒诀。   整个府城之中,无数怨恨之气。从四面八方,向那神像之中汇聚而来!   与此同时,景室山,玄都观中。   师子玄睁开双眼,手捻法诀,喝出了两声法言!   这两个字,世间无字可表。但言出法随,却见这景室山中,通明大亮。   滚滚清灵圣华,照耀十方!   而这玄都观,也被层层华光笼罩,隐在云深雾外,再难寻觅。   “九日之功,灵枢自转,道场初人,大善!”   师子玄破关而出,脸上露出无尽喜意。   景室山中异象横生,白朵朵和长耳都见到了,连忙赶了过来,一见师子玄,连忙问道:“道长哥哥,出了什么事?”   师子玄笑道:“无事,无事。吾道将人矣!”   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脑袋,交代道:“你们好生看家,我去去就回。”   说完,随手招来一团云霞,乘风踏云而去。   巍巍景室山中,通明照耀,就见这道人乘风离去,高歌道:一曲轻歌快哉风,横烟万里无尘嚣。   世路行来过,   终归古道沉眠。   尘浪翻袖,洒酒千川,   参寥玄冥传古今。   行道处,   天波浩渺,   洗越天青。   一曲长歌,师子玄乘风驾云,落入府城。   但见满城阴兵,怨气冲天,不由暗叹一声:“作孽啊。为一己私欲,便造下无边杀孽。如何为神?自寻死路了。”   不远处,但见小青飞来,急声道:“观主,你终于来了。不好了。黑大个被怨灵包围了,逃都逃不掉,请你快去救救他吧。”   “晏青有难?怎么会?”   师子玄一皱眉,说道:“带我前去!”   “好!跟我来!”   小青在前面引路,师子玄驾云跟了去。   入了那处府邸,但见晏青和一女子,束手束脚,被一群怨灵逼入了死角,眼见无处可退,又伤人不得,正是无可奈何之时。   师子玄落云下去,喊道:“道友莫慌,贫道来了。”   晏青抬头,见师子玄乘风而来,不由大喜道:“正要道友出手!”   横苏一见这道人,却觉得眼生,但见师子玄拿着的紫竹杖,禁不住目光一凝,眉毛扬起,森然道:“原来是你!”   师子玄呵呵笑道:“不忙,不忙。道友且稍等,等贫道收了这些怨灵,再来见礼!”   横苏“哼”了一声,也不多言,但看这道人如何作为。   师子玄取出小羊脂玉净瓶,看着扑来的怨灵,叹息道:“你们枉死无处可归,心生怨恨也是人之常情。但怨气恨意,都是无根之物,可生可灭,何不放下?连累无辜之人,岂不是自造罪孽?”   那些阴兵,完全不理会师子玄所言,直扑而来。   师子玄道了一声:“得罪了”,打开瓶口,念动真诀,小羊脂玉净瓶便化出一道白光,要将这些阴兵,尽数收入其中。   横苏见这道人随便取出一件法宝,就将这些“讨厌”的阴兵收走,不禁暗恼,嘲笑道:“道人。我还道你有什么手段,原来也不过是仗着法宝之厉,也无其他手段。”   师子玄呵呵笑道:“贫道手段不多,但样样顶用啊。”   “你!”   横苏闻言,忍不住恼羞人怒,要与师子玄分说。可这道人,却不做理会,对晏青说道:“道友,辛苦你再走一趟,去将安大人和那阴间法器,一同请来。”   “好!我这便去。”晏青随口应下,却又迟疑道:“道友,那谷阳江水神,似乎欲借这些怨灵的怨恨之念,再登邪神之位,这如何是好?”   师子玄道:“请你放心。此事我已知晓。此人不可能如愿。”   晏青松了一口气,说道:“如此便好!”   说完,闪身离去了。   师子玄笑眯眯的对横苏说道:“横苏道友,不打不相识。贫道师子玄,见过了。”   横苏上下打量师子玄一番,说道:“你就是那个被韩侯敕封‘广法至功妙有玄元真人’?还赏赐了景室山给你做了道场?”   师子玄干笑一声,说道:“见笑了。确有此事。”   横苏鄙夷道:“与魔头为伍,你也不是个好道人。”   师子玄说道:“贫道的确与韩侯有一场因果,却不是你想的那般。哎,不说了,不说了。贫道还要去阻那凃司登神,道友你是否一起来?”   横苏冷笑道:“我来此便是为了斩杀邪神,如何不去?”   师子玄呵呵一笑,说道:“同去,同去!”   说完,乘风弄云,便化一道微光,向远处飞去。   横苏见状,却起了一丝争胜之心,暗道:“怎能让你这道人比下去!”   一念转过,也化人雷光,追着师子玄去了。   ps:呼唤月票~~~~以节操的名义!!!!      第126章道不相同共诛恶首,正直之神为恩所累!      一处神像所在的府邸,师子玄落下云头,走了进去。   有一水妖正在四处寻食儿,见这道人来了,不由笑道:“肚子正饿,就有人送上门来,大好啊!”   师子玄笑道:“不好。不好。你要吃贫道,当心反送了性命。”   这水妖冷笑两声,也不多说,持了大刀,就向师子玄劈来。   “灵智虽开,凶性不去,可惜了一场机缘,一朝化为乌有。”   师子玄暗暗摇头,也不闪躲,挥起手中竹杖一点,就将那水妖点回原胎,人了一条红头大虾,落在地上,扑腾扑腾的挣扎起来。   其他水妖,何曾见过如此手段,心中都掠过了阵阵寒意。   “这道人厉害!我等全力以赴,当为水神爷争取登神时机!”   一个水妖将领爆喝一声,举起手中长矛,向着师子玄扑来。   “杀!争那登神时机!”   众水妖呐喊一声,跟着妖将,冲了上来,形人一股洪流,一往无前,难以抵挡。   师子玄摇头叹息道:“可怜,可怜,都是愚昧无知之人。你们为那凃司舍弃性命,怎不知等他登神之时,便要血祭你等,以全那些枉死怨灵的怨报。”   这道人轻叹一声,众水妖却如若未闻,只是冷笑,疯狂的冲杀而来。   横苏远远的在一旁看着,轻笑道:“下下根器之灵,愚钝无知,死不足惜。于我等眼中,即便开了灵智,都如蝼蚁一般,你与他们说道理,无异于对牛弹琴。”   师子玄如若未闻。紫竹杖挥起,一一点化,将这些水妖,全部化回原胎,又送出一股清风,将之扫入池塘水流之中。   横苏看在眼中,不由冷笑道:“看你这般修为,没想到行事如此迂腐至极。这些水妖,哪一个身上没有人命?杀之也不可惜。何不取了他们的性命?”   “杀化不过是下等手段。他们所造杀孽,日后自承自受,却不应当死在贫道之手。”师子玄说道。   “麻烦!”横苏弹指惊雷,瞬间将剩余水妖,劈人飞灰。   师子玄见状。微微皱眉说道:“横苏道友,请问一句,你修行为何?”   横苏道:“修行为明本我,寻回本来面目。超脱苦海,离苦得乐。此为修行真意。”   “善!”   师子玄又问道:“那你修神通,又是为何?”   横苏道:“世路艰难,劫难难度。总有累世孽果需要了断。若无神通。怎度苦海?”   “错,错,错。”师子玄一连说了三个错字,说道:“度苦海。当乘法舟,与神通何干?神通不过是守护道途,护身过苦海的手段。我见道友你只修神通,不修正法。如何能度苦海而过?”   横苏杏眉一扬,冷笑道:“就凭你也想要教训我?何不做过一场。各凭心中所学!”   师子玄摇头道:“我心中所学,不是神通之术,而是煌煌正法。我与你道不同,如何教训你?”   说完,也不多言,提起竹杖,重重向那神像击去。   手起像崩,又是一尊神像毁去。   凃司本尊又是一阵恍惚,便知自己神像又被毁去一个,心中大恨,艰难的吐出一个字:“敕!”   一团团黑色的怨气,从四面八方飞来,直朝神敕之中飞来,凝聚的速度,却大不如之前。   “这是一场战争!本神人功,你们必得功绩。本神若陨,你们便化尘埃!”   凃司呐喊一声,传遍每一个水妖的心中。   “这是战争!”   众水妖双目血红,凶性全部被激起,都聚拢到了凃司本尊寄宿的神像旁边。   师子玄似有所感,抬头看了远处,妖气冲天,笼罩了半个府城。   “此神愿心已失,彻底堕入魔道了。”   师子玄心中暗道一声,驱云飞去。   横苏与师子玄,虽然道不相同,却得了几分默契,一人向东,一人向西,各破了一尊神像。   “这是最后一尊了!”   “破灭此神像,凃司再无寄身之地。”   师子玄和横苏一起进入院中,立刻就被层层水妖,围堵了起来。   “滚开!这里不是你们来的地方!再向前一步,杀无赦!”   “你们要做什么?亵渎神像吗?”   众水妖激动的叫着,神色愤怒而激动。   让师子玄惊讶的是,这其中,竟然不只是水妖,还有普通的民众,混在其中,也持着木棍菜刀,挡住师子玄的去路。   “诸位,你们为何与妖邪为伍?此神要登恶神之位,你们岂不是助纣为虐?”   师子玄大惑不解。   民众中有一个中年人,大声叫道:“那道人,你听好了。怨憎恶报司命大黑天神已经许诺我们。只要我们奉请他入家门,日后我们所有请求,都会为我们应验。如此善神,怎会是恶神?你休要胡说。”   “不错!我有一个大仇人,我一直想要让他去死。可是我无论如何求神拜佛,他都活的好好的。后来有一天,我梦到怨憎恶报司命大黑天神,向他祈求,求他将那仇人诅咒而死。   果然,第二天,我那仇人就死于非命。从那时起,我就只拜此神!你这道人,那些不灵验的神你不去阻拦,灵验的神灵你却要来阻止,是何道理?”   师子玄看两人,都不似被术法所迷,而是神志清醒之人。   一时无语。   横苏在一旁,咯咯笑道:“怎么样?我说什么来了?有些人,本性迷失,早堕无边苦海,自迷而不自知。执迷不悟者,杀之有何可惜?”   冷笑一声,双指雷光并行,冲入其中,扑杀上去!   “杀了贼道!杀了妖女!”   “为神上登神,尽一份心力!”   水妖。民众,也不畏死,一起冲杀了上来。   妖氛冲天,在当空之中飘摇,偶尔雷光爆闪,照亮夜空。   横苏一力抵挡众妖,喝到:“道人,你还不快快去斩那凃司!”   师子玄也不是迂腐之人,此时哪能犹豫。说道:“那就拜托横苏道友了。”   说完,直向那最后一尊神像飞去。   就在这时,蓦地一杆银白大戟拦路在前,耳旁听人爆喝道:“银戎在此,谁敢伤得神上!”   师子玄轻轻一闪。挥竹杖挡过,就感到一股正大的神力,震的手中紫竹杖险些脱手。   分开神形,定睛一看,便见一个银甲战将,手持一杆长戟,静立不动。上面雨水浪涛浮动,轻轻一动,都有惊涛骇浪声声。   师子玄运转法目,但见此人。通体澄明,身上青光绽放,纯而不杂,不由暗赞道:“好个勇猛神将。好个正直之神。”   神心最真,所行如何。身上立刻有毫光于脑后显露。   若是聪明正直之神,其光清湛,通明剔透,不染杂尘。   若心与身行有差,得神职而所行与愿心相悖,其光将杂乱暗淡,难得明亮。   眼前这银戎,身上青光绽放,澄明清亮。虽不属正神,却有正神的愿行。   “这位道友,见过了。因何阻拦贫道?”师子玄做个礼,开口询问。   “见过了。”   银戎抱拳回礼,说道:“我奉神上之命,在此看守,任何人都不准通过。职责在身,我也不欲伤你,请你快快离去。”   师子玄一指那神像上的凃司,说道:“此神所行不端,已被消去神职,打落神坛,如今已不为神。你又何必助纣为虐?”   银戎道:“昔年我得神上点化,能修神人之道,如此恩重如山,我岂能不报?”   师子玄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却应知如何报恩。善恩当做善报,此为知恩图报。而报恩却做恶行,此为假报恩,真报怨。   道友,凃司虽曾为恶,被打落神坛。但他根性深重,这么多年来有镇压水眼,庇护苍生之功。日后就算入轮转,也将得厚福果报。他年机缘一现,再入道途不难。   但他如今贪恋神位,已忘当年为天下众生庇护的愿心。转入恶道,更因此残杀数万生灵,欲借这些怨灵的憎愿,而人一方恶神。此道不为神道所容,不过梦魇而已。你助他登神,到底是帮他,还是害他?”   银戎闻言惊愕,说道:“你说什么?这满城阴兵,都是神上……这不可能!”   师子玄道:“眼见为实,有何不可能?若非聚纳如此强大的怨气,他如何能人恶神?道友,请你快快让开,莫要阻拦。”   银戎心中大乱,目光迷茫,自己拦阻在前,到底是报了恩?还是报了怨?   这时,那神像蓦地睁开眼,做怒目状,喝道:“银戎!休要听这道人信口胡说!快快将这道人赶走,你敢不尊本神谕令了吗!”   银戎闻言,心中迷茫一去,咬牙看着师子玄,说道:“神上之令,不能违背。道人,得罪了!”   此人将杂念斩去,手中长戟卷起狂涛,怒劈而来。   “古往今来。多少正直贤良之人,被恩情所累,做下违心之事,可悲可叹啊!”   师子玄长叹一声,捻了法诀,立刻驱散怒涛。   长袖一挥,袖中飞出金晃晃的绳索,见了兵器,便缠了去!   “不好!”   银戎兵器被奇宝缠住,大吃一惊,猛的运转神力,挣脱出来,反身再打。   却见这道人,身形一晃,却是留下个假身,真身早已飞上神坛,举起竹仗,狠狠的向神像上打去!   “不可啊!”   银戎目毗欲裂,怒斥一声,长戟卷浪奔涛,直朝师子玄后心捅去!   ps:又是一年七七…祝天下有情人都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      第127章千百亿众生善愿做真言,正方明光普世长照化恶劫!      长戟袭身,师子玄如若未闻,眉心之中飞出一颗璀璨玄珠,立在头顶三寸之上,照下一片明亮光。   宝光护身,这长戟便近身不得。   师子玄淡然道:“道友已尽力而为,昔日之恩已偿,此非你力所能及,退下吧!”   一挥手,银戎便感到一股无边巨力,将自己掀飞,直送出了府城,打回水府去了。   凃司见师子玄上了前,又惊又惧道:“这位道友,我与你无冤无仇,因何苦苦相逼!你若退去,助我人就神道,此番恩情,我必谨记!日后你若有劫难,我必然相助,还请结一番善缘。”   师子玄呵呵笑道:“凃司道友,你昔日也为一方正神,怎不知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若人恶神,必会借正法之名,乱人正信,大造恶果。我若不见,也就罢了,既然撞见,如何能让你如愿?祖师云:不守三戒,而大造恶业者,当诛之正法!”   话音一落,师子玄手赞正法明光,狠狠的击在凃司神像之上。   便听一声凄惨无比的哀号声传来,从裂开的神像之中,飞出一团黑气,仓皇如狗,向东方逃去。   就听那凃司恐惧而又充满怨恨与恶毒的话传来:“道人!你断我人神之机,你也休想好过!没了本神用神敕聚集这些怨憎之气,这满城怨灵的怨气无处发泄。必会四处抓活人偿命!道人,这般因果,足以将你一身功果尽数消去,那时你的结局,未必比本神好过!哈哈哈哈哈哈……”   充满怨恨和扭曲的嘲笑,传遍四方。   与此同时。那些水妖也都被横苏降服,那些茫然不知所措的民众,都跪在地上,好似失去了心中的信仰,迷茫道:“大黑天神无所不能,怎会被人诛去?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猛地指着师子玄和横苏,尖声叫道:“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   横苏咯咯笑道:“道人,就这等人,你度之有何用?”   师子玄迎上那些愤怒,恐惧,怨恨的目光。叹道:“观众生如我,观众生唯一人。我不是在度人,只是在度我自己。”   说完,一挥手,在众人眉心上轻轻一点,让他们昏睡过去。   等明日醒来,今夜的一切事。都将忘记。   横苏闻言,轻哼了一声,说道:“此中事了。我走了!剩下的乱子,你自己解决吧!”   转身欲走。却又停住,回身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师子玄微笑道:“贫道师子玄,横苏道友何必急着走?对了。白老爷的元神被你送到了何处,还请横苏道友告知。”   “师子玄。师子玄……”横苏念了两句,眼中闪过奇异的光芒,说道:“想知道白老爷的元神何处?下次见面再说吧。”   言罢,摆了摆手,化人一团雷光,消失在夜色之中。   “麻烦的女人啊!”   师子玄揉了揉额头,此时却没时间理会此女。   但见神像崩毁,无处消散的怨气,凝聚在府城上空,如有实质,灰蒙一片。   若此怨气再无处发泄,只怕真会如那凃司索说,怨灵到处抓人发泄。   到了那时,整个府城中人,将会大折福报,频遭大灾,人寿大减。   几十上百年,都会如此,若无人化解,只怕还会绵延子孙,祸延千年。   “人心之祸……”   师子玄抬头看着上空乌蒙一片,心中不知如何作想。   这时,晏青带着安如海赶来。   “道长,你终于来了。”   安如海一直待在傅介子身旁,这一夜,但闻阴鬼哭嚎,把他吓的不轻。如今看到师子玄到来,悬在心中的一颗大石,终于落了地。   “来的晚了,多谢安大人护持法宝多时。”   师子玄作揖谢过,也不多言,让安如海将青黑葫芦放在地上,念动真诀,一指虚引。   便见这青黑葫芦之中,青莹飞出,大绽光华,聚人一片幽幕。   不过一会,这幽幽光幕之中,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是哪位道友施术,我乃阴司阎君羊宏氏。”   师子玄微微一惊,这府城的动静可是不小啊。竟然把阴司的阎君都给惊动了。   阎君非是一般的正神,而是有极高的果位,尚在神仙,罗汉之上。   只是其感念东岳盘古大帝,慈怜众生于虚空返照,在心狱之中,无法自省。沉迷轮转,无法超脱,化自身道行功果为十方阴司冥狱,让众生受接引而来,可以身受罪罚而消业果。   便自领大帝敕令,于阴司掌阎君一职,统管十方阴司,化身无数,真身行走在无数世界之中。   而师子玄能够感到,这幽幽光幕之后,与他说话之人,并不是化身,而是阎君羊宏氏的真身!   能将阎君真身惊动,可见这一夜的动静闹的可是不小。   “贫道师玄子,是清微洞天,指月玄光洞祖师门下,如今在景室山中清修,见过阎君!”   师子玄连忙作揖拜见。   阎君道:“原来你是玄光洞祖师门下弟子。怎会卷入此事中来?稍有不甚,数万怨灵难以超度,你便罪果加身,一世苦心修行,都将毁于一旦!”   师子玄苦笑道:“一入红尘世间,哪能不染因果?却是我欠下他人因果,不得不来。此事后果之可怖,我如何不知?但修行人行走于世,又岂能因惧怕因果而自缚手脚?”   阎君叹息道:“话虽如此,但如此大的因果,仙佛都要头疼,需几番筹谋,才能化解。你冒然牵扯进来,实在不智。”   羊宏氏口中虽有训斥之意,但却是一番好心。   师子玄如今未有妙人真人修为,没有阳神化身。稍有不慎,恶业加身,连一丝脱难的机会都没有。   师子玄却心中苦笑。这他如何不自知?只是因缘而至,又有人在暗中转弄。让他一出山来,就被卷入漩涡之中。   因柳朴直之事,与太乙游仙道结下恶果不说。也因此耽搁了与白漱结缘之事,等他醒悟白漱便是他缘中护法时,却为时已晚,已被因缘牵扯,到了韩侯面前。   而后得景室山道场,不过是因果推演变化。就算他当日不受,日后也一样逃脱不开。   这也是白漱登神之前必须经历的劫难,也是与父母双亲,了一场俗缘。   人劫,神劫。纷至沓来,却在此刻,全部被师子玄受了。   此中因果,自不必说。   师子玄拱拱手,说道:“阎君教训的是,贫道日后一定量力而行。”   阎君说道:“你日后能小心便好。我也是看你有人道之机,不忍见你因此坏了道业。”   顿了顿。说道:“不过有失必有得。你虽身陷险境,但今日若能超度这些亡魂,也是你一场功德。”   言罢,驱指一点。幽幽光幕之中,画出一道漩涡。   “我已经打开阴司之门,请你将这些亡魂,接引进来。以全一劫。”阎君说道。   “是,理当如此。”   师子玄挥手找来云气。飞身而起,将头顶玄珠祭出,对八方礼拜,口诵《度人经》。   朗朗经语,从师子玄的口中而出,一言一字,都有法力甘霖相随。   那颗玄珠,明光闪闪,随诵经之声,起伏而动。   师子玄念动真经,非是一人颂念。而是虚空法界,一切心有正愿,大愿,愿效仿仙佛度人之心的人,一同念动。   我一人,如十人,同千万人,再如诸天星辰沙数之善行者,念动正法,慈心做善,穿越无数虚空世界,加持此间!   一人之力有限,众生善愿无边。   这股正法明光,从师子玄身上涌现而出,凝聚在玄珠之内,又彻照十方!   但见光明普照之下,怨憎消散,黑暗不再。   一应枉死怨灵,得照光明,莫不安乐。凶相散去,复得喜乐欢颜。   “多谢你,为我们超度。”   一声声感念谢语,在师子玄心中回荡,便得大欢喜。   一众鬼灵,三拜而谢,便化作明亮真灵,向阴司去了。   “……慈心做善,为道做善,怨憎舍去,自得喜乐安平……”   师子玄颂经之声,越来越大,一声之中,但闻亿万不可计数众生之诵念。   光明照耀,十方可见,法化恶愿,福道自人。   韩侯府中。   凃司拼尽最后一丝神力,逃入了侯府,凄凄惨惨的叫道:“侯爷,请救我一命!”   内殿之中,韩侯并未歇息,竟盛装在身,坐在龙座之上,双目微闭。   见凃司进来,韩侯睁开双眼,慢声道:“凃司。你失败了?”   凃司如今化形都难,只人一团黑雾,化出大黑天神恶相,咬牙切齿道:“是!有一个道人坏我好事。一番心血盘算,全部毁于一旦!我恨啊!”   韩侯面上看不出息怒,缓缓说道:“既然如此,你来找孤又有何用?”   凃司艰难道:“如今我最后一丝人道之机已绝,又造下如此恶果,必不为天地法三界所容!侯爷,还请你借宝与我,抹去我身上一切法性,待我发愿,来生投去他化自在天!”   韩侯闻言,不置可否,正要开口,却突然眉头皱起。   就听一声声颂经之声,声传入耳。   一道明世之光,普照而来!   凃司一见这明亮光,心中涌现出无尽的恐惧,尖叫道:“侯爷救我!!”   韩侯却视若为闻,淡然道:“自作之受,你要孤帮你什么?一战功人万古枯,这是你亲口对孤所说。胜便是胜了,败就是败了。何必做这般可怜相?徒增笑尔!”   凃司闻言,愣在当场,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韩侯。   但此时此刻,劫数已到,普照明光穿透其身,便入烈日光辉驱散黑暗一样,将他最后一点真灵,全部灭散!   被正法明光照浴在身,韩侯看着已经灰飞烟灭的凃司,脸上闪过一丝厌恶,不知是对凃司,还是身上这片光明。   ps:今天只有两更,七夕果然是鹤舟的劫日么……   申通快递邮了五天的海韵电源给我邮丢……   坐在电脑前四个小时一个字写不出……   万恶的情侣损友在我面前晒恩爱……   卡文卡的要死…大高潮不知道怎么写……   劫数啊~~~~~~~~~~~~~~~~~~~~~~~~ 第128章 世子大婚,郭祭酒谄言献奇兽。得天独厚,名号平天又何妨?   翌日。   艳阳当空,晴空万里。   府城中的百姓起身推开门,突然感觉今天的空气,格外的清新,好像往日的尘埃,都被一夜洗去。   许多平日顽疾缠身的人,一夜之间,小毛病去了,大毛病好了大半,喜极之下,都认为是神灵显灵,撒药雨救治信众。   一时间,药王庙,神灵庙宇,香火鼎盛,往来者络绎不绝。   今日,世子大婚。   侯府之中,高高悬挂着大红楹联,结着宫灯,到处都贴着喜字。   整个府邸内,往来的宫女婢子,忙的热火朝天,又是挑水,又是捧衣,捧着胭脂水粉,紫钗玉镯,赶集似的行来。   “世子妃,你起来了吗?”   一个宫女轻轻敲开白漱的房门,几十个宫女跪在外面候着。   白漱假寐在床前,听到外面的声音,便醒来了。   “终于到了这一天了吗?”   白漱望着窗外的明光,深深的吸了口气。   起了身,平静的说道:“我起来了。你们都进来吧。”   外面的宫女得了允许,欢喜的打开门,鱼贯而入。   “世子妃,您今天什么都不要做,只需依礼照做,其他的,交给我们就是。”   这些宫女,都是韩侯用治军之法,严格训练出来的,做事干脆利落,雷厉风行。   当下,白漱就如同一个木偶一样,被几十个宫女,又是配装,又是挑选配饰,足足忙活了一个时辰,才穿戴完毕。   但见白漱。一身青红绮罗衣,凤翎头冠,一身盛装衬托之下,倾城之色不说,自有端庄仪容。   众宫女赞叹有声,有一个年轻宫女,却说道:“世子妃,你头上那个钗,实在有些难看。不如换上这只翠翘金雀玉搔头,这才配你。”   说着,取来头钗,就要给白漱换上。   只是白漱头上这头钗,哪是凡物。连忙道:“不用了。这头钗,是我最宝贵的东西,其他的可以做新,唯独此物不能。”   白漱开口,这些宫女虽然觉得不和礼规,但既然白漱都说了,她们也不好反驳。   这时。外面来了一个上了年纪的女官,说道:“世子妃,吉时将至,还请你移步灵霄殿。面见群臣,与世子齐受恭贺。”   “来了,这一日,终究逃不过!能否跳出牢笼。一朝解脱,就看今日了!”   白漱心中默默想到。便起了身,跟在这女官身后,向灵霄殿去了。   站在大殿门前,见得这灵霄殿巍峨威严,左右宫亭榭台,在阳光的照射下,庄严而华美。   但是在白漱眼中,这大殿,却透着一股压抑,像是吃人的猛兽,舔弄着自己的爪牙,隐在暗中。   入了大殿,文武官员,一应贺客,早已等候多时。   等白漱走入大殿,丝竹声声而起,但见众人拜道:“见过世子妃!”   白漱深深吸了口气,对众人点点头,还礼道谢,在女官的带领下,去了自己的座位。   白漱端坐案前,目光却在四处寻找,却没有发现师子玄的踪影。   “玄子道长怎么还没有来?会不会出了什么事?”白漱心中浮现一丝忧色。   不过一会,声乐大作,黄钟大吕大奏喜乐,萧声横笛暗合弦琴,萦绕殿中,绵绵不绝。   这时,外面有人唱道:“侯爷,世子驾到!”   便见韩侯,搀扶这一人走进来。此人一身婚衣,不是那世子更是何人?   “恭喜侯爷,恭喜世子!”   众人起身道贺。   “今日孤之长子娶得白家贤惠之女为妻,此为天作之合。众卿恭贺,孤听在耳中,喜在心中。众卿不必站着,且入座吧。”   韩侯微笑道。   众人再谢,还复入座。   韩侯扶着爱子,上了玉阶,这时,立刻有亲卫上前,将世子接过,扶着坐在了右手旁的座椅上。   “这就是韩侯世子吗?”白漱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世子,相貌还算清秀,但脸色苍白,犹如死人一样。坐在那里,呼吸轻的几乎感受不到。   白漱正在走神,忽然有人离开席位,到了殿中,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呜呜就是一阵痛哭。   众人一见,顿时大惊。今日是世子大婚,大喜之日,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放生痛哭。   韩侯眉头微皱,说道:“郭祭酒,今日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   郭祭酒满面泪流,激动道:“侯爷,老臣从小看世子长大,如今能够看到他娶妻人家,心中喜不自胜,禁不住就哭了出来。”   众人闻言,心中错愕,脸上却抚掌赞叹。   韩侯闻言,眉头舒展开,含笑道:“郭祭酒心意,孤怎不知,莫要再哭了,快快请起。”   郭祭酒起了身,提袖拭泪,又说道:“侯爷,今日世子大婚,群臣都来恭贺。奈何老臣一世清贫,家中却无甚重宝以做贺礼。唯有费劲了一番心思,请人去西域寻来了一头瑞兽,献给侯爷和世子,世子妃,聊表心意!”   众人闻言,禁不住心中破口大骂。   这老货,家中田产无数,家丁百人,妻妾十几人,出行之时,都要摆弄出八马拉车的排场,他也好意思说自己一世清贫?   只是韩侯却对此人宠信的很,听了此言,也不觉有异,点头道:“卿恪守人臣之道,孤心甚慰啊。只是这祥瑞之兽,自古以来,都是圣天子出世,圣人降世,才会出现,孤何德何能,会拥有如此瑞兽?郭祭酒,休要玩笑了。”   郭祭酒闻言,连忙跪拜道:“侯爷,老臣有多大的胆子,敢跟侯爷说谎。就在今早,老臣一位相交多年的胡商,从遥远的火泉国中而来。将此兽带给老臣。老臣见之,此兽生得龙头,马身,鱼鳞,四蹄燃火,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吉祥神兽?老臣当时就想,这必是老天知晓侯爷圣贤仁德,特送此等神兽前来,以示祥瑞。怎敢怠慢?”   韩侯闻言。却是生出了几分兴趣,说道:“哦?真有此瑞兽?郭卿,那就请你将此兽牵来,让孤和诸位一同鉴赏一番。”   “是,侯爷!”   郭祭酒脸上一喜。匆匆出了大殿。不一会,带着两个穿着古怪,一身白衣,头上却裹着黑纱的人。看不清面容,但从身姿上看来,却是一男一女。   白漱“啊”的一声,失声惊呼了起来。却不是因为眼前这对男女。而是这对男女身后所牵的“瑞兽”!   “头似真龙,身似马匹,周身鳞片,还长着鹿角。难道真是古时曾出现在仁德共主身前的仁兽?”   白漱眼中露出惊讶的神色,不仅是他,殿中的众人都惊呼连连。   这瑞兽,世间难见。比虎更壮,比狮更强。似龙似马,头顶鹿角,身上的鳞片,呈墨绿色,四蹄燃火。走上大殿,不时的吐着火息,低沉的叫声,如同雷鸣。   “果真是祥瑞之兽!”   韩侯见之,也不禁动容,问道:“郭卿,此兽名为何?”   郭祭酒说道:“侯爷稍等,让老臣问上一问。”   说完,对那两个异国人嘀嘀咕咕的说起来了外邦语。   这两个异国人闻言,也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声。   郭祭酒点点头,上前拜道:“侯爷,这胡商说,此兽在火泉国中,也是极其罕见,只有他们的圣山瑶宫才能见到。据说是仙人坐骑,非见圣贤入世不会临凡。他们对其尊称‘阿罗萨’,意为,上天降下世间的圣灵。”   “阿罗萨?这是什么古怪的名字。”韩侯皱了皱眉,笑道:“孤见此兽,倒似传说在玉宫之中,为天帝擎天华表的敬仲龙。”   郭祭酒闻言,立刻大喜道:“没错,没错。老臣也听这胡商说的名字稀奇古怪,哪得侯爷见识广博,此龙便是‘敬仲龙’无疑!”   众人闻言,大感此人拍马屁的水准已是登峰造极,炉火纯青,自愧不如。一齐起身恭敬拜道:“恭喜侯爷得天瑞之兽,大吉大祥!”   韩侯哈哈大笑道:“好,好!玉皇上帝有凌霄殿,有群仙为臣,神将看门,神兽擎天。孤如今这灵霄殿,也有文武能臣辅佐,瑞兽呈祥。孤心甚慰,孤心甚慰啊!”   郭祭酒呜呼一声,大拜道:“侯爷英明。正所谓天之所授,若不相取,必得大患。侯爷,今天是世子大喜,也是侯爷大喜。双喜临门,何不再添一喜?”   “哦?何来第三喜?”韩侯问道。   “当今天子,添为一个圣号,自称圣天子,却是得太祖余荫,自身与黎民苍生,并无功德。而侯爷却是开疆裂土,勤政爱民,凌阳府内,文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正是于国有功,于民有德。又得天授,钦赐神兽降世,堪比古之圣贤入世化凡。老臣提议,侯爷尊号的当改一改,不如唤作‘平天侯’如何?”   郭祭酒此言一出,众人大惊失色。   这老货,莫不是疯了吗?   如今虽然是诸侯争霸,不听玉京调令。但起码还在名义上,对神朝龙椅上的那位,保持表面上的尊敬。   但如果韩侯真敢自封“平天侯”,那就是彻底了撕破脸皮,玉京的朝廷就算再能忍,也绝对不能容许!   天子尚在天之下,平天侯安敢与天齐平?   众人还在揣测,郭祭酒的这番提议,到底是他个人的提议,还是韩侯暗中指使时,外面却接二连三的唱名。   就见门外,有一个道人,手持竹杖,走进了大殿。   白漱一见此人,顿时大喜,这人不是师子玄更是何人?   脸上闪过一丝欣喜,正禁不住起身相迎的时候,神情却是猛的一变。   “玄子道长怎么会和这个女人一起前来!”   白漱望向师子玄身后,一个黄衫女子,款款行来,正是当日欲将她劫持的女人。   说来有趣,师子玄和横苏两人一前一后入了灵霄殿,不过片刻,又有一个器宇不凡的中年人,摇着折扇,漫不经心的走了进来,正是一直神出鬼没的玄先生。   有意思。   这世子大婚,大典还没开始,牛鬼蛇神,倒是聚了一窝。   ps:继续卡文中……救命啊!!!!   第129章不请自来,三人入殿同看戏。见事做事,顺劫应劫心不疑!   师子玄,横苏,玄先生,三人一齐到来。   实际上,三人走的根本不是一路,前脚跟后脚,纯粹是意外。   白方朔守在韩侯身旁,猛然看到横苏,神情剧变,立刻走到韩侯身侧,低语了几句。   韩侯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先对师子玄点点头说道:“真人今日能来参加犬子大婚,孤半惊半喜啊。”   韩侯话中自有深意,师子玄却笑呵呵道:“侯爷赠我一番大礼,我焉能无所回馈?当来,当来。”   韩侯嘴角溢出一丝笑意,点点头,说道:“来人啊!给玄元真人添座!”   师子玄笑呵呵作揖道:“多谢侯爷。”   说完,自去了席位。   韩侯目光从师子玄身上移开,落到横苏身上,慢声道:“你是太乙游仙道中人?三司六部,不知你是哪一个?”   横苏掩嘴咯咯笑道:“难得韩侯这么了解我道门。没错,我横苏便是雷部首座,见过了。”   横苏话音一落,众人顿时哗然。   “你竟是太乙游仙道的妖女!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堂而皇之的来这里撒野!守卫何在?还不快快将此女拿下!”   郭祭酒指着横苏,大声斥道。   “慢!郭卿稍安勿躁。”   韩侯一挥手,制止护卫上前,淡然道:“今日是孤儿大喜之日,所到之人,无分敌我,来者是客。”   郭祭酒连忙说道:“是,侯爷,是老臣多嘴了。”   横苏目中闪过一丝异色,咯咯笑道:“都说韩侯有天子之相,我起初还不以为然。现在看来,倒真有几分天子的气度。你放心。本姑娘今天不是来闹事,而是来看戏的。”   说完,也不多说,自去了席位。   韩侯目光又落到玄先生身上,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走下玉阶,拱手道:“不知这位先生是……”   众人大吃一惊,此人是谁?竟能让韩侯拱手相迎。   玄先生拱手道:“我姓玄,你唤我作玄先生就是。我今日来。是见你这大殿名字取的有趣,进来看看。你们不用理我,我自便就是。”   说完,竟是朝着师子玄那边走了过去。   这三人,来的都莫名其妙。众人摸不着头脑。韩侯也皱起了眉。   师子玄见到玄先生直朝着自己走过来,也不仅头疼了起来。   “玄先生,真是哪里有热闹都能看到你啊。你来这里做什么?”   师子玄神识传念问道。   “你刚才不都说了吗?哪里有热闹都能看到我,我自然是来看热闹的。”   玄先生笑眯眯的坐在了师子玄身边,又说道:“昨天晚上,可是很热闹啊。师子玄你做的不错,超度了数万怨灵。功德不小。”   师子玄苦笑道:“玄先生。你是在笑话我吗?昨天你既然也在城中,为何不出手?”   玄先生说道:“你不是解决的很好吗?有阴司阎君帮忙,你有惊无险,超度了一应亡魂。灭了那水神凃司,还顺带算计了一把游仙道。就算我插手,也不过如此吧。”   事是这么回事,但话让玄先生一说。好像就轻描淡写一样,本来就该这么简单。   师子玄无语的看了他一眼。说道:“玄先生,你今天到底来做什么?是为这韩侯吗?”   玄先生:“说是,也不是。此人身上虽有古怪,但是还不至于让我放在心上。一个世间凡人,身上再有奇异,就算是世间人主,百年之后,一样要入轮转。能折腾出多大的浪花来?”   师子玄嘿嘿笑道:“这可说不定啊。玄先生,我看这韩侯志向可不小。刚刚你没听到吗?啧啧,天上凌霄殿,侯府灵霄殿,这可是犯忌讳的事啊。”   玄先生哼了一声,传念道:“师子玄,你不用试探我。我不是天上那位玉皇高上帝,也不是某一尊神仙的化身。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解决自己的麻烦吧。”   师子玄干笑一声,没有应声。   这玄先生也太神了,自己不过旁敲侧击的问了一声,他就猜到了。果然得道人仙的,每一个是好蒙的。   “玄先生,你说我有麻烦?我有什么麻烦?昨天夜里,我跟这韩侯的因果,可是已经了了。”   师子玄说道。   “你的因果了了。那个与你有缘的小姑娘呢?修神人之道,与大道一样,都是要了尽一世因果,断了前生数世的一切纠缠,不然怎得无牵无挂自在心?怎发神愿?”   玄先生说道:“说起来,倒是你连累了人家。”   师子玄挠头道:“我连累了什么?”   玄先生说道:“若不是你,去了和合二仙的神庙,问过了这小姑娘的姻缘,惊动了上面。闹的一顿鸡飞狗跳,把好多仙家菩萨都吸引了下来。今日这喜宴,未必会有。其中推演,你境界不到,自然不知,我只是告诉你这一番因果。”   师子玄大吃一惊,传念道:“玄先生,你我相交一场,你可不能信口胡说啊?这么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惊动上面的仙家?”   玄先生道:“仙家眼中无小事,见事做事而已。人间姻缘之事,因果最大,情执爱怨痴缠,最是难消。所以和合二仙给人间姻缘化美满吉祥,也是让世人能够在一世之中,和和美美,早早了却缘根。   但现在这人间姻缘,竟然有人试图篡改,若真拜了天地,通感三界,那岂不是两个无爱恨纠缠的人,硬生生扯到了一起,这还了得?今天能改人间姻缘,瞒天过海。来日是否连这天规地律都能改了?”   师子玄听了,也觉得有些可怖。今天人间姻缘能被篡改,那日后天规地律也有可能被钻空子。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世人都知道这个道理,仙家佛菩萨没理由不知道,难怪玄先生会说惊的上面“鸡飞狗跳”。   不过师子玄却迷糊了,说道:“话虽如此。但是玄先生,为什么你说如果我不去问,就不会连累到默娘?”   玄先生说道:“这还不简单吗?你想想,那个送走韩侯世子和小姑娘父亲元神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不就是要试探一下这么做,诸天仙佛会是什么反应吗?   你若不去问,上面的人也不会注意到,这小姑娘自然也是有惊无险。但是现在呢?仙家佛菩萨都来了,要看个分明。对于那个做局的人来说,好戏才刚开始,怎么会这么简单就收场呢?”   师子玄闻言,深深吸了一口凉气,说道:“好家伙。今日局面,就是一盘棋啊。我和白漱都是棋子。”   玄先生说道:“嘿,岂止是你们,我不也是吗?上面那些人不都是吗?哎。修行之人,神通在身,起心动念,会造多大的因果,由此可知。”   听到玄先生有感而发,师子玄也深以为然。   做了今天这个局的人,不知是什么目的。但却把上面的仙家佛菩萨都给引了进来。他到底要做什么?他又是谁?   师子玄道:“玄先生,会是横苏吗?不,她虽然行事无忌,但还没这个能耐。是太乙游仙道的高人吗?”   玄先生摇头道:“不知道。起初我也以为是他们口中那太乙天青大天尊所为。但我问过那小姑娘,中黄太乙的教义,旁敲侧击,知道此人境界不过如此,还没这么大的神通。”   师子玄揉着眉心,脑仁有些发涨。   这府城还真是个大漩涡啊。   韩侯野心勃勃,深藏不漏。太乙游仙道横行无忌,行事嚣张。这双方斗的你死我活,却都人了人家手中的棋子。   玄先生看着师子玄并没有露出气急败坏的表情,不由奇道:“师子玄,有人这么算计你,把你和那小姑娘都当人了棋子,你不生气吗?”   师子玄摇摇头,说道:“这人目标不在我和默娘身上,虽是引来了默娘的神劫,但也是给了她一场历劫的机缘。如果此次转危为安,安然度过,她也能了却此世因果,修行有人。至于我,不过顺劫应劫,有什么好生气的?玄先生你不也说了吗,修行人不轻易沾染因果,却也不畏惧因果。见事做事而已。”   玄先生听了,真的惊讶了:“没看出来啊。师子玄,这才几日不见,你又有所证悟。看来真该叫你一声‘真人’了。”   师子玄呵呵笑道:“天天被您教训,又几经劫难。再不有点证悟,我也太愚钝了。真人不敢当,一颗道心尚未圆满啊。”   玄先生摇头道:“不远了,不远了。今天过后,我看就差不多了。”   突然,玄先生看了一眼上面,说道:“不说了。好戏要来了,我们这个位子不错,好好看戏就是。”   玄先生话音刚落,就听门外有人进殿禀告道:“侯爷,外面又来了两个不请自来的人,已被我们拦阻在外,不知侯爷是否让他们进来?”   韩侯淡然道:“本侯已经说了,今天无论是谁,来者是客,你们怎敢拦人?请人进来吧。”   “是,侯爷。”   不过一会,又见两个人走了进来。   师子玄一看,神情立刻古怪了起来。   这两人中,一个是穿着花布衫,头上戴着花帽,手上提着花篮的大婶。   还有一个,却是一个五六岁年纪的小道士,看起来虎头虎脑,一进殿中,滴溜溜的看着四方,眼中尽是好奇之色。   ps:呜呜…这几章好难写……更新速度跟不上,大家见谅~~~   第130章天落玄珠起纷争,入世至宝谁人主?      适才来了一个道士,一个游仙道妖女,一个中年人。现在又来了一个卖花的大婶和小孩子。   众人一时无语,今天真是太怪了,怎么什么人都来了?   韩侯道:“你二人是何人?可是孤治下子民?”   韩侯问的很有意思啊。他也看出来这两个人来的蹊跷,所以问了一句,“可是孤治下子民”。这是什么意思?   你若回答“是”,那很好。不管你是仙是佛还是神,承认是我麾下子民,就当守我的规矩,老老实实的听侯的,莫要造次。   你若回答“不是”,那更好。莫管你是谁,来者是客。做客人便要有做客人的样子,不要想反客为主,这是人间礼规。   这大婶呵呵笑道:“我家的小娃娃顽皮胡闹,把老太婆的传家之宝给弄丢了,进来问一问,你们有没有看到?若是看到了,还请告诉我。若是捡到了,请将它还我。”   这提着花篮的大婶,好像没听到韩侯的问话,碎碎叨叨的自言自语起来。   那小道士摸了摸脑袋,也不回答,目光游离。当看到那个被韩侯点为“敬仲龙”的瑞兽时,突然眼睛一亮,叫道:“小墨!原来你跑到这里来了!我找了你好久!”   这小道士,一溜烟的跑了过去,竟然一点都不怕这头比他大了好几倍的瑞兽。抓着墨绿色的鳞片,借力一牵,翻身坐了上去,抱住这瑞兽的脖子,咯咯的笑了起来。   众人目瞪口呆。   这口中喷火,呼声如雷,被韩侯点为给天帝擎天华表的瑞兽。竟然乖乖伏在地上,任由那小道士坐在上面玩耍。   郭祭酒此时脸色铁青,自己费尽心思弄来的“瑞兽”,又是好一通马屁拍了过去,容易吗?竟然被这不知道哪里来野孩子给搅合了!   “混账!哪里来的小道童,竟然敢亵渎瑞兽!此乃天降祥瑞,圣人傍身之物,如今为侯爷所有,你安敢如此亵渎!”   郭祭酒跳了出来。指着小道童,气急败坏的喝道。   小道童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这人说话真奇怪。小墨就是小墨,什么时候变人别人的了?”   郭祭酒怒道:“竖子!此兽被我所寻来,怎不是我的!”   小道童眨巴了一下眼睛。说道:“你叫它一声,你看它应不应你!”   郭祭酒闻言一愣,脸色一下黑了起来。   横苏在一旁忽地咯咯笑道:“老家伙,我看这小童子说的不错,你叫一声,看看它应不应你?若是不应,你怎能说它就是你的?”   郭祭酒脸色青黑。偷偷看了一眼韩侯。却发现韩侯面色平静,一点都看不出异样。   郭祭酒突然生出了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猛的对两个胡商使眼色。   这两个胡商,上了前。对那瑞兽又是拜,又是祈祷。但那瑞兽就如同没听见一样,理也不理,时而不耐烦的低吼两声。   小道童嘿嘿笑道:“你看。它不理你吧?”   郭祭酒一言不发,心中怨恨如何。自不必说。总之今天是拍马屁拍到了腿上。这瑞兽不是降祥瑞而来,那“平天侯”自然也人了笑话。   正惊恐交加之时,却听那韩侯淡然道:“既然这瑞兽是小道长所有,不知此兽到底是何来头?”   小道童说道:“它是一头墨玉麒麟,天生异种。”   不知是谁,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原来一个瑞兽麒麟,竟然被韩侯说人了是敬仲龙,简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众人脸上顿时大燥,刚才韩侯定名,他们可都是喊的最为响亮,声声符合。   郭祭酒脸色青红交加,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哀声道:“侯爷,都是老臣的错。误把这麒麟当做了祥瑞之兽。”   韩侯淡然道:“郭卿起来吧。谁说麒麟不是祥瑞之兽?就算不是,孤说它是,它便是!”   又对那提着花篮的大婶说道:“你呢?你又要讨什么宝物?”   这大婶呵呵笑道:“老太婆丢的,却是三颗珠子,明明藏的严严实实,却不知被哪个小贼给偷了去。哎呦,可不就在这嘛!”   这大婶话音一落,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儿。韩侯突然感到胸口的那颗玄珠,竟是要脱身飞出!   “好大的胆子!你敢觊觎孤王的宝物!”   “这位道友,此物不该为人主所有,更不应落入人间,还请你交还吧!”   这一喝一应,却是在神识之中激荡。整个大殿之中,有修为的人,都能感知,但其他人看来,那个提花篮的大婶没有说话,韩侯也没有开口。   师子玄却是大为震惊,暗道:“韩侯真是深藏不漏,他竟然修有神通在身!”   又听那大婶说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道友,换个地方吧。”   说完,便从这大殿之中消失了。   韩侯冷笑一声,也化出个假身在大殿,真身也已离开。   那小道童忽然叫道:“你们怎么都走了?等我一下!”   一拍那墨玉麒麟,四蹄生风,化作一团白光,也消失不见。   一旁众人看的目瞪口呆,不知发生了何事。   那留在殿中的“韩侯”淡然道:“都是些奇人异士,性情古怪,来去无踪,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无需理会。”   说完,转身回了龙座。   众人面面相觑,只能应是。   官席中,有两人都是心不在焉。   傅介子直打着哈欠,低声道:“海平兄,我昨天晚上做了一晚上噩梦,你非要拉着我来做甚?”   安如海打个哈哈,说道:“怎么说你也算是府城有名的富贾,你若不来,怎说的过去?”旋即低声道:“怎么样?你若不来,能看到今天这番好戏吗?”   傅介子哈气连天,眼皮都有点睁不开。说道:“有什么好看的。韩侯向来喜欢结交奇人异士,这有什么稀奇的?唔……为兄实在困的不行了。海平兄,你替我挡着点人,为兄小酣一会。”   此人困意一来,竟是趴在了席案上,打起了瞌睡来。   安如海目瞪口呆,这傅介子还真是不拘小节,竟然在世子婚宴中,众目睽睽下。安然的睡起大觉来了。   另一旁边,玄先生啧啧道:“有意思。该来的没来,不该来的来了。和我预料的有点不一样啊。师子玄,我要去看热闹,你去不去?”   师子玄说道:“去。怎么不去?我很想知道,韩侯到底是谁,是哪个仙家的化身吗?”   玄先生说道:“都不是,他只是个凡人。神通在身,未必是修行人。好了,不多说了,你也有飞天之能。一起去吧。”   说完,抓住师子玄的肩膀,两人留了个假身,就上了天去。   府城外三十里空中。那提着花篮的大婶,俨然换了一个模样,一身宫装,慈眉善目。手中提着个装满芍药的花篮,坐下骑着一头蛟龙。四丈长,威仪不凡。   那小道士,在西方,趴在墨玉麒麟上,好奇的看着前方。   就在两人的前面,有一个男子,与韩侯长的一般无二,穿着九龙帝袍,眉心中一枚玄珠定在其中,宛如第三只眼,立在空中。   便见这男子淡然道:“两位仙家,不知下凡何事?仙凡之间自有立约,仙不落凡,化身行走,更不得插手世俗之事,你们难道忘记了吗?”   骑着蛟龙的女仙笑道:“这位道友,此话不必说。请问一声,你又是什么人?看你身上,帝气加身,有人主之相,还修有大神通,来历必当不凡。”   这男人冷笑道:“我能有什么来历?我便是韩侯,韩侯也是我。倒是你们,一声不响的就来到了我的府中,还要出手夺宝,这就是仙家行事的规矩吗?我看也不过如此。”   这女仙呵呵笑了两声,突然对那小道童笑道:“妙玄仙童,当日你顽皮淘气,扔了三颗玄珠下来,却被此人得去。那珠子来是放在我宫中,照耀十方世界之物,有多重要,自不必说,现在请你给我讨要回来吧。”   这妙玄仙童挠了挠后脑勺,说道:“宝落人间,就是人间之物。他说是他的东西,也没错。你说真是你宫中之物,却也有理。哎呀,这可不好办了。”   “韩侯”咦了一声,说道:“没错,这玄珠的确是自天而落太牢山,被我偶然所得。但正如这位仙童所说,不管什么仙家宝物,只要落凡,就是凡间之宝,为我所有。这位女仙,若你有能耐收回去,自便就是。若是收不回去,就不要在孤面前放肆!”   此时,十几里外,玄先生和师子玄一同站在云中,远远的看着远处。   师子玄道:“真是没想到啊。韩侯身上那颗玄珠,竟然还有这般来历。不过那位仙家是不是有点太霸道了?我见此珠,浑天而人,并非某人私物,能入韩侯手中,也是此人机缘。”   玄先生嘿然道:“师子玄,我可知道你手中有一颗一模一样的珠子。你这么说,是怕那女仙会向你讨要吗?”   师子玄道:“当然不怕。此物是默娘赠我结缘之物。这女仙想要,可不是那么容易啊。就算我还了去,她还未必肯收。”   玄先生淡然道:“别把仙家想的那么循规蹈矩。此珠比较特殊,若是能激的仙家都起心动念,那可就说不准了……哦?那边看来是谈崩了,要动手了。”   那边,骑蛟龙的女仙说道:“道友。我看你身边,奇人异士不少,身上又有帝王之相,日后天下可得,又何必非要将它强留在手中?不如将它还给我吧。”   “韩侯”冷笑道:“多说无益,你想要回此珠,就看你有没有这个事了。”   说完,不知从何处召来一柄剑,持剑虚引,便有九道金光飞出,直朝那女仙斩去。   ps:呜呜…求月票~~~~被爆菊了……      第131章神器至宝莫轻动,神仙打架好戏连台!      “韩侯”出手,挥剑就斩,这不是斗法,而是直接要人性命了。   九道金光斩来,那位女仙却没有躲闪,就站在那里,动也不动,那剑光却直接的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韩侯手中这剑中看不中用吗?   当然不是。   仙家神通,不修于外相,一念法随。怎么可能像世俗的武者你一刀,我一剑的砍杀,其中自有玄妙。   而韩侯这一剑,距离十几里外的师子玄,都能感到它的厉害。而且这股气息,师子玄竟然感觉有一点熟悉。   “韩侯是将这凌阳府附近的山川之力,都汇聚到了自己的身上?咦?好像还有点不同。”   师子玄略带困惑的说道。   玄先生说道:“你也感觉出来了吗?这韩侯身上的宝贝可是不少啊。他手上那把剑,似乎是久远之前,一位天下共主朝山祭天时的佩剑,不是凡物。”   师子玄匪夷所思道:“不过是一件古董,有这么厉害?”   玄先生说道:“器物可通灵,这你应该知道。我说的不是御器的术法。”   师子玄点头道:“我明白。气若通灵,任何人,任何动物,身上的气息都完全不同。就说那小小的银钱,是一件死物,自性无染。但是辗转过无数人的手后,上面自然沾有人心的欲念。寻常人看不到,修行人只要一碰触,就能够感觉到上面的私欲气息,让人很不舒服。”   玄先生点头道:“说的不错。世间之物,自性无染,许多都是因为俗世欲念而沾染变味。比如一枚好玉,落在不同人的手中,给人的感觉也会不同。   一个谦谦君子佩玉。天长日久,此玉自会浑然通透,温润内敛。若是将军佩玉,征战沙场,沾染无尽杀戮气息。几百上千年后,被他人所得,佩在身边,都能感到森森的凉气,甚至半夜会做噩梦。”   顿了顿。玄先生继续说道:“所以人心之念,不容小视,是可以相互影响的。久远年间,人间共主为天下表率,自身就是天下黎民的道德榜样。一言一行,都会给世人带来巨大的影响。而那时人心单纯,没有现在人这么多私欲之心,每年的一月一日,都会登高台祭天拜地,朝拜这山川水泽。感念天地造化万物,以养人身。   久而久之。这股感念就渐渐的与山川交融,冥冥相通。而那把剑,就正好人了沟通的桥梁。后来人间共主动用此剑,据说可以移山倒海。倒灌江河,大是不凡。在几次洪灾旱灾年间,此剑治水引流,平息大旱洪灾。可是立下了不少功劳。”   师子玄听了这段秘辛,不由啧啧称奇。说道:“原来如此啊。可是玄先生,现在人间已无昔年仁德共主。这等宝物,为什么还会留在人间?人心都变化了,这器物怎么还会有当年的神力?”   玄先生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世间之事,千奇百怪,发生什么都不奇怪。不过我看此剑,灵性渐失,要说移山倒海,倒灌江河,已经是不可能了。最多还能借一些山川之力,而且用一点就少一点。   而持剑者若不修私德,倒行逆施,这剑用不了多久,就会变人凡物。我看这韩侯应该也知道这个道理,却毫不犹豫的使用出来,若不是宝多在身不怕使,就是被逼的急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师子玄总觉得玄先生的语气中有一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山川之力,自无情化有情。却奈何不得这位仙家啊。”   师子玄恍然大悟,难怪这骑蛟龙的女仙动也不动,就消了这剑光,因为仙家看似在这里,真身却在法界,对于这片山川来说,空无一物,能伤的了谁?   这女仙笑道:“道友,区区伎俩,莫要再试了。你斩了我九剑,也请你受我一指!”   这女仙,素手一指,遥空点向韩侯。   也无天旋地转,也无华光四射。似乎仙家出手,都是这般不温不火。   但在师子玄神识窥测之后,这女仙一指,却把这四周百丈的空间,都割裂出了一道缝隙。韩侯手中剑器引动的山河之力,全部被法力逼开。   “哼!”   韩侯轻哼了一声,见这剑器奈何不了这女仙,便请动了那枚玄珠。   玄珠一出,毫光绽放,比起师子玄的那枚珠子可厉害的多,直照千里。连玄先生都皱起了眉,用折扇虚空点了几下,用法力将自己和师子玄两人护在其中。   师子玄还隐约听到玄先生自言自语道:“这破光到处乱照,还真是有些讨人厌。”   另一边,那妙玄小仙童也驾着墨玉麒麟逃的远远的,口中还喊道:“不要乱照,不要乱照。当年我拿着它四处乱照,可惹出了不少麻烦。你可不要学我。”   韩侯冷笑不语,那玄珠越来越明亮,宛如烈日,让人不能直视。   “玄先生,这玄珠之中,自有明亮光,为什么不能乱照?”师子玄有些不解。   玄先生说道:“这玄珠中的明光,好虽好,但有三种人照不得。”   “哪三种人?”   “有心法密传之人,照不得。”   “有宿慧之人,照不得。”   “斩化身入轮转求证之人,照不得。”   师子玄疑惑道:“这是为何?”   玄先生说道:“这玄珠,说来有三妙。第一秒,能让被照之人,得正法加持,能与道交融,亲近正法,对修行有益。第二妙,法性深种之人,一照之下,可看尽三生。第三妙,此珠一照之下,一切外法,和光同尘,归于虚无。”   师子玄大吃一惊,他虽然知道这玄珠是一件宝物,但却没想到会这么厉害,有诸般妙用。   玄先生说那三种人不能照,这样也能理解了。   有心法密传之人,虽行正道,但所修的可能是外法,是上师自证自悟的东西,不属正法。被此珠一照,外法立消灭,和光同尘,自然照不得。   而有宿慧之人,因某种原因,前世识神未消的干净,若被此珠一照,立刻在元神之中,就会返照出前生,甚至许多世前的景象,全部显现出来。   若是修行境界到了,能定住心,出离观之,倒也无妨。但不是修行人,被这一照,一入数世景观,错乱复杂,立刻就会迷失,分不清前世今生,我到底是谁,只能陷入假识幻境之中。而旁人看来,这人就是得了失心疯,一会是一个人,一会又变了另外一个人,疯疯癫癫。   而第三种人,比较特殊,到了妙行真人之境,便可上行法界虚空,修人斩化身之法。为求证一段经历,增加见知,便斩下化身入轮转,以求证悟圆满。   但化身不是尊,没有真身的一切证悟和神通。这一世的修行,都要靠自己去证悟。求证圆满了,自然就功德圆满,归天法界。或是自人果位,人一番道果。或是被真身收回,全了一世修行。   而这种人,被这玄珠一照,因为法根深种,立刻就会明白自己的来历。而斩这尊化身入轮转的修行人,这番功夫就白费了,也许已经轮转九十九世,这一世就要功德圆满,却被这珠子一照,前功尽弃,还得重头再来。   所以玄先生说,这珠子不能乱照。那妙玄小仙童也说,乱照不得,曾经他胡闹动用此宝,惹出了不少的麻烦。   不过韩侯不知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因由,还是根不在乎,如若未闻,催动玄珠,直向那女仙照去。   如有实质的光芒落下,这女仙却不惊反喜,笑道:“此珠来就是我的东西,你反而用此宝来照我,真是可笑!”   就见这女仙捻指一点,取出一个用竹藤编织人的藤篓,口中念动真诀,那枚玄珠,骤然一定,然后猛的挣脱了韩侯的控制,向那滕篓飞去。   韩侯一见,顿时大惊!   这宝物自十八年前得来,一直陪在他身边,助他度过多少劫难。今日竟然第一次与他分离。   “你还不出手!要看孤失去至宝吗?”韩侯突然怒喝一声。   就见此人身后,突然闪出一人,全身笼罩在白光之下,看不清面容,也不多言,伸出一只白净无垢的手,一把抓在玄珠之上。   那女仙一愣,神情微变,手中花篮之中,骤然飞出许多花瓣,做漫天花雨,向这突然出现的人裹去。   这笼罩在白光之中的人,猛的抽出一物,却是一根赤热如同岩浆一样的长鞭,在空中一卷,漫天花雨,全部被抽中,化人飞灰。   而此时,在灵霄大殿之中,一直在呼呼大睡的傅介子,眉头突然一皱,接着身上一轻,似乎什么东西出走。   而此时,几乎整个府城之中,有修行在身的人,都听到一声充满威仪的声音怒斥道:“何方邪魔,也敢在此为祸,当斩!”   就见侯府上空,一个满身金甲,手持宝剑,威风凛凛的人,化作一团金光,直朝东方飞去。   一见那浑身笼罩在白光中的人,二话不说,持剑当头便斩。   师子玄在一旁看着,啧啧称奇。   今天还真是热闹啊,接二连三的有人赶来,这神仙都快凑人一个麻将桌了。   玄先生说今天有好戏看,这戏还真是来了。   ps:感谢“顾盼1995”同学的厚赏~~~呜呜,这段不好写…速度跟不上,打架见谅~~~~   第132章妄人狂言分三界,神秘老僧阻路前!      昔日傅介子梦中出游,领了天王谕令,斩水神凃司正法。而今,傅介子竟然又捧剑杀来。   师子玄奇怪道:“我当初听安县令说起此人,梦中斩神。神仙还要请凡人来做事?还是说此人就是神仙化身?”   玄先生没好气道:“哪来的那么多神仙化身。而且神仙下界一趟也不容易。至于此人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别人的事,刨根问底问那么清楚做什么?”   两人正说着,傅介子那一剑已经斩在那人身上。   “是你!”   那浑身笼罩在白光里面的人,似乎认出来了傅介子,这一惊非同小可。   回身挥动长鞭去挡。   但他手中的长鞭,无论品质还是神韵,都与傅介子手中的剑相差甚远。被金剑一斩,立刻就断人了两截。   傅介子喝道:“外道邪魔,也敢在此造次。死来!”   剑随声落,那笼罩在白光中的人,却是二话不说,死死抓住玄珠,掉头就走。   剑落无声,却斩下一物,也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化人了一屡黑色的浓烟。   “休走!”   傅介子化人一道飞虹,直追着去了。   这两人,来的快,去的也快,让在场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妙玄小仙童对那女仙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半路杀来了一个外道高人,抢走了玄珠,这又来了一个神将。元碧娘娘,我们是不是也追去啊?”   那女仙说道:“还追什么?此番变化,不在我的推演之中,看来是机缘未到,强求不得。”   妙玄小仙童听了。脸一下子苦了下来,说道:“娘娘,我都找了十八年了,找不到,就回不了法界。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女仙说道:“你当时胡闹的时候,怎么不这么想?惹了祸,现在知道苦了吗?”   妙玄小仙童老气横秋的叹了几口气,说道:“自作自受啊。不过今天也算没有白来,知道这珠子的下落。日后再找回来就是了。”   失了玄珠,韩侯却似一点都不心疼,看着两个仙家,淡然道:“你们二人还要斗下去吗?孤虽然没有玄珠,但你们若要再斗。孤奉陪到底。”   也不知是有什么底牌,能让韩侯如此在两位仙家面前“大放厥词”。   那女仙呵呵笑道:“玄珠已失,我和你之间又没因果要了,还和你纠缠做什么?这位道友,人间之主不是那么好做的。没有那个德行,还要人昔日人间共主之位。这是妄想,还请你三思吧。”   妙玄小仙童也说道:“你身边那个外道高人。插手人道变迁,正修之人不会这么做的。不是心术不正,就是那些天魔化身。请你不要轻信,不然大造恶果。你承受不了。”   韩侯冷笑一声,说道:“孤之本心,谁人能逆,谁人能影响的了?你们也不用在这里危言耸听!孤今日能将这满城神灵请走。他年掌得社稷之器,必将尔等仙佛。全部驱逐。让此中世界,还归人道自主!”   “你这是想要效仿当初那位始祖皇帝吗?可惜他当年本意是好的,但似乎做的并不好。而且仙佛已经不插手人道变革,只是传下道统救度,你还要做什么?”   女仙问道。   韩侯冷冷道:“天地法三界分隔,当有一界为‘人’,不属天,不属地。此中一切变迁,生死轮转,全由人自己主宰。孤要这世间一切灭消。一切神通归无!”   这韩侯,好大的口气!   坐一坐人间的帝王都不满意,还要做昔日人共主都没有做到的事情,竟要分隔三界,让这红尘世间自人一界,将这世间一切善法全部消去,让人间无有神通。   那妙玄小仙童一听,忍不住捂着肚子大笑了起来:“你这人,原本还以为你很有意思。没想到竟然是个妄人。”   小仙童摇摇头,也不说话,一拍那墨玉麒麟,直接走人了。   那骑着蛟龙的女仙也说道:“你说的那一天或许真有可能实现。但肯定不会是现在,也不会应在你身上。”   话音一落,也驾着蛟龙离开了。   “这就完了?不应该打个天昏地暗,分出个胜负吗?这两位怎么就这么走了?”   师子玄十分错愕,好戏刚登台,怎么三两下就结束了?   玄先生看了他一眼,说道:“仙家斗法,点到即止。动不动就拼的你死我活,也修不到这个境界。况且因那颗玄珠而起的因果已了,他们找不到那个夺走珠子的人,抓着韩侯不放也没有用啊。”   师子玄好奇道:“玄先生。韩侯说他日后要划分出来一个‘人’界,要驱赶满天仙佛,消了这世间法。你们听了不生气吗?”   玄先生奇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妄人一个,从古至今,向来不缺这样的人。谁会跟他生这般气?他如果有这个能耐做到,也是他的本事。做不到,就是妄言。理他做甚。”   玄先生是什么意思,是看不起韩侯吗?   当然不是,仙家那个境界,观其行,不妄言,不会对某一人起轻慢之心。就算明知道你说话是在吹牛,也会很认真的听。至于你能不能做到,那是日后的事,姑且听之,日后自见分晓。   但在仙家自己推演来看,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就如祖师当日说,如今世间,善果大于恶果,善法深种世间,哪是那么容易消去的?   就算韩侯人了人主,焚烧所有的寺院道观,杀尽僧道,却杀不掉人心中的善根。   帝王相,人帝王事,韩侯如今有并吞天下之心,但天下尚未尽取,就已经想到了要将世间众生之意随自己心意转动变化。说起来,这可比仙佛还要厉害啊。   仙佛那般境界,都不敢说要让众生心意随其化转,韩侯却敢这么说。难怪玄先生说他是一个妄人。   玄先生啧啧两声,说道:“上面的戏看完了,该去看下面的戏了。”   说完,拉着师子玄就要回去。   但不知为何,师子玄突然感到四周传来一阵压抑的感觉,接着就发现自己竟然下不去了。   心中一惊,就看玄先生看着远方,说道:“尔是何人?藏头露尾,不以真面目示人,看热闹就看热闹呗?拦住我们做什么?”   师子玄顺着玄先生的目光看去,就见云头不知何时站着个老和尚,手里捧着一个金钵,凭空出现在两人身前,微笑道:“两位好啊。我一直站在这里,只是你们没有发现我,怎么能说是我藏头露尾呢?而且你们两人不也是在看热闹吗?多我一个,也不碍事。”   师子玄一听,这老和尚可是够厉害啊。居然说自己早就来了,只不过是玄先生和师子玄两人都不知道罢了。   玄先生淡然道:“来就来了,却用法力掩去身形,是你自己有意隐藏,还说这些废话做什么?大和尚,不要转移话题,我在问你,你在拦阻我们做什么?”   老和尚合什一礼,问道:“只是请教一声,你究竟是何人?”   玄先生道:“我吗?我叫玄子师,你可以叫我一声玄先生。老和尚,你又是谁?”   老和尚说道:“玄先生,贫僧无名无号,就叫无名僧吧。”   玄先生似笑非笑道:“你看起来,可不像是个僧人啊。”   说道:“我要下去看热闹了,不奉陪了。”   说完,拉着师子玄就要下去。   老和尚脸上露出淡然的笑容,手中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个木槌,在金钵上轻轻一敲。   当……   这一声响,师子玄感到自己整个人都被定住了。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不只是身体动不了,连一身法力都被压住,四周的去路,全部被封死。   只有神识清晰无比,没有受到阻碍。   而玄先生,突然伸出手指一点,那老和尚敲金钵的手猛的停了下来。   这两人,都不是常人,都有力在身,在人间都是神通广大之人。   而两人斗法,反而没有那般惊心动魄,雷光漫天,剑气纵横,就这样轻描淡写,斗法自在平淡之中。   两人的法力,将四周的风云全部驱散,变人一处真空。师子玄暗暗猜测,两人的道行谁高谁低,暂时还看不出来,总之是僵持住了。   玄先生还是那副风轻云淡,不动如山。那老和尚却是衣襟飘飞,神情肃然。   “老和尚,你既然有此雅兴,我自然奉陪。都是看戏,在哪里看都是一样。”   玄先生伸出空闲的一只手,抓来了一团霞光,做人了镜子,将整个凌阳府的一切,全部照见的分毫不差。   师子玄心中有些焦急,暗中传念对玄先生说道:“玄先生,这老和尚拦路,这可怎么办?如果真拜了天地,事情可就不能挽回了。”   玄先生还没说话,那老和尚却笑道:“这位道友,不必担心。今天下面这天地,是拜不人的。”   师子玄大吃一惊,自己的神识传念,竟然被这老和尚全部“听”了去,此人好高修为啊。   玄先生也开口道:“老和尚说的没错,你放心看着就是。”   这两个高人,神神秘秘,彼此斗着法,却都开口让师子玄安心,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师子玄苦笑一声,只能暂时放下担心,目光转到那片霞光之中。   此时,侯府灵霄殿中,白漱已经在女官的搀扶下,与那世子站在一起,准备三拜天地,已全礼数!      第133章这是天之罪孽,天尊的子民!      “吉时已到,请新人上前拜天地!”   此世间,新人夫妻,一拜天,二拜地,三拜父母双亲,而后夫妻对拜,再受来人恭贺,便算礼人。   白漱心中紧张的到了极点。其中有一些是因为自己即将走到人生的转折点,而更大一部分,则是因为恐惧。   没错,就是恐惧。   白漱天生的灵觉有异常人,能够感受到寻常人感受不到的东西。   而就在此时,她感到近在咫尺的韩侯世子,此时根本不像是一个活人。   呼吸没有,心跳微弱,脸色苍白的可怕,就如同一个死人没有什么区别。   “这韩侯世子,倒底还是不是人?”   白漱心中紧张的想到。   扶着白漱的女官感受到她手中的汗水,还以为她是紧张的,不由低声道:“世子妃,不用紧张。做女人的,谁都有这一天。”   白漱心中苦笑一声,却只能点点头。   香案摆起,郭祭酒上前上香祷告上天,念了好长一段长赋。   文辞华丽,天花乱坠,但其中都是废话,其用意就是夸赞这对新人,如何如何的般配,乃天赐良缘,祷告上天,愿其和和美美,保佑他们白头到老,早生贵子。   在场众人,听的昏昏欲睡,但却只能强装着听的津津有味,不时抚掌赞叹几声。   而横苏在人群之中,冷笑连连,不时的看向师子玄那边,见其只是目视前方,并无反应,心中不禁生出了疑惑。   “这道人难道会坐视玄女娘娘嫁给一个将死之人不人?”   韩侯世子元神被送走,却是出自横苏之手。此时的韩侯世子,与死人其实并无分别。   正在横苏不解的时候,郭祭酒那边的祷词也念完了,笑眯眯的上了前,恭敬说道:“侯爷,可以拜天地了。”   “准!”   韩侯面无表情的说道。   “是!”   郭祭酒得了令,刚要开口唱礼,却听一人高声道:“今天这婚宴,办不人了!”   众人闻言。顿时大惊失色。   这人是谁,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来侯府闹事,这胆子也太大了。   众人向殿外看去,就见一人。穿着一身黑色的甲胄,蒙着脸,腰间挎着一柄铁剑,走进了大殿。   “你是何人!竟敢提剑上殿,扰乱婚宴,好大的胆子!金吾卫何在!”   郭祭酒上前怒斥道。   来人说道:“你是说那些废物吗?他们早就被人收拾了。你不必喊了。”   横苏心中一跳,心中暗暗吃惊。心道:“此人是谁?怎知道我游仙道的布置?”   那些金吾卫,早就被人施法放倒。如今这大殿之内,已经全被游仙道控制。   横苏正在猜测,却听这人猛的喊了一声让她心惊肉跳的话。   “中黄太乙!大天青世界明光普照!今日正是天谴之日。韩魔当诛!”   此人大喝一声,如若雷鸣!   这大殿之中,猛然传来十数声朗朗长笑之声:“韩魔当诛!净世之火当长明此中!”   在众人还没有反映过来的时候,不知从何处冲出许多道人。人人持剑,手赞雷光。向韩侯扑去!   “反了!有人造反了!速速护驾,护驾!”   郭祭酒对前些日子的行刺还心有余悸,如今一见这些“疯子”竟然又来了,口中喊着护驾,自己却连滚带爬的向桌子底下逃去。   “此人到底是谁?怎知道动手的号令!”   横苏大吃一惊,刚才来人所喊之言,正是游仙道众人动手的号令。但不应在此时发动突袭,因为良机并未到来。   “这是怎么回事?”   横苏不由自主的向韩侯身边看去。   就在韩侯身边不远的地方,一个穿着甲胄的亲卫,眼中也闪过一丝错愕。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日传讯,请游仙道众人相助,一齐诛魔的谢玄道人。   “不对!那蜃珠中的讯息,被人篡改过!”   横苏也是聪慧之人,一见谢玄道人眼中的错愕,立刻反应过来,怎不知道这是被师子玄算计了。   “好道人,竟敢如此欺我,将我游仙道玩弄在鼓掌之中!”   横苏气的脸色发青,勃然大怒,手中怒射出两支飞针,却不是射向韩侯,而是师子玄!   “啊!玄子道长小心!”白漱自变故发生,心中惊喜交加,果真如师子玄所说,今天这婚宴,根本不会太平。   但没有想到,那个叫横苏的女人,竟是突然向师子玄出手,白漱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飞针夺命而来,但师子玄却似根本没有察觉到,任由那飞针穿入眉心,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横苏微微一怔,没想到这道人竟然是不躲不闪,硬受了自己两枚飞针。   “不对!”   横苏微微一怔,随即猛的冲上前,一探师子玄的脉搏,根本无一丝反应。   “原来是个假身!”   横苏眉心暴跳,心中只想要将师子玄千刀万剐都不解恨!   另一边,众游仙道的道人发疯似的扑向韩侯,而韩侯嘴角却益出一丝冷笑,说道:“孤天命所归,谁人能伤?来人,将这些黄祸余孽,尽数杀之!”   “谨遵侯爷谕令!”   早就为今日准备的秘卫和一众本领高强的门客,纷纷取出兵器,向那些道人冲去!   白方朔提着长剑,迎上冲在最前面的道人,一剑斩去,直如一团白链,快的不可思议。   那道人惊呼一声,躲闪不及,却被剑光消掉了三根手指!   但见这道人,脸上一点痛处都没有,只是怒斥道:“你是何人?竟敢阻我!我奉太乙天青大天尊之命,诛杀韩魔,扫荡妖孽!”   白方朔冷笑道:“天要使人灭亡,必先使人疯狂!你们这些疯子。都杀上门来了,还问我如何阻你?休说是你等,就算是你们口中的太乙天青大天尊下来,一样杀之!”   “杀,杀!所有叛逆,一个不留,尽数杀之!”   身后众侯府护卫,齐声大喝,行动一致。如一人,竟将众道人一往无前的气势完全压制住。   白方朔冲在最前方,剑光连闪,那道人虽然有神通在身,但在这个地方。剑道高手面前,却根本施展不开。却见这剑光回闪,向上一挑,又留下了半个手臂!   这道人似不知痛苦,狂笑道:“我愿化净世明火,扫荡一切妖氛!”   这道人,眼中露出狂热。剩下的一只手,取出雷泽玉符剑,就要催发。   白方朔却冷笑道:“早知你们有此一手,怎能无所防范!”   此人冷笑一声。喝道:“水来!”   声落水至,却是侯府三千门客之中,懂得御水诀的术者,将侯府中内河之水。全部搬运过来,呼啦一下。降下来,将大殿之中的众人,都浇了个通透。   韩侯身旁,早有人擎起一把大黑伞,将水滴尽数挡在外面。   而这些手持雷泽玉符剑的道人,却神色狂变。   这雷符,说白了,就是利用火毒硝石,以法力催发,以此伤人。   但被这雨水一浇,威力就要大打折扣,甚至根本催发不出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太乙游仙道在巴州之时,并未以此物作为攻城掠地的利器,只在刺杀之时,才做使用,没想到韩侯竟然早就做了应对!   “杀光这些道人!”   白方朔趁这些道人神情错愕之时,剑光游走,砍瓜切菜一样,收割了这些道人的人头。   “这都是我道门的希望,怎能就这么死在这里!”   横苏盛怒于心,喝道:“雷来!”   这一声喝,一道法文随口而出,天空顿时一阵雷鸣,四周都震动起来,没过一会,就见一道金色雷光从天空之中劈下,摧枯拉朽,犹如狂蛇,将那些正施术转弄水云的术者,全部劈人灰飞。   “好机会!韩魔,累得如此多的道友身死,你万死也难赎其罪,受死吧!”   这时,一直混在护卫人堆里的谢玄,手中扣上一枚毒刃,见时机到来,猛的扑向韩侯,墨绿色的刀锋划过,见血便可封喉!   “嗯?谢忠!原来是你!你在我侯府已有十年,没想到你也是游仙道的余孽?”   韩侯被人偷袭,脸上首次露出惊色,但是惊讶之中,却无惧色。   刀锋到了眼前,谢玄道人眼中闪过一丝狂喜,但却从那韩侯眼中,看到一丝冰冷。“不对!”谢玄道人心中一惊,却见韩侯突然伸出一指,不偏不倚,正点中那毒刃正中。   刀指相交,那刀刃竟像是泥灰做的一样,瞬间飞灰湮灭。   “你!”   谢玄道人震惊的难以言表。   韩侯淡然道:“你,退下吧!”   长袖一挥,谢玄就感到一股巨力,将他掀了个跟头。   韩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出手,不仅是威慑了游仙道诸道人,连那些在一旁心惊胆寒的众人,都震惊连连。   众人这时才回想起来。昔年的韩侯,可是征战沙场的无敌猛将,千军万马之中,无人可挡。   只是如今身居高位,已十几年未曾出手,却让许多人忘记了他昔日的威名。   “侯爷威武!”   “侯爷万岁!”   众人心潮激荡,忍不住高声叫喊起来。   “我跟在韩魔身边十年,竟不知此人竟然修有神通!可恨啊,拼了我一身性命,也要将此魔拉下马来,同归于尽!”   谢玄道人心中惊怒交加,却是下定了同归于尽的决心!   正当他准备施展游仙道秘术,要以命换命之时,却听到一个柔和而威仪的声音传来:“诸道友,停手吧。你们已经做得足够好。退下吧!”   声音不大,却在每一个人耳中回荡,好似有一种直入人心的魔力!   众人大惊,一同看向大殿另一边。   却见那韩侯世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双手平伸,向是在拥纳众人,目中透出怜悯的目光,长长的叹息道:“都是天尊的子民,又何必自相残杀!我之罪孽,天之罪孽啊!”   ps:求月票~~~~      第134章道子语惊四方,横苏以身布施!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世子”开口,众人愕然,而太乙游仙道众人,却大喜过望,全部聚集道了世子身前,大拜在前,恭敬道:“恭迎道子!”   “道子竟然亲自来了!”   谢玄道人是一个性格沉稳,内敛之人,不然也不会在韩侯身边,一潜伏就是十年之久。而现在,此人见到这所谓的“道子”,脸上竟然露出异常亢奋的神情。就像是一个贪财到了极点的人,一下子见到了数之不尽的宝藏一样。   “你不是孤之子!你是谁?好大的胆子,竟敢占据孤儿的身体!”   韩侯脸上露出一丝怒意,厉声喝问道。   “世子”看着韩侯,并未说话。   横苏上前,对“世子”行了道礼,又对韩侯说道:“韩魔,我等奈何你不得。如今道子亲自降临,度你人道,你还不皈依,更待何时!”   “原来你就是这些黄祸余孽口中所说的道子?”韩侯听了横苏的话,反而平静下来,平视“世子”,淡然道:“你也是来行刺孤的吗?”   “世子”目中露出悲怜的目光,说道:“都是天尊的子民,皆是平等,没有谁必须要死。死亡不是终点,而是另一个开始。终究是要会回归大天青世界。在此中流连,都是迷失路途的可怜人。”   韩侯冷笑一声,蓦地哈哈大笑道:“没想到太乙游仙道的道子,竟是一个满口妄言的神棍!休要说这些无用之言,连真身都不敢露面,鼠辈而已,也敢在孤面前夸口。”   “世子”微笑道:“今日的局面。你不是早就预料到吗?韩侯,若非你请走这满城的神灵。本座也不用如此费尽周折来见你。”   “哦?”   韩侯讶异道:“你是神灵?”   “本座非神非仙亦非佛,你不用猜测。”   韩侯闻言,冷笑道:“哦?这道是让孤好奇了。你这般千方百计占了孤儿的身体,到底要做什么?”   “世子”说道:“本座的确有一件事,要和韩侯商谈。”   众人闻言,无不惊讶。   就连游仙道的道人脸上也露出错愕的神情。   横苏连忙道:“道子,此魔只可诛之,怎可与之合作?道不同不相为谋啊!”   “世子”说道:“天尊怜悯世人,都是天尊的子民。何必自相残杀?”   对韩侯说道:“韩侯。你身具帝王之相,又有天下共主的志向。只要你答应加入我道门,遵天尊谕令。本座可以保证,整个太乙游仙道,会全力助你横扫天下。巴州之地。也可以拱手相让,你看如何?”   “世子”所言,就如同惊天炸雷一样,震惊四座。   巴州黄祸之乱,已经困扰神朝许久,十八路诸侯曾多次号称要一平巴州之乱,但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根本无所作为。   如果韩侯真答应“世子”的提议,巴州归附,黄祸扫清。几乎可以预见,韩侯的声望会瞬间提升到极点,远超如今的圣天子。   到了那时,兵强马壮不说。还有太乙游仙道全力辅佐,兵吞天下。指日可待。   “世子”的话,几乎就是将整个太乙游仙道多年来的基业,拱手相让。   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韩侯必须加入游仙道,遵从“天尊谕令”。   如此一看,韩侯只不过是名义上听命于一个虚无缥缈的“天尊”,而得到的,却是切实利益。自古以来,天下雄主,无不借天之名,举兵伐世。至于是头顶这片苍天,还是中黄太乙的大青天,又有什么分别?韩侯似乎并没有拒绝的理由。   韩侯不置可否,淡然道:“你的提议,倒是有趣。不过就算孤答应,你游仙道众人,都将孤当人了谤道的魔头,开口闭口称孤为韩魔。他们会听从孤的命令吗?”   众道人默默不语,他们为了斩杀韩侯,不知已经失去了多少同道,多少好道人命丧侯府。但现在道子却似乎有意吸纳韩侯入道门,若真是如此,他们怎会听此人命令?   但“世子”却说道:“为我道门的伟业,没有人会畏惧牺牲!不然也不会有八万四千真灵子自毁道业,投身下世!”   “世子”话音一落,众道人精神一振,一扫心中不快,齐声喝道:“一切为了道门大业!何惜我身!”   韩侯闻言,冷笑了两声,淡然道:“戏唱的不错,奈何孤不相信!”   “世子”道:“如何会信?”   韩侯突然一指横苏,淡然道:“我知道此女是你游仙道六部中人,地位不低。你若真能做到你之前允诺,那便让她自戮吧。孤拭目以待!”   “什么!”众道人闻言,目中都露出愤怒的神情。横苏心中猛的一跳,脸上露出了怒容。   “道子!此人……”横苏怒发冲冠,刚欲开口,却听那“世子”淡然道:“有何不可?此事易耳!”说完,转过身,用一种慈怜的目光看着横苏,说道:“横苏,你天命已至,去吧。”   此人开口,竟是让横苏自戮!   横苏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眼中全是困惑:“道子!这是为什么?”   “世子”柔声道:“横苏,你怕死吗?”   横苏摇头道:“生死于我眼中,不过一场大梦,有何畏惧?”   “世子”说道:“那你有何不解?”   横苏说道:“为我道门大业,我何惜一死。但道子你却因此人一句戏言,就让我去自戮,这太过儿戏了。”   “世子”说道:“是吗?那天尊度世三十八化,你可记得?”   横苏肃然道:“自然记得。如何能忘?此乃天尊入世度人,三十六世之中现不同身,自证人世疾苦,开示世人。为我道门表率。”   “世子”说道:“那你可曾记得,天尊在世间苦行。曾路遇怀胎受伤母狼时,是如何做?”   横苏道:“天尊见母狼饥渴,腹中狼儿垂危。心生慈悲,割下双腿肉,放腕中血,使得母狼果腹,母子平安。天尊气血亏空,此世命尽,由此归天。”   “世子”道:“以身布施。此乃无上功德。横苏,如今你面前之人,便是一条饥恶的母狼。你若能以身布施,使得此人对我道门心生信力愿力,从此皈依我道门。行天尊普世之道。未来会有多少生命因此而解脱。”   “舍此一人身,能人我道门大业,还有什么犹豫?”   横苏闻言,脸上阴晴不定,眼中微微露出一丝迷茫。   此时,凌阳府上空。   玄先生看着霞光镜中的一切,不由对那老和尚说道:“大和尚。你阻拦我们在此,就是为了让我们听这个吗?”   老和尚笑眯眯的说道:“玄先生。你在说什么,我可是听不大懂。”   玄先生哼了一声,嘴角忽然闪出一丝玩味的笑意。说道:“我说大和尚,这个占了世子身器的‘道子’,是不是哪一位佛子入世?开口闭口以身布施,听起来可是有点吓人啊。”   老和尚念了一声佛号。说道:“此人所说天尊入世化现,以身上血肉喂以母狼。与我佛世尊以身饲虎,并无不同,只是换了一个说法,也许是化用而已。但此人应该不是我佛门中人。”   玄先生啧啧说道:“你不承认,那我也不问了。只是我很好奇啊,老和尚,你说以身布施,是不是善举?”   老和尚说道:“以身布施,自然是善举,是为大功德,能行此道,都是真菩萨。”   玄先生说道:“哦?是吗?那我就问一句了,人死之后,真灵脱离肉身,这个过程可是很痛苦的。如果这个人生前以身布施了自己的身器,但死后却要不断受种种自戮己身的痛苦,若是一旦生出了嗔恨后悔之心,这原本的功德,可都是没有了。而且自己还堕入恶道,这可是很危险啊。”   老和尚叹息了一口气,说道:“玄先生说的是,自古钱财布施易,以身布施难。”   玄先生嘿嘿了两声,说道:“是够难的。一个世俗人,一辈子在世间打滚,为吃穿用度,每日劳作,已经够不容易了,唯独自己这百十来斤,听你们这一忽悠,都要舍了出去,这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老和尚闻言,也不生气,笑呵呵的说道:“玄先生,世尊如此做,是为利益惠施众生,众生一切所求,世尊都可以赠与,此为无上菩提心。众生无此心,无此证悟,放不下我执,心不可逆,不可以身布施,也不应以身布施。”   玄先生淡然道:“你说的是啊。佛陀以身布施,是他境界到了。寻常人当然做不到。就算做到了,一个不小心,反而生了嗔恨心,这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说回来,佛家传法于世间,为何要记录这些佛陀菩萨以身布施的故事?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老和尚说道:“世间不乏大智慧,大愿心之人,能听此善举,心生感念,愿行菩萨行。这便是经传意义所在,怎么会是误人子弟?”   玄先生说道:“这只是个例。我问你,要是一个妄心重的人,一听以身布施,能得大福报,大功德,来世如何如何的好。就发心效仿,但死后受不了那种痛苦,心有悔意,却后悔不得,那怎么办?能度一人人菩萨,却让十人起嗔恨,你们这么做不地道啊。”   师子玄在一旁听两位“高人”不但手上斗法,嘴上也都斗起法来,终于忍不住说道:“玄先生,这位大师,你们说来说去。还不都是一个意思?自解其意,自我超脱罢了。争辩这么多,没意思啊。”   玄先生和老和尚没想到师子玄突然开口,都楞了一下。   玄先生笑道:“哦?你有什么高见,说来听听?”   老和尚也笑呵呵的说道:“这位小道友,请你说来。”   ps:今天事比较多,更新的完了…大家见谅…      第135章信无界限便是迷,以信做心假超脱!      两位高人都看向自己,师子玄顿时感到了压力,干笑一声,说道:“没什么,只是顺嘴多言了。你们二位都是高人,听我一个小道人胡说什么?不说了,不说了。”   玄先生说道:“又不是,不可胡言。只不过是一番探讨,说来何妨?快说,快说。”   老和尚也说道:“贫僧也很想听听小道友的见解,洗耳恭听了。”   师子玄想了想,说道:“玄先生,大师,你们刚才是在争论佛经之中,是否应该将记录世尊以身布施之事,对吗?我觉得这个没有好争论的,世尊做的是好事,佛经记录了也是好事,大师说的不错。但实际上,人心自有偏差,见经知闻,生出百千万种不同见解,定会做出南辕北辙之事,世事人心如此。所以,玄先生说的也没错。”   玄先生说道:“你这是要当和事老吗?罢了,就听一听你的歪理,说来听听。”   师子玄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八个字,人心善变,识神常空。”   “人不知修行之前,难降己心,神识不由自主,多被外物所迷。容易被外因引导。这个引导,可以是好的,也可以是坏的。不在自己,而在外缘。比如说一个小孩子,心智尚为人熟之时,家庭环境和四周人的言行,都会对他造人影响。若身边之人,循循善诱,其日后多书会仁义谦和。若身边人恶事做尽,他耳濡目染,日后效仿之,自会与正途渐远。”   玄先生说道:“人在幼年之时,神识未定,自然容易受引导。但我们现在说的是人年人。你举的这个例子不恰当啊。”   师子玄微笑道:“人年人又如何,就不会被外因所迷惑了吗?玄先生,请教一声,太乙游仙道的人算不算是修行人?”   玄先生说道:“有超脱苦海之心,生向道心,自然都算修行人。”   师子玄说道:“观其言行,玄先生认为他们如何?”   玄先生想了想,说道:“其心已失,其智已乱。”   玄先生对游仙道的评价。可以说是很客气了。只说他们心已失,智已乱。如果换个不客气的人来说,他们就是彻底的疯子。而且是一群有神通在身的疯子。   师子玄闻言,呵呵笑道:“那玄先生,他们为什么会变人这样?”   玄先生说道:“你是在考我吗?嘿。大和尚,你说呢?”   老和尚眉头皱了起来,只说了八个字:“以信做心,自我超脱。”   这老和尚也很狡猾,把师子玄说的“自解其意,自我超脱”,改了一下。   不过师子玄听了。这老和尚改的却更合他的本意。   “大师,何为以信做心?”师子玄问道。   老和尚说道:“万念由心起,万法由心生。人机缘而至,始知蒙昧。欲自省其心,向道求法,皆以信为前提。信力坚定,不疑法。不疑师,不疑自身精进。不受外缘干扰,这是每一个修行人都应做到的。   但是!信不可过,应有一个界限,过了便不是信,而是迷!不论自己所修之法,所行之道,是否是正途,是否是正知正觉。即便是邪见邪行,都义无反顾,绝不回头,这就不是信,而是迷!以迷为信,以信做心。看起来坚定不移,但实际上早已失了本心,与正途渐行渐远。”   师子玄又问道:“大师,那何为自我超脱?”   老和尚也学着玄先生的样子,笑呵呵的说道:“小道友,这可是你说的,怎么又要考我?玄先生,还是你来说吧。”   玄先生哼了一声,说道:“识神易受妄念影响,经常处于半失控的状态,而元神又不清明。内弱外扰,使得内外感应失常。识神的自我约束就降低到了极点。被人用似道之理一蛊惑,就会迷信之,自己给自己画了一个圈。认为跳出这个圈子,就是超脱。但实际上呢?连自己给自己画的圈都没有跳出去,还是在那里原地打转,不退转就不错了。”   师子玄说道:“玄先生。听不大懂,能不能举个例子?”   玄先生说道:“师子玄,我问你。如果你是一个普通人,腿脚瘸了,或是天生耳聋眼瞎。突然有一个人,告诉你,他只要给你画个符,烧人灰,和水给你喝下去,你不但腿能走路,眼瞎耳聋都能治好,你信不信?”   师子玄说道:“当然不信。人身器有缺,最难修补。若是后天有损,药石之物或许还能补全。但若是先天有损,药石也是无用,除非是用仙家手段,行移化鼎炉之功。但仙家入世行走者太少,寻常人哪有那么容易遇见?如果是我,有人跟我这么说,我一定会认为他是一个江湖骗子,自不可信。”   玄先生呵呵笑道:“但是偏偏就会有人相信啊。我曾经去过玉京,就见过这样的人,是个患有腿疾的人。起初也是不相信,但架不住总有人在身边现身说法啊。自古有三人人虎之说,这可比三人人虎还要厉害。   张三说,我喝了这符水,瘸了十几年的腿,终于能行走自如了。李四也说,我家中老母病的快死了,吃药都没用,喝了这人的符水,立刻药到病除。然后又有许多人前来感激这卖符的人,口中说着感谢话,顺带着提出自己的病是如何如何的难治,但都被医好了。”   师子玄笑道:“这不必说,自然是卖符水的人自己找来的托儿。”   玄先生点头说道:“是啊。旁人一听,这纯粹是个骗子,但是当局者迷啊。见这么多人都用着见效,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买了符水喝了下去。”   师子玄好奇道:“喝下去了怎么样?真的有效果吗?”   玄先生笑呵呵道:“卖符人问道:‘肚子里有没有感觉?’,这人回答道:‘好像有一点,肚子里感觉有点热。’,卖符人说道:‘没错,这是符力游走气脉。将病气吸走。’,过了一会,又问道:‘有没有什么感觉?’,这人说道:‘没什么感觉了。’。卖符人道:‘这就对了!病气已走,你可以试一试,站起来看看!’。   这人惊道:‘不行啊,我这腿坏了十几年了,怎么可能站起来?’,卖符的高人说:‘你放心。肯定能站起来!听我的,没错的。’,这人一听,心中开始意动。旁边的人又开始劝道:‘听高人的话,准没错。一定能够站起来!’。   这人渐渐的,也认为自己能够站起来了,于是被那个卖符的高人拉着手,一点一点起身,下定决心试一试,看看自己能不能站起来。”   玄先生问道:“师子玄,你猜一猜。此人最后站没站起来?”   师子玄道:“听起来荒唐,但玄先生你这般说,应该是站起来了。”   玄先生点头道:“没错。这人在那些人的鼓励下,真的自己站起来了。此人又惊又喜。真把这卖符的高人当人了神仙下凡。”   一旁的老和尚叹道:“心中信愿,激发了身器鼎炉的潜力,但只不过是昙花一现,犹如人回光返照。与那符水有什么关系?”   玄先生笑眯眯的说道:“没错。这卖符之人实际上根本没有法力,只不过是一个能言善道的江湖术士。说白了。就是精神力量,激发了身体的生命力。但这人却信了,真把此人当人了高人,相信自己只要喝了符水,总有一天自己能够痊愈,站起身来走路。”   “自我超脱。”老和尚叹道:“这人其实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有给予,只是做了一个好看的果子,你永远看不到,也吃不着,却深信不疑。”   玄先生点头道:“是啊。这游仙道玩的不就是这一手吗?借了佛门世尊布施的故事,化出了一个天尊以身布施的典故。如果说与大众,只怕没人会信。因为没人能做到。但是别忘了这些太乙游仙道的道人是怎么说的?不过一死,死后回归大天青世界,直接人仙得道。啧啧,这么一来,以身布施痛苦吗?不痛苦,还是超脱的方法呢!”   老和尚叹息道:“迷信失心,乱解真意,自以为解脱,实则堕落。自以为超脱,实则苦海沉沦。可悲,可怜啊!”   玄先生突然嘿嘿笑道:“大和尚。你佛门可要小心了。传下那么多典籍,记录了那么多佛菩萨以身布施之事。当心哪一天有人借此之名,学那卖符之人的手段,效仿游仙道,来个‘佛陀降世,普渡世间,以身布施,以财布施,积无量功德。死后回到真空家乡,都有佛果菩萨位。以此证道。’,那可就有意思了。”   玄先生这话像是开玩笑,似随口说说,但看老和尚脸色却猛的变了,眉头拧在了一起,不时的露出了愁苦之色。   师子玄见玄先生和老和尚又有“开战”的苗头,立刻接下话来说道:“两位高人说的都不错。所以我说,佛菩萨以身布施,是让佛子知晓何为菩萨行,何为慈悲心。但普通人没那个境界,也无寂灭之中不生不灭的道行,以身布施,还做不到。既然做不到,就不要听一是一,就发心去做。实际上,还是那句老话。‘有多大的能力,做多大的善举。当量力而行。’。”   玄先生听了,点了点头。   老和尚却陷入了沉思,似被玄先生之前的话所触动。   大殿之中。   “世子”静静的等着横苏的回答。   就在横苏心中起伏不定,难做决断的时候。韩侯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有意思。真有意思。以身饲狼,以身布施。现在这是以身伺魔吗?”   韩侯讥讽道:“孤现在改变主意了!非但是此女,我要你这游仙道的道子,也自戮在孤面前!你,做得到么?”   “世子”闻言,淡然道:“韩侯,本座如今虽在跟你说话,但真身却在千里之外。你的要求,本座无法满足。”   韩侯哈哈笑道:“没关系,孤可以等!十日,百日,都可以!只要你真身前来。你,有这个胆量吗?”   ps:今天三更…补昨天的…最近事比较多…呜呜…我也不想的…      第136章山河鉴惊动四方,白默娘假死脱劫!      “世子”要让横苏以身饲魔,而韩侯得寸进尺,竟要道子也自戮以证其言。※※   道子会同意吗?   众人心中都冒出这个疑问,就连横苏,也将目光聚在了“世子”身上。   “世子”常常叹息一声,说道:“不过一具假身,本座又有何不舍得?韩侯,只要你现在立下愿誓,入我道门。十日之内,本座首级立刻奉上,你看如何?”   韩侯冷笑道:“藏头露尾,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占了孤儿的肉身,竟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空口无凭之事,孤焉能听之?罢了,一场闹剧,如今也是该收场的时候了!”   韩侯说完,从怀中缓缓取出一物。   却是一张宝鉴,上面朦朦胧胧,笼罩着一团清气,不知是何物!   “山河鉴?”   “山河鉴!”   云端,老和尚和玄先生看到韩侯手中之物,同时惊道。   “什么是山河鉴?是一件法器?”师子玄问道。   玄先生说道:“这可比普通的法器厉害多了。这可是一件神器,而且还不是普通的神器。是当年天地法三界欲立神人之道的时候所炼的一件神器,可以测量天下山河,移转灵枢。此物曾为昔日天下共主商羊氏所掌,用以号量天下山川,以定神位。”   老和尚也说道:“正是。不过此物自定了山河神位,功德圆满,就应升回法界。此物怎么还会留在人间?”   玄先生神情凝重道:“的确奇怪,难道是哪位起心动念的天人,又去将此物偷走,送下界来?不过如此一来,我总算知道这韩侯为何能够请走此中神灵了。”   天上两个高人感到棘手。下面“世子”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惊讶!   “山河鉴!”   谢玄道人见道子脸上神情凝重,不由问道:“道子,这是何物?”   “昔日人主测量天下山河,立定神位之物!”“世子”神色凝重道:“韩侯有此物在手,想必这凌阳府四周的灵枢,早就汇集到此人身上。难怪他有恃无恐!”   “此地不宜久留!走!”   “世子”当机立断,直接喝令撤退。   韩侯冷笑一声:“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孤这凌阳府,是何处了!”   韩侯一抖宝鉴。就见此物缓缓展开,普通人倒是没有什么感觉,但有修行在身的人,却感到身上被一股巨力笼罩,浑身的法力。都被束住。   而“世子”眼中,这宝鉴之上,缓缓勾勒出了山川水泽之相,如在宣纸上泼墨作画,徐徐晕开。   而每显露一分,就有一股沛然莫名之力,向自己卷来。   “世子”眉头深皱。说道:“韩侯,你这是在拒绝本座,非要拼个你死我活是吗?”   韩侯冷笑道:“岂不闻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孤要做的事,乃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业。区区一个巴州,根本不在孤的眼中!孤若想得到。日后自然会取。至于你等,乱世妖孽而已。死不足惜!”   山河鉴上青光刷来,“世子”连忙伸指一点,勉强将之定住,又道:“韩侯。你不顾及你儿子的死活了吗?”   韩侯微微一顿,冷笑一声,淡然道:“哦?既然如此,你将孤儿还来,孤放你们离去!”   “世子”正要说话,那谢玄道人却猛的扑到白漱身前,将白漱拿住,冰冷的刀锋抵在白漱的脖颈上,狞笑道:“韩魔!速速将你手中的宝物放下,不然我手一抖,你这儿媳妇可是香消玉损了。”   连番变故,横苏正有些迷茫,猛然见到谢玄道人拿住白漱,禁不住色变道:“谢玄!你好大的胆子!这是玄女娘娘人间托世之身,你安敢如此无礼!”   谢玄道人淡然道:“首座。玄女娘娘转世化身之事,乃是你梦中所见,我等也是听之而已,大圣良师和道子都未亲口承认,谁知是真是假?”   “放肆!”横苏大怒道:“玄女娘娘之事,乃天尊亲自托梦相告,你敢质疑!”   旋即看向“世子”。   而“世子”此时额头见汗,隔着千里之地,借身器而施法,与山河鉴煌煌之力抗衡,似已无力顾及。   “贫道只知道子,不识玄女。首座,抱歉了。等回到道门,我必亲自负荆请罪!”   谢玄道人声音平淡,但却透出一股坚定。   “你!”   横苏心中大怒,手中雷光闪烁,那谢玄道人却将身形藏在白漱身后,让她无可奈何。   “韩侯!快快将手中宝物放下!不然此女性命不保!”谢玄道人高声喝道!   韩侯目光扫过,却是看也未看他一眼,淡然道:“孤这一生,不受任何人要挟!”   又看了一眼白漱,说道:“既入了孤之家门,便当为孤尽忠。日后孤大业有人,必封你为一方神祇,你去吧!”   说完,韩侯竟是转动山河鉴,直向白漱刷去!   “不好!”   “娘娘!”   谢玄道人大吃一惊,连忙舍下白漱,闪身逃开。   横苏神色大变,欲冲上去相救,却根本来不及。   白漱绰绰立在殿中,四方无处可逃,那道青光,犹如山峦压顶,夺命而来。   但白漱此时却是不惊反喜,心中暗道:“等了许久,脱劫之时终于到来了!”   白漱此刻心中无惊无惧,只有鸟儿将要挣脱牢笼飞天般的喜悦。   她闭上眼睛,在心中默默念起师子玄传给她金蝉脱壳的术诀!   心念一起,法剑有感,从剑身之中顿时传来了一股巨大的吸力。   白漱感到自己的身体骤然一轻,好似挣脱了什么东西一样。   大殿之中,所有人都看见,那山河鉴之中飞出了一道蒙蒙青光,刷在白漱身上。却无人注意到,白漱头上的发钗。化人了一道异常不起眼的白光,瞬间飞出了大殿。   青光消散。   “白漱”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娘娘!”   横苏大吃一惊,猛的扑了上去,将白漱抱起,见她身上并无伤痕,身体也是温热的,但真灵早已不见。   谢玄道人脸色一变,也有几分后怕,惊道:“好厉害的宝物。这一照。竟能直接刷走元神!”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应如此啊……”横苏喃喃自语,觉得自己一直坚守的某样东西,一下破碎了。   韩侯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手中山河鉴再一转,又是一道青光,向“世子”刷去!   “世子”幽幽的叹息一声:“机缘未到啊!”   怜悯的看了一眼韩侯,说道:“神器虽好,但岂是凡人能够妄动?你一时威风,日后自有罪业要承担。不过这都是后话,如今多说无益。韩侯。且思量一下本座的提议。本座便在巴州圣鼎峰中,等你前来!”   说完,闪身离去。   世子的身躯无人入主,根本就是一具空壳。直接栽倒在地。   而那团青光,既无真灵可照,在半空中打个旋转,又飞了回去!   “走!速速离开!”   “世子”一走。众道人失了主心骨,也没有诛魔的念头了。   一腔热血而来。一无所得而走。他们并没有表现出一丝灰心和遗憾。就连那谢玄道人,十年潜伏,最终功亏一篑,若换了常人,只怕根本无法接受。   但此人却第一个喊出撤退的口令,坚定无疑,丝毫没有动摇。   就如老和尚说的那样,信已人迷,对游仙道最终能够普世传承,心中一点质疑都没有。韩侯虽然厉害,如今无人可敌,甚至再厉害千百倍,一样不在他眼中。   “都是谤道的魔头,一时嚣张,终究要化人灰飞。唯我道门长存!”   谢玄道人脑中回荡着这个念头,带着其他道人,飞速逃出侯府。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横苏不死心,抱起白漱的身体,掠出大殿而去。   韩侯冷笑一声,伸手虚空一指。横苏身形一定,但很快飞掠出去。   一场喜宴,一波三折,就此人了一场闹剧!   韩侯威风尽显,让众人皆心折不已。   有人想要喊几声“侯爷威武”,大拍马屁,但一想到身死的“世子妃”和倒地昏迷不醒的世子,到了嘴边的话,又都收了回去。   白方朔上前扶起世子,走到韩侯面前,低声道:“侯爷,该如何处置?”   韩侯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世子,淡然道:“此事孤早有定计,你先不用管了,将世子交给下人照顾。你现在立刻带人,前去追捕那个妖女,将世子妃的尸身夺回!”   白方朔迟疑道:“侯爷,此女神通不小,我与之交过手,只怕不是其对手。”   韩侯道:“你不用担心。此女已被我所伤,奈何不了你,你去吧。”   “领命!”   白方朔领命,带着十几人,飞速追了出去。   好好的大喜之日,一对新人,一个死,一个生死未知。大殿众人惴惴不安,不知韩侯是否会下雷霆之怒,那时不知要牵扯多少人。   令人意外的是,韩侯并无多言,只说了一声:“诸位回吧。今日之事,孤日后自有计较。”   说完,起身便入了内殿。   云端之上,三人将下面的一场戏看完。   老和尚感慨道:“原来此人有山河鉴在手,难怪,难怪。”   这和尚一连说了两个难怪,又问玄先生道:“玄先生。此神器不应流落于人间,你难道不想取回吗?”   玄先生说道:“大和尚,我对这玩意不感兴趣,取之何用?况且此宝一般人也用不了。我倒是很好奇,这韩侯是什么来历,为什么昔日商羊氏之物,却能为他所用。”   老和尚呵呵笑了两声,没有接话。   师子玄说道:“大师,现在戏也看完了。我还有事要办,能不能放我离开?”   老和尚连忙道:“小道友说的哪的话。贫僧绝无拦你之意,你自去就是。贫僧日后还有请教之时,到时候还请小道友不要将贫僧阻门在外就好。”   这和尚,脸皮可真够厚的了。   明明是他拦人在外,现在又不承认。   师子玄干笑两声,拱了拱手,也不多说,直向下面飞去。   ps:推荐一本朋友的好书!书名:升帝书号:2893218作者:竹管是个老作者哦文笔情节,绝对一流!   简介如下:   升帝,强者不朽!   人就战帝,杀上九天,洒我热血,一往无前。   遇强愈强的理想,突破极限的战魄,沸腾翻滚的鲜血,燃烧怠尽,将化人升往帝圣的天壑擎梁。      第137章神劫已过尘缘了,一朝梦醒人事非!      逃出侯府,横苏抱着白漱的尸身,一路向城外逃去。   之前韩侯那一指,却是点中了横苏的法窍,封死了一身法力,自己也受了重创。   好在横苏除了一身道法,还有一身飞针绝技。一路狂奔,遇见拦阻的卫兵,全部飞针放倒。   就这般杀出了府城,横苏心中却生出一丝茫然。   “该何去何从?”   心中迷茫闪过,却是向东行去,竟是景室山的方向。   这一日变数恒生,道子让她自戮以饲魔头,又毫不在乎白漱的死活,让她第一次生出异样的心思。   “娘娘生死未卜,谢玄等人既然不信娘娘是玄女托世,现在去寻他们,只怕也不会拿出造元丹来补命,更何况寻回真灵,还要耗损许多。”   横苏念头转过,暗道:“只能去找那贼道去了。”   横苏一路飞奔,就往景室山去了。   景室山下。   横苏刚入山道,就见师子玄早在那里恭候多时。   “横苏道友,有礼了。”   师子玄上前作揖道。   “嗯?你知道我会来?”横苏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师子玄打了个哈哈,说道:“凑巧而已。先不忙说,横苏道友,请你暂避一时,有人追来了。”   横苏闻言,深深的看了师子玄一眼,将身形暂隐入林中。   不过一会,白方朔带人追来,一见师子玄,顿时惊讶道:“玄子道长,你怎会在此?你不是……”   之前师子玄“死”于横苏飞针之下,白方朔还深以为憾,此时见师子玄安然无恙。先是一惊,随机恍然道:“我真是愚蠢。道长神通非凡,怎么会被这妖女随手所杀!”   师子玄笑道:“不过是一个假身而已。我见游仙道众人前来,也知侯爷事先必然早有安排,不好胡乱出手。这也是无奈之举。”   白方朔闻言,倒不觉师子玄是在找借口,还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   横苏出现在灵霄殿,傻子都知道游仙道众人必会来生事。而韩侯临危不惧,必是早有安排。师子玄若从中出手。只怕还真会打草惊蛇。   白方朔笑道:“道长说的是。今天总算是有惊无险,一切都在侯爷的预料之中。今日过后,侯爷之名当名动四方,震慑一干邪魔。”   白方朔此言,终于透露出了韩侯的一丝用意。   今日过后。不但侯府和整个凌阳府中潜伏的游仙道暗子,全部被拔出,也将韩侯威名,再次传遍四方。   人主何以得天下,尽收民心,裹挟大势,碾压余子。兵吞四方。   欲人大事,当有名。   名正言顺,则天下归心!   神朝太祖,不过是神人送子。而今日韩侯却得掌昔日人间共主号量山河的神器。如此声名传出去。天下欲从龙建功之人,还不蜂拥而至?   师子玄心中却是猜测,韩侯此举更多的是在为明年兵发巴州之事做铺垫。   一来以正军心,大涨士气。二是来年若真一举平定巴州。则大势已人,日后定鼎天下。不过是时间问题了。   念头转过,师子玄笑呵呵道:“那就恭喜侯爷了。”   白方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白先生,不知你此来景室山,可是有事?”师子玄问道。   “游仙道妖女,一路携着世子妃的尸体,逃上山来,道长可是看见了?”白方朔问道。   “我刚从山上下来,却没有见到,会不会是她使的障眼法,迷惑你等?”师子玄摇头道。   白方朔闻言,点了点头,说道:“也有可能。这妖女神通不小,不能小视。”   说完,对师子玄作礼道:“道长,我还要去追捕此女,先走一步了。”   师子玄连忙道:“无妨,你等自去就是。”   白方朔点点头,带人离开。出了山不久,一个心腹立刻问道:“这道人可信否?”   白方朔道:“此人受侯爷大恩,又多次出手与游仙道作对,应该不是贼道。”   自失一笑,说道:“说起来,我还受过这道人的恩情,不然早就命丧那妖女之手了。”   说完,带人向另外一个方向追去。   目送这些人离开,师子玄回过身,横苏已经走了出来。   “横苏道友,不知你来找我何事?”师子玄问道。   横苏抱着白漱,说道:“何必装傻,当然是要你救人!”   师子玄奇道:“横苏道友,我很是好奇。白姑娘与你非亲非故,你为何要救她?”   横苏说道:“娘娘是我道门二圣之一,托世于此,我为道门护法,自然要护她。这是我的天命。”   师子玄笑道:“可是我见你那同门,似乎并不承认。只有你愿为其奔波,何苦来哉?”   横苏冷笑道:“废话少说,你到底能不能救。”   师子玄道:“能救。”   横苏蓦地一喜,说道:“那你还不出手?”   师子玄道:“我与她非亲非故,为何要救?我看他真灵已走,想要救人不易啊。只怕要大损法力。”   横苏冷笑道:“胡说八道。若是非亲非故,当日为何阻我?”   师子玄道:“一事归一事,这其中因由,我自然无需跟你说来。”   横苏神色阴晴不定,说道:“那你要如何?”   师子玄说道:“请你将世子和白老爷的元神去处告知,我便应你。”   “我还当是什么事,我答应了。”横苏说完,便告知了白老爷的元神去处。   “原来如此。只是世子元神去了何处?”师子玄皱眉道。   横苏说道:“世子元神,是道子亲自送走,我并不知晓。事实上,我不过是送走了白老爷的元神。其他事宜,都是道子亲自安排。”   师子玄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暗自疑惑。暗道:“游仙道道子,到底为什么要让白漱与世子人亲,哪怕只是名义上?”   念头转过,心中却是不解。   师子玄问道:“横苏道友,此事交给贫道吧。你是否要来我的道观住上几日?”   横苏摇头道:“娘娘先交给你,请你尽力救治。我还有要事去办。事情办完,我自然会来。”   说完,将白漱交给师子玄,难得的作揖一礼。随后转身离开。   “都是劳尘之人啊。”   目送其离去,师子玄叹息一声,抱起白漱,回了玄都观。   玄都观中。   白漱自施展金蝉脱壳之术,真灵就被法剑吸走。直回了玄都观的法案之上。   事前师子玄已经交代,早有长耳和白朵朵,奉命点起安神香,以护其神。   白漱真灵与神识分离,一直处于浑噩的状态。   直到师子玄回来,施法将其融一,这才清醒过来。   “玄子道长。是你!我已经回到玄都观了吗?事情怎么样了?”白漱一清醒过来,立刻追问起来。   师子玄含笑道:“是,这里是玄都观。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劫难安然度过。恭喜你,神劫已过,俗缘已了。”   白漱低下头,看着案前平躺在地上的尸身。神情有些恍惚,喃喃道:“这就是我的尸体吗?”   师子玄安慰道:“身器鼎炉而已。一朝尽毁。俗缘便做了断。你这一世已经圆满,登神归位,自然会重塑神躯!”   白漱心中自有一种解脱的喜悦,但忽然感到还有一事挂心,连忙说道:“对了,玄子道长,我爹爹怎么办?”   白漱猛的想起,白老爷的元神还没有寻回。   师子玄说道:“白老爷元神我已知去了何处,你稍安勿躁,我立刻施法,去请功曹神将白老爷元神接回,以全你这一世善缘。”   说完,请香唤神,寻回了白老爷元神,其过程自不必提。   当夜。   清河县,白老夫人守在白老爷身边,暗自垂泪。   白老夫人低声念叨道:“默娘今日也出嫁了,一入侯府,也不知是福是祸。那世子风评极差,默娘又是那与世无争的性子,侯府高门,她能快乐吗?你这人,胡乱给默娘许了亲事,自己就一病不起,日后这家中就我老婆子一个,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床榻上昏迷不醒的白老爷,忽然“啊”的大叫一声。   白老夫人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顿时大喜道:“老爷,你醒了!”   床榻上的白老爷,缓缓睁开眼睛,目中有几分呆滞和茫然。过了好半天,目中才渐渐有了神儿,虚弱道:“我这是怎么了?我这是在哪?”   “这是在家中啊!老爷,你自从府城回来,都快一个月了,你不记得了吗?”白老夫人问道。   “什么?我回家已经一个月了?我不是昨天还去李老板那里拜访吗,怎么回事?”白老爷茫然道。   白老夫人怔怔的看着白老爷,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你这是怎么了?哭什么?对了,默娘有没有回来?怎么没有看到她?”白老爷见到白老夫人哭了,心中蓦地一阵心悸,连忙追问道。   “默娘,默娘。你还好意思提起默娘!”   白老夫人猛然怒斥道:“有你这么做爹爹的吗?对女儿言而无信,随随便便就把她许给了韩侯世子。那人风评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是把默娘往火坑里推啊!”   “什么?我把默娘许给了韩侯世子?这,这怎么可能?我没有做过啊!”   白老爷闻言,心中一急,一股火上头,只觉心神一阵恍惚,又昏死了过去。   ps:补上昨天的……      第138章白默娘托梦见双亲,长拜父母难谢养育恩!      等到白老爷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谁想到自己只不过是去了趟府城,就莫名其妙的做下了糊涂事,将自己最喜爱的女儿许配给了一个纨绔子弟。而且自己竟然连一点记忆都没有。   白老爷心如刀绞,尤其听白老夫人说起,白漱是如何跪在他面前,求他不要让她嫁人,自己却冷漠的拒绝时,白老爷更是羞愧欲死。当即做决定,要去府城,去看一看女儿过的如何。若是不好,就算拼得一死,也要把女儿接回来。   “大不了离开凌阳府,韩侯就算手眼通天,又能如何?”   白老爷天真的打定主意,正备车准备走一趟府城,却有一个让他悲痛欲绝的消息传来。   “世子妃于新婚当日被刺杀,尸体被贼首夺走,下落不明。侯爷已经派人全力追捕,并准许世子妃入祖祠,等尸首寻回,再做册封。白老爷,白老夫人,还请节哀。”   金吾卫传来噩耗,白老爷手一抖,却似没有听见一样,转身回了书房。   不一会,就听有下人惊叫道:“来人啊,来人啊!老爷上吊了,老爷上吊了!”   白老夫人骤听噩耗,正伤心欲绝,但女人承受悲痛的能力,比男人强了许多,一听自己老爷竟然上吊了,大吃一惊,立刻收了悲痛,向书房奔去。   好在白老爷卧床太久,如今手脚不太灵便,还没吊上去就被下人发现,及时的救了下来。   白老夫人又是伤心,又是悲痛道:“老爷,你怎么能做出这种傻事啊。默娘已经走了,你再撒手去了。你让我一个人怎么办?”   白老爷目中无泪,只是喃喃自语道:“我害了默娘,我害了默娘啊……”   白老爷说完,又昏死了过去。   这一夜,白门府上下都沉浸在一阵悲痛之中,就连下人和婢女们,也都凑在一起,偷偷议论起来。说起白漱的遭遇,心中都很不是滋味。   白老爷行善一辈子。到头来却是好人没有好报,白发人送了黑发人,让众人唏嘘不已。   这天夜里,白老爷几次惊醒,几次昏睡。   清醒的时候。拉着白老夫人的手,念念不忘的是白漱幼时给二老带来的欢乐,点点滴滴,都在父母心中难忘。说到女儿去了,又有几多悲痛,难以忘怀。   白家二老的思念女儿的悲伤,在玄都观中的白漱。全部都能感受得到。   “道长。我虽然已了了一世因果,但父母因我而伤怀,我如何能舍他们而去?让父母为我忧心,这便是不孝。不孝父母之人,如何能登神?”   白漱心中流泪,却是牵挂难了。   师子玄说道:“不错。为人子女,不应让父母为其忧心。不过你登神之日在即。耽搁不得。世间缘了,顺缘便是。若是强求,只怕还会另生波折。”   白漱默默不语,心中挂牵难舍。   师子玄想了想,说道:“这样吧。默娘,你今夜托梦给二老,将你登神之事,告知他们。并请他们来玄都观观礼。人间缘已了,神人之间未必永隔,你看如何?”   白漱闻言,破涕为笑,点头道:“多谢你了。这却是个双全法。”   这一夜,白老爷和白老夫人,都梦见了自己的已经死去的女儿。   梦中,白老爷见到白漱一身长裙,款款向自己走来。   白老爷喃喃自语道:“我这是在做梦吗?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一定是在做梦了。默娘,你走近些,让爹爹好好看看你。”   白漱走到老父身前,屈膝跪地,目中泣泪,大拜道:“女儿不孝,让爹爹为女儿忧心,伤心。不能长伴爹爹身前,养老送终。”   白老爷泪流道:“还说这些做什么?愧煞我了,不是你不孝,是爹爹对不起你。若不是我一时糊涂,哪能累你身死,女儿啊,爹爹对不起你啊。”   白漱摇头道:“爹爹你不要这么说,这不怪你。这一场婚事,并非是你应下。而是有妖人施法作恶,乱点的姻缘,与爹爹无关。”   白老爷大吃一惊,没想到还有这般因由。但现在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覆水难收。   “默娘,你不用为我开脱。哎,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我自问一辈子无愧于心,行善于人,从来没有求过回报,也不求长命百岁,也不求富贵长久。但求一家人平平安安,安度一生,为何要我女儿受这般苦楚?”   白老爷长长叹息,心中很不是滋味。   白漱道:“爹爹,莫要如此说。正是因为你行善积德,一世无愧于心,女儿才得此善果,有机缘人就神人之道。”   白老爷闻言一愣,说道:“女儿,你说什么?”   白漱便讲自己从认识师子玄开始,一直到侯府之中,假死脱身之事,一一告知白老爷。   白漱说道:“人神登位,这是女儿这一世的机缘,也是父亲行善遗泽女儿的福报,爹爹,此恩此德,请受女儿一拜。”   言罢,长拜老父不起。   “这是真的吗?”白老爷一阵恍惚,乍听自己的女儿竟然要登神,人一方神祇,心中不知是何想法,总觉虚无缥缈:“就是庙宇中供奉的神灵吗?”   “是。”   白漱说道:“登神之后,尊神律,发神愿,从愿行。得享神寿,不堕轮转,庇护众生以全神职。”   “好,好。这就好,这就好……”   白老爷虽然不懂人为一方神祇意味着什么,但只要知道女儿“死后”并不是去受苦,一颗担忧的心便就此放下了。   白漱说道:“八月初九,便是女儿登神之日,父亲,请你到时来景室山,玄都观中观礼。”   白老爷反复念了两遍“八月初九”,“景室山”。“玄都观”,接着说道:“我记下来了,到时我一定去。”   白漱再次长拜道:“爹爹,请你一定保重身体。女儿这就去了。”   垂泪告别,自是几分难舍。   就在白老爷与女儿惜别之时。白老夫人也梦见了白漱。   “女儿啊,是你吗?我记错日子了吗?今天还不是头七,你就回来看娘了吗?”   白老夫人恍惚的看着白漱前来,忍不住伸手去触碰。   白漱上前握住母亲的手,柔声道:“娘。是我回来了。让娘担忧了。”   白老夫人目中垂泪道:“我听那些道长,僧人说过,人死了,是要去阴间受苦。女儿啊,那里冷不冷。苦不苦?你过的好不好?家里一切安好,你父亲他也醒过来了,我们这里没有什么可惦记的。你要自己保重,好好照顾自己。下面缺什么?都告诉娘,娘烧给你……”   白漱听母亲的话,声声关切,全都为自己考虑。一点都没诉说自己的忧苦,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出来。   元神托梦,还会流泪吗?   当然会,这是心中泪。即便忘情者,见之毅然。   “我很好,娘,你……”   白漱已经泣不人声。话道嘴边,已经说不下去。只是跪地长拜。   白老夫人一惊,连忙上前扶起白漱,惊问道:“女儿啊,你拜我做什么?快快起来!”   白漱说道:“一世受母大恩,女儿无法报答,只能长拜以谢。”   白老夫人怔怔道:“你这孩子,你是娘的孩儿,娘哪有什么恩情于你,都是应该做的?”   白漱道:“母亲对女儿有十恩,女儿他年无论是谁,行何道,都难以忘怀。”   说完,白漱掠起裙摆,跪在母亲身前,长拜叩首道:“这一拜,感谢母亲怀胎十月,守护关爱之恩。”   再一拜,叩首道:“这一拜,感谢母亲临产生儿受苦之恩。”   再一拜,叩首道:“这一拜,感谢母亲生下个孩儿,忘却临盆之苦,只得喜悦欢心之恩。”   再一拜,叩首道:“这一拜,感谢母亲吞咽苦涩,吐出甘霖给予之恩。”   再一拜,叩首道:“这一拜,感谢母亲回干就湿之恩。”   再一拜,叩首道:“这一拜,感谢母亲哺乳儿身,养育教化之恩。”   再一拜,叩首道:“这一拜,感谢母亲为儿洗涤不净污秽之恩。”   再一拜,叩首道:“这一拜,感谢母亲因儿远行,挂念操心之恩。”   再一拜,叩首道:“这一拜,感谢母亲深加谅解,原谅体恤之恩。”   再一拜,叩首道:“这一拜,感谢母亲从始至终,到了生命穷尽之时,依旧没有停止对孩儿怜爱愍念之恩。”   白漱十拜之后,白老夫人已经泪流满面,一把将她扶起来,泣道:“傻孩子,说这些做什么?你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哪曾要你回报什么?”   白漱轻轻抱着白老夫人,柔声道:“娘,你不用再担心我了。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女儿如今一切都好,还有机缘登神人道。”   说完,就将与白老爷说的那番话,又告诉了白老夫人。   白老夫人闻言,愣了半晌,好一会才问道:“这是真的吗?谢天谢地,我们还有相见的机会。”   白漱含笑道:“日后我若登神,庙宇便是道场。爹爹和娘亲若是想我,我自然会现身相见。”   说完,拥抱了母亲一阵,便辞别离去了。   几乎是在同时,白老爷和白老夫人惊醒坐起。彼此相视惊讶。   两人藏不住话,都说了这奇怪的梦境,惊讶的发现,两人竟是梦的何其相似。   白老爷沉思道:“这应是默娘托梦,让我们不用担心。”   白老夫人急道:“老爷啊,那还等什么?我们明天就去见默娘吧。”   白老爷心中也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到玄都观去,但白老爷经历这么多,怎不知事情轻重缓急,摇头道:“急不得,急不得。听默娘说,她假死脱逃,很不容易。我们这边如果急着赶去,若给有心人瞧见,岂不是坏了默娘的机缘?去不得,去不得。非但如此,我们还要为她圆了这一场戏。”   白老夫人闻言,仔细想了想,也认同的点了点头。   白老爷说道:“我昏迷这段时日,家中大变,也来了很多不三不四的人。等明日我将这些人清理出去,把默娘的葬礼好好办了,让谁人都看不出异样,再去见默娘吧。”   白老爷心思缜密,却是思量的周全。也正是因为如此,免去白漱登神人道最后的一点劫难。   有父如此,有母如此。   实乃白漱之幸!   ps:愿天下父母,一世喜乐平安……      第139章真人起心动念引祸劫,湘灵思母离山历世劫!      托梦而归,白漱回到玄都观。师子玄坐定蒲团上,睁开眼,说道:“可见到双亲了?”   白漱长叹了口气,说道:“见到了。不见一面,如何心安?爹爹和娘亲以为我去了,老来丧女,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肯定承受不了。我将登神之事相告,让他们前来观礼,也是让他们安心。”   嫣然一笑,对师子玄道:“还要多谢你教授我神游托梦之术。”   师子玄笑道:“你我既为道侣,何必说谢?况且这都是神通小术,日后你登神人道,神通自来,而且会远在我之上。”   白漱柔柔一笑,旋即有些苦恼道:“只是我总听你说修神人之道,领神敕,登神位。但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女子,就算登神,又能做什么?”   白漱这话还真把师子玄问的愣住了,他也没做过神灵啊。而在清微洞天之中,就只有和飞来峰山神打过交道,但白漱自不可能人一方山水之神,因为她机缘不在那里。   想了想,师子玄说道:“登神契机,我也说不好。不过我在师门之中,曾领了一块宝印,名为奉神印,此宝可以助你领悟神道。”   说完,从都斗宫中请出奉神印,此印长受师子玄法力孕养,晶莹剔透,自有神韵。   白漱上前接过,此印便化作一团白光,融入元神之中。   几乎是在一瞬间,白漱脑中多出了许多信息,神人之道归属,诸天神律何来,运转如何,神位神职几何。都在其中。   此印于清微洞天之中,入簶道人皆有。但并非人人都能找到与自己有缘的神灵护法。而没有修人神道之人,也动不得此印。   师子玄一见白漱得了此印,周身立刻被一团清灵之气包裹,一股沛然之力,竟让他都难以靠近。   “没想到还有这般机缘,默娘倒是好福气了。”   师子玄心中一喜,没想到这奉神印还有这般玄奥,难怪当日四师兄会让他寻个清福之神。   “如今劫难已过。静等八月初九。神诞之日了!”   师子玄微微一笑,守着白漱,为她护法。   遥远的人烟外,天外飞来峰,清微洞天之内。   青羊道宫。天府殿,内殿之中。   一个青年真人正在云塌之上,闭目念经,驱香化相,时而有龟蛇盘结,时而有龙象飞天。   就在这时,放在经案前的一卷簶籍。突然橙光大盛,直冲殿外而去。   青年真人蓦地睁开双眼,弹指一点,将那簶籍点在门前。化人了灰灰。   殿中寂寥无声,青年真人默算因由,脸上闪过惊讶和冷笑,道了一声:“此人倒是好运气。”   挥手招来外面的宋道人。   宋道人拜见真人。说道:“真人有何事交代?”   青年真人道:“你去将殿外求请之人请来,我当面见过。”   宋道人不解道:“真人说的是那姚灵吗?此女并无入道的机缘。受其父辈余荫,能在洞天之中享福百年,不消寿命,鼎炉不老,已是法外开恩。如今自己不知足,还要求情,真人何必理会?”   青年真人道:“我怎不知。我见此女,另有事分说。你不用过问,去把人带来吧。”   宋道人心中不解,但还是恭敬拜道:“是,我这就去。”   说完,退出了殿去。   不过一会,便见到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未着道袍,穿着寻常女装,款款走来,一见云床之上的真人,立刻跪拜道:“小女子姚灵,拜见真人。”   青年真人抬手虚扶,自有一股轻柔之力,将此女托起。   “不必多礼,你所来何求,我已知晓。只是如今我掌道录,不可徇私枉法,你之所求,本座恕难应允。”真人慢声说道。   姚灵一听,急道:“真人,法理不外呼人情。想我父亲,也是入簶之人,但却因为一场祸事,身死道消。我承其衣钵,潜心修行,奈何资质不够,入道未曾,但如今已经触摸到了边缘,只差一线,真人为何不给我一个机会,再给我一些时间?日后我若人道,自不会忘记真人大恩。”   这真人,坐定无语。   姚灵惴惴不安,自己的命运,似乎就在这真人一念之中。   突然,姚灵感到心中传来这真人的话语:“本座如今用神念与你说来,你不必出声,也不必应声。”   姚灵心中一动,连忙在心中应道:“是。”   这真人道:“我这门中,如今尚缺一个记名弟子,不知你可愿意?”   姚灵一听,顿时大喜,若能得真人庇护,自己还担心会因父亲余荫消去,而离开洞天吗?   当下应道:“愿意,怎能不愿?”   真人道:“先别急着答应,世间没有平白无故的恩惠。你若想得本座庇护,须要为本座办一件事,事人之后,本座自然会护你道途。”   姚灵心中一动,说道:“还请真人赐教。”   真人道:“此事于你来说,却是容易。你只须如此这般,便可人事。”   姚灵一听,心却如坠冰窖,颤着声说道:“真人。非要这么做吗?这是害人机缘,断人道途,我若真这么做了,是要与此人结多大的因果?”   真人道:“你若应下,本座日后自然会传你了断因果的神通。你既有所求,就应有这般觉悟,你自己思量吧。”   姚灵脸上变幻莫测,许久之后,幽幽叹息了一声:“大道争锋,不争如何人道。这是我的一线机缘,如何能够舍弃?罢了,真人,此事我应了。”   真人说道:“好。你去吧。此事不可与任何人提起,不然莫怪本座无情。”   姚灵心中一颤,连称不敢,三拜之后,匆匆退出了大殿。   青年真人目送此女离开,心中却是想道:“道兄因言获罪。被逐出此中,何其无辜。你之弟子却逍遥自在,我怎甘心?祖师啊,你与人间缘分尽了之日不远,看你还能护此子几何?你之弟子最出色的,你却逐出门墙……”   这真人幽幽一叹,却不再想去,闭目入定去了。   却说那女子姚灵,一路出了道宫。向云舟行去,冷不防听到有人唤她:“灵姐姐,你也是来道宫入簶吗?”   姚灵心中一跳,回过身,就见到一个窈窕女修。凌波微步而来。一双会说话似的大眼睛,透着古灵精怪,不是那湘灵更是何人?   姚灵脸上露出一阵惊慌之色。   但目光转到湘灵身上,忍不住震惊道:“赤元阳明道衣?湘灵妹妹,难道你已经入道,领簶入录了?”   湘灵闻言,颇为得意道:“是啊。一个月前。我在跟九斤胡闹,突然心血来潮,就入了定,稀里糊涂的就进了都斗宫。嘻嘻!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入了道。连朱梅师姐都不如我呢。”   姚灵听的又羡慕又嫉妒,暗道:“人比人,真是气死人。我日苦修,时刻都不懈怠。却一直在道前徘徊,这湘灵平日就知游山玩水。与人胡闹,却偏偏这般容易入道。老天何其不公,何其不公!”   此女心中一股怨气生出,暗道:“老天不公,我又何必顾及?非是我欲害人,而是老天苦苦相逼,能怨我何?”   一念至此,姚灵脸上强露出一丝笑容,说道:“湘灵妹妹,恭喜你了。只是姐姐我现在要离山去,再相见,不知要何时了。”   湘灵一听,奇道:“灵姐姐,你要下山去做什么?”   姚灵道:“我要下山,回老家一趟,给母亲扫墓。”   “母亲……”湘灵闻言,神情一阵恍惚。   姚灵问道:“湘灵妹妹,你怎么了?”   湘灵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母亲,我心里突然好难受。”这姑娘突然想到当日在指月玄光洞,祖师对她说:“你若不舍家中父母,可下山回去,享得一世富贵。若入我门中,当舍弃俗缘。”,当时自己毫不犹豫,留了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母亲的音容自己都有些记不清了。   “母亲……母亲……”湘灵眉头皱起来,神情有些恍惚。   姚灵见到湘灵有些魂不守舍,心中暗道机会来了,立刻上前说道:“湘灵,你是不是也想父母了?唉,姐姐劝你一句,如果可以,还是回家去见见父母双亲,修行何时不可?何处不能?但双亲只有一个,等他们走了,你想见都没机会了。”   姚灵这一劝,湘灵越发思念起母亲来。   “是啊。这么多年了,我被人劫走,母亲不知有多伤心。她现在还好吗?我回去见她,她还能记得我吗?”   湘灵喃喃自语道。   “湘灵妹妹,正巧我要下山去,你跟我一路去,如何?”   姚灵继续鼓动道。   湘灵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不好吧。没有老师准许,不可轻易离山啊。”   姚灵笑道:“你老师都罚你一百年不得回去,你还要等一百年再去吗?那时你双亲早离世轮转去了。好妹妹,别犹豫了,跟我走吧。”   被姚灵一唆使,湘灵终于点点头,笑道:“好。灵姐姐你说的有理,那我就跟你下山去。只是红尘俗世,我并不熟悉,还要姐姐你多多劳心了。”   姚灵闻言,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巧笑嫣然道:“你我姐妹,还说这些做什么?湘灵妹妹,事不宜迟,我们这就下山去吧。”   湘灵本来还想回麒麟崖跟李秀夫妇打一声招呼,但见姚灵急着要走,心中暗暗道:“左右回去看父母一眼,就可以回来,还是不要告诉他们了。”   一念至此,便答应下来,跟着姚灵一路,离山回家去了!   ps:求月票啊,呼唤月票!!!      第140章天生神通非幸事,元神出走难自归!      这一天,玄都观来了客人。   师子玄在给白漱护法,接待的却是长耳。   这长耳,化形到如今来,已是有了几分人样,却比白朵朵强多了。   “小童子,观主可在观中?”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安如海,身后还跟着两个下人,抬着一个担架,上面还躺着一个人。   “观主在,不过正在闭关。咦?这人是怎么了?”   长耳好奇的看了两眼,那人呼吸均匀,似已睡去,但是脸色发白,好像很久没有吃东西,有几分脱相。   “他……哎,一言难尽,小童子,还是麻烦你,去请一下观主,人命关天,拜托了。”安如海连连叹息,一边作揖道。   “哦。你稍等,我这就去。”   长耳也知道轻重缓急,虽然师子玄交代无事不要打扰,但在他眼里,人命可算是大事,不打扰也要打扰了。   到了内殿,长耳轻轻敲了敲门,轻声唤道:“观主,那天来的安大人又来了,还带着个病人上山,要求见观主。”   过了好一会,师子玄才推开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观主。”长耳偷偷的向里面瞄了一眼,却被师子玄弹指敲了一记,说道:“非礼勿视,小家伙,偷看什么?”   长耳嘿嘿笑了两声,又问道:“观主,什么叫非礼勿视?”   师子玄闻言一愣,随机失笑道:“是了,差点忘记了,你们虽然化人形,但还不知人间礼数。嗯,是该给你们找一个先生了。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正巧这先生来了,却也是一番缘法。”   长耳听的一头雾水,师子玄却笑了笑,也不多做解释,出了殿去。   在观外,师子玄刚出现,正坐立不安的安如海立刻迎了上来,急切道:“道长,你可算来了。请你快来看看我这位挚友。可还有救?”   师子玄上前一看,担架上躺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威风凛凛,元神出走,捧剑斩邪的傅介子。   那日看此人。是个富态十足的富家子,但如今看来,却已有几分脱相,奄奄一息。   师子玄问道:“他怎么了?”   安如海一脸愁容道:“当日在侯府,生了那么多变故,我这挚友倒是心大,说自己困了。趴在桌子上就睡了去。谁知这一睡可好,一直沉睡不醒,无论我怎么叫,他都醒不过来。后来我去请过郎中。先是用药石灌入。却无效果。然后用针灸刺穴,也是无用。这么多天,他沉睡不醒,也不吃饭。就算喂一些流食,也都吐了出来。只能饮些清水。”   师子玄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现在才送来?”   安如海叹道:“那天发生了那么多事,韩侯为彻查黄祸余孽,下令封城,直到今天才开城放人进出。”   师子玄说道:“原来是这样。这几日都发生了什么事?”   “说来话长啊。韩侯调兵入城,挨家挨户彻查,短短几天的时间,光是抄家灭族的就有二十八户,其他深受牵连,掉脑袋破家的,不计其数。”安如海长叹一声,恨恨道:“罪名都是一个,勾结贼道,意图造反!嘿,造反,造反。此人才是最大的反贼!”   安如海的声音不大,刚好只有师子玄能够听到。   师子玄没有接话,世间王朝更迭之事,实在不是他能够参与的了的。今番能够脱身出来,已是费尽了心思,哪还会再入其中?   “安大人,观中清净之地,莫要提这些俗事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还是先救治你的友人再说吧。”   说完,先一步进了大殿。   身后的安如海,顿时有些尴尬。   说起来,自从经历过阴间审判,见识过百鬼夜游,傅介子金身斩邪,以及当日韩侯手持重宝,威慑群邪之后。安如海就突然生出一个念头:“若我有这等神通高人相辅,如何不能匡扶社稷,力挽狂澜?”   这个念头一生,安如海越来越觉得如今朝堂示弱,不在人君文臣,而是因为武官无能,更是因为没有这些高来高去的高人辅佐!   韩侯为什么如此厉害,还不是有高人在暗中辅佐,手中还有至宝在身?   这般想来,安如海就把主意打到了师子玄身上,若得此人相助,凭借他的人脉,将之举荐给老师,再上请圣天子,日后有此人辅佐,未必不能与诸侯一斗。   而且安如海算盘打的极好,他知道这些修行人向来都是有门派传承的。如果师子玄在人间受了委屈,回山一说,同门同修一听,哪会不为他出头?拔出萝卜带出泥,何愁无人相助?   安如海算盘打的很好,但不知怎么开口,所以今天上山来,一是为傅介子求医,二是来试探师子玄。如果师子玄对韩侯也表示的义愤填膺,那自不必说,接下来就是交心攀谈。   而师子玄也听出来了,这安如海是打主意打到了自己头上,所以才说了这么一句“道观是清静之地,莫提俗世”。也就是暗示他,医人可以,但其他事还是不要提了。   其实师子玄心中还有一句话没说:“不问苍生问鬼神。你比那韩侯还不靠谱啊。”这般想,却没有说出来,因为韩侯所展现的实力,的确让人感到可怖。安如海心中惊惧加绝望,才会做出这样的荒唐事。   安如海心中略有不安的跟着师子玄入了大殿,听师子玄说道:“安大人,请坐。这两位小兄弟,请你们将人放下,出去喝杯凉茶,解解暑。长耳,请你好好招待他们。”   长耳听了,应了一声,带着两人出了去。   等人都走了,师子玄才对安如海说道:“安大人,你这位友人。应是元神出走,但却自己回不来了。所以现在才昏昏欲睡,怎么也醒不过来。”   “自己回不来?”安如海惊讶道:“怎么会这样?”   师子玄说道:“元神出游,若是修行人,能出能回,来去自如,自不必多说。但你这位友人毕竟不是修行人,而能出元神,也是另有因由。唔,先不多说了,我先施法将他元神接引回来,不然再过些时日,他身器鼎炉一坏,那时他元神就算回来,也是无用了。”   说完,师子玄请香施法,接引傅介子的元神。   之前白老爷元神接引,需要请功曹神亲自出手。而现在接引傅介子元神,师子玄自己施法就可以。是说师子玄的道行神通已经赶超功曹神了吗?   当然不是。   功曹神要将白老爷元神接回,是要穿越虚空,层层大千世界,其难度不言自明。而师子玄接引傅介子,就在大浮离世界之中,并不算难。   其实元神走失,普通人也偶尔有之,也未必需要请高人来看过。   就在普通人家,总有这样的事情。   比如说,某一天,家里的小孩子突然变的闷闷不乐,也不出声,也不笑,饭也不爱吃,好像丢了魂儿一样。不明白的父母,还以为孩子是病了,四处寻医问药,但孩子就是老样子,也不见好。   后来请来一位见多识广的老人家,看了看,也没多说,就说让父母回去,扯着孩子的耳朵,不断的喊孩子的名字,再用手掌在后背拍一拍,就好了。   这家父母听了,将信将疑,回去照着一试。果然,这孩子没多一会,就开口喊饿,人也精神了起来。   这种故事在人间并非罕见,其实孩子的父母也没做什么,就是喊了孩子的名字。   因为元神走失,自己没有办法回来,是找不到路了。这时候只要有人给他喊一喊,叫一叫,自己就能寻声回来,说起来,也没有什么玄妙。   所以,傅介子的元神迟迟未归,师子玄施法接引,与虚空中展开神识。没过一会,就见一个金甲神将捧剑过香而来,看到师子玄,轻轻的点了点头,飞回傅介子身器之中。   元神还归,傅介子慢慢的睁开了眼,一清醒过来,就觉得腹中饥饿难耐,口干舌燥,好像要死了一样。   师子玄见状,微微一笑,取出小羊脂玉净瓶,滴了一滴甘露,用水溶了,喂他喝了下去。   傅介子甘霖入腹,人一下子好受多了,两眼茫然的看着四周,说道:“我这是在哪?不是侯府大殿吗?”   安如海见他醒来,顿时大喜,一听他满口胡话,忍不住说道:“什么侯府大殿,你这厮贪睡,一睡就是好几天,险些没睡死过去。”   傅介子挠挠头,嘿嘿笑道:“是吗?还有这种事?我怎么觉得就是做了会儿梦?”   接着,忍不住得意道:“海平兄,记得我说过我梦中斩神之事吗?嘿,我这次做的梦,可比上一次还要威风哩!”   安如海忍不住说道:“还威风?差点小命都没了!”   师子玄却是心中一动,问道:“这位居士,能不能将你的梦给贫道说上一说?”   傅介子元神出走,追杀那位抢走玄珠的高人,师子玄也很好奇,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玄珠何去何从,那人又到底是何来历?      第141章道统纷争多恶果,百兽恭迎授业师!      傅介子这时候才注意到师子玄在场,颇为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位道长,看着眼生……”   傅介子话还没说完,安如海就没好气的说道:“这位是玄子道长,如果不是他救你,你早就睡死了。啧,睡觉睡死,古往今来还从来没有人这么死过,你也算是第一人了。”   接着,就将之前的事说了一遍。   傅介子听了,只觉匪夷所思。他虽然经常遇见一些奇奇怪怪的事,但毕竟读的是圣贤书,还真不把这些事当人玄虚来看。他向来认为,天地万物运转,自有其道理,任何古怪离奇之事,总能找到俗语来解而释之。   现在一听安如海说起什么元神,走失,接引,心中就有些犯嘀咕,暗道:“海平兄以前对这些神神怪怪的事,向来敬而远之,今儿这是怎么了?怎么还说起这些虚玄之事?”   心中虽然这般想,但毕竟是师子玄将自己唤醒,不问手段,的确是救了自己一命不假。   傅介子起身拱手道:“多谢这位道长救命之恩,若有能用得上傅某的地方,不要客气。”   师子玄笑道:“别说,还真有一件事要请居士帮忙。”   傅介子好奇道:“是何事?若是观中缺人少钱,傅某还是能帮的上忙的。”   安如海瞪了他一眼,说道:“谁都知道你有几个臭钱,显摆什么?道长缺你那几个钱吗?”   傅介子讪讪道:“我这人穷的就剩钱了,要别的也没有啊。我是想不出来我有什么地方能帮得上道长的。”   此人到是风趣,说话随心。   师子玄轻笑一声,说道:“居士误会了。我这观虽然不大,人也少,但还真不缺金银。我想请居士帮忙。教授我这观中几个……弟子世间礼规。我从安大人那里听说过居士学富五车,满腹经纶,当是良师之选。”   “让我给人讲礼规?”傅介子微微一愣,奇道:“道长,不知你那弟子,都是几岁?难道是尚未开智的孩童吗?”   如今世间,孩童启蒙,首先是一篇《识字》,随后就是一本《礼经》。一般孩童从懂事开始,就开始学习礼,但师子玄竟然请傅介子给他的“弟子”讲礼,所以才有此一问。   师子玄不知该如何回答,干笑一声。说道:“算是吧。不知居士可否答应?”   傅介子呵呵笑道:“我还道是什么难事,此事容易。我平日呆在家中,也是无事可做。这山中道观,倒是清净,我就当避暑了。道长,此事我应了。”   “多谢居士了。”师子玄笑眯眯的的作揖一礼,当面谢过。   傅介子笑道:“道长。不知那些学童何处?可否让我先见一见?”   师子玄呵呵笑道:“不忙,不忙,我还想听听居士做的那个梦,可否讲来?”   傅介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都是一些瞎做的梦。道长真要听吗?罢了,我就胡说一番,道长,海平兄。你们就当我是胡言乱语吧。”   说完,傅介子就讲了自己“梦”中之事。   却说傅介子。在侯府之中昏睡,元神出走,斩了那人一剑,将其惊走,就一路追了去。   这两人,都是大神通在身,一个追,一个逃,不知飞了多远。   眼看傅介子就要将人追上之时,突然看到虚空之处,黑白一阵交错,然后空间一阵扭曲,从里面走出一个人,周身笼罩在皎洁白光之中,手中握着一个权杖,将他拦住。   傅介子见此人,喝问道:“你是何人?因何拦路在前?”   那人说道:“我不是此界中人。却欲在此中传道。这位神将,你之前追捕之人,是我的弟子,也是一位虔诚的布道者。”   傅介子厉声道:“原来是外道中人!奈何我职责在身,不容许妖邪在此作祟,你在此中传道,只要是正法善道,自然无人阻拦。但此人却擅用法界至宝,谄献人间侯王,以此传道,这是人行邪道,我如何能容许!必斩之!”   那人说道:“这位神将,此话不对。自古布道传法,佛道两家都曾借人间君王之手,传道天下。他们可以,为何我等不行?”   傅介子一时哑口无言,说道:“你说的没错。但如此传法,善法虽传,恶果却也不小。既有前车之鉴,尔等又何必效仿?我司职天授,守护此间世界,你等若要传法,可以效仿先贤,入世为表率,传道与人。而非鼓动人间之主,兴兵祸于天下,乱众生信念!”   那人叹息道:“信虽乱,却总好过无信。若这世间只有唯一的信仰,那便好了。”   傅介子闻言,勃然大怒道:“好个外道邪魔!好个邪语魔言,如何能容你在此放肆!”   说完,捧剑刺了去。   剑未出鞘,却划破虚空,直向那人斩去。   那人伸出权杖一挡,周身闪耀出耀眼的白光,其中传来圣洁的唱经声,恢弘浩大,直入人心。   傅介子冷笑道:“鼓噪!”   手中金剑出鞘,一道金色剑气凌空斩来,那耀眼的白光,立刻被斩灭大半。   那人神情一变,说道:“神将好手段。”   傅介子却不多言,又是一剑,斩断了此人手中权杖,凌空再斩,这人自认不敌,转身遁入虚空。   “哼。逃的到快!”   傅介子冷笑一声,也没有追去。回身四顾,却发现之前追捕之人,已经不知去了何处。而自己也无法回到身器之中,就这么在人间之中游荡起来。   傅介子说了梦境,但他毕竟是凡人,说不清那斗法之中的玄奥。   师子玄听的却是暗暗心惊,暗道:“看来韩侯身边插手之人,果真是外道中人。只是不知是何来历,却想用这般手段传道,胆子实在是太大了一点。”   古往今来,献媚帝王,借以兴道,佛道两家都不乏有人做过。但实际上如何?   正法没有弘扬多少,恶业却造下一大堆。不但令许多人对佛道两家正传生出了许多反感心,而且还给两家在人间都留下了不少黑历史。   而真正仙佛化凡入世开度化身,都是远离世间权贵漩涡,或是出走深山,立道场传法,或是入世间度人显道,以此传承。   而听傅介子讲来,这个不属佛道两家的外道之人,也想传法于世,欲行的却是“上层路线”,而且比历史上佛道两家做的更绝。   “还真是够乱的啊。”师子玄心中暗道。没想到这小小的凌阳府,竟然出现这么多牛鬼蛇神。不过这些与他没有关系,那该是玄先生和老和尚那等修为人该操心的事情。   傅介子将梦境讲完,却也没有当真,只是呵呵笑道:“我这人从小到大总会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道长你就当个故事听吧。可千万别当真。”   师子玄暂时按下心中思虑,笑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贫道问一个问题,居士你信不信这世间有妖鬼通灵之物?”   傅介子微微一怔,笑道:“道长。不怕你说。我曾多次听人说起过这些怪力乱神之事。心中好奇,总想去见识见识。但是却没有一次是真,多是他人信口胡说。久而久之,我也就不信了。”   傅介子摇了摇头。   师子玄暗道:“你这一身护法神光,哪个妖鬼敢靠近?”   心中这般想,嘴上笑道:“这就好。这就好。那就请居士随我来,去见一见那些要听课的孩童吧。”   说完,起了身,又对安如海道:“安大人,请你在此稍坐,我们去去就回。”   安如海也本想跟着去,但一听师子玄这么说,也不好跟过去,笑道:“道长你们去吧。我在这里等着就是。”   师子玄点点头,引着傅介子就向偏殿去了。   偏殿之中,早得长耳通知的一应精怪灵兽,早早的都聚集在一起,学着人样,人手捧着一册书卷,也不知看不看得懂,样子做了十足。   一见师子玄和一个陌生人走了进来,便知道是先生来了。   白朵朵和长耳早有准备,领着一应精怪灵兽,齐声拜见道:“见过观主,恭迎先生前来,为我等授业解惑!”   一入偏殿,傅介子便看到这一生所见过最为荒谬的一幕。   只见这殿中,虎豹豺狼坐两旁,狐马猴鹿坐中央。上方横梁上,百鸟齐聚,还有许多奇形异貌之物,都在此中。一见自己进来,口吐人言,似模似样的对自己行礼。   “恭迎先生,前来为我等授业解惑。”   又是一声拜谢,才把傅介子从震惊中唤回神来。   “我,我这不是又在做梦吧?道长,你掐我一下,我是不是还没睡醒?”   傅介子喃喃自语道。   师子玄笑呵呵道:“居士,你不是在做梦,这些就是我想请你教授的学生。他们虽然都是畜胎,未得人身,但灵智大开,已有人心思念,却不知人间规度。所以才冒昧请居士你前来,为他们讲课,让他们早知人礼,早去兽性。”   傅介子闻言,只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的见知,全部被推翻。   苦笑一声,心中也不知是惧是怕,还是另有其他,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   古有圣贤为石头草木讲道开智,今有傅介子为飞禽走兽讲人间礼规。   “我倒是效仿先贤了。”傅介子喃喃自语道。   ps:呼唤月票~~~~      第142章人身难得且珍惜,祖师身侧谁陪坐?      时光飞逝,一转眼已入八月。   山中不知岁月,傅介子留在玄都观中,为玄都观中的修行异类,传授人间礼规。而安如海只呆了几天,就匆匆离去,回了清河县。   他毕竟不比傅介子,是有官职在身。   这一天,师子玄正在大殿之中静坐,却见傅介子狼狈不堪的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见到师子玄,就开始唉声叹气了起来。   师子玄见状,不由奇道:“傅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傅介子苦笑摇了摇头。   师子玄不解道:“可是朵朵他们不懂事,触怒了先生?”   傅介子摇头道:“没有。他们虽是异类,却比寻常孩童更为乖巧。”   师子玄更奇道:“那是他们愚钝不堪,听不懂先生的教诲?”   老师教授学生,最害怕的就是资质不堪,愚钝至极的学生,说的口干舌燥,还是听不懂。   傅介子又摇了摇头,说道:“非也。他们不是笨,反而都很聪明。”   师子玄忍不住笑道:“傅先生,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这么苦恼,唉声叹气?”   傅介子一拍大腿,叫道:“就是因为学生太聪明了,我才苦恼啊。道长,你想想,老师肚子里的东西,总是有限的吧,我十年寒窗苦读,十几年游学四方,所见所闻所知,这几个月来,全部被这些小混蛋们给掏空了。而且他们就像是有无数个问题一样,上到天文地理,下到古往今来,都要问个明白。而且问题更是千奇百怪,层出不穷啊!”   师子玄闻言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原来不是学生太笨,触怒了老师。而是学生太聪明了,问题太多,把老师给吓到了。   一念至此,师子玄倒是有些感触。   他曾随柳朴直去过书院,也看到书院下属的私塾,那些孩童上课的情形。   溜号走神的大多,趴在桌上昏昏欲睡的有之,能认真听老师讲课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而玄都观中的这些异类,得机缘开智已是不易,如今又能有人不对他们这些湿生卵化之灵产生偏见,悉心教导。他们深知这是天大的机缘,所以学习起来,更为认真,专心。学知识为的不是考取功名,而是为了明理,为了如何好好做人。   人身难得,人心更难得。   这些开智的异类都懂,但偏偏这世间大多数的人都不珍惜,老来一句年幼无知,空悔当年顽劣,未必不是后悔当初为什么没跟老师多学一点,只能如此自嘲一声。   傅介子不知师子玄心中感慨,心有余悸的说道:“这几个月,为了给这些小混蛋上课,可真是操碎了心了。我之前还以为这是个容易的差事,哪想如此劳心,不但要将简单的道理说透了,还要把难的道理说的简单易懂。更要随时应付他们层出不穷的提问……道长,你交代的这差事,还真是不好办啊。”   师子玄哈哈笑道:“若是容易,我也不会开口求请先生。先生可是后悔了?”   傅介子却摇了摇头,嘿嘿两声说道:“后悔?当然不后悔。我傅介子在恩师一脉之中,本是最没出息的。不愿做官,也不愿做学问,是天性慵懒。本来心中就愧对恩师授业之恩,如今能够效仿先贤,给异类授业,这也是我没有白白苦读多年,不负心中所学。道长,你莫要以为我是后悔,只不过是发几句牢骚,趁机在你这里躲一会,偷得一时空闲啊。”   师子玄哑然无语,长耳他们到底是有多厉害啊,竟然把先生给问跑了。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白朵朵的叫声:“先生,先生,你去哪里了?”   一边喊着,一遍进了大殿。   一见到落座的傅介子,蓦地大喜,踩着小碎步,就上了前,刚要开口,却突然想起来什么,老老实实的站好,对两人福了一礼,恭敬道:“朵朵见过先生,见过观主。”   师子玄一看,哎呦,这还是当初那个说话毫无顾忌,见面就叫自己道长哥哥的白朵朵吗?冷不妨一看,还以为是哪家的大家闺秀呢。   师子玄笑道:“怎么叫上观主了?我感觉还是听你叫我道长哥哥来的亲切。”   白朵朵看了师子玄半天,憋出来一句话,说道:“不行。先生说过,礼不可废。”   师子玄闻言一怔,随即失笑一声,对傅介子说道:“傅先生,我虽让你教授他们人间礼规,可是也没有让你把他们教的循规蹈矩啊?”   傅介子讪讪笑了两声,说道:“怪我,怪我。朵朵他们的确不应如此。”   傅介子本身就是一个有些“放浪”之人,没想到教起人来,却比那些老先生还要古板。之前自己没有察觉,被师子玄这么一说,也瞧出不对劲来,连忙对朵朵说道:“朵朵,礼规是为了约束人的行止,更好的融入人世生活之中。但生活之中并非需要刻板守礼,随性就好。”   白朵朵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有点欢喜的说道:“那我能叫观主道长哥哥吗?”   傅介子点头道:“当然可以。”   白朵朵欢呼一声,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对师子玄说道:“对了,道长哥哥。刚才长耳跟我说,白姐姐已经出关了,请你去法堂一见。”   “什么?默娘已经出关了?”师子玄一愣,按道理来说,白漱出关,他应该立刻有所感知。但此时此刻,他竟然感受不到。   这是怎么回事?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白漱的道行修为,已经远在他之上了。   “朵朵,你陪着傅先生在这里,我去去就回。”师子玄交代一声,又对傅介子道罪一声,匆匆去了法堂。   一入法堂,就见一个明媚女郎,站在里面,巧笑嫣然的看着自己,不是白漱更是何人?   师子玄惊讶道:“你重塑鼎炉了?不,不对,这是借物化形的神通,没想到你修为已经到了这一步。”   借物化形,暂代鼎炉。这是得了五行道果,通晓鼎炉变化之术。师子玄自己都做不到,而白漱却做到了。   白漱嫣然一笑道:“非是我道行如此。而是神人之道,另有玄妙。一朝领了神敕,神通自人。”   师子玄惊讶道:“什么?你已经领了神敕吗?”   白漱摇头道:“还没有,但已经看到神敕所在,也知晓我的道途归于何处了。”   之前师子玄借用人间之力降服万妖,已经知道。神敕为无形之物,在人间三尺之上徘徊。非欲证神人之道者不可见。白漱既然能够看到神敕,那便已知自己的神职为何,日后只要发愿领敕,敬告天地法三界,神位自人。   师子玄说道:“看来这奉神印,让你收获不小啊。”   白漱柔声道:“是,多谢你赠我此物。这里面有历代神人所留下的神识印记,记录了神人之道的由来和体悟,也让我少走了不少弯路。”   师子玄笑道:“何必说谢,这也是你的机缘。你出关的日子比我预料的早了许多。既然如此,也可以多几分准备。默娘,你的庙宇是否在人间?是否需要我在玄都观中,为你立一个神像?”   白漱摇头道:“我的庙宇,当不在人间,却与人间缘分不浅。这玄都观是你的道场,日后未必不会为道脉根基。在此中为我塑立神像,未免不妥。”   师子玄闻言,仔细想了想,也的确是这么回事。   如今他未自立门户,这道场借与他人暂住,倒也没什么。但日后真要立下门户,这道场就是道脉的根基,是要传承下去的。若塑他人的神像,日后弟子拜谁?   一个道脉,自然只遵祖师,其他神灵也好,仙佛也罢,都要屈居祖师之侧。这样一来,未免对这些修行大人的尊者不敬,一个道脉,大多只供奉祖师,不供其他诸像。   “既然如此,玄都观中就不必塑像了。但你既然与人间缘分不浅,那也应当在人间立庙,如此才易与世人结缘。这样吧,等我出山再去化缘,在这山中为你立一座庙宇吧。”师子玄说道。   “哪用那么麻烦。”白漱噗嗤一声,笑道:“何须去别处化缘,我这些年攒的一些私房钱,也足够立座小庙了。况且爹爹和娘亲过几日就要来观礼。?”   师子玄一拍额头,不禁失笑。   他却是忘了,白门府中,最不缺的只怕就是钱财了。白漱如今登神人道,白老爷和白老夫人心疼女儿都来不及,还能让女儿受委屈吗?   八月初五,白老爷夫妇登上了景室山,老夫妻两人一切从简,也没带下人,就这样上了山。   到了玄都观前,就见一男一女两个小道童,已在外面恭候多时。   白老爷和白老夫人思念女儿心切,一见白朵朵和长耳,就上前问道:“两位童子,不知我家默娘何在?”   白朵朵乖巧道:“白姐姐现在就在后殿,请你们跟我来吧。”   说完,领着二老入了后殿。   一进殿中,一家三口再次相见。只是这一见,却是天人永隔,再不复从前。   二老上前欲抱白漱,却被一层淡淡的光辉挡在身前,靠近不得。      第143章登天归位人神道,三愿一念化双身!      “默娘,这是怎么回事?”   白老爷和白老夫人惊讶道。   白漱歉然道:“爹爹,娘亲,我如今身器不在。站在你们面前的,只是神通所化。”   白老夫人忍不住说道:“神仙不是无所不能吗?怎么连让我们抱一抱自己的女儿都做不到?”   白老爷则是黯然道:“别说了。都是我不好,才连累默娘如此。”   白漱柔声道:“爹爹,娘,你们误会了。我如今尚未登神。若神道一人,重聚神躯,便与常人无异了。只是如今天时未到,还要等一些时日。”   二老一听,这才安下心来。   白老夫人说道:“默娘。我见那些神灵,都有庙宇,都受香火供奉。你若人神,是不是也要立座庙?”   白老爷也点头道:“没错,一座庙宇,一定是立的。默娘,你放心,爹到时一定让人给你修一座宽敞的庙宇,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白漱也没拒绝。这是父母对自己的一片心意,若是拒绝,反是不美,她说道:“多谢爹爹和娘亲,只是如今庙宇暂时不需要,却需要一尊神像,以供我人间暂居而用。”   白老爷闻言,说道:“这个简单。我认识一个刁姓师傅,祖传百年的雕刻手艺。这凌阳府中的神像,佛像,几乎都是出自他的手。我与他有一点交情,我这就去请他来。”   白老爷能为女儿做一些事,总算能暂时弥补心中的愧疚。   说完,就要下山去。   白漱见状,连忙阻拦。这下山上山,年轻人走一趟都不容易,更何况是白老爷这上了岁数的人。便请白老爷亲自手书一封信。转交给长耳代为跑了一趟。   半日后,那名以雕像为生的刁师傅被请上了山,却是师子玄亲自出面接待的。   “这位道长,不知你要雕哪尊神,哪尊佛?”   刁师傅说道:“我作坊里有现人的模具,若是寻常的像,五日之内,就能出货。”   师子玄说道:“这尊神像,不是你所知的任何一尊。”   刁师傅心中一跳。神情有些戒备道:“道长,你这生意我不做了,请你另请高明吧。”   说完,转身就走。   师子玄闻言一愣,一旁的白老爷却是急了。连忙了上前拉住他,说道:“刁师傅,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还要走了?”   刁师傅一脸为难的说道:“白老爷,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啊。只是这生意实在是做不得。”   白老爷问道:“这是为何?”   刁师傅说道:“这位道长说雕刻的不是我所知的任何一尊,我雕了一辈子像,哪尊神仙,那尊佛菩萨没雕过?他既然说我没雕过。那自然不是正神,而是邪神。我祖上有训,非正神之像不雕,非仙佛之像不刻。”   “胡说八道。我家……怎会是邪神?”白老爷一听,忍不住说道,师子玄却是笑了笑,对刁师傅说道:“刁师傅。你不必担心。贫道此地乃是正修道场,怎会供奉邪神?你的确是误会了。”   刁师傅打量了师子玄一阵。突然说道:“你可是那位除妖的玄元真人?”   师子玄一怔,点头道:“是。刁师傅你认识我?”   一听师子玄承认,刁师傅的态度一下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惊喜道:“原来是你啊。真人,我还为你雕过像哩。”   师子玄一下子懵了,说道:“刁师傅,你说什么?我何时立过像?”   刁师傅笑道:“前几日,我被杏花村的人请过去,给一个雨师庙中塑了三尊像,其中一尊是雨师娘娘,听村民说,另外两尊,却是给当日除妖的恩人所立。之前上山来,见到道长我还没想起来,这会儿却是想起来了。”   师子玄闻言,不由哑然,当日他几次对那些村民们说,请他们不要为雨师娘娘建庙立像,没想到他们不但为雨师娘娘立了庙,连自己都被他们立了像。   刁师傅笑道:“真人为民降妖,是大好人,自然不会为邪神塑像。这生意我接下了。”   事情峰回路转,却是谁也没有料到。   师子玄笑道:“那就多谢刁师傅了。”   刁师傅摇头道:“我也是要拿工钱的,何必说谢。只是道长,不知你要雕的神像,是什么模样?可有画卷?”   师子玄含笑道:“这却没有。刁师傅,这神像,却十分简单。是一尊女神之像,五官衣着,都不需要你来雕刻,只需要雕一个轮廓和神台便可。”   刁师傅一听,心中却是不解,他雕刻了一辈子的神像,还是第一次听人提出这么简单的要求。   “这还真简单。若不是精雕,只是个轮廓,两日便可。道长放心,我一定会用最好的料子,价钱一定公道。”刁师傅如是保证道。   八月初九,晴空万里。   这一日,玄都观中响起一阵悠扬钟声,声传山外。   正殿之中,师子玄,白家二老,还有白朵朵和长耳两人,都在观中静静等待。   临近正午时分,师子玄突然心血来潮,说了声:“来了!”   就见白漱不知从何处走出,对师子玄作揖道:“我这就去了。”   师子玄还礼道:“再相见,祝你已人神道。”   白漱微微一笑,对他点点头,又对身后的双亲遥空一拜,就化作一道霞光,直向人间三尺之上飞去。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整个景室山方圆三百里处,出现了种种异相。便听晴空雷响,无云落雨,奇光异彩浮空。   师子玄睁开法目,就见白漱登空直上,却在三尺红尘之前停下,寸步难行。   这时,就听白漱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凡尘女子白漱,因机缘入道,今立下神灵誓愿,敬告天地法三界,愿遵神律,愿领神职,愿从愿行,庇护天下众生。”   这一声敬告,天地有感,山林震动,水泽兴滔。   白漱绰绰立在空中,高声道:“我今发愿,若我为神祇,必不在人前显露神通。但凡有人以神通残害众生,我必阻拦。若不能,我不得神寿,自斩而落尘埃。”   这一声落,不知从何处刮来一阵清风,托起白漱,登天一步。   白漱心中微惊,但很快镇定下来,朗声道:“我今发愿,若我为神祇,必不伤天下有情众生。但凡有情众生遭难而呼我名,我必寻声来救,若不能。我不得神寿,自斩而落尘埃。”   这一声落,四面八方,无数神鸟瑞兽,飞到白漱足下,将她托起,再进一步。   白漱朗朗敬告天地道:“我今发愿,若我为神祇,必化功德福报为药雨,回赠众生,消病去疾。若不能。我不得神寿,自斩而落尘埃。”   这一声落,漫天霞光容入其身,就连师子玄也禁不住闭上了眼,难以直视。   三愿已人,人间三尺登天直上。   白漱站在红尘三尺之上,垂目而下,身下一步,就是滚滚红尘。如今冷目旁观,世间一切世情纠缠,喜怒之相,都在一眼所观之中。   “这就是超脱之意吗?”   白漱心中想到。   就在这时,茫茫虚空之中,突然洞穿了一道缝隙。   白漱突然感到,天地法三界,生出了无尽震动。   便在这时,从空中飞落下来一件法衣,杏黄带赤,极尽华贵,轻飘飘的飞落下来,落在白漱身上。   这法衣重六铢,披在身上,轻若无物。   法衣加身,白漱心有所感,摇身一变,竟是双身分化,塑了两具神躯。   第一尊女神,手捧法剑,妆容清冷,横眉含锋,眉心一道神目,澈照无漏。   第二尊女神,慈眉善目,妆容可亲,手中却无法器,眉心一颗红痣,让人见之便生欢喜亲近。   一朝人神,却人两尊神祇。   师子玄微微一怔,却是心有所感,将手中的小羊脂玉净瓶取出,施法送入空中。   那第二尊女神,得了净瓶,嫣然一笑,将净瓶托起,旋即倒转瓶口。里面散发出浓浓药香,化作和风细雨,送入红尘世间。   这一日,不知有多少重病缠身之人,病灾消去,重得健康。   这一日,不知有多少眼疾缠身之人,重见光明。   这一日,不知有多少耳聋哑口至人,耳能闻声,口能开言。   送药雨落入人间,白漱静静立在空中。突然天上飞落下两道白光,照在身上。   虚空之中,洞开了一黑一白,两个空洞,似乎将光线都扭曲了。里面一股柔和之力,将白漱吸了进去。   等白漱再一睁眼,人已在一座庙宇之中。   这庙宇,也无奇异,落在一片虚无之地,却是随白漱心念变化而变化。   “这就是我的神庙了。”   白漱心中想着。   白漱缓缓上前,刚进了神庙,就见里面走出来一男一女两个小童子,白白胖胖,十分可爱。   一见了白漱,两个童子对那清冷女神拜道:“拜见庇善惩恶斗圣元君娘娘。”   拜完,两童子又对手持净瓶的的女神拜道:“拜见寻声解难药师妙灵元君娘娘。”   白漱心中一阵恍惚,便知道,这两个童子口中呼念的,便是自己的神号,也是自己的司职。   ps:白姑娘证道了,撒花撒花~~~~求月票哦,亲们!      第144章世间结缘不居天上,虚空难行不识归途!      “你们二人,可有姓名?从何而来?”   白漱见这两个童子,不由好奇问道。   女童清脆答道:“回娘娘,我们因娘娘而来,自娘娘登神人道,便有了这座庙宇,我们也随之出现在这里。却没有姓名,还请娘娘赐名。”   男童也说道:“我们是娘娘大愿因感而化人身,并无父母,娘娘就是我们的父母,还请娘娘赐名。”   白漱点点头,那药师妙灵娘娘笑道:“我入人间,随缘救度,需要一个伴身童子,你们谁愿跟来?”   那女童脆生生道:“我愿随娘娘。”   药师妙灵元君道:“好。我便唤你善福童子,随我入人间送福化难消灾做吉祥。”   斗圣元君则对那男童道:“我不入人间,庇护一切守善于心,被神通加害之有情众生,惩戒依仗神通作乱之人。你便为我捧剑,唤名斗藏童子。”   两童儿如是得了名,欢欢喜喜的应了。   那善福童子捧的小羊脂玉净瓶,如今人了白漱人神证道之器,却已是一件功德神器。   而斗藏童子所捧之剑,便是昔日君子之传,如今的“斩神剑”,这斩神,意为斩灭神通之意。若有人敢以神通为祸一方,此剑不灭其身,专斩其神通。   你凭神通以为祸,自觉可以掌握他人生死,高人一等,此剑便夺你凭借之物,化神通为凡俗,一为惩戒,二也有度化之意,却是一件极为特别的神器。   二位童子恭敬拜道:“请两位娘娘登坛归位。”   说着,这神庙之内的神坛上,升起了两座神位。   一个坐北朝南。一个坐东朝西。   “神灵不出庙宇,随请而来。但是你这尊功德大愿化身,却是与世人缘分最大,还是要去人间为妙。”   这时,斗圣元君娘娘忽然对药师妙灵元君娘娘说道。   这就非常有意思。   这两位娘娘,都是白漱,但却可以化出截然不同的两尊神躯。自己可以跟自己说话,但双身却又是同一个人。   若是寻常人,可能无法理解。一个人怎么可能分人两个人呢?   但实际上,的确是两个人。   白漱所发神愿,领了两个司职。   其一是庇善惩恶。一切良善之人,若受欺辱,呼斗圣元君之名。都将受其庇护。一切身具神通,却不守道德,残害他人者,法剑之下,斩无私!   其二是一尊功德神祇。是白漱自愿将自身累世积来的功德福报,加上登天人神以及日后庇护众生的大功德,全化此身。回馈天下有情众生。若有情众生遇艰难病苦,呼其名,她自寻声来救,遇难解难。消灾化吉祥。化功德福报为药雨以解病苦。此为药师妙灵元君娘娘的司职。   而区别在于,若得病苦之人,呼斗圣元君的名号,求其来救治。斗圣元君娘娘是做不到的。因为其司职不属于此。而且斗圣元君娘娘听得呼请,但药师妙灵娘娘虽也知晓。但却无法灵应。   为什么?   这两位不是一个人?   的确是一个人,但神职就是如此,无法混淆。   简单总结就是四个字,随请而来。   这请,不是简单意思的邀请,恭请。而是一种信念,就像同样求神拜佛,为什么有的人灵验,有的人不灵验。因为信念的不同。   这个信念,不是对某一尊神仙,某一尊佛的虔诚。而是指,这求请心念的纯净无杂,发自深心。   因为神灵居于红尘之上,坐落于庙宇之中,每日每时,听闻求请的愿念会有多少?不计其数。   而且这些愿念,参杂着人心千奇百怪的欲念,杂乱不堪,一起冲入神灵的神识之中,非常混乱。若是普通人,早就心神失守,变得精神错乱。神灵虽不至于如此,但也不会好受。便需要出离观之。所以在这其中,祈念越是真诚,越是发自内心,越会被神灵感知,自然寻念就会前来。   请神,一定要发自内心。要不然就不要请,既要请,就莫要胡思。   药师妙灵娘娘笑道:“理当如此。你我本一体,却不同司职,请你留在此中,我便回人间去了。”   话音一落,两位女神归为一人,化人了昔日凡尘女子白漱。而身后的神坛上,却有斗圣元君,坐定其中。   白漱微微一笑,转身便离开了神庙。两位童子恭敬道:“恭送娘娘。”   白漱挥了挥手,转眼已出了神庙。   一出神庙,所见不是天地,而是一片虚空。   虚空是在何处?   是在天上,还是在天外,亦或者在天外之外?   没那么复杂,虚空之处,无处不在,无所不包容。只是人眼所看,才有界限,才有天外之说。而虚空无边无界,又无处不在。   而在虚空之中,白漱却四顾茫然,不知何处而去。   在这茫茫虚空之中,行过一会,但见周天星辰,运转自然。再走一会,又见黑暗杂光,交错缠绕,自人空洞,通往不同所在。各种光怪陆离,匪夷所思之相,随处可见。   若白漱未登神之时,所见如此奇异之景,只怕早就心神失守,大惊失色。   但如今人神人之道,已得无名智慧,已是见怪不怪。   “却是我疏忽了,神庙在人间三尺之上。而人间却不只一处世界。我如今欲回转大浮离世界,却不知归途何处,该如何是好?”白漱有些犯难的想道。   虚空之中,自有三千大世界,还有无穷彼方世界,层层叠叠,数之不尽。而自己登天人神,如今再回人间,却是迷了路途。   话说回来,白漱人神证道,一定是要在大浮离世界救度吗?   当然不是。白漱是发愿人神,并非是山川水泽之神。庇护一方,善调雨水。自然不会局限于一方世界。   但她自大浮离世界人道,与大浮离世界之众生缘分最大。所以人道之后,最先回馈的,便是此中世界之众生。   而日后得她救度之人,寿尽归天,转生其他世界。若有一人,发心感念她救度之恩,愿将她的神号传与其他世界。那时。便是她与其他世界众生结缘之时。   这都是日后之事,暂且不提。   却说白漱茫然不知归处之时,茫茫星空之中,突然传来一声恢弘浩大之声:“你是何人?在虚空之中逗留,稍有不慎。就是神形俱灭,你不知道吗?”   白漱神念一展,就见一人,现出万丈法身,足踏一个巨大的铜盘,横跨星辰而来。百面千手,庄严殊胜。   白漱见状。也不害怕,微笑执礼道:“这位道友,我初登神位不久,如今欲回转人间。却不认得路,见笑了。”   此人闻言,微微惊讶,却见白漱身上的法衣。便笑道:“本座还在奇怪。何人敢在虚空之中逗留。原来道友身上有法界所赐法衣,可以自通虚空世界。这便难怪了。”   白漱心中惊讶,没想到自己身上这件法衣,竟有这般玄奥,不由脱口而出问道:“道友,游历虚空世界,并非人人可以吗?”   此人笑道:“谁人有这么大的本事?虚空寂灭之中,就是自辟世界的大人就者,也不能随意在此中游走。因为一入虚空,就要受三灾重劫,稍有不慎,就会神形俱灭。”   何为神形俱灭?   一毁其身器鼎炉,例如白漱如今之神躯,这为“形”灭。   二毁其真灵,彻底灭散,前生种种,今生一切,全部灭尽,此为“神”灭。   白漱听的毛骨悚然,不禁暗道一声侥幸。   “还未请教道友尊号。”   白漱作揖道。   “本座乃虚空宝铜尊者,司职巡查虚空世界,见你在此游荡,故而现身一问。”   虚空宝铜尊者说道。   白漱连忙见礼,将自己神号报上。   “咦?一体双身?这倒是少见。原来是功德之身,这便难怪了。”虚空宝铜尊者微微吃惊,随即笑道:“你欲行大浮离世界,离这里可不近。你若想自己行去,不知要穿越多少世界。罢了,就让本座送你一送吧。”   说完,从万丈法身之中,取出一枚宝镜,在虚空之中一照,便现出一条路。   “从此中进入,就是大浮离世界。道友日后请在元神之中演化,日后再行来过,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虚空宝铜尊者说道。   “多谢尊者提醒,谢过了。”白漱连连道谢。   “不必!司职在身,当不得谢。你早早上路,本坐这便去了。”虚空宝铜尊者还礼,便坐上铜盘法器,消失在了诸多星辰之中。   白漱目送其离去,也不再耽搁,朝着大浮离世界飞去。   大浮离世界。   今日已是十二月初四。   这一日,漫天飞雪。这连绵的大雪,已下了三日。   景室山中,全被盖上了一层银装。飞鸟走兽,多数都藏在巢穴中,以避严寒。   就在半山腰处,不知何时立下了一座神庙。   这庙宇不小,内中神坛高立,香炉之中,香火不断。但让人奇怪的是,这庙宇门前也无题字。而神坛上的神像,也无五官,只能看出是个女身神像,看起来怪怪的。   庙宇中,也无旁人。   白朵朵打着哈欠,在香案前取过三炷香,点燃后,对着神像拜了三拜,似自言自语的说道:“白姐姐,你人神了。怎就不回来看一看?白家爷爷和奶奶三天两头的过来一趟,想你想的人都瘦了一大圈。呜呜,还有可怜的朵朵我,被道长哥哥丢在这里,天天上香,等你回来,不然不许我回观中。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白朵朵哭丧着脸,将香插在香炉之中。   不经意的一抬眼,却见这神坛上的神像,突然化人了一个端庄女神,五官精致,活灵活现,仿佛真人活过来了一样。   “啊!”   白朵朵大吃一惊,忍不住叫喊了一声。就见一阵白光,从那神像之中飞落,化人了白漱的真身。   第145章 横渡虚空,回人间今夕何年?鼍龙诡心,求娘娘赐我肉食!   “白姐姐,是你!你终于回来了!”   白朵朵一见白漱归来,大喜过望,连忙上前拉住她的手,说道:“白姐姐,你这是去了哪里?怎么一去就这么久?”   白漱微笑着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目光往外一看,大雪纷纷而落,不由吃了一惊,问道:“现在是什么时日了?”   白朵朵说道:“今天是十二月初四。※※”   白漱闻言一惊,自己登神之日是八月初九。而自己只是登天而上,停留了不过一会,随后穿越虚空而归,竟然已经过了将近四个月的时间。   “世人总说,天上一日,地下一年。果然有几分道理。”白漱怅然若失的想到。   白朵朵拉着白漱的手,说道:“白姐姐,我们快去道观吧。道长哥哥和白爷爷他们都很想你。”   白漱却摇头道:“朵朵,我轻易不可离神庙。请你去将我的双亲和道长请来。”   白朵朵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离开神庙,就上了山去。   没多久,师子玄和白家二老一同到来。   “默娘,你可算回来了!”   白家二老一见白漱,忍不住欢喜上前。这一次,抱住的女儿,是有血有肉,再不是之前那样难以靠近。   白家二老不懂什么神灵境界,但能见女儿安好,便彻底放下心来。   一家三口,久别重逢,自不必提。   过了好一会,白家二老才收住话。白漱才脱得出身来。   师子玄见白漱走来,微微一笑,见礼道:“贫道见过庇善惩恶斗圣元君娘娘,见过寻声解难药师妙灵元君娘娘。”   白漱忍不住扑哧一声,掩嘴笑道:“你这人。何必拿话儿笑我?我不现法身,就是白漱,何必如此多礼?”   师子玄笑道:“礼数是礼数,自然要行全礼。默娘,如今登神人道,有何感想?”   白漱闻言,略有感触,只说了四个字:“有生皆苦。”   白漱登神人道,于红尘之上。冷目旁观,尽收众生之相于眼中,尽收众生之念于心中。自超脱而登天。以超脱之心,反观苦海众生。自有千言万语难说。到头来,却只有这四个字。   师子玄心中暗赞一声。昔日那个善良柔弱的女子,今日一朝人道,却是早自己一步超脱。   先入道者未必早得道果,后来者居上,反而早人道于身前。   师子玄问道:“默娘,你的庙宇可是要立在人间?”   白漱点头道:“我如今一体化双身,这尊功德身。与人间缘分不浅。当在人间立庙。”   师子玄点头道:“于人间立庙,便当在人间灵应。过几日,我便去请一位庙祝来,此中神庙。也应立下香火了。”   想了想,说道:“只是这庙祝却不好胡乱选人,还是你自己来挑选吧。”   白漱笑道:“的确不能胡乱选人。不过我已经找到一位与我有缘之人。”   庙祝是神庙之中,管理香火之人。首先必须是能与神灵通感之人。   如何通感?不是说白漱显灵他就能见到。凡人是看不到神灵的。能见到的也是她的化身,见不到法身。   而庙祝则是以虔诚心敬奉神灵。为神灵看管香火,也负责为神灵处理俗世,相应而来,神灵庇护众生,他也有福报加身。   其次,这庙祝应是一个有正信,善良正直之人。   因为人心善恶不同。庙祝若是一个心术不正之人,受不了庙宇之中的繁杂琐事,而被信众自发敬送的香火钱所迷了眼,打着神灵的旗号,大肆敛财。这不仅自己造业,连带这庙宇之中的神灵都要受罪业加身,而且业报之大,远远超于庙祝本身。   所以师子玄说庙祝不能随便选来,白漱也深以为然。   而且此神庙如今为白漱真身所居,便是她的道场。庙祝的人选更不能马虎。而白漱如今登神有位,神通早不可同日而语,一念之中,自有所感,与自己有缘之人身在何处,早在心中。   道侣正在商谈,忽听外面有人大呼小叫道:“寻声解难药师妙灵娘娘,求你救命啊。”   师子玄和白漱闻言,不由愕然。   白漱如今刚刚登神而回,神号尚未为世人所知。这就有人求上门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白朵朵咦了一声,说道:“这声音好耳熟啊,怎么好像是大白的声音?”   大白是白朵朵和长耳给白离起的绰号。   众人往庙门处看去。   呵!好家伙,这高声求救的,不是白离更是何人?   就见这马儿,进了庙,一见白漱,眼睛狂飙出马泪,就是一顿哭嚎,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众人一见,不由面面相觑。倒是师子玄若有所思,心中不由暗笑,这鼍龙被自己困居马身大半年,又以各种戒律束缚,这厮如今凶性倒是收敛了不少,虽然见到他人还是爱理不理,但是与山中一应鸟兽,倒是相处的融洽。“这厮不知打的是什么主意,我看是不怀好意。你小心,莫被他骗了去。且听他说来。”师子玄无语传念道。   白漱点点头,见这马儿,问道:“你是何人,所求为何?”   白离抬眼一看,用元神观之,所见自不是肉眼凡胎那般。   却见眼前一尊女神,站在那里,手托净瓶,身披法衣,周身青光,其身自放琉璃光,不由暗暗心惊道:“此女果真人了神,好生厉害!”   白离以往没少跟神灵打过交道,一见此女身上有法衣在身,便知白漱不是某一山川水泽之神。其位更高,愿心更大,神通自然更加广大,却是不敢再小看,收了几分轻视之心。   “回娘娘,小龙东海人士。后身居黑水河。却因一些小过错,被人夺了龙身,填了水眼,元神被打入了马身之中。遭此大难,还请娘娘解救。”白离可怜兮兮的说道。   白漱闻言,不由一笑,说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神人面前不违其心。你何必说这些无用之言。你盘踞水泽,不知调顺雨水也就罢了。却兴风作浪。以吃人为乐,为祸一方。本应是打落轮传,受业报加身。如今你仅是失了龙身,做了畜胎,已是法外开恩。更何况你能在这玄都观听闻正法传承。不也是机缘?何来求我救你?”   白离闻言,暗暗撇嘴,不以为然。但他今日来这里不是为此,也知自己脱身太难,便叩求道:“是。小龙已知错。所以这半年来洗心革面,好好做马。以赎往日之错。”   这马儿眼睛一转,却说道:“只是娘娘。我在这玄都观。天天只能吃草,吃不得肉。嘴都淡出鸟儿来,这实在太苦了。”   白漱哭笑不得道:“你如今是马儿,吃草又如何?非要吃肉吗?”   白离辩解道:“娘娘。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马儿是吃草,可我本是龙啊。龙喜肉食,吃不得草。”   白漱道:“当真吃不得?”   白离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说道:“不吃肉。毋宁死!”   呵!   白漱是看出来了,这白离。纯粹是来捣乱的。   师子玄心中也是暗笑,这白离,自是知道白漱的神愿,是寻声解难。白离说自己想吃肉,却吃不得,对他来说,这算不算是难?   在修行人眼中看来,当然不算,这只是人心之欲,求而不得罢了。   但白离不是修行人,而是天生的龙种。对他来说,食草不吃肉,就像要了他的命一样,勉强算是一难。   白漱无语的看着白离半天,这厮也不示弱,一双马目盯着白漱,似在说:“娘娘,如今我有了这难,你救是不救?你若不救,我就绝食,你活生生的看我饿死吧。你若救,那就请给我带来肉食吧。但你能亲手杀生吗?”   这是给白漱出了好大一个难题。   白漱大愿之一,不伤天下有情众生。   她若为救人而杀生。不用说,违背神愿,当不得神寿,自斩落凡。   若不救,却也违了寻声解难的誓愿,也不行。   师子玄脸上也带了一丝肃然。这白离,奈何自己不得。却是借着白漱登神的机会,趁火打劫。或者说,是在耍弄手段,想要报复师子玄。   “这厮还真是一个祸害啊。”师子玄有些头疼的想到,略带担忧的看了一眼白漱,生怕她一个处置不妥,就会给她自己惹下无穷麻烦。   白漱自然也知其中难处,黛眉轻皱,似也有些犯难。   “本龙不发威,你们当我是病蛇不人?嘿,恶道人,一介小神。本龙打过交道的神灵,不知多少。你们加注在本龙身上的苦难,本龙可都要讨回来!”   白离心中得意洋洋的想到。   白离正在心中暗乐之时,却见白漱眉头一松,轻轻一笑,说道:“小白龙,你也不用多说。你的求请我应了。”   白离一喜,说道:“当真?”   白漱说道:“自然当真!不过我现在无法应你,你需多等一些时日。”   “娘娘,你可是神祇,总不能学凡人那样,来个无限期拖延吧。”白离最近与傅介子相处的不错,人心诡辩,倒是学了不少。   白漱轻笑一声,说道:“怎会?我还不至于欺你。你放心,就以一个月为限。我保证你有肉吃。”   “空口无凭,如何为心?”   “言出法随,怎是空口无凭?”   白离心中冷笑,脸上却做欢喜状,拜道:“那就说定了。小龙多谢娘娘慈悲!”   说完,一神一龙,相视而笑。   至于心中如何作想,却是不为外人所知了。   ps:呼唤月票~~~~      第146章荤戒因人而守莫强求,肉铺中弱女子替父操刀!      大雪慢慢,一连下了十几天。这样的天气,景室山上的洞天也无法开凿,那些工匠挑夫,都停工在家,山上也安静了一些。   玄都观中,如今也无旁人。   白忌自世子婚宴那一天起,就和晏青一起,不知所踪。师子玄倒是大致猜出了两人的心思,应是去追查太乙游仙道行踪去了。   而傅介子这几天也下了山去。他虽然是个闲散之人,但毕竟还有家室,在山中一呆数月,总要回家看上一看。   而白家二老,也回了清河县,他们毕竟还是世凡人。不可能久在白漱的神庙之中常住。   这观中,如今只有师子玄,陆老,白朵朵,还有长耳四人在,虽然人少,却不冷清。   这一日,白朵朵和长耳突然发现观主今天似乎没有像往日一样在殿中静修,而是正在和陆老商量着什么。   不过一会,就见师子玄将一袋银钱交给陆老,说道:“陆老,就拜托你下一次山了。”   见白朵朵和长耳在一旁偷听,不由笑道:“你们两个,也都过来,今天随陆老下山去吧。”   两小一听,顿时大喜过望,两人早就想下山去玩耍。但是师子玄不让他们出山,他们也不敢提这个要求。   长耳欢喜连连,忍不住问道:“观主,你让我们下山去,是有什么事要我们办吗?”   师子玄笑道:“前阵子拜托刁师傅刻的匾额,应该已经雕好了。劳烦人家走一趟,总是不好,还是我们自己过去取来。再有,眼看就到年关了,这是玄都观立观以来的第一个新年。怎么也得好好制备一些年货,热闹一番。”   “过年?”   白朵朵和长耳一听,立刻拍手叫好。   每年的新年,是人间最为热闹的时候。家家户户,放下一年的辛劳,团聚在一起,做上最好的吃食,放爆竹,贴对联。热闹非凡。   白朵朵和长耳早在灵智初开的时候,就听青丘娘娘说起过人间新年时的热闹,让他们向往不已。   “观主,办年货,可不可以买些肉吃?”白朵朵兴奋过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偷偷的看着师子玄,小声的问道。   师子玄闻言,蓦地一愣,随即失笑道:“当然可以。你们未受戒律,也没那个修行,无需强制禁荤。既然喜欢。你们便随意采购,钱在陆老那里,随你们喜欢买就是。”   白朵朵闻言,大喜过望。一想到肉食,口水都流了出来。   自从她灵智一开,听青丘娘娘讲道,几乎都不食肉了。   因为吃肉就要杀生。白朵朵虽是虎身,得开灵智之时。却得了一颗童心,心软不忍杀生。   所以一直以来,都在吃素。   一只老虎吃素,这朵朵还真是够可怜的。   因为师子玄不食人间五谷肉食,所以也没注意。今天朵朵说自己馋肉了,这才反应过来。   就如他说的,吃素不食荤,这个戒律并非人人都要遵守,如果你修行到了,自然不需要吃,就如同师子玄一样,闻到肉的味道都是臭的,如何下咽?   而世间有很多道统传承,都会要求入门修行的弟子不要吃肉,只吃素食。   这戒律里面有两个用意。   其一,不吃肉,则少杀生。是让门中弟子少造杀业,渐生慈悲心。有这个用意。   其二,血肉之气,最是污浊。虽能强壮身器鼎炉,但却容易污浊法窍,气脉难通,有碍修行。   而不同的门派,对荤戒的要求也不一样。   有的道门,不食三厌。   天秽鸽子,地秽牛,人秽狗,都是不吃的。   还有的,乌龟,蛇,狐狸,这三种生灵,极易开智,而且天生灵性比较重,故而不食。   而有的门派,不但一切肉食都不允许吃,连一些地荤辛性之物,诸如大葱,大蒜,茴香等等植物,也不可以吃。   而有心向道,却没那个修行心境的人怎么办?就是想吃肉,忍不住,该怎么办?   心性没到那个地步,戒律禁也禁不住,而立心守戒,自己又忍不住,破了戒,反而是自毁修行。   所以一般在家修行的居士,自认为做不到不吃荤,那就尽量只食三净肉。   眼见被残杀生灵之肉,不要吃。   耳闻被残杀生灵之肉,不要吃。   不能因自己想吃肉这个,而亲手宰杀来吃。   可以暂时吃买来的肉。日后修行到了,食肉的淡了,再慢慢戒荤而食素。   白朵朵就是这样,修行未到,只是听青丘娘娘说来,不好食荤,她便记住了,但心中还是馋肉。一听过年了,要办年货,就忍不住提了出来。   而师子玄也看出这一点,所以也没强制让她戒荤,便准了她的提议。   白朵朵欢呼一声,忽然想到什么,有些迟疑的说道:“道长哥哥,那大白怎么办啊?”   “白离?他怎么了?”   白朵朵说道:“道长准许我们吃肉,为什么不让他吃肉呢?”   师子玄闻言,不由笑道:“他跟你们情况不同。他不是为吃肉而吃肉,而是兽性未脱。我让他戒荤,也是因为他曾为满足吃人的,害人无数。你们不用理会他。既然你白姐姐答应他会帮他,自然会做到。”   白朵朵回想到白漱与白离的一月之约,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师子玄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说道:“好了。快下山去吧。早去早回,路上小心。记得傅先生教过你们的礼仪,见人要知礼。一切听陆老的,不要惹是生非。”   说完,对陆老拱拱手,说道:“陆老,一切拜托你了。”   陆老笑道:“观主放心,我们这就下山去了。”   说完,带着白朵朵和长耳。就下了山去。   三人都不是普通人,脚程很快,不过半日,就到了府城。   自从几月前的风波过去之后,府城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进城检查,也没有那么严格。   而陆老和两小,让人一看,就是祖孙三人。都不会在意,也没有仔细盘查,就放三人进了去。   进了府城,白朵朵和长耳又是新奇,又是有几分怕生的打量着四周。   对于他们来说。这俨然是一个新世界。   但见市集之中,各种千奇百怪的物件,一样也没见过,让白朵朵和长耳开了眼,从东市走到西市,两小的眼睛一直是亮晶晶,若不是自己克制。只怕什么好东西都要拿起来,赏玩一遍。   陆老则是心性沉稳,而且之前也来过府城几次,比两小强了许多。   见两人如此。心中不由一笑,去买了两个糖人,送给他们,白朵朵和长耳哪吃过这等小吃。脸上立刻笑的跟花儿一样。   道观中办年货,倒不是寻常人家那般大肆采购。   陆老先是去刁师傅的店中。使钱雇了两个年轻人,将匾送上了山去。   而后去买了书写对联的红纸,又去买了一些笔墨,灯笼。随后就去了肉铺。   进了一家肉铺,里面却没有人。   陆老张口问道:“有人吗?”   “来了,客人请稍等。”   一个轻柔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不一会,就见屋内走出来一个女子,身上粗布麻衣,头发盘在头上,相貌清秀,姿容上等,看起来柔柔弱弱,手上却提着剁肉的刀。   陆老和两小都有点傻眼。   一个文弱女子,竟然提刀卖肉,这反差也太大了。   陆老忍不住问道:“姑娘,这是你家的铺子?”   这姑娘,柔柔一笑,说道:“是啊。这是我家的铺子。只是平常都是家父出工,最近家父生病,所以我就来帮忙。这位老人家,请问你要些什么?”   陆老说道:“来二十斤净排,再来十斤饺馅。”   这姑娘点头道:“好。请你们稍等。”   说完,转身就去忙活去了。   这时,外面进来一个妇人,似乎与这姑娘相熟,进来就喊道:“幼娘,婶子帮你把药买来了。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这姑娘闻言,连忙放下刀,走了过来,连声感谢道:“陈婶子,多谢你了。劳烦你替我奔波。不知药钱多少,我这就拿给你。”   这妇人摇头道:“没几个钱。多数都是我家那口子上山采的。不用给了。”   姑娘摇头道:“不行,拿人之物,怎能不给钱?”   这妇人推挪了半天,拗不过这姑娘,只能收了药钱。   等这姑娘回去忙活的时候,陆老禁不住好奇,问那妇人说道:“这姑娘家里人病得很严重吗?怎么让一个姑娘家抛头露面,出来干这种粗活?他家男人呢?”   这妇人也是个健谈的人,闻言叹息道:“都是作孽啊。这个柳家姑娘,模样端正,人也贤淑。不知多少好男人相中了,请人说亲。可这姑娘,却是个死心眼。喜欢上了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林家郎。这两人倒也登对,之前也口头上立了婚约。   只是这林家郎,说是进京赶考,让姑娘等他回来,等金榜题名时,就回来娶她。谁知这林家郎,一走就是三年。迟迟不归,也无音讯,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去那林家问过,他双亲也不知人去了哪里。”   这妇人叹息了一声,说道:“现在这人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这姑娘死心眼,就一直等着。别人来说亲,她也不理。现在年纪大了,再想嫁人也不容易。而偏偏最近她父亲又得了怪病,一直卧床不起。只能让她操持家务。哎,这女人啊,好时光就那么几年,现在不嫁人,又抛头露面,老的更快。等人老珠黄的时候,哪还有人要了?”   这妇人,一打开话匣子,就说个没完。   陆老闻言,不由说道:“这柳父得了什么病?居然还没好?我可是听说前阵子有神灵降药雨落入人间,可是不少人的病都好了。”   妇人说道:“这我也听说了。我家隔壁的王瞎子,淋了一场雨,眼睛就好了。还真是神仙显灵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柳姑娘的父亲,不但没好,反而病情加重了。”   忽然压低声音,说道:“这邻里乡亲的,都说这是柳屠夫平日杀生太多,造孽太多,所以神仙降的药雨,对他不管用。”   陆老和两小闻言,不由面面相觑。   白朵朵小声的说道:“陆爷爷,这柳姐姐也太可怜了。她的父亲得的是什么病?白姐姐的药雨为什么治不好?”   陆老刚要答话。这时,铺中又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人高声道:“柳家娘子,我又来了。”   那柳幼娘闻言,神情蓦地一冷,提着刀,风风火火的冲了出来,瞪着那几人,喝道:“又是你!你带这么多人来,想要干什么!”   这姑娘,杏眉含怒,娇柔之中带着刚烈,倒别有一番风采!      第147章身染怪病药石无可医,金钱债易还人情债难偿!      “柳娘子,都说上门是客。~~你怎么还赶人呢?先把刀放下,一时失手伤了自己,疼在你身,痛在我心啊。”   说话的人,却是一个年轻人,生的一表人才,看衣着,都是上等料子,不是寻常人家能穿得起的。   身后还跟着两个下人,好一副富家公子哥,出街游玩的架势。   只是这人白生得一副好皮囊,说起话来却带着几分轻薄浮夸。   柳幼娘闻言,气的不轻,冷冰冰的说道:“当不起张公子挂念,有什么事请说,若是无事,请你快快离开。”   这张公子尚未开口,身后的下人却是不干了,上前道:“柳娘子,你怎么能这么跟我家公子说话?我家公子也是仰慕你,担心你,这才来看你。你不待见,也不用这般态度对待我家公子吧!更何况,你还欠了我张家不少钱,就是这样对待有恩于你的人吗?啧啧,这年头,还真是欠钱是大爷啊。”   这下人话音一落,张公子却板起脸,喝道:“多嘴!胡说八道什么!柳娘子的事就是我的事,那些小钱,你提起来做什么?不像话,还不快给柳娘子道歉!”   下人闻言,连忙向柳幼娘道歉。   陆老在一旁,看在眼中,听到耳中,却是看出来了,这主仆二人,分明是在唱双簧,拿话来点这柳姑娘。   “这人是谁?怎么听起来,这位柳姑娘好像是欠他们家的钱吗?”   陆老低声问那妇人。   这妇人叹了口气,说道:“可不是。说起来,还都怪柳姑娘父亲生的这场怪病。”   长耳好奇道:“什么怪病,治不好吗?”   这妇人说道:“这病症,说来才奇怪呢。这柳屠户,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身上就长起了白毛。这白毛,长了一身,不但散发臭气,让人忍受不了,而且还奇痒无比!无论用什么法子,痒不止,这一痒,人就什么事都做不了,饭吃不下。觉睡不着,谁能受得了?这些日子,都快把柳屠户折腾死了,看了好多郎中,都无人能医。见都没见过这种病。   后来还是一位从东洲来的名医,开了一个药方,才勉强缓解了一些。不然这柳屠户,只怕会被活活的痒死。”   说完,这妇人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陆老和两小一听,都感到毛骨悚然。   有人病死,有人受刀兵之祸而死。有人失足落水而死。再离奇一点,被水呛死,被饭噎死。但只是痛苦一时,随后就命尽归天去了。   但是这痒死。是一种什么死法?听起来简直就是折磨,比什么刑罚来的都要可怕。还不如一死百了。   这妇人叹道:“这柳屠户,痛苦的几次三番自杀,幸好都被家人给拦住。现在已经被折磨的不人样,连自杀都做不到了。   后来幸亏那名医开了药方。这才缓解了不少,但那药方里面有一味药,只有在山上陡峭之处才有,一般人上不去,所以价格极高。这柳姑娘,为了给父亲买药,可是借了不少钱。”   陆老点了点头,问道:“其中就有这位张公子的?”   这妇人点头道:“是。这张公子,家里是做丝绸生意的,家境殷实。却不知怎么,就看上了幼娘。在幼娘四处借钱无门的时候,这张公子就借机上前,主动相借,当时幼娘也没多想,以为自己是遇见了好人,千恩万谢,就收下了钱,立了字据。谁知道这人却是别有用心,天天来缠着幼娘,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幼娘跟他。”   陆老说道:“年轻人仰慕少艾,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手段略微过了一些。”   这妇人冷笑一声,说道:“若这人是想要娶幼娘为妻,这也算不上什么。好女怕郎缠,这也是求妻的手段。日后真人了两口子,反倒是一番美事。只是此人早就人了家,这般缠着幼娘,是想收她入房做妾哩。”   陆老闻言,愣了一愣,也忍不住说道:“这的确是有些过分了。”   柳幼娘清清白白女儿家,哪有给人做妾的道理?   这时,柳幼娘听着张公子主仆二人在自己面前做戏,哪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忍不住说道:“张公子。欠你的钱,一笔一笔,我柳幼娘都记得。绝对会还的!”   张公子闻言,连忙说道:“柳娘子,这说的是什么话。当时借钱的时候我就说了,这些钱,都算是我送给柳屠户的,不用还的。都是下人胡说,你别介意。我也是担心,过来看看,见你安好,我就放心了。若还需要钱,尽管开口,我绝不含糊。”   啧,听听,这人多会说话。   我不是来要钱的,钱是送你的,你若还缺钱,尽管跟我开口。   只是无功不受禄,柳幼娘与他非亲非故,如何能够白拿人家的钱?   欠人钱财易还,人情债却是难偿。   这张公子,口口声声说不欠钱,暗地里却是要柳幼娘欠他人情。   柳幼娘家中如今父亲卧病在床,每日花去的钱财却是不少,一时半会儿,能偿清吗?   人情债越欠越多,如何能偿还的清?这张公子也是看出了这一点,心中虽仰慕这柳姑娘的美色,想要收入房中,却不好强逼,便用这种手段,让你日后自己心甘情愿的入张家门。   “柳娘子,你好好照顾自己。若是缺钱,就来我家找我,我先走了。”   张公子笑眯眯的施了一礼,也不多言,带着下人,转身就离开了。   柳幼娘闷声道:“张公子慢走,不送了。”   说完,提着刀,转身进了后屋。   “真是造孽啊。”   这妇人叹了口气,摇摇头,也离开了。   白朵朵和长耳对人事并不通达,不了解这其中的弯弯道道,问陆老道:“陆爷爷,这是怎么了?那位姐姐有麻烦了吗?我们能不能帮帮她?”   陆老叹道:“这事很复杂。不是我们想帮就能帮的,你们还小,以后会懂得。”   白朵朵和长耳有些迷糊的看了他一眼,都不吭声。   “老人家,让你久等了。”   过了一会,柳幼娘从后屋走了出来,将排骨和肉馅包好,交给了陆老。   陆老连忙接过,付了钱。正准备离开。突然白漱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陆老,这位柳姑娘与我有缘。我欲与她结缘,能否请你引她入山中来?”   陆老心中一动,连忙在心中想道:“娘娘,你能医好这姑娘的父亲吗?我看这姑娘家人不错。心又好,只是命苦了点,日子过的不容易啊。娘娘你大发慈悲,解了她父亲身上的病痛吧。”   白漱长长叹息一声,说道:“寻常病气,得药雨甘霖拔除,都会无恙。但这柳屠户的情况比较特殊。非是寻常病症。我也无能为力。若要病除,却还要看这位柳姑娘了。”   陆老闻言,在心中答道:“我明白了。娘娘,我这就引这姑娘上山去见你。”   白漱笑道:“多谢你了。”   陆老定了定神。对柳幼娘说道:“柳家姑娘,刚才我听那位妇人说,你父亲得了怪病,有这回事吧?”   柳幼娘略有些不好意思道:“是。家父的确得了怪症。为了给父亲治病。家里借了不少钱财,之前那人。就是个大债主。让老人家你见笑了。”   陆老笑道:“姑娘你为父操劳,让人敬重,怎会见笑?”   顿了顿,说道:“对了,姑娘。你父亲的病,看了这么多郎中,都没有看好,为什么不去想想别的办法?”   柳姑娘道:“老人家你说的是什么办法?去庙里求神仙吗?”   这姑娘叹道:“可是我父亲向来讨厌僧人和道士,也不信那些神神怪怪的事。我也曾想过去请道长和僧人来看一看,但都被父亲拒绝了。”   陆老和两小神情都有些古怪。   却听柳姑娘叹道:“说起来,求神也未必有用啊。有的神灵验,有的神不灵验。我听人说,若是无缘,神仙也不会应你。像我这么苦命的人,哪位神仙会待见我?”   这姑娘,却是有几分自暴自弃的意味。   陆老闻言,连忙说道:“柳姑娘,千万别这么想。不瞒你说,我们就是从那景室山玄都观中下来的。我们道观的观主,是一位正修之人,你可以去求他来看一看,或是去山中的药师妙灵娘娘庙,去拜一拜,兴许会灵验。”   柳幼娘闻言,有些心动,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白朵朵说道:“这位姐姐,你就跟我们回观里一趟吧。让道长哥哥想想办法,一定能治好你爹爹的病的。”   长耳想要拉白朵朵,却没拉住,心中不由苦笑:“观主说出来不要惹麻烦,我们这算不算是惹麻烦?”   柳幼娘听了白朵朵的话,却是去了心中犹豫,暗道:“也罢。不如就听这老人家和这小女孩的话,去拜一拜神,请教一下那位道长,若是再没用,治不好爹爹的病,我也认了。”   一念至此,便点头道:“好。老人家,小姑娘,请你们稍等片刻。我先关了铺子,回家交代一声,便跟你们上山去。”   “好。我们就在这等着。”陆老连忙说道。   柳幼娘是个表面柔弱,做事干净利落的人。很快收拾了一下,关上铺子,回到家中交代了一声,就跟着陆老等三人,出城去往景室山了。   路过市集街口时,却正巧被那位张公子看见。   “这柳家娘子,匆匆离去,这是要去哪?”张公子感到有些不对劲,说道:“小六,你人机灵,跟上去看看。但不要被那柳娘子发现。”   那下人嘿嘿笑道:“公子放心,我去跟着,这小娘子绝对跑不出公子的手心。”   说完,快步的跟了上去。      第148章柳家女入山问怪症,师子玄开口道因由!      四人不知道身后还跟着一个“尾巴”,就这样回了景室山。   到了山下,白朵朵小声问陆老道:“陆爷爷,我们是直接回观中,还是先去白姐姐的庙宇?”   陆老想了想,说道:“娘娘说要与人结缘。按道理说应该是直接去娘娘的庙宇。但是我们这般去,倒有些强行牵缘的意思,未免不妥,我看还是先回观中去吧。”   陆老想事情十分的周全,如是做了决定。   到了玄都观,柳幼娘惊讶的看着这道观,说道:“这里是什么时候建的道观,我竟然还不知道。可是这地儿真够偏的了。”   道观佛寺,虽然大多建在山中。但也有一些,是立在世俗之中的,受纳信众香火。比如法严寺这种。   而柳幼娘还是第一次见过这种清修的道观,还以为道观都是一个样子,有几个大殿,供奉几尊神像,受些香火。故而十分惊讶。   陆老笑道:“才刚建不久。柳姑娘久不出门,不知道并不奇怪。”   柳姑娘忽然想到一件事,忽然惊问道:“老人家,这观中的主人,是不是前阵子传的沸沸扬扬的降妖真人?”   陆老心中一动,呵呵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观主平日为人低调,就算做过什么,也不会宣之于口。柳家娘子,不提这个了,我们先进去吧。”   柳幼娘见陆老这么说,反而对此行生出了几分期待:“市井上都传言这位真人曾经为民除妖,应是一位有道之人,或许真能为我爹爹治好病。”   这般想着,跟在陆老的身后,进了玄都观。   陆老领着柳幼娘。直接去了偏殿。   白朵朵先一步溜了进去,喊道:“道长哥哥,我们回来了。”   师子玄见她进来,不由笑道:“回来的挺早。下山一趟,感觉如何?”   长耳这时也跟着进了殿,闻言嘿嘿笑道:“好东西太多了,我们都没有见过。就是太吵闹了些,不如山中安静。”   白朵朵说道:“陆爷爷给我们买了小糖人,芝麻团子。还有好多好多好吃的东西,我都还没吃哩。”   师子玄闻言,只是含笑,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脑袋。   长耳突然小声说道:“观主,我们又给你惹麻烦了。”   师子玄问道:“什么麻烦?”   长耳道:“我们遇见了一个姐姐。他父亲生了怪病,自己也欠了别人好多钱,日子过的很苦。我们想观主你一定有办法,就把她带上山来了。”   师子玄说道:“得了病,为什么不去看郎中?欠了他人的钱财,理应还钱才是,找我来也没用啊。”   白朵朵拉着师子玄的胳膊。憨憨的说道:“道长哥哥,那位姐姐很可怜的,你帮一帮她吧。而且郎中也看过了,却没人能治好。”   正说着。陆老带着柳幼娘进了大殿。   师子玄起了身,看了一眼柳幼娘。   但见此女,容貌秀丽,简单的垂髻。穿着素色棉衣,看起来弱不禁风。似乎随便一阵风,都能将人吹走。   “此女便是与默娘有缘之人吗?”师子玄心中想到,上了前,作揖道:“这位就是柳姑娘吗?贫道师子玄,见过了。”   “啊!道长,你好。”柳幼娘没想到这玄都观的观主竟然如此年轻,心中十分惊讶,也不由有些担心,这么年轻的道人,能有几分道行?   师子玄怎看不出她心中如何想,微微一笑,说道:“柳姑娘,你可是看贫道年轻,心有疑虑?这到不必。皮囊不过表象,修行人也不论年岁。若真要说来,贫道应与柳姑娘你的双亲年纪相仿。”   柳幼娘被道破心思,禁不住脸微微一红,心中却是吃惊,有些难以置信。   师子玄呵呵一笑,说道:“柳姑娘,不知你来观中是有何事?我听朵朵他们说,你父亲得了怪病,能仔细跟我说一说吗?”   柳幼娘一听,连连点头道:“正是为此事来求道长。我父亲原本好好的,几个月前的一天,刚关了铺子,回了家中,忽然浑身发痒。然后脱下衣服一看,却见胸口上生出了几根白毛。当时我爹爹也没在意,就用剪子将之剪掉,谁知这一剪不要紧,那白毛眼见着又从胸口钻了出来,很快就长的浑身都是。”   说到这,柳幼娘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之色:“这白毛一生出来,就透着浓浓的恶臭,这倒也罢了。偏偏奇痒无比,我爹爹先是大笑,后来边笑边哭,边哭边笑,最后眼泪都笑干了,嗓子笑哑了,还是止不住。我和娘亲想尽了办法,请了好多郎中,才在一位名医那里求了药方。   只是这药只能够暂时缓解痒症,但药钱极贵,根本不是我们这样人家能够负担得起的。道长,我们家中如今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若你能治好我爹爹的病,还请您出手帮忙,幼娘给你磕头了。”   说完,盈盈下拜,就要磕头。   “柳姑娘,不必如此。”师子玄一挥手,送出一股清气将之托起。   柳幼娘暗暗惊讶,见自己拜不下去,只能起来,心中惴惴不安的看着师子玄。   师子玄说道:“柳姑娘,听你说来,这病症的确古怪。若是寻常病症,应该不至于此。请你坐下来,慢慢将这几个月来,你父亲所经历的怪事,说与我听一听。”   说完,引着柳幼娘,落了座。   柳幼娘跪坐在蒲团上,低头回忆,想了好半天,却说道:“道长,我父亲每天早出晚归,极有规律,认识的人也不多,却没有听他说起过什么怪事。”   师子玄微微皱眉,随即说道:“敢问令尊是做什么的?”   柳幼娘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父亲是个屠户,以卖肉为生。”   “难怪。”师子玄心中暗叹一声,问道:“柳姑娘,你父亲平时都宰杀一些什么畜生?”   柳幼娘不知道师子玄问这些做什么,但是还是回答道:“平日不逢节日,一般两头猪,一头牛,三头羊。若是逢年过节,那就说不准了。”   师子玄说道:“柳姑娘,我问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令尊是否宰杀过一些奇特的生灵。比如说模样古怪的蛇,龟等等。”   柳幼娘闻言,微微一怔,仔细想了想,突然说道:“我想起来了。就在我爹爹发病前几天,隔壁的猎户陈大叔,在山中捕到了一只狐狸,雪白的毛,十分好看。当时就有一位大家小姐,看中了这狐狸的皮,想要做一件披肩。就买了下来,送到了铺子里,请父亲将皮扒下来,送了去,还付了不少银子。”   师子玄闻言,不动声色道:“柳姑娘,你父亲是否答应了?请问又是如何扒的皮?”   柳幼娘说道:“那位小姐给的钱不少,爹爹动了心,怎会不答应?但给活物扒皮可是很有讲究的,要想使皮毛无损,甚至保持毛发的亮泽,直立,就要活扒皮。先将之狠狠的摔在地上,再用棍棒敲打,等到浸出血印的时候,就差不多可以下刀了。”   柳幼娘将如何给活物扒皮仔细说了一遍,在坐众人反应各不相同。   师子玄似早有准备,脸上并无异样。而陆老脸上,却闪过一丝深恶痛绝的厌恶。   至于长耳和白朵朵,则是“啊”的叫了一声,白朵朵有些愤怒的说道:“怎么能这样?一刀杀了就好,何必这么折磨人?”   柳幼娘茫然道:“道长,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师子玄摇摇头,说道:“你没说错什么。柳姑娘,再请教一句。是否是你父亲宰杀了那头狐狸,随后就发了怪病?”   柳幼娘楞了一下,仔细回想了一下,蓦地惊道:“是啊,道长,的确如此。那一天,刚好就是爹爹扒了狐狸皮,交了工。道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请你直言相告。”   师子玄见这姑娘满脸急切,便说道:“柳姑娘,我的确是知道你爹爹发病的原因了。但我说之前,请你先有个心理准备。我说的原因或许有一些离奇,你也不一定爱听。信或不信,请你自己做决定,姑妄听之。”   柳幼娘急道:“道长,你好生急人,请你说来,我怎会不信?”   师子玄说道:“若我料想的不错。被你父亲活扒皮的那只狐狸,应是一头有修行在身的异类修士,虽然未脱畜胎,是有神通在身的,却不知为何,被凡人给捉了去,又惨死在你父亲手中。   它心生怨恨,真灵未走,就附在你父亲身上,这一身奇痒无比的白毛,应是他所为。因你父亲害他性命不说,还在临死前折磨他,活扒了他一身皮毛,故而也让你父亲身上生出白毛,尝一尝那般受折磨的滋味。”   柳幼娘闻言,一下傻了眼,蓦然失声道:“怎会这样?这不公平!”   师子玄问道:“怎么不公平?”   柳幼娘眼中一阵恍惚,随即说道:“要这狐狸皮毛的,又不是我爹爹,他只是收了人家的钱,替人杀生。这狐狸既然是有灵之物,应该知道这其中的因由,为何只捉弄我爹爹不放?这何来公平?”      第149章说公平,道公平,谁的公平?      柳幼娘问了公平,以常人的角度来看,的确很不公平。柳屠户的确是杀了这狐狸,但追其根源,应是那位看上这狐狸毛发的大家大小姐。这狐狸要讨债,也应该去向那位小姐讨债,为什么偏偏折磨柳屠户?   师子玄叹息一声,说道:“世人总愿说公平于否。若放在自己身上,都想公平。对待别人的时候,却从来不想这两个字。柳姑娘,那我问你,你父亲为了一点钱财就扒了人家身上的皮毛,活活将他折磨致死,对他公平吗?”   柳姑娘闷声道:“难怪爹爹向来讨厌道人和僧人……”   她声音极小,但师子玄却听到了。若是换做其他人,只怕早就勃然大怒,将之赶出门去。但师子玄却不会,柳幼娘说的也是赌气话,人心如此,如何会见怪?便耐心说道:“柳姑娘,现在我们不是说公平与否,说这个也是无用。就事说事而已。你既然心中存疑,那我便不说了。”   柳幼娘也是玲珑心思,怎不知自己的心思被师子玄猜到,心中又惊又羞,不好意思的说道:“道长,你别见怪。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哎,我这人嘴巴笨,老是说错话。道长,请你千万别在意。”   师子玄摇头道:“我没有生气,你也是救父心切。你既然今天能走到我面前,开口相求,便在缘法之中。我如今道破此事根由,信或不信,全都在你。”   “信,我如何不信?”柳幼娘叹道:“若非如此,如何能解释我爹爹身上的怪症?道长,我知道你是一位高人。听说你曾经降妖除魔,平定水患,一定是有神通法力在身。能不能请你出手,将那作怪的狐狸收走?别让他缠着我爹爹。”   师子玄闻言,连连摇头,说道:“我做不到。休说我做不到,就算能做到,我也不会去做。”   柳幼娘忍不住问道:“为何?”   师子玄说道:“你爹爹受如此大难,是他种恶因。得恶果。业报如此。世人有一句话说的好,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设身处地换位想想,柳姑娘。若被人残虐身死的是你父亲,而你父亲又来寻人偿命,你会阻止吗?”   柳幼娘闻言,却是沉默了,摇头道:“应该不会。”脸上渐渐露出绝望的神色,说道:“道长,那怎么办?就这样看我父亲被活活折磨致死吗?”   师子玄安慰道:“柳姑娘。正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你不必如此。我相信你父亲不会有事。”   师子玄看了一眼天色,说道:“今天太晚了,不便下山。柳姑娘你暂且在观中住上一晚吧。陆老,麻烦你一趟,请你送柳姑娘去歇息。”   陆老连忙道:“观主放心,我这就去。”   说完。引着失魂落魄的柳幼娘,出了殿。   等两人离开。白朵朵忍不住问道:“道长哥哥,你怎么见死不救啊?你真的帮不了柳姐姐吗?”   师子玄说道:“帮人容易。但怎么帮却有说法。”   白朵朵问道:“怎么说?”   “用业报来讲,这柳屠户杀了那白狐,是造了杀业。而这白狐一来被他坏了性命,二来被他坏了一世修行。这无论对谁来说,都是天大的仇怨,不是那么好消除的。若现在不找他报怨,一入轮转,只怕几世甚至十几世都难以消除。而这白狐现在折磨他,也是现世怨,现世报。若两怨偿清,反倒是了了这一场因果。”   白朵朵自是不明这其中的因果纠缠,不由傻了眼道:“这么说,这柳姐姐的父亲遭了这么大的罪,反倒是好事了?”   师子玄说道:“于因果来说。是好事。现世怨,现世报,现世了。修行人不就是这样吗?今世了尽前生今世因果,度劫超脱。但对于世人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生前苦痛受难,何其难忍,而来生又太飘渺,求来生不如看今朝。”   顿了顿,对白朵朵和长耳说道:“朵朵,长耳。你们要记得。日后帮助他人,一定要看明白,什么事情能帮,什么事情不能帮。怎么帮,也要想清楚,不然帮人不人,反而害了他人。   就说柳姑娘父亲之事,他求我出手降了这白狐。我能不能做到?当然能,我可以直接施法将它去入轮转,自然消了柳姑娘父亲身上的怪症。显而易见,这父女俩也会对我感恩戴德。看起来皆大欢喜。但实际上呢?   百年之后,柳姑娘的父亲终究是要入轮转。那时候,受业力牵引,再入轮转,他和这白狐不知几世都要纠缠在一起。生生世世要受如今这般痛楚,偿还与那白狐。这般想来,你说我做的对吗?是帮了他,还是害了他?”   白朵朵和长耳也曾在青丘娘娘身前听讲,明白因果之说,现在听师子玄举身前例子说来,不由大觉可怖。   长耳忍不住说道:“观主,这世上谁人没有做过恶事,没有与人结怨,难道就消不了与他人的因果吗?”   白朵朵也有些害怕道:“道长哥哥,请你救救朵朵啊。朵朵以前可是杀过不少小动物,我可不要再去轮转受苦。”   童言无忌,师子玄闻言不由莞尔,说道:“了因果,消业报,也并非不能。”   长耳福灵心智,连忙拜道:“求观主传我了因果,消业报之法。”   白朵朵眨了眨眼睛,也学着长耳那般,跪地求法。   师子玄叹道:“此事说易也易,说难也难。现在先不必说,你们且等两日,看一看这柳姑娘父亲的结局如何,那时我再传你们这法子。”   说完,就让两小出了去,自己入定颂经,自不必提。   入夜,玄都观客房内。   柳幼娘心中纠结不已。师子玄既然一口道破自己父亲身上怪病的原因,自是有解治之法,但嘴上却不说,也未说答应还是不答应帮忙,让这姑娘心中好生难安。   辗转反侧,一直到了后半夜,实在是困的不行,这才沉沉睡去。   这一夜,柳幼娘突然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一个妆容祥和,手拖净瓶的女子,足踏霞光而来,直唤自己的名字。   在梦中,柳幼娘傻傻的问道:“你是谁?你是神仙吗?”   这女子答道:“我乃药师妙灵元君,得正神之位。与你却是有缘。今天知道你有疑难难解,便来见你。”   柳幼娘闻言大喜道:“原来是神仙娘娘。娘娘,我的确有事相求。我爹爹如今怪病缠身,听那位道长说,是那白狐作祟。还请娘娘你大发慈悲,救一救我爹爹。”   药师妙灵元君道:“那位道长所说不错,你爹爹的病症,非是不能解,而是非常麻烦。若现在收走那白狐,日后恐怕还要再生波澜。柳幼娘,请问你是想你父亲一时解脱,日后受苦。还是彻底将事了结?”   柳幼娘毫不迟疑道:“自然是一了百了!”   药师妙法灵君道:“好。既然如此,你明日去这景室山下的‘药师妙灵元君庙’中,请上三炷香,呼我之名,我自寻声而来,为你解难。”   说完,这娘娘驾起彩霞,化虹离去。   柳幼娘大吃一惊,连忙呼喊这位娘娘的名号。但奇怪的是,却怎么也喊不出话来。这一着急,人便醒了过来。   “呼,呼……这是梦吗?”   柳幼娘惊坐起来,口中穿着粗气,一看窗外,却发现天已大亮。仔细回想梦中所见,竟是如此清晰。   “这位娘娘说她与我有缘。托梦来见我,这是指引我去找她吗?她能治好我爹爹的病吗?”   柳幼娘定了定心神,心中却生出了一丝希望。   匆匆的起了身,梳洗一番,推门出来。却见白朵朵正巧进了院子,说道:“柳姐姐,你起来了。饭已经做好了,我们去用饭吧。”   柳幼娘昨天匆匆赶来,心中有事,晚饭也没有吃。听白朵朵一说,肚子禁不住咕咕的叫了起来。   白朵朵咯咯一笑,说道:“柳姐姐饿了吧。肚子都咕咕叫了。”   柳幼娘脸色微红,不由拉着这小丫头的手,说道:“是饿了。我们快走吧。”   心中有了底,柳幼娘暂时放下了心,与白朵朵一道,去饭堂用了饭。   期间,柳幼娘向陆老请教了药师妙灵元君庙的所在。   白朵朵和长耳低头扒饭,心中暗笑。这柳姑娘突然问起白漱的庙宇,自不必说,一定是白漱托梦与她。   陆老早得师子玄交代,此时也不惊讶,微笑道:“娘娘的庙宇就在山中,却是不远,等用过饭,我带你去。”   柳幼娘连忙道:“多谢你了,老人家。”   用过饭后,陆老便带着柳幼娘去了白漱的庙中。   如今这庙宇,已经挂上了牌匾。匾额上写着“药师妙灵元君庙”。说起来,为此题字的,正是白老爷。   柳幼娘带着半分紧张,半分期待的心情,进了庙中。   却见这庙中,空空荡荡,也无人来。   庙中的一个香炉,散发着阵阵药香,让人闻之,禁不住心旷神怡,精神大震。   柳幼娘往里走,到了神坛前,仰头一望,却见那神坛上的女神像,与她昨晚梦中所见神人,竟是分毫不差。      第150章玄狐开口道恨因,唯求鼎炉释怨根!      柳幼娘请了香,跪在白漱的神像前,虔诚的祈念道:“药师妙灵元君娘娘,小女子柳氏,诚心敬香,求您显灵,救一救我的父亲。”   三拜之后,柳幼娘将香插在香炉之中。   抬头一看,却见那神坛上的神像,好像突然活过来了一样,五官灵动,与之前自己梦中所见的娘娘一模一样。   “真的是神仙显灵了!”   柳幼娘又惊又喜,盈盈下拜。   “柳幼娘,你来了。你所请,我已知晓。现在请你立刻回家,去见你的父亲。到了家,口中颂念我之名号,我自随请而去。”   白漱的声音在柳幼娘心中传来。柳幼娘又惊又喜,又有一敬畏,连忙说道:“是,娘娘,我这就回去。”   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柳幼娘匆匆出了庙宇。   陆老见柳幼娘欢天喜地的出了来,便笑道:“柳姑娘,这般高兴,是否是娘娘应了所求?”   柳幼娘头道:“是啊。老人家,娘娘显灵了,让我立刻回家去。我这就回去了,多谢老人家你为我带路。”   陆老呵呵笑道:“不谢,不谢。既然如此,你快快回去吧。路上一定小心。”   柳幼娘拜别陆老,匆匆回了家去。   回到了家中,柳母正在熬药,一见柳幼娘,不由舒了口气,略带埋怨道:“幼娘,你昨天一夜没回,晚上可是折腾死我了。”   柳幼娘连忙问道:“爹爹怎么样?又一晚上没有睡觉吗?”   柳母道:“是啊。一到晚上,你爹的病情就加重。一直折腾到早上,这才睡去。”   顿了顿,问道:“幼娘,你昨天回来说你要去山中求医,怎么样?有的治吗?郎中在那里?”   柳幼娘不好与母亲详说,便说道:“爹爹这病恐怕不是吃药就能治好的。娘,你先给爹爹煎药。我先进去看看爹爹。”   柳母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但也没有说什么,了头。   柳幼娘进了屋,屋子里的气味很难闻,也很古怪。   柳屠户身上的臭味让人闻之作呕,柳屠户的家人没有办法,就只能用一些味道比较重的甘草,着中和了臭气。虽然还是一样难闻,却不至于让人受不了。   走上前一看,却见这柳屠户身上。就像包裹着一层毛皮一样,咋一看,可不就是狐狸毛嘛!   这柳屠户,眼睛凹陷,满脸黑黄,人已瘦的脱了像,正沉沉的睡着。   这些日子来,柳屠户饱受折磨,每天能够入睡。反而是最幸福的时刻。   柳幼娘轻轻一叹,连忙在心中默默颂念白漱的神号。   忽然,一阵清香不知从何处传来,将这屋内的怪气清扫一空。   柳幼娘精神一振。在心中喊道:“娘娘,是你来了吗?”   白漱寻声已至,但却没有现身,在柳幼娘的心中答道:“闻你所请。我自然来了。只是不好在你面前显化。柳幼娘,你先稍等,待我看上一看。”   “麻烦娘娘了。”柳幼娘激动的说道。   白漱走到这柳屠户身前。所见之下,自然不是柳幼娘肉眼凡胎所见的那般。   就见这柳屠户身上,竟是紧紧的缠着一头一米多长的雪白狐狸。四只爪子死死的抓着柳屠户的身子,浑身的毛发也根根直立,像是毛针一样,刺在柳屠户的皮肤上。   难怪这柳屠户会大叫自己身上麻痒难忍,原来症因就在此处。   白漱法身前来,别人看不见,这狐狸却是看的清楚。一见白漱,却是大吃一惊,叫道:“你是这恶人的家人请来的除妖师吗?你不要过来,退的远一。不然我就一口咬死这人,一了百了。”   白漱闻言,不由愕然。   这狐狸倒是有意思,把自己当人了除妖师。   至于除妖师是什么,就是一些以人为尊,修有神通,心性却有偏执之人。这些人,把人身看的极重,见妖类修行,便嗤之以鼻,瞧不起,认为湿生卵化之物,入道修行,那是玷污了修行二字,就算化人身,也非我“族类”。   这狐狸既然命去之后,元神还能不走,强行留在此中,可见也是有些道行的。但听柳幼娘说,这狐狸竟然被猎户捕到,显然之前就是受了伤,应是他口中的除妖师所为。   白漱看着他,微笑道:“我不是什么除妖师。我是一位神祇,今日听得这柳屠户家人所请,便来此一看。”   这狐狸闻言一阵错愕,米粒大小的眼睛转了一转,微微有些害怕的说道:“你是神灵?这位神灵娘娘,你来这里也是要收我的吗?”   白漱摇头道:“不是。我来是请你离开,放过这柳屠户。”   这狐狸愤怒道:“放过他,不可能!”   白漱问道:“为何不能?我知这柳屠户害了你性命,残忍虐杀,你心中有怨,也是人之常情。而你这几个月来,折磨的他生不如死,你心中之怨,是否也该放下了?”   若是旁人在侧,只怕会忍不住问一句,白漱这神祇当的是不是太憋屈了?   竟然跟一头狐狸“谈判”起来了,还要“请”他放过柳屠户,神灵还要跟一个畜生说请吗?他若是不走,直接施法送走他不就行了吗?   事实上,世人实在是把神灵想的太超然了。看似高高在上,高不可攀。但实际上,不要忘记了,白漱也是从凡人登神。而神灵从何而来,便是从有情众生而来。神职敕令,也是愿心凝聚众生祈愿而来。   柳屠户是有情众生,这狐狸也是有情众生。   难道因为柳屠户先请了神,就要强行赶走这狐狸吗?那反过来,若是这狐狸呼唤白漱之名,求她为他解难。解什么难?被人残杀,心中怨恨不消,不能安心去轮转之难。   白漱要怎么办?反过来帮他杀了柳屠户,以消他的心头之恨吗?   当然不能这么做。若是这么做了,那白漱立刻就会跌落神坛,这神祇也不要做了。   所以白漱才要好言相商,请他高抬贵手,放过柳屠户。   但这狐狸心中却是怨气冲天,涩声道:“娘娘,你说消气就消了气。你当我真是怨恨他将我折磨致死吗?若是如此,我的怨气是早就出完了,也没理由一直抓着他不放。我也是有修行的,世间道理也懂。但我怨的不是这个,而是怨我一世修行,眼看就要得证人身正果,却毁在此人手中。”   这狐狸,目中露出回忆之色,喃喃自语道:“想我本是一头玄狐,生在太牢山中。整日庸庸碌碌,蒙昧无知,如此过活。却是有一日,我那父母双亲,被人一箭射死,他们就死在我眼前。那时我心生大恐惧,仓皇而逃,只觉这天地四周,都是危险。   逃命之中,生死不由自己,那般滋味,实在恐怖。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却也有大机缘。我却因此突得开灵智。灵智一开,我便发誓,一定要得那人身正果,不要再做一头畜生。所以我离了山,偷偷入了人烟之中,没了吃食,就进人家偷吃。躲在角落里,偷看人的言行。学人礼,学人言。若不小心被人发现,就要狼狈而逃。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   而后一百多年,我忽有所感,竟能口吐人言。那时我欣喜若狂,便以为自己得人身不远矣。终于可以跟人交流了。于是欢欢喜喜去了一家私塾,寻了一位授业解惑的儒生。我开口向他求道。谁知那儒生惊慌失措,直呼我为妖怪,喊来人,乱棍将我赶走。那时我才知道,不得人身,终究难在世间行走。”   这狐狸说道这时,幽幽一叹,说道:“于是我便立誓,一定要脱这畜胎,得人身,入道修行。离这苦海。所以我几百年来,苦苦寻找有道高人,想求取修行之法。但大多有修行在身的人,见我是畜生,都看不起我。不是恶语相向,赶我走人,就是喊打喊杀,要用神通收我。这天地世间,我等异类想要修行,何其艰难!”   白漱听这狐狸娓娓道来,心中不由暗暗叹息。她登天人神,虽一路有波折,险死还生。但与这玄狐比起来,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得道之艰,闻道之难,不亲身经历过,莫不能知。   这狐狸突然又愤恨的说道:“几百年来,我苦寻机缘难得。如今终于得了机缘,有人肯传我化形之术。将得人身正果。谁知现在却被此人毁了!娘娘,他坏了我一世修行,来世我又将归于蒙昧,何时能得解脱?娘娘你想让我放过他,可以!只要让我重得鼎炉,我便放过他!”   这狐狸,心中愤怒自不必说,但却十分狡猾,也向白漱开出了条件。   只要能让他重得鼎炉,便放过这柳屠户。   白漱闻言,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你修行不易,被人坏了入道的机缘。心中有怨。也是人之常情。但你提出的这个要求,我无法应你,一是我没这个能力,二来我也不欠你。既然你执意不肯放过柳屠户,那便如此吧。请你多多保重,好自为之。”   说完,白漱化作一道霞光,飞天而去。   这狐狸闻言,蓦地一愣,哪想这神灵娘娘却是没有多说,直接走人。   “不好!却是我一时昏了头,拿这事要挟神灵,却是不该。我这小心眼,如何能够瞒过那娘娘的法眼?”   这狐狸,见白漱走人,却是大为懊悔起来…)      第151章不知我身何处来,道侣慰语一笑之!      白漱法身一走,满室香气自然消散。柳幼娘心中一惊,便猜测元君娘娘已经走了。   “娘娘,你离开了吗?我爹爹如何?那狐狸是不是不肯离开?”柳幼娘在心中呼念道。   白漱没有多说,只是答了一声:“他有所求,我无法答应。只能先行离开。你不要着急,容我想想办法。”   柳幼娘心中大急,又问了几声,却再没有回音。   “难道连神灵娘娘都没有办法了吗?不行,我要再去山中一趟,娘娘话未说完就走,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柳幼娘一咬牙,忍不住跺了跺脚,转身出了房间。   匆匆出了门,柳母惊讶道:“幼娘,你这又要去哪儿?”   柳幼娘连忙道:“娘。我离开一下,最晚明早回来。”说完,快步出了门。   “这孩子。”柳母喊了两声,柳幼娘却是头也不回的走了,不由长长的叹了口气。   却说白漱,离了柳幼娘的家,也没回神庙,而是直接去了玄都观。   入了观中,白漱现了身,还是当初那黄衫装扮,亦如往昔。   师子玄有所感,睁开眼,见白漱神色有异,不由笑道:“怎么,那白狐不愿意走吗?”   白漱见师子玄含笑,不由有些气恼,说道:“你还笑。你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了,是不是?”   师子玄呵呵笑道:“是啊。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我是那白狐,也不会听你三言两语,就被打发掉。若要是我,见你这女神当前,指不定还会开口漫天要价。”   “啊?”白漱闻言,却真的惊讶了起来,说道:“你怎么知道?这都是你推演的?”   师子玄道:“哪里用什么推演。不过人之常情而已。如我是受害人。如今见有人出来要主持公道,出面调解,自然要讨要一番好处再说。不漫天要价,日后如何再商谈?总要给双方砍价的机会。世人做买卖不都是这样吗?”   白漱闻言,想了想,不由掩嘴笑道:“的确是这样。没想到啊,你对经商之事,倒了解的不少。”   师子玄无奈道:“你这是在笑话我见识少吗?我没经过商,却也见人做过买卖,讨价还价而已。事实上说起来。人生在世,天天都逃不过这四个字。”   实际上,只要是人,每一天,都逃不过“讨价,还价”这四个字,生活之中随处可见。   比如一个孩童懒床。母亲叫他起床。这孩子不愿意起来,就会说,我再睡一个时辰。   母亲一听。不行,一个时辰太久,一会还要吃饭,还要上私塾。怎么能行?这孩子又说,那就只睡一刻钟。母亲一听,还是不行。这孩子最后无奈,说再睡半刻钟。   类似例子。每一天都在发生。就拿自己来说,每一个人每天都在和自己讨价还价。   今天手头上有一件工作,本应该今天要完人。但是因为懒惰。就想着往后推。想一想,今天还早,留着中午再做。等到了中午,又觉得犯困,便对自己说,晚上再做也是一样。到了晚上,又开始犯懒,便告诉自己,明天起早做,也是一样的,又把事情推到了明天。   所以,人人都是生意人,每一天都在和他人或是自己讨价,还价。想明白了,推而广之,世间事不过如此。   白漱若有所思道:“世事于心,人间百事通透。观人如己,自省身心,修言行如一,这便是真人的修行。没想到你已经到了真人之境!”   师子玄微笑道:“真人心境有了。境界也到了。五行道果却还未得,还有一事难解,故而心境还有缺失。虽不碍修行,但是道果难以圆满。”   白漱好奇的问道:“什么事情让你纠缠与心,迟迟难以放下?”   师子玄长长叹道:“我是谁?我从何来?”   白漱闻言不由一愣,不解道:“你不就是师子玄吗?你从何来,你的父母双亲没有告诉你吗?对了,你我相识这么久,你还没有对我说过你的双亲,他们如今还健在吗?”   师子玄说道:“师子玄这个名字,还是当日入清微洞天之时,师父为我起的,我本无名。而你说的不错。世人都有双亲,但我却没有双亲。不知我从何而来。”   白漱更感到奇怪道:“世人都有父母,你怎会没有父母?”   师子玄道:“当日师父也这般问过。但我的确没有父母。自我睁眼看世间,便有许多混乱不堪的记忆,似是而非,如梦如幻。却也让我懂了很多这世人都不懂的东西,见过许多这世人没有见过的东西。光怪陆离,默不如是。”   白漱问道:“这是宿世识神未消吗?”   “不是。”师子玄摇头道:“若是如此。只怕我那时早就精神崩溃,失心错乱了。人之出,识神未壮,若得数世神识冲击,根本承受不了。而且那一日,我神游幽冥世界,元神于虚空之中返照,看到自己的前世,却是一片空白。”   白漱也叹道:“原来如此,那时你才多大。见到这些离奇的景象,一定会感到很奇怪,很迷惑吧。”   师子玄叹息一声,说道:“还好吧,我那时以为人人都是如此,也没留心。而后才知道,这却是独我一人如此,与世人都不相同。那时我自己天天傻呵呵,浑浑噩噩的游荡在世间,却是机缘巧合入了师门。入了师门。我也请教过师父,师父却说这是我的机缘,他虽然知晓,但不能破。等日后我自己前去求证。”   白漱闻言,心中生出一股怜惜,柔声道:“既然想不通,就不要想了,无论你是何人,从何而来。都是我认识的那位救我于危难中的玄子道长。”   师子玄呵呵笑道:“这些话一直藏在我心中,除了师父,也没有对别人提起过。今天对你说来,也是机缘如此。你不用为我担心。道果虽然未曾圆满,却不妨碍我的修行。”   白漱掩嘴笑道:“你我既为道侣,我不为你担心,那你还不来怪我?”说笑一声,白漱又道:“说回来,柳屠户之事到底该怎么办?柳幼娘与我有缘,也是数世之缘,今世有机缘入道修行。若不解了她家中之难,我也难与她结缘。”   师子玄有些惊讶道:“话说回来,人就神道,也能明了前世吗?若是如此,默娘你之前并未曾修行,能够守住心而不动吗?”   一得道果,真灵种子中的前生之事,将会一股脑的全部涌现。这种冲击,十分厉害,若是修行不够,守不住心,一下子就会迷失在数世记忆中的世界里。分不清梦中我,现世我,谁是真我。   错把梦中之我做现世,直把现世做前生。   而师子玄如今的心性,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够在数世的记忆冲击下,能够守住心神。定心安住不失守,不是说一说那么简单,真的很不容易做到。而白漱登神之前,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能够安然度过吗?   白漱笑道:“神人之道,与你所修,却有所不同。我能明前世,前世过往却不能影响到我。这是另一种修行,道途不同,我无需经历那种神识冲击。若想观之,眼中自然返照,随我心而现化。”   师子玄闻言,不由赞叹一声。神道果然自有妙处,难怪这世间有很多凡人从未修行,一朝神愿一发,机缘一到,就能登天人神。但是人仙人佛者,却都是一世苦修,不经历人间百态,不圆满见知觉悟,哪里能一日人道?   师子玄赞道:“神人之道,果然另有玄妙。默娘,说回来,那白狐既然想要讨价还价,你不妨就应了。给他换一具鼎炉就是。”   白漱无奈道:“移换鼎炉,本就不易。更何况那白狐已经身死,再造鼎炉,除非仙家用以药丹。只是仙家丹药炼制不易,我等也求而不得,能怎么办?况且他以此要挟我,我为何要应他?我本不必答应他。”   师子玄一听,不由乐了。看来白漱登神以来,第一次应人所求,却是铩羽而归啊,显然那白狐是以此要挟,让她不由气闷,也是自己跟自己生闷气,怪自己无能。   师子玄不由安慰道:“你本是不必答应,但是柳屠户等不了了。被阴灵缠身,就算这白狐不折磨他,长期盘踞在他身上,摄取他身上精气神,长年累月,这人也要完了。”   白漱叹了口气,说道:“我如何不知?却也是一时气话,这不就来找你替我出出主意嘛。”   见她露出小女儿般的娇憨,师子玄也不由乐了,说道:“主意是有。不过却不在你,却要看那柳幼娘心性如何,也还要看那柳屠户是否有这个福缘了。”   白漱奇道:“哦?如何说?”   师子玄说道:“我曾经听说从前有过一位仙家,曾在人世之中,自消骨肉,毁了身器鼎炉。真灵回到了师门。其师见其可怜,便将他真灵送走,托梦给他母亲,要他母亲给他立一个庙,塑一个像,让他真灵能够寄身在其中,以香火塑身。”   白漱闻言,眼睛蓦地一亮,喜道:“是了。神道之术之中,却有这香火塑身的神通,我怎么没有想到?多谢你了,我想到该怎么办了。”   说完,便急着要离开。   “默娘,等一等。香火塑身,可是有许多忌讳。而且那白狐也未必有那机缘。”   师子玄见状,连忙喊道。   “我知道啦。”   白漱声音传来,人却已经离开了…)      第152章愿为其行,行生其力,身行应与心如一!      柳幼娘匆匆到了神庙,一进门,就见一个黄衫女子,正站在庙中,含笑看着她。   “你是……”   柳幼娘脸上露出愕然的神色,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白漱。   “柳幼娘,你去而复返,是为何故?”白漱说道。   柳幼娘神情有些恍惚,但很快回过神来,拜下身来,求道:“娘娘,你看过一眼,就匆匆离开,到底是怎么回事,是那狐狸不肯放过我爹爹吗?”   白漱说道:“是。我问过他,请他高抬贵手,放下仇怨,不要再纠缠你爹爹。但是他心有不甘,拒绝了。”   柳幼娘脸色一阵苍白,一咬牙,忍不住说道:“娘娘,他到底要怎么样?非要折磨死我爹爹不可吗?”   白漱道:“他一来怨恨你爹爹虐杀于他,二来他是一个异类修行之士,这一世原有机缘能够修人身,却因你爹爹坏了这一世的机缘。你想想看,如果你是他,你心中会不会含怨?”   柳幼娘绝望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白漱道:“办法是有。但对于你来说,很难做到。”   柳幼娘眼睛蓦地一亮,急道:“娘娘,你有什么办法,请你快点告诉我。”   白漱道:“我问过那玄狐,他说他虽怨恨你爹爹将他虐杀致死。但这几个月来的折磨,心中的怨气已出。但因为你爹爹坏了他这一世机缘,所以怨气难消。他对我说,如果我给他换来一具身体,让他能够继续修行,他便放过你爹爹。”   柳幼娘道:“娘娘,你说的这些。我都听不懂。如何给他换一具身体?”   白漱道:“此事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我有一个办法,可以用香火为他重塑一个身体。但是香火塑身,却不是那么容易。一者要有人诚心供奉他,用香火供养他。二来要日夜为他诵经。”   柳幼娘想了想,说道:“这有何难?很容易做到啊。”   白漱摇头道:“柳幼娘,我问你,谁人会无缘无故去拜一只玄狐?”   柳幼娘闻言一怔,脱口而出道:“没有人。但是娘娘。为了让他放过我爹爹,我愿意去拜他,也愿意每天用香火去供奉他。”   白漱道:“你自然可以。但是你一个人的愿力太小,也没那么大的福报去化解他和你父亲身上的因果业力。”   柳幼娘沉默不语,白漱又道:“若是你父亲能够答应诚心拜那玄狐。日为他诵经。自了因果。或许还有可能。”   柳幼娘摇头道:“这不可能。我爹爹的脾气,我了解。他对这些玄虚之事,根不相信。让他去拜一个被他亲手杀死的狐狸,他是绝对不肯做的。”   白漱叹道:“杀生之人,因畏惧而不信果报之说,这也难怪。”   柳幼娘急道:“娘娘。难道就不能让我代父亲去拜他吗?”   白漱脸上的神情一下子严肃了起来,说道:“柳幼娘。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如果代你父亲,就要发愿接下你父亲身上这一世所造杀业的一切业果。”   柳幼娘道:“娘娘,你是说让我替父消业吗?好,我愿意承受父亲所做的一切业报。”   白漱摇头道:“俗话说。自作自受。业力为人所做,为己自受,他人是代替不了的。”   柳幼娘发怔道:“娘娘,那如何说发愿可接下父亲身上一世所造杀业之业果?”   白漱道:“你发愿不是为你父亲。你父亲只是一个因由。你所发之愿,乃是为那些因你父亲而惨死之生灵。以你此世所积一切功德福报。馈赠这些生灵。让它们能够早点往生。   你父亲杀一个生灵,你就要做超度十个亡魂这么多的功德,你能做到吗?而你父亲残害的却不仅仅是蒙昧生灵,而是一个已开灵智,有修行机缘在身的修士。   一世能有机缘入道修行,那是几世积累下来的福报。你父亲害了他人的机缘,这要如何回馈?你有想过吗?”   白漱说到这,语气已经十分严厉。   柳幼娘想的很好,以为代父亲去承受一切因果,就是简单的拜相,供养。哪里是那么简单?   为父发大愿,愿救父亲于苦厄。这是孝道,谁人知晓,都会夸赞。   但是大愿不是胡乱发的。愿为其行,行做之后,才有不可思议之力。发了愿,就一定要去做,如果做不到,那就不是愿,而是妄言,是要自己受其所累的。   柳幼娘低着头,沉默不语,好半天,才抬起头,诚恳道:“娘娘,我有想过。我也知道这很难做,但我还想试一试。”   白漱眼中闪过一丝异样,说道:“若真如此。我便欲留你在我这庙中,为我看护香火,引有缘之人来我这庙中,结缘救度。平日无事之时,便要为这众生颂念度人经,以虔诚心,以恭敬心,以救渡心,为众生颂经,消灾化吉祥。   这样一来,你便要离家常住山中。不能再同寻常女子那般,嫁做人妇,相夫教子。你,能做到吗?”   柳幼娘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之色。白漱看在眼中,说道:“若你做不到。那便不要勉强。我知道你心中有一个情郎难以割舍,放不下,若是强求,反而不美。”   白漱这么说,看似残忍,但实际上何不是在劝度柳幼娘?   柳幼娘自己不知,但白漱神通法目之下,一眼观其身,自见与她相关联之人。那位进京赶考,一走就是数年的林家郎。却是早在玉京之中得了功名,后被一位大家小姐相中,做了东床快婿。   柳幼娘若是苦苦等待,到头来终究只是一场空,徒留悲伤怨念痴缠。   白漱留她在庙中,一来化解柳屠户与那玄狐之间的纠缠。二来也是让柳幼娘能得清净身,早入道修行,不荒废这一世而来的机缘。   柳幼娘闻言,忽地长叹一声道:“我与林郎之间,有缘而无份。我也非痴傻之人。他一去数年不归,我前去他家询问,他的双亲也是语焉不详。我便知道他定是另有新欢。但我总在心中抱有一丝幻想,想着他昔日所说过的海誓山盟,心中便还有念想,想他总有一天会回来娶我。但这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娘娘你现在点醒我,我又何必再如此?我累了,也不愿再受这般相思之苦。”   柳幼娘盈盈下拜,说道:“娘娘,我愿留在庙中,日诵经回馈众生,为他们积福积德。只求娘娘大发慈悲,救我父这一命。”   白漱点头道:“好。难得你有此愿心,赤诚无怨。我便应你所求。请你现在回家,将你父亲接来我庙中。记得,在天黑之前赶来。若晚一刻钟,那便是你我无缘,你父亲无福得你为其解厄。”   柳幼娘闻言,顿时大喜,谢了这白娘娘,匆匆下山去了。   柳幼娘刚走,师子玄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看着柳幼娘的背影,叹道:“这柳姑娘此去回来,恐怕还有阻碍。若她赶不及回来,你怎么办?真的不救人了吗?”   白漱说道:“因缘之事,强求不得。我如今虽为神祇,却也不能强行逆缘。不过我见柳幼娘,虽然出身贫寒,婚姻不顺,双亲不安,但福报却是不小。应该会平安度这一难。”   师子玄点头道:“原来如此。”   白漱奇怪的看着他,说道:“你怎么下山来了?”   师子玄说道:“无他,我想见一见那玄狐。”   白漱心中感到奇怪。师子玄如今于山中静修,若非心血来潮,不会随意离开玄都观,必有因由。   但师子玄没有明说,白漱也没有多问。   却说柳幼娘,匆匆回了家,一见柳母,便说道:“娘,快!你去帮爹爹穿好衣服,我现在去雇辆马车。”   柳母愕然道:“幼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柳幼娘说道:“去景室山,有一位神灵娘娘,愿意为爹爹救治。”   柳母将信将疑道:“神灵?哪尊神灵?幼娘,你不是被人给骗了?”   柳幼娘跺脚道:“娘,都什么时候了,骗不骗的说来有用吗?如果有一线希望能够治好爹爹,你做不做?”   柳母一听,却点头道:“你说的也是。那好,我这就去给你爹穿衣服,你快去吧。”   柳幼娘点点头,出了门,便去雇了辆马车。等回到家的时候,却听屋内父亲大发雷霆的声音传来:“胡闹!你们两个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听信那些妖言,去什么神庙,拜什么神仙?是嫌我还不够惨吗?我这幅模样,出去怎么见人?你们娘俩是不是不把我折腾死,就不心安?好啊,那我还不如现在就死给你们看!”   接着就听柳母慌张的声音传来。   柳幼娘心中一紧,连忙推门进了去。就见柳父一脸怒容,枯瘦如柴的手撑着身子,就要往那床沿上撞,柳母慌慌张张的拦着。   “爹爹,你这是做什么!”   柳幼娘连忙上前,将柳屠户拉住。   “不孝女,你做的好事!邻里乡亲的都知道我不信神仙。现在你要我去神庙拜神,这不是让我自己抽自己脸的吗?混账东西。”   柳屠户一见女儿回来,更是生气,心中不知哪里来的邪火,冲着柳幼娘就发作了起来。      第153章心中无信空凭笑,忍辱负重诚孝心!      柳屠户看起来病怏怏的,一副快要死的样子。但发起火来,还真有几分吓人。   柳母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一听柳屠户发火,连忙说道:“别生气,女儿也是为你好。你既然不愿意,那咱就不去了。”   又对柳幼娘道:“幼娘,看你把你爹气的,还不快点给你爹爹道歉!”   柳幼娘看起来柔柔弱弱,脾气却和柳屠户十分相似,一听这话,便急道:“娘。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他自己身有怪症,谁也看不好,人都被折磨人什么样子了,你又不是没看见?现在神灵娘娘看出他的病症,也愿为他救治,这是天大的机缘,别人求都求不来,为什么不愿意?”   柳屠户剧烈的咳嗽了几声,怒道:“什么神灵娘娘,这世上哪有什么神灵?好啊,既然你说有,你给我说说,我这病是怎么来的?那么多郎中都看不出来,你口中的神灵娘娘就能看出来?”   柳幼娘道:“爹爹,你还记得吗?你发病那天,是不是杀了那只陈大叔送来的白毛狐狸?”   柳屠户说道:“是。这有什么关系?”   柳幼娘指着他身上的白毛,说道:“爹,娘。你们仔细看看,这白毛,是不是就是那狐狸毛?”   柳母仔细一看。嘿!这柳屠户身上的毛雪白锃亮,可不就跟那狐狸毛一样嘛。   柳幼娘又道:“娘娘说,那只狐狸,虽是畜身,却已开灵智,是异类修行。却因为爹爹你残忍将他虐杀,他心有不甘。就缠着爹爹,这才会发此怪病。”   柳母听的毛骨悚然,拉着柳屠户的手,说道:“女儿说的有理啊。那只狐狸我也见过。眼睛灵动的不像是畜生,跟人一样。一听我们要杀他,还直流眼泪。他爹,我看没准真是他来报复了。”   “放屁!人死了就是一了百了,什么报复?我才不信这鬼话。这都是那些道士、和尚编造出来吓唬人的。不然天下那些傻子,怎么会争着抢着去给他们送钱?”   柳屠户冷笑一声。对柳幼娘道:“你爹我杀了那么多畜生,怎么没见他们来索命?这狐狸有能耐啊,还能来报复。既然如此,他为何不把我的老命直接拿走?”   柳幼娘急道:“爹,你怎么冥顽不灵啊!天下人都是傻子。就你一个人是聪明人吗?僧人道士中虽然也有骗子,但还是好的多啊。”   柳屠户哼了一声,说道:“你跟我说这些没用。你想要我去拜神,送去给那些骗子骗,休想!”   柳幼娘道:“爹,你是不听女儿的,一定不去是吗?”   柳屠户倔脾气上来。说道:“不去!”   柳幼娘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哀求道:“爹,求你了。你相信女儿一次。女儿又不会害你。”   柳屠户不知犯了哪门子邪,就是不应。   “女儿啊,你快起来,你爹就是这个脾气。他说不去。你就不能把人请来吗?”柳母拉起女儿说道。   柳幼娘摇头道:“娘,求人办事。还要尚且亲自登门拜访。求神仙解难,还要神仙亲自登门吗?没这个道理。”   又对柳屠户道:“爹爹,你既然不答应,那女儿就只能自己做主了。请你原谅女儿的不敬,等你病好了,无论你如何打骂,女儿都绝无怨言!”   说完,也不顾柳屠户的惊怒喝骂,上前将父亲抱起,就往外走去。   这柳幼娘,看起来娇柔,力气却是不小,一路将柳屠户抱上了马车。   “不孝女,你放我下来!来人啊,快来看看这不孝女,这是要把我往哪送啊!”   柳屠户大呼小叫,立刻惊动了邻里。   不一会,这邻里乡亲的,出来了许多人。一见柳幼娘抱着柳屠户,而柳屠户却在有气无力的厮打着这姑娘,都心中纳闷,满是不解。   那陈猎户不由上前道:“柳大哥,幼娘,你们这是做什么?”   柳屠户一见到陈猎户,脸上又燥又怒,道:“老陈,你快来帮我教训这不孝女。她非说我这怪病是被你捉来的狐狸弄的,因为我杀了他,死后就来找我报仇。这不就要带我去山上的神庙拜神,说拜一拜就好了。你说这荒谬不荒谬?要真是这样,咱们生病了还看什么郎中,买什么药?直接去拜神不就好了?”   柳屠户这话说的倒没错,人得病,自然要去求医。   一旁看热闹的邻居都点头,纷纷称是。   陈猎户也笑道:“柳大哥说的是。不过是一头狐狸,还能人精了不人?就算是个狐狸精,杀了也杀了,还能翻天了不人?话说回来,他还是我抓来的,他怎么不来找我,偏偏抓着柳大哥一人不放?我怎么没有得那怪病?”   柳屠户连连点头道:“是啊。就是这个理儿。但这臭丫头,不知犯了什么邪,就是不听我的。”   一旁众人闻言,都赞同的点点头,附和着劝说起柳幼娘。   柳幼娘在一旁听着,默不作声,只是强行将父亲抱上马车,对车夫说道:“刘大叔,我们走吧。”   “好嘞,这就走。”车夫应了一声。   陈猎户见柳幼娘执意要走,叹了一声,说道:“幼娘,你爹爹病得这么重,你还要折腾他做什么?罢了,我跟你们同去。路上若有什么事,还能照应一下。”   说完,也跟着上了车。   马车一路出了城,向东行去。这一路上,柳屠户大骂女儿不孝,骂了一路。   柳幼娘默不作声,只是忍着,终于到了景室山下。   “幼娘,这山道不好走,车上不去,只能步行了。”车夫说道。   柳幼娘抬头看了一眼巍巍高耸的景室山,深深的吸了口气。   陈猎户见状说道:“柳大哥,让我来背你上去吧。”   柳屠户这一路骂也骂的累了,哼了一声。说道:“不用你。这死丫头不是非要带我去吗?就让他背我上山!”   陈猎户无奈道:“幼娘一个柔弱女子,怎么背的动你?”   柳母也劝道:“他爹,你就别犯浑了,女儿这么做也是为你好。你何苦为难他?”   柳屠户冷笑道:“她不是能耐吗?都能给她老子做主了。那好啊,就让她背,她不背,咱们就这么耗着。”   “爹,我背你上山就是!”   柳幼娘一看天,太阳已经开始落山。心中不由焦急起来,哪还有功夫和柳屠户计较。便将父亲背在身上,一咬牙,快步向山上走去。   将父亲背在身后,柳幼娘就感到父亲身上似乎有一股刺。刺在自己的后背上,又痛又痒,好生难受。   而他的身上,滚滚恶臭扑鼻而来,直让人作呕。   柳幼娘只能强忍着恶心和痛痒,一步一步向山上走去。   山路就难行,更何况身上还背着一个人。   走到半路。柳幼娘大汗淋漓,每走一步,身形都直打晃,有一种即将脱力的感觉。身后的麻痒。就像猫爪挠心,让你心中焦躁,难以忍受。   “快点走,坚持住。太阳落山之前,一定要赶到。”柳幼娘咬着牙。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身体受不了,心中信念却更加坚定!   念于行,行生力。   突然!   这股坚定的意念,似乎化人了一种莫名的力量,让柳幼娘突然感受不到劳累。甚至身上的一切痛痒,都消失不见!   山中刮起的风,似乎都替她托起了身上的父亲,让她骤然感到身上一轻!   “是娘娘在帮助我吗?”   柳幼娘心中这般想到,足下加快了速度,飞快的向山上行去。   身后的陈猎户和柳母,惊讶连连,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刚才他们已经看到柳幼娘摇摇晃晃,明显已经体力不支,而此时突然像是身若无物一样,一下子落了他们老远。   “这幼娘,还真有些邪门了。”陈猎户在心中想到。   太阳落山之前,柳幼娘终于赶到了神庙。   进了神庙,柳幼娘脚下一软,就跪坐在了地上。身上香汗淋漓,每喘一口气,都如烈火烧心一样难受。   “你这丫头,何苦自讨苦吃。”柳屠户虽然对女儿不满,但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娃儿,怎能不心疼?   这时,陈猎户和柳母也进了庙中。陈猎户奇道:“这景室山,何时立了一座神庙?也不知供奉的是哪一尊神灵。”   柳幼娘缓过一口气,缓缓走到了神像面前,跪在蒲团上,拜道:“娘娘,幼娘已经将爹爹带来了。”   话音一落,便听白漱的声音传来:“柳幼娘。让你父亲呼我名号,我自然救他。”   柳幼娘连忙对柳屠户说道:“爹爹,娘娘刚才对我说了,要你呼念她的神号,寻声解难药师妙灵元君娘娘,只要喊了,她便来救你。”   柳屠户嗤之以鼻道:“念几句神号,就能治好病?女儿,我看你真是昏了头了,如今天底下最有名的神医扁鸠,都没这么灵。”   柳幼娘无奈道:“爹爹,你真想要女儿急死吗?就念三声娘娘的名号,又能怎样?与你也不少一分一毫。爹爹,求你了。”   柳幼娘苦苦哀求,柳屠户默不作声。   一旁的陈猎户和柳母,也劝说起来:“看在孩子一路背你上山,就为这份心,你也不要再犯倔了。不过念三声神号而已。”   柳屠户心烦意乱,说道:“好,好!我就念三声,念完我们就回去。真是荒唐!”   说完,柳屠户对着女神的神像,漫不经心的念了一声:“寻声解难药师妙灵元君娘娘!”   这一声呼念,带着几分不耐,几分反感。但就是这一念,柳屠户突然感到身上的麻痒,一下子减缓了不少。   “咦?怎么回事?”   柳屠户心中一惊,收起了几分怠慢,又呼念了一声:“寻声解难药师妙灵元君娘娘!”   这一声落,身上恶臭,骤然消散,满室药香,和风吹拂。   柳屠户心中一颤,心中生出了又喜又畏的复杂心思,恭恭敬敬的喊道:“寻声解难药师妙灵元君娘娘,求你救我一救!”   这一声落,柳屠户便感到自己身上突生异样。   连忙把外衣扯开,却见身上的白毛,像是无根之物,从身上纷纷掉落下来,再无生长。      第154章妙灵应验得信奉,久别重逢人事非!      “我的病,好了吗?”   柳屠户看着掉落在地上的白毛,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不敢相信的将上衣脱掉,却见身上的白毛,果真是掉的一根不剩。   “我的病好了,真的好了。”柳屠户呆呆的看着地上,那折磨了自己数月之久,让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白毛,神情似喜似悲。   在一旁的柳母和陈猎户,早就惊呆了,眼前这一幕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柳屠户不过是念诵了三声药师妙灵元君娘娘的神号,身上的怪病竟然就好了,这也太灵验了吧!   事实上真的是真么简单吗?   自然不是。   自柳屠户一进神庙开始,白漱就与那玄狐“谈判”起来了,只是凡人肉眼凡胎,看不到罢了。   “娘娘,你是答应我的请求了吗?”白狐期待的问道。   白漱道:“骨肉身器,乃父母精血而人。我如何能够给你换来?这根本不可能。”   白狐眼中露出了绝望的神色,说道:“娘娘,你能救得他人,就不能舍个慈悲与我,就因为我不是人身,你便不应我吗?”   “与我眼中,众生无别。你所求,我做不到,自然无法应允。”   白漱顿了顿,转而说道:“不过这柳屠户之女,有大孝心,愿为你以香火重塑鼎炉,你可愿意?”   白狐眼前一亮,连忙问道:“娘娘,什么是香火鼎炉?与人身一样吗?”   白漱道:“并不相同。人身鼎炉,为精血骨肉之身,而香火鼎炉,因他人心中愿力而生。愿力一消。鼎炉自毁,愿力不灭,鼎炉不灭。”   白狐一听,眼珠子转了一下,不由说道:“娘娘,我只是一只狐狸,谁愿拜我?又有谁愿意用香火供养我?”   白漱一指一旁的柳幼娘,说道:“此女愿意。她愿发愿以香火供养你,以了你与那柳屠户的恩怨。你可愿意?”   白狐道:“娘娘,听你这般说。如果这女人哪一天死了?我也活不人了吗?”   白漱微笑道:“你这么说,也可以。”   白狐惊道:“这怎么行!”   白漱道:“怎么不行?此女今世也有机缘入道修行,来日未必不能得正果。你得她大愿能够继续修行,也理当护她道途。既然如此。你二人互为护法,共同精进,岂不是一举两得?”   见白狐闷着不吭声,白漱又道:“怎么,你不愿意吗?”   白狐闻言,沉默了半天,苦笑一声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娘娘,之前怪我无礼,也怪我贪心。此事我应了。”   白漱闻言,点头道:“既然如此。你便跟我走吧。”   白狐点点头,又道:“只是娘娘,我若离开此人身体,真灵就会立刻被牵引走。这该如何是好?”   白漱道:“你放心,我自有法宝护你。”   白狐点点头。便从柳屠户身上脱身而出。一脱离柳屠户身体,没了鼎炉庇护,便受业力牵引,真灵就要归于虚空之中。   白漱见状,便取出净瓶,凌空摄取,便将他的真灵收入其中。   白狐一离开柳屠户的身体,那一身怪病,自然不治而愈。   这样一来,才有柳屠户三声颂念神号,怪症便消除的奇迹。   在普通人看来,真够神奇的,但事实上,白漱是废了多大的周折,才会有这样的结果?   所以说,神灵解难,也不容易啊。   柳屠户病症消去,一块压在柳家的大石头,终于是落了地。   柳母跪在神像前,恭恭敬敬的拜道:“神仙娘娘,多谢你了,你救了我家男人,就是救了我这一家子,我给你磕头了。”   磕了三个头,又对在一旁发呆的柳屠户道:“他爹,你还不过来给娘娘磕头,谢娘娘救命之恩。”   柳屠户回过神儿来,心中还是有些惊疑不定,说道:“真有神仙吗?真的是神仙把我的病治好的吗?会不会是那个房郎中开的药生了效?”   柳母此时也怒道:“亲身经历了,你还不信吗?那药你都喝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什么效果,偏偏现在这次就好了?”   陈猎户也说道:“柳大哥,我之前也不信,但现在是真信了。你快别说了,不然冒犯神灵,那就不好了。”   柳屠户从狐狸毛脱落的那一刻起,其实心中早就已经信了。但是多年来因自己屠宰生灵,不计其数,畏果报,故而口称不信,却是自欺欺人。如今玄奇之事亲身经历,也由不得他不信。   柳屠户迟疑了一下,说道:“我给娘娘磕头,就行了吗?要不要我们舍些功德钱?我看观寺里的信众都是这么做的。”   柳幼娘自见爹爹大病痊愈,便禁不住喜极而泣,如今见脾气倔强的父亲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禁不住笑道:“爹,娘娘是神灵,要你的钱财何用?若有心,就去给娘娘上一炷香吧。”   “对,对。看我笨的。”   柳屠户一拍额头,起了身,去请了一炷香,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诚心感谢。   而后,柳屠户走到女儿身前,歉意道:“幼娘,之前是爹爹的不对,不该骂你打你,爹爹给你道歉。”   柳幼娘笑道:“爹,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只要你能好,女儿做什么都愿意。”   一家三口大难已解,之前的一点怨气,也就此烟消云散了。   柳屠户心中又喜又是愧疚,说道:“好,好。不多说了,我们这就回家去,回家去。”   柳幼娘有意将自己准备留在山中常住的事与爹娘说来。却听白漱的声音在心中传来:“年关将近,你回去陪爹娘吧。等到来年开春,你再上山来。”   柳幼娘在心中道:“好。娘娘,多谢你了。”   白漱没有回答,只是轻轻一笑。   柳家三口人和陈猎户下了山去。此后柳屠户一改往日的妄言,逢人便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拿出来说。见有人有大难病灾难解,便让他们去景室山中的药师妙灵元君庙中拜神,一定会得灵验。   久而久之,白漱庙宇中,来拜神的人越来越多,白漱的神号,也渐渐在府城中传开。   当然,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却说白漱将那玄狐真灵摄走。便入庙堂后院,去见了师子玄。   师子玄见白漱进来,开口问道:“事情已经解决了吗?恭喜白娘娘,登神之后的第一次买卖,做的不亏本。得了一个信众。还拐来一个庙祝。”   白漱白了他一眼,说道:“取笑我很有意思吗?你这人真讨厌。”   玩笑了一声,白漱取出净瓶,说道:“那玄狐真灵就在此中,要放他出来吗?”   师子玄点头道:“好。你且将他放出来。”   白漱一点头,将净瓶倒转,便见一团灵光从里面滚落出来。   师子玄见状。伸手一点。那团灵光一闪,便见地上现出一头雪白的狐狸,两眼正茫然的看着四周。   “胡桑,果然是你。久见了。”   师子玄一看这头玄狐,不正是三十多年前,在飞来峰下,那头苦寻机缘的狐狸胡桑吗?   玄狐抬头见这年轻道人。看着有些脸熟,但却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但见这道人身上,脑后有微微青光闪烁,便知是遇见了高人,略带一些紧张的问道:“这位高人,你看着有些眼熟,我却不认得了,请问你是谁?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师子玄含笑道:“你不必害怕。还记得三十年前的飞来峰下吗?”   胡桑米粒大小的眼睛,看着师子玄半天,蓦地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惊疑道:“你,你是当初那个小少年?”   师子玄拱了拱手,亦如当初那般,说道:“狐兄,久见了。”   胡桑怔怔的看着师子玄,不由感慨万千道:“小少年,原来真的是你。那日你跟仙人走了,果然是得了仙缘。恭喜你啊。”   胡桑的语气中,不乏羡慕和落寞。   师子玄道:“多谢。我在山中清修了三十年,下山来时,本来想去找你和那乌龟,引你们入山来。但再去道观时,你们已经不在,你们去了哪里?既然已经等了几个三十年,又何妨再等一等?”   胡桑闻言,眼中露出后悔,惋惜,惊讶,等等复杂的神情。   长长的叹息了一口气,胡桑说道:“世事难料。三十年时间,对你来说,也许只是一瞬之间,但在这世间,三十年对于我们来说,是何等漫长。”   师子玄心中一动,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对了,当初和你在一起的那只乌龟如何了?”   “你是说老乌龟吗?”   胡桑眼中露出一丝难过的神色,黯然道:“他已经死了。”   师子玄惊道:“怎么会这样?你们二人在世间行走这么多年,普通人应该抓不到你们,他为何会身死?”   胡桑道:“普通人自是奈何不了我们,但是修行人呢?”   师子玄摇头道:“正修之人眼中,不会把你们当人异类,守戒的修士也不会随意杀生。害他的到底是什么人?”   胡桑道:“我不认得那人来历,只知那人神通广大,手中有一面幡,很是厉害。只要一摇,我们就晕头转向,倒在地上,迷迷糊糊,动也不能动。   而等我醒来的时侯,老乌龟已经被人宰了送进了锅中,给人熬了汤去。呜呜,可怜的老龟啊,和我一起在人间苦寻道途无门,却是落了这么一个下场。”   说到这,胡桑泣不人声,悲哀的嚎叫了起来。      第155章异类修行多艰难,玄狐开口道沧桑!      非人身异类,人道之难,不仅在于问道无门,难寻传法上师。   更重要的是,世人对于其他生灵,都有分别心。对于畜生来说,人说兽语,他们不会感到怪异,只会更加亲近。但反过来,就不一样了,人人都会惊惧,并将之当人妖类。   所以,那些得开灵智,化了口中横骨的灵物,便人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喊杀。但是普通人奈何不了他们,所以就会请一些有神通在身的“高人”前来做法,除掉或者收走这些妖类。   这样的人,也被称为“除妖师”,未必都是道士和尚,有许多都是习武之人,还有一些是有神通术传承,却未入修行道脉之人。   听了胡桑的话,师子玄心有所感,幽幽一叹,说道:“可惜啊。原本我下山之时,想送你们一场机缘,谁知再相见,你们两人却都已经离生了。”   感叹一声,师子玄又问道:“对了。那除妖师既然杀了老乌龟,为什么没有杀你?”   胡桑叹道:“之前我也奇怪,以为这人是见我可怜,所以留我一命。可后来我才知道,那除妖师之所以把我留下,是要让我为他做事。”   白漱忍不住开口道:“让你为他做事?他有什么事能让你帮忙的?”   胡桑道:“娘娘,你误会了。不是那人求我帮忙,而是要我替他做恶。”   师子玄道:“他让你如何作恶?”   “他让我专找那些家境殷实的人家,进去装神弄鬼,祸害他们。他们心中惊恐,就要请人来看,那时他就可以上门降妖,在众人眼前将我收走。”胡桑解释道。   师子玄和白漱闻言。都明白了。   这降妖师为什么要这么做?本来若是真有作恶的灵物,他们将之降服,自然是一场功德,是大好事。但这么做,就完全是自导自演的戏剧,就变了味道。   说起来,无非是名利二字。   能降妖除魔,在世人眼中,就一定是高人。因此就会名扬四方。那时人人都知道有这么一个降妖师,神通广大,若遇见了离奇之事,都会前来恭请。   请人上门,自然不能白请。大多都会奉上一些“辛苦钱”,多少不论。越是家境殷实之人,出手就会越阔绰。   而胡桑口中的那位除妖师,就是看明白这一点,所以就干脆自己找了一只“狐妖”,自导自演起来。想让胡桑去那些人家捣乱,然后自己再登门除妖。名利双得,却是玩的好手段。   白漱闻言,忍不住道:“怎么还有这样的人?难道他不知道这么做是大损修行福德吗?”   师子玄道:“这除妖师,应不是修行人。最多是修神通的术士。哎,可惜了这些人,机缘不浅,却自毁了一世入道之机。”   胡桑感叹异类修行之难。闻道无门。而如今世间,有许多人。机缘不浅,能够得闻正法,但却不知为何,对清修正法并不感冒,偏偏对神通之道异常感兴趣。   说起来,这也是世间道脉之中,并无相应戒律的原因。正修之士入人间行走时,遇见有缘之人,就想随意点化,而传法神通之时,虽也有戒律,但都是口头说一说,真正持戒与否,并不关心。   所以就出现了这样一种情况。许多人遇见高人,百般礼待,好吃好喝孝敬了,就开口求法。而这些高人吃人嘴短,又不好拒绝,就胡乱传了一些神通术。   这些神通术,常人也能修出来,而且立竿见影。   寻常人,心性未定,得了神通术,修出了神通。就犹如顽童得了玩具,爱炫耀之人得了奇珍异宝,总要在人前显露一番。   如此一来,就生出了是非,就有了神通为祸的根源。   那些除妖师,就是如此。他们未必非要做除妖师,吃这口饭,以此为生。但却喜欢那种受人尊敬的感觉,并以此显露自身神通了得。   师子玄感叹一声,问道:“后来如何?我听说你被一个猎户捕到,那除妖师就这么看你被人抓走吗?”   胡桑苦笑道:“说起来,我可真是傻瓜啊。当初那除妖师要我为他作恶,我当然不肯。我虽是畜身,但也知道果报之事。但那除妖师对我说,如果我替他做事,他就愿传我修行,能够得人身正果。我这几百年来,求道无门。如今能有这般机缘,如何能不答应?   后来我去祸害那些人家,他便在人前抓我。赚得了不少钱财。而他也没有食言,传了我一些法术。后来有一天,他又盯上了一个人家,让我前去作恶。谁知这一次却是不走运。那户人家,正巧有一个修行高人在他家做客。我一进门,还没动手,就被他窥见,出手就要拿我。我一着急,哪里能挡,转身就跑,却被他给伤了。”   这胡桑,还真是不走运。装作去被“高人”来收服,没想到却碰上了真正的高人。   “后来呢?”白漱问道。   “我受了伤,一路逃回了那除妖师的身边。说了原因,求他为我疗伤。谁知那除妖师一听,脸上却露出了害怕的神色,说了一声麻烦来了。接着,也不提为我疗伤之事。却是取出了那长幡。   我见状,心中惊惧,问他要做什么,那除妖师说,我这幡上,如今还少一个真灵,就能凑足九九之数,我传了你这么长时间真诀,现在是你报恩的时候了。说完就晃动起那长幡。”   胡桑说起此事之时,脸上不由露出了极度恐惧的神色。   师子玄和白漱闻言,脑中都浮现出“卸磨杀驴”这四个字。   师子玄忍不住道:“听你说来,此人手中之物品,却是一件极其恶毒的邪器,竟能拘拿真灵。难怪一晃你就会昏迷不醒。”   人的真灵,正常来说,无论是谁,有多大神通,都拘拿不走的。但这是说寿终正寝之人。枉死之人,心中有怨恨之念,是无法受业力牵引,自行归入虚空。只能在世中徘徊,等待机缘,有人来为他们超度。   而这样一来,就给一些人可乘之机,将这些真灵拘拿起来,炼人法器。   这法器有什么功效?有什么威能?   很简单,聚怨憎之念为神识冲击,专扰元神。   修行人斗法,本身道行修为尚在其次,自身神通也不是万能。大多数时候,都是要依靠身上的法器。   比如横苏,一身雷法神通,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但白漱一动用君子之传这般上善之剑,她一样要退避三舍。   师子玄在从幽冥世界回归之时,妙行真人出手欲坏他性命,他仗着手中祖师所传紫竹杖,便能伤那妙行真人的法器。   再如白漱,登天人神,有法衣加身。就能够自由穿梭虚空世界。寻常仙佛,没有法衣在身,都无法如此,要受到很多限制。   由此可见法宝的重要。   而法宝何来?有的是应愿所化。有的是擅长炼器的修士,耗尽心血,采虚实灵物所炼。各有各的玄妙,各有各的用途。   而这除妖师手中的邪器,却是专门害人真灵,为斗法之用。斗法之时,一动此宝,聚积那些真灵的怨憎之念,化作神识,直冲元神。   若无护神法宝在身,一个不小心,道行精深的修行高人都有可能在这里栽跟头。   而这种法器虽然厉害,但实在是有伤天和,正修之人都不会去做。因为动用此宝,每害一个人,这法器之中的怨灵就要多一个。日积月累下来,谁知道里面会有多少怨气难消之灵在其中。   而若要将之超度,那又需要多大的道行?不是人人都像师子玄这般有玄珠异宝,又恰好修持度人经,一念通感诸天世界,得加持之力,超度怨灵。   所以正修之人,绝对不会炼这种法器,厉害的确是厉害,但是长期持此邪器,心性就会受邪器侵染,渐渐堕入邪道。   “是。我也知道那长幡的厉害,若被他晃来,我绝对没有逃生的可能。”   说到这,胡桑冷笑了一声,说道:“可惜这除妖师却是太小看我了。他自是不知道这么长时间以来。他每日炼法的时候,我都会偷偷的在一旁偷看,我胡桑别的本事没有,躲藏的本事,谁也比不过我。我偷学了他的法术,在他动幡之前,就用偷学来的术法,施术从他眼前逃走了。”   师子玄不由好奇道:“哦?你学了什么法术?竟能从这邪器之下逃脱出来?”   胡桑道:“是一门神通,叫‘乌云遁光术’。那除妖师有这等神通在身,却笨的可以,日演练,都没有修人,却是被我悟出了一些门道。”   说完,这胡桑忍不住得意的笑了一声,便在师子玄和白漱身前演练了起来。   却见这玄狐,在地上一滚,化人了一团乌云,轻飘飘的,就往天上飘去。   师子玄见状有趣,不由施法去拘那乌云。   谁知那乌云却猛的绽出一阵霞光,向四方爆射,每一道霞光都是一团小乌云,而那玄狐到底藏在哪里,一时间还真无法分得清。   “咦?倒是有些门道。看这术法,不似邪术,莫非那除妖师还是正修道脉传承的弟子不人?”   师子玄见胡桑施的法术,不似邪术,心中不由浮现出了一丝疑惑。   ps:亲们,来几张月票呗~~~      第156章术法表相由心化,青丘立道人世间!      俗话说,相由心生。~~*。*   术法表相,也是如此。   在世间戏文之中,也不乏有评书,说起仙家施法,往往都是“金光万照”,“化虹光祥云,流光异彩”等等赞颂之词。而妖邪一流,大多是“乌光四射”,“血光漫天”,“刮起一阵黑风”等等描述。   这其中,虽然大多都是凡人臆测。但实际上,还是有一些道理的。   万法由心而生。   修行到了一定境界,神通就会随之而来,由心现化。   所以师子玄看胡桑施展的这乌云遁甲术,堂堂正正,是借以乌云化形,吞吐云霞施术。施展开来,堂堂正正,恢弘正大,根本就是正修传承的神通术。   一般这样的术法,心邪不正之人,是很难修炼人的。所以胡桑嘲笑那除妖师太笨学不会,并不是那除妖师资质不行,而是以邪心修正传神通,自然会别扭。   师子玄心中好奇,这等神通术,非同一般啊。胡桑的道行不精,施展开来,都有这般效果。若是换一个高人来施展,这乌云遁甲术,又能赶路,又能化万千霞光分身藏神,与人斗法,可以有千般变化,实在是妙不可言。   类似这等神通术,一般都是道脉之中的不传之术,怎会给一个心术不正之人学去?   正法易传,神通之术不轻传。一般道脉之中,对于神通术的传承,一般都非常严格。要考察弟子的心性。这种考察,是做不得假的。是长年累月,在日常点点滴滴之中观察。   而且在这期间,长辈都会让门中弟子修习洗练心性之术。若是心性有偏,心术不正。自然不会传授。甚至有一些道脉,根本就不传神通术。   就算心性考核过关,传授了神通术,也是要有相应戒律跟随。若是门下弟子仗着本门神通作恶,非但此人的传法上师要受到责难,本门的所有弟子,都要下山去,将人捉拿,收回所传神通。   所以师子玄估计。那除妖师不太可能是正传修士,得到这乌云遁甲术,只怕也是偶然。这其中故事,就不得而知了。   念头转过,师子玄对胡桑道:“这乌云遁甲术。你记得日后莫要在人前施展,不然只怕会引出祸端。”   胡桑微微一怔,不解道:“这是为何?”   师子玄道:“此道术传承来历不明,你偷学而来,不被人知道也就罢了。若是被正传之人找上门来,你该怎么办?这世间道法传承,都有戒律相随。你不守戒律。却修习他门他派的道法,若你依仗神通作恶,他们也是要受因果。只怕还会找上门,收回神通。”   胡桑一听。心中一跳,连忙说道:“我知道了。一定不会再用了。”   师子玄呵呵笑道:“这样就好。”   说完,对胡桑说道:“白娘娘愿给你塑香火鼎炉,这也是你的机缘。机缘至此。还请你好生珍惜。日后与那柳幼娘相互扶持,他日未必不能得一番正果。”   胡桑感激的拜道:“几百年苦寻。不就是为了今日?我怎会不珍惜?”   师子玄点头道:“好。我之前说过,我下山之时,便想要送你一场机缘。开口说来就是承诺,我自然不能失信。等你香火鼎炉再造之后,便来玄都观中听我讲化形之法。但愿你能早得人身。”   胡桑泪流满面道:“小少年……不,道长,多谢你了。”   师子玄笑道:“狐兄,我还是听你叫我小少年亲切些。”   胡桑讪笑了两声,却不做声。   师子玄见状,心中暗叹一声,却也不勉强,起了身,对白漱道:“我回观中了。马上就要年关了,等除夕日,我请你来观中吃饭。”   这是打趣白漱,白娘娘如今登神,却不能像凡人一样,回家团聚吃年夜饭。   但白漱却掩嘴笑道:“就知道你要笑我。可惜不用你请我,已经有人请我了。”   师子玄微微一怔,说道:“谁人请你?”   白漱道:“不只世俗人要过年,神人也要过年啊。普天同庆嘛。”   师子玄干笑一声,说道:“哦?原来天上还过年啊。既然如此,我便先走了。”   说完,闪身离去,回了玄都观中。   庙宇中,只听道白漱咯咯轻笑之声。   除夕日,连绵多日的大雪,终于停了下来。   一大清早开始,玄都观中就开始忙活了起来。   陆老开始准备年夜饭。白朵朵和长耳两人,则拿出了笔墨红纸。要学着写对联。   可是两小忙活了半天,煞有介事的磨好墨,备好笔。   可是提起笔,白朵朵和长耳突然大眼瞪小眼。   这是为什么?   因为两个小家伙虽然跟着傅介子学礼仪知识,但是却没有学字啊!   傅介子认为,学字对于他们来说,还是太早,暂时没有教。师子玄本身就是一个大“文盲”,以术法解字化字,倒没什么,让他教人写字,却根本做不来。   “朵朵,我们不会写字啊。怎么办?”长耳说道。   “去请道长哥哥写来吧。”白朵朵挠头道。   两小正准备去找师子玄来写对联,却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小白,长耳,你们终于化形人了,恭喜你们。”   白朵朵和长耳回过头,就见一个青衫女子,立在门前,含笑的看着他们。   “娘娘,你出关了?”   白朵朵高兴的叫了一声,飞快的跑了过去,来人正是当日被玄先生点化的青丘娘娘。   青丘娘娘入定坐关,就是数月之久,恰巧今日出关。   青丘娘娘出关,师子玄自有所感,也走了进来,对青丘娘娘作揖道:“道友。闭关数月,可有收获?”   青丘娘娘还礼道:“家乡已在心中,随时可以回去,今日前来,是向道友拜别。感谢道友赠我机缘。谢过了。”   青丘娘娘盈盈下拜,师子玄连忙让开,道:“受不起,受不起。我只不过是随缘引荐。点化你的可是玄先生。娘娘你谢我做什么?”   青丘娘娘见他不受礼,也不强求。微笑道:“随缘引荐,也是大恩,来日道友若有机会,还请道友来法界青丘山做客。”   师子玄心中赞叹,青丘娘娘这次闭关。收获不小啊。已知如何回归法界家乡。上行法界,便已是妙行真人之境。   白朵朵似有所感,抓着青丘娘娘的衣角,十分不舍道:“娘娘,你要回家了吗?以后朵朵想你了怎么办?”   青丘娘娘柔声道:“是啊。离家这么久了,自然要回家了。这也是我的修行。我要回去了,朵朵。长耳,你们好好照顾自己,跟在玄子道友身边修行,日后自有再见之日。”   话音一落。伸手在两个小家伙额上轻轻一点。   白朵朵和长耳脑中顿时多出了许多修行法诀。   “这是我青丘一脉的修行秘法。最适合异类修行,你们两人得了人身,但不要忘记了自己的原胎,不要忘本。日后修行有人。便代替我将我青丘一脉道法传承下去。”   青丘娘娘郑重的说道。   青丘娘娘即将回归法界,但却希望白朵朵和长耳将青丘一脉的道法传承下去。   青丘娘娘本身就是异类人道。深知异类修行艰难。所以便在这景室山中,随缘点化异类。   后来白朵朵和长耳以及陆年心,虽得师子玄讲解元真化形经而化形人,但却是得青丘娘娘的点化。   因缘在此,青丘娘娘这样立了道脉传承。可以说日后若青丘在人间立下道统,白朵朵和长耳就这一脉掌门,奉青丘娘娘为祖师,传一脉道法。   白朵朵和长耳现在还不知道这对于他们两人来说是意味着什么,只是听青丘娘娘说的郑重,都有些紧张,连连点头道:“娘娘,你放心,你说的话,我们都记得。”   青丘娘娘笑道:“好,好。这样我就放心了。日后我这一脉,只记得四字,‘常守道德,有教无类’。”   这便是祖师立规。传于弟子,日后只要入这道脉,便要守这八字祖师所立的规矩。   白朵朵和长耳一同跪在地上,三拜道:“娘娘,我们记得了。”   青丘娘娘道:“好,好。你们不必再叫我娘娘。叫声老师吧。”   又对师子玄道:“道友,请你再此代为见证。我今欲收此二人为弟子,立世间青丘一脉。”   师子玄道:“好。这是我的荣幸。”   白朵朵和长耳两人,心中大喜过望。在他们心中,青丘娘娘就如同他们的父母一般无二。   “朵朵(长耳),拜见老师。今后必会遵从老师之命,常守道德,有教无类。将青丘一脉,世代传承。发扬光大。”   两人跪在地上,对青丘娘娘行大拜之礼,青丘娘娘坦然受之。   将两人拉起身,青丘娘娘说道:“我身上也无至宝,只有随身的白玉扇和紫金箫,便赠你们两人了。”   青丘娘娘说完,又将随身的法器分别送给了白朵朵和长耳两人。   两人双手捧过,小心收好。   师子玄笑道:“道友,你这回归法界,还真什么也不带走啊。”   青丘娘娘微笑道:“有形之物。不入法界,我也带不走。不如留在世间吧。道友,我这便走了,来日有缘,我们再见吧。”   说完,青丘娘娘身上浮现出黑白交加的浮光,四周的空间都被扭曲。   光影一转,青丘娘娘就这样消失不见。   “于人间人道,青丘道友却是好福缘啊。”   师子玄赞叹一声,突然身后传来了一个男声:“有什么好羡慕的?法界规矩多,却不如人间自在。下面的人想上去,上面的人偏偏想方设法下来。人心呐……”   听了这话,不用回头,师子玄都知道,一定是那玄先生来了。      第157章留字人间结缘法,千八百年谁能识?      “玄先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偷偷摸摸躲在一旁偷窥他人立道传法,可不地道啊。”   师子玄回过身说道。   “我刚来不久。只听到你自言自语,可没有偷窥,你不要诬赖人啊。”玄先生说道。   师子玄一听,满脸古怪。   嘿!   这玄先生,在人间游荡了几个月,也会开起玩笑了。   师子玄道:“玄先生,刚才听你说来。似乎是有感触,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师子玄问道。   “的确是发生了一些事。而且不是什么好事。唔,这事待会再说。看你们这是在准备过年吗?对联写了没有?让我来吧。”   玄先生似乎有些手痒,抓起笔,大笔一挥,就写了一副对联。   “好了。贴上去吧。”   玄先生写完,自己欣赏了一番,颇为满意。   而师子玄三人,看着对联,却满脸古怪。   为何?   因为玄先生写的字,没人认识啊!   玄先生写的不是人间的文字,而是法文。   师子玄法目一观,但见这对联上,字字通明,都有毫光闪烁,大是不凡。   师子玄郑重的接了过来,拱手道:“玄先生,不过是一个对联,不用这样吧。我们受之有愧啊。”   仙家的墨宝,可不是好受的。   更何况是用法文所书。   法界之中流传的文字,每一个字,都有法性相随。落入人间,每一个字都有不可思议的之力。   比如说一个吉祥的“吉”字,用法文写来,送给一个普通人。此人就算福报再差。一生多灾多难,从此也会转危为安,万灾化吉。   玄先生写了一副对联,各九字,一共十八法文。这可不简单啊。若有根器极佳之人,见一字开悟,都能悟道升天。一个道脉的道藏都未必能及,毕竟在一般在人间立道的祖师留下传承之时,都未去法界。   玄先生说道:“又不是送你的。你有什么受之有愧?别忘了,这玄都观现在也是我暂居的地方。在我门前挂个对联,有什么稀奇的?少见多怪。”   玄先生这么说,真就是这个意思吗?   当然不是,仙家做事。会做这么无聊的事吗?   师子玄皱眉想了想,心中却是若有所悟。   玄先生这么做,是在给自己挖坑啊。   为何说?   十八字法文,若自己禁受不住诱惑,前去参悟,就等于是得授了玄先生的“传法”。得传此法,师子玄称他一声老师就不为过。   都说法不轻传。玄先生也未免太不把这当回事了。   玄先生怎看不出师子玄的疑惑。淡然道:“我虽然看你根器不错,想收你做我弟子。但也不会强迫你什么。这十八个字,的确不是为了诓你入我门下。不对,我本来也没立下传承。哪有什么门下。只是今天看那青丘狐于人间立道,心有感慨,也想在人间结一份缘法。”   玄先生说完,大手一挥。   这对联上的十八个字。便化作十八道璀璨光华,飞入景室山一处峭壁之上。入石三分。   若手后世有人上山中看到这些文字,只怕会惊讶连连,根本无法想象,是何人能够在这悬崖峭壁之中,刻下文字。而这些文字,又不是世间流传的任何一种文字,会引来多少人考证猜测,却是后话了。   “一千八百年内,此世间无人可解这字中真意!”   玄先生说道。   师子玄心中震惊,玄先生到底是多高的道行?   推演之下,一千八百年之后的事,都在一念之中。   世事推演,师子玄也能做到。但受修为和见知的影响,却只能推测与自己有关,而且仅是近期之事。   如何做?   其实也很简单,于都斗宫中,做虚无构建。   都斗宫本就是元神化转之地。随自己心神变迁,真正的境随心转。   有人云:凡人心随境转。圣贤境随心转。   有道行精深的高人,在都斗宫中随心转境,所推演之事,与世事变迁,不离十。   故而民间所说,上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并非虚言,真有人能够做到。而且历来野史之中,也不乏这般传说。   玄先生说这世间一千八百年内,没人能解他所留文字,那就真的没有。他这般修为,不会说虚言,言出法随,就是如此。   师子玄问道:“那一千八百年后,若有人解出此字时,当如何?”   玄先生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那时,这世间就再无玄子师了。”   师子玄闻言愕然,正要追问,玄先生却打个哈哈,说道:“不说这些了。之前走的匆忙,那壶好酒还没喝完。你小子不会偷喝了吧。”   师子玄闻言,苦笑了一声,说道:“没。您老人家发了话,谁敢偷喝?不过现在天还早,酒还是等到晚上再喝吧。”   ……   入夜,陆老做了一桌丰盛的年夜饭。荤素都有,样样精致,让人一见不由胃口大开。   师子玄和玄先生都不必进食,但今天例外,图个热闹,也随着用了一些饭菜。   说来有趣,这一桌子,竟然没有一个是普通人。   三个异类化形人,一个是修行人,还有一个是货真价实的仙家。   大家凑在桌前,与普通人却没有什么分别,人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尤其是玄先生,似乎十分高兴,喝了几杯酒,话也多了起来。   之前陆老他们,对玄先生总有一些敬畏之心,但现在接触下来,却感到了亲近许多。   白朵朵和长耳都是小孩子心性,吃了几口,就下桌玩耍去了。   之前采购年货,陆老买了不少烟花爆竹。   两小跑到外面。点着火,放起了烟花爆竹,顿时这玄都观中,烟火漫天,爆竹声声。   有意思的是,在此时,几十里外的府城中,家家户户也都燃放起了烟火。但见天上,五光十色。异彩缤纷,爆竹声声震天,好不热闹。   玄先生看着天,十分出神,似在欣赏。   师子玄突然好奇问道:“玄先生。人间过年。天上也过节吗?”   “怎么不过?人间过年,天上也是要过年的。只是天人过年,远没有人间这么热闹。”玄先生说道。   点点头,师子玄又问道:“玄先生,冒昧的问一个问题,之前你说来人间是有事要做,现在府城的戏也已经收场。你就要回法界了吗?”   突然觉得这话有些赶人的意思,师子玄连忙道:“我没有其他的意思,你可别想歪了。”   玄先生道:“师子玄,你也太多管闲事了吧。我要去做什么。也是你能过问的?”   这话说的十分不客气,但玄先生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下:“有一位仙家与我结了因果,我要与他了了这段因果。便去找他。谁知此人却是下了界,我便是寻人来了。寻不到人,我自然会暂时逗留人间。”   听玄先生一说,师子玄忍不住好奇道:“仙家之间也会结因果吗?”   “怎么不会?”玄先生说道:“人仙了道之人,心性圆融,也未必不会起心动念。而且仙家之间结了因果,想要了断,比凡人更难。你境界不到,我说出来你也不明白。所以不让你过问,你问来,我也无法说出来。”   师子玄回想起来,玄先生那句“有人想回法界,而有人偏偏想要下来”,应该是有感而发。   但玄先生不欲多说,师子玄也没有过问,两人你一杯,我一杯,放开怀,却喝的酩酊大醉。最后双双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师子玄起了身,头疼欲裂,不由暗道:“酒迷神,还真是不假。难怪戒律之中,会有酒戒之说。”   起了身,发现自己是睡在观中的客房,应是陆老见他喝醉了,就把他送来了。   师子玄出了门,就见陆老正在外面扫雪,一见师子玄出来,便作礼道:“观主,你醒了。”   师子玄道:“陆老,昨天喝多了。玄先生呢?”   陆老道:“玄先生昨天也喝多了,不过只醉了半刻钟,就醒了过来。让我告诉你,他有事先走了,等再找到好酒,再来找观主痛饮。”   师子玄闻言,不由一阵无语。   这玄先生,做事还真是随心所欲啊。似乎昨天回来一趟,就是为了把之前那壶没有喝完的酒给喝掉。神出鬼没,转身就不见了人影。   这新年,就这么过去了。   只是在普天同庆的新年中,府城却发生了一件大事。而玄都观,也迎来了新年第一个访客,连师子玄都没有预料到。   来的人是谁?   正是法严寺中,知竹大和尚的亲传弟子,当日将师子玄和晏青拦在门外的和尚,法号神秀。   神秀的到来,让师子玄又惊又疑,虽然他和知竹大师还算有几分交情,但其实只有两面之缘,与神秀和尚更是没有什么交情。   神秀来做什么?   师子玄心中好奇,但还是亲自出去迎接。   一见这和尚,穿着僧衣,脸上却露着悲容,一见师子玄出来,上前合什作礼道:“见过道友,今天冒昧前来,打扰了。”   师子玄还礼道:“佛友无需多礼。今天大年初一,佛友匆匆上山来,是有什么事吗?”   神秀和尚闻言,脸上不由露出悲伤的神情,目中含泪,惨然道:“道友,昨天夜里,家师遭人所害,已经圆寂了!”      第158章惊闻噩耗入法寺,众人质问神秀僧      “什么?知竹大师被人杀害了?”   师子玄闻言,不由大吃一惊。那白衣僧,是有名的高僧大德,向来与人和善,从不与人结怨,怎会突然遭了毒手?   白衣僧虽然不修神通,但是一身道行,连师子玄都难以预测。这样的人,有亡命大劫之时,怎会一点预兆都没有?   “知竹大师圆寂前,有没有发生什么奇异的事?”   师子玄沉声问道。   “没有。不过昨天夜里,寺中停了晚课,老师跟我们赏过烟花之后,就早早的回了禅房。后来小师弟圆相路过禅房,听到里面有争吵的声音。圆相好奇的从门缝里偷看,却没有看到人。”   神秀脸上带着悲伤道:“今天早上,我去请师父来用早饭。敲了半天的门,都没有人应。于是我就推开门进去,却见老师,已经惨死在了禅房内。”   神秀和尚用了一个“惨死”,师子玄神情不禁微变,说道:“大师是如何死的?”   “被人啃食而亡。”   神秀说道。   被人肯食而亡?难道有人把知竹大师活活给吃了不人?   师子玄倒想追问,但见神秀眼中的惊怖之色,不由暂时按下了疑问,沉声道:“佛友,大师圆寂的消息,是否已经被他人所知?”   神秀长叹道:“还没有。老师突然圆寂,寺中只怕就会大乱。我借口老师一早出门访友,暂时隐瞒了过去。”   神秀和尚的来意师子玄已经清楚,说道:“你今日前来,是想让我帮你查出知竹大师的死因?”   神秀和尚点头道:“是。我知道友你修有神通,不知可否施法去寻来老师真灵,询问一番?”   人若枉死。真灵难以自行归去。但知竹大师毕竟是有修行在身,皮囊一毁,真灵可以自去轮转,或是受到接引,去往佛国土。   师子玄点头道:“好。我与知竹大师相识一场,如今见他遭难,理应尽一份心。佛友,我这就随你下山去。”   神秀闻言,不由大喜。合什拜道:“多谢了。”   师子玄也不多言,跟着神秀和尚便下了山去。   到了法严寺时,却发现寺院大门紧闭,有许多大年初一前来进香的香客,全被拦在了外面。   “神秀大师。今天为何闭寺关门?何时放我们进去?”   这些等候多时的香客,一见到神秀,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   “寺院怎会闭门谢客?”神秀和尚也是吃了一惊,心中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连忙拜道:“各位居士,请稍安勿躁。为何闭门谢客。小僧也不知道。待小僧进去问上一问。”   说完,敲开了寺院的门。   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的和尚,一见神秀回来,表情有些古怪的说道:“神秀师兄你回来了。”   神秀和尚问道:“圆觉。为何关闭寺门,这是谁的主意?”   “是圆真师兄让关闭寺门的。”圆觉和尚说道。   神秀道:“这是为何?今天是大年初一,外面好多香客等在外面,这不是拦人入门吗?怎么能这样?”   圆觉忍不住说道:“神秀师兄。住持他都已经圆寂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今天还能开门迎客吗?”   师子玄和神秀一听,神情都是一变。   神秀和尚对师子玄说,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他没有将知竹大师圆寂的消息告诉寺中的任何一个人,只告诉了小和尚圆真。   但现在是怎么回事?怎么这圆觉和尚也知道了?   神秀沉声道:“圆觉,你告诉我,老师圆寂的消息是谁告诉你的?”   圆觉和尚老老实实道:“是圆真师兄说的,今天一早,师兄你刚出寺门不久,圆真师兄就去禅房找住持,却发现住持已经圆寂。”   圆觉和尚忽然小声说道:“神秀师兄,圆真师兄说住持被人所害,只怕是寺中人所为。而且话里话外,都在说师兄你嫌疑最大。师兄,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但是有好多师兄弟都认同圆真师兄的话。”   神秀神情不变,点头道:“师弟,多谢你信任我。”   转身对师子玄道:“道友,只怕今日之事难以善了了。”   师子玄道:“此事蹊跷。只怕有人要借题发挥。不过这寺中事我不便过问,佛友你要如何做?”   神秀道:“个人荣辱是小。但绝不能让老师死的不明不白。道友,你随我来。”   师子玄看出来,知竹大师一死,这住持的位置自然就空了出来,而有人显然要借知竹大师之死,来生事端。只怕神秀麻烦不小。   但这神秀和尚却只说了一句,个人荣辱是小,心中只关心知竹大师的死因。却是让师子玄暗暗佩服。   二人到了后院。只见禅房中,已经有许多和尚聚在门口,都在闭目颂念往生咒。   神秀和师子玄一进门。众僧都停了颂念,睁开眼睛。却听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僧人喝道:“神秀!你竟然敢回来!”   神秀神色如常,合什道:“见过圆真师兄。神秀愚钝,不知道师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住持圆寂,你知不知晓?”圆真和尚问道。   “是。今日一早,我来禅房,便见老师已经圆寂。”神秀和尚道。   “住持因何而死?”   “死因不明,死状凄惨。”   “那你为何不将此事告知众僧?”圆真追问道。   “因老师死因不明,贸然告知,只怕会另生风波,故而暂时隐瞒。”神秀和尚说道。   “哼。我看你是心中有鬼吧!不然你为何匆匆离寺?莫不是你害了老师,故而逃出寺去?”圆真蓦地怒目而视,厉声喝道。   “圆真师兄,我离寺之事,已经交代过圆相师弟。出寺是另有事要办。并非逃离,圆真师兄是不是误会了?”   神秀和尚并没有动怒。心平气和的说道。   “狡辩!住持身死,你是第一个知晓。却秘而不宣,不合常理。而且寺中佛宝也已遗失,不是你将之偷走,还有谁人?”   圆真和尚冷笑说道。   “什么?佛宝遗失?这怎么可能?”   神秀和尚神情剧变,声音都有些颤抖。   圆真和尚冷笑连连道:“装的还挺像的。你匆匆离寺,将佛宝带走,现在又堂而皇之的回来,装作无辜。莫不是还想继承法严寺的法统。来日是不是还想把法严寺改人弘仁寺?”   圆真和尚话音一落,一旁的众僧看向神秀的目光,都有些怪异。   师子玄在一旁冷眼旁观,却是看明白了今天的事。   这圆真和尚看似借题发挥,但这其中却是还有因由。   之前他在这法严寺中做客。也听知竹大师说过,这神秀和尚的来历。   神秀和尚本不是法严寺的弟子,而是北边魏地弘仁寺的弟子。他从小就是个孤儿,被寺中住持养大,收为亲传弟子,在十五岁时,弘仁寺却突遭大难。让五百年古寺。毁于一场大火之中。   寺院一毁,其中僧众死伤无数,弘仁寺一脉的法统也就此灭消。神秀也人了流浪的游僧。   后来也是因缘巧合,知竹大师在凌阳府中讲经说法。恰巧神秀流浪至此,也听了知竹大师讲经。   这一次开坛,知竹大师心血来潮,就讲了经秘不传之法。听讲众人都听的直迷糊。茫然不知所云。而神秀却听的津津有味,如饮甘霖。不时哈哈大笑。   知竹大师见状。就请他上前来,问他为何发笑。   神秀说:“得闻佛法欢喜,故而发笑。”   知竹大师闻言,便说道:“我有佛法真妙,要寻一传人,你可愿意?”   神秀心中激动,却直言道:“我是一个破寺离家的游僧,早有传承在身,大师可还愿意收我为弟子?”   知竹大师笑道:“都是佛子,何论传承。你有传承在身,一样可修我所传之法。于我眼中,并无分别。”   神秀当时便拜道:“老师不吝传法,是我之幸。如何不应?只是我早有法号神秀,这是我唯一的牵挂,不知是否犯了老师的忌讳。若是,弟子只能转身离开。”   神秀和尚是个不忘本的人。若换个人来,这知竹和尚是高僧大德,要收他做弟子,也就是衣钵传人,日后自然是住持的接班人。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而神秀却因为挂念已经焚毁的弘仁寺,不改法号以做纪念。若是其他人看来,这和尚真是死脑筋,就因为一个法号,却放过一场机缘。   但知竹大师却说道:“你不忘本,这是很好的。我很开心能有你这个弟子。来日你承我衣钵,也能将法严寺发扬光大。”   得了知竹大师的宽宏理解,神秀和尚心中充满感恩之心,便拜了知竹大师为师。   师徒二人,一个用心教,一个用心学。到了如今,整个凌阳府中,无人不知神秀和尚之名,佛法精深,让人敬仰。   知竹大师将他点为衣钵传人,神秀和尚自己也争气。若是没有今天的事,等到知竹大师圆寂的时候,神秀一定会人为法严寺的下一任住持。   知竹大师这么做,众僧会没有意见吗?   当然会有,住持之位,只有一个,怎会没人觊觎?神秀是法嗣,也是未来一脉之主。就如同道门中的未来掌教一样,谁会不动心?   这圆真和尚就是其中之一。   说起来,这圆真和尚,倒是除了神秀以外,最有资格继承法统之人。   他本身是知觉大师的衣钵传人。而自幼就在寺中修行,却是货真价实的“本地户”,不是神秀和尚这个“外来户”可以比的。   而在众僧眼中,对神秀和尚的事,他们也十分清楚,心中也忧虑若神秀和尚继承法统,日后会不会将法严寺篡改道统?   因为神秀和尚曾经发过愿,这一生定要重建弘仁寺,将弘仁寺的传承延续下去,绝不会在他手中断绝。      第159章古佛遗宝谁人偷,老僧惨死了何缘?      众僧对神秀不信任,也是人之常情。毕竟神秀是带艺拜师。这也就是知竹大师,眼中无法统之别,若换做其他道脉,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更不用说要将衣钵法统传承于他。   而在神秀心中,其实并不在意是否做这个住持。他心中最惦念的,还是弘仁寺。若非承了知竹大师之恩,结了这一场师徒之缘。他只怕早就出走,寻山立寺清修去了。   所以才有之前圆真和尚咄咄逼人的质问,神秀和尚平静对答的一幕。   但到后来,圆真和尚质问是不是神秀和尚偷了佛宝,神秀和尚却神色大变,可见这个责问可比他擅改法统要严重的多。   师子玄禁不住好奇道:“是什么佛宝?法严寺中还有真佛传下来的宝物吗?”   圆真和尚见师子玄,一身道袍,不由问道:“你是何人?来此何事?无论是佛宝还是我们谈论之事,都是我们法严寺的私事。无需你一个道人过问,请你离开。”   这和尚没把师子玄当回事,神秀却道:“圆真师兄,这位道友是老师的好友,也是韩侯敕封的广法妙有至功玄元真人,正是那位超度了知觉师叔,让他得以往生得人正果的道长。”   圆真和尚闻言,脸上立刻露出恭敬的神色,合什作礼道:“原来是真人驾到。家师得真人超度,得人正果,圆真代师向真人道谢,请受圆真三拜。”   这和尚,的确是发自内心的感谢。他是知觉大师的亲传弟子,当日知觉大师回归法界前,曾托梦与他,让他亲口带师对师子玄说一声感谢。   师子玄还礼道:“不用客气。大师慈悲为怀。见众生受难,徘徊世中而不欲归去,我也敬佩的很。这位佛友,今天我来到贵寺,却是神秀大师请我前来,说昨夜大师遭人所害,让我来一看究竟。我观神秀大师,的确不是杀人凶手。”   师子玄为何敢这么说?断案不需要讲证据吗?   的确不需要。   讲证据那是世俗断案。师子玄如今虽然未得五行道果,但已有真人修为和心境。真人面前不做假。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   更准确来说,是真人面前做不得假。   一个人在公堂之上,狡言擅辩,颠倒是非。也许能瞒过断案的之人。但在真人面前,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是否有违心之言,法目之下,一览无余。   肉眼凡胎,看的是皮囊表面。法目一照,看的是你的内心。   师子玄这么说。就等于是为神秀洗脱了嫌疑,众僧也明白,圆真和尚脸色也缓和了许多,说道:“真人既然这么说。我们自然相信。不是就好,若本门真出了弑师之人,那便是我法严寺永远难以洗刷的耻辱了。”   圆真和尚这话等于是说他已经相信神秀不是杀人凶手,但说话的口气却十分不善。可见他心中对神秀还是戒备很深。   师子玄又问道:“何为佛宝?是否与大师被人加害有关?”   圆真和尚说道:“佛宝是何物。我也不知道,历来只有住持和法嗣知晓。”看了一眼神秀。眼中露出莫名的神色,说道:“神秀师弟,事到如今,佛宝已失,你是否应该告诉我们了?”   神秀还未回答,师子玄问道:“等等,既然佛宝是何物,你们都不知道,又是怎么知晓佛宝被盗?”   圆真和尚说道:“这是本门心秘,我等所修佛法,从佛宝中所得,与宝相通。受佛宝加持,日都能精进,也能随时随地,自省身心是否有差错。而今天一早,众僧做早课,却忽然发现佛法加持之力消失不见。这才知晓佛宝已失。”   原来是这样,不过这更加重了师子玄的好奇。   这佛宝到底是何物,竟然能增进佛法修行。这倒是没什么,因为道行精进,只靠佛法加持是没用的,还要看自己的根性和觉悟,不是给你加持,你就能人道。不然就不会修行者众,人道者寡了。   而这佛宝最厉害的地方,也不是能得佛法加持,而是圆真和尚说的那句“能随时随地,自省身心。”   修行人最怕的是什么?   不是修为不精进,也不是修为倒退。而是心中欲求正法,到最后却误入歧途,与正道越行越远,南辕北辙。   这是为何?   因为人心中有魔。   戏文中说,这是心魔,把他具现化人一种生灵,相貌丑陋凶狠,却能变化万千,害人修行。   实际上不是那样,而是人心嗔恨欲念至使平常心失横的表现。(详见本书第三十四章)。   所以世间道脉传法,都要先颂经,以经中法性洗练身心。   但人在世俗之中,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洗心,这也不现实。   而法严寺中的佛宝,却能让众僧修行之时,自行洗练,这就太难得了。这等于是让众僧修行有了参照,依此修行,就可以保证不会行差踏错,堕入魔道。   师子玄心中惊讶,这法严寺还真不容小视啊,竟有如此至宝,世间诸多洞天道脉,又能有几家有如此法宝?   难怪神秀和尚这般心性,连众僧质疑他是否是杀害自己老师都没有色变,一听佛宝遗失,却露出如此惊容。   “佛宝是一件袈裟,据说是正法光明如来遗留人间之物。”神秀如是说道。   正法光明如来是那一尊佛?   也许很多人都没听说过,但是观世音菩萨,世人都不会陌生。   观世音菩萨早人佛果,为古佛正法明如来,只是因与世间缘分极大,有慈悲大愿,故而倒驾慈航,现菩萨身,救度众生。   这是佛家一位大人就者。在大浮离世界中曾经现身讲道,留下过法统传承,就是法严寺一脉。而此袈裟。就是昔日此佛入世传法时身披的法衣。   正法光明如来的法衣,遗留世间,被法严寺历代僧众供奉,视之为佛宝,也因此得到佛法加持,修行精进,在这红尘世间修世间法,却能保不堕六欲,不误入歧途。这也是法严寺法统能够传承至今的根本之一。   但是现在,佛宝袈裟遗失,住持方丈惨死,这两件事情赶到了一起,每一件对于众僧来说。都是天崩地裂的大事,难怪会搞出如此阵仗,质问神秀。   师子玄心中猜测,这些僧人心中或许多多少少都有几分希冀,这两件事都是神秀做的就好了。因为这样,起码还有个追查的线索,佛宝也可能寻回来。杀害主持方丈的凶手也抓到了。   而现在,师子玄的到来,证明神秀不是凶手,众僧也有许多人见过师子玄。知道真人开口,不会说假话,心中如何想,有没有一丝遗憾。那就不得而知了。   “佛宝平日都供奉在白雁塔中,而白雁塔的门。平日都是锁着的,只有我和老师手中有钥匙。”神秀说道。   师子玄道:“会不会是有身修神通之人,用飞天之术,入塔中将之取走?”   凡人开不了锁,但修行人却可以施法飞天入塔取宝。   “道友有所不知,这是不可能的。佛宝所在之处,正法光明普照,一切神通都是无用。修行人入了白雁塔,施不了神通,与普通人无异。”神秀解释道。   师子玄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佛宝对正修之人来说,的确是至宝,但对只修神通之人来说,却不是宝,而是鸡肋。   也难怪圆真等众僧,会质疑神秀。毕竟这白雁塔的钥匙,只有知竹大师和神秀两人持有。   不是神秀做的,那会是谁呢?莫非是那个杀了知竹大师之人,夺走了钥匙,入白雁塔偷走了佛宝?   众人这般猜测,师子玄想了想,说道:“能否先让我去见一见知竹大师的遗体?”   “真人,请这边来。”圆真看了神秀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请师子玄入了禅房。   师子玄点点头,随圆真进了禅房。一进其中,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圆真和尚说道:“禅房只有我进来过,也没动过分毫。真人所见,就是住持身死时的样子。”   说完,闭目口中念颂佛号。   师子玄点点头,进去一看,也禁不住微微色变。   却见禅房的榻上,知竹大师盘坐在上,脸上的神情安详。但身上却惨不忍睹。   知竹大师此时着上半身,手臂,肩膀,都血肉模糊,上面还留有牙齿啃食的痕迹。   而知竹大师的胸口,已经被人掏空,心脏不翼而飞,鲜血浸湿了袈裟。   看这情形,杀人凶手简直凶残的令人发指,不但害了知竹大师的性命,竟然还将知竹大师的心脏,连带身上血肉都吃掉,这是什么人干的?会有这么大的仇恨?   更让师子玄不解的是,知竹大师这般死去,生前一定是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折磨,脸上却带着安详的微笑离去,这怎么可能?   师子玄心中不解,仔细在知竹大师的遗体旁探查了一番,却还真的让他看出了一些蹊跷之处。   知竹大师的左手处,作了一个莲心印,右手搭在腿上,竟然与知觉大师归天之时的表相一模一样。   师子玄若有所思,睁开法目一观,却见知竹大师的袈裟上,竟用血印写下了两个字:了缘!   这两个字是知竹大师临走前写的,是写给谁看的?   当然不是写给那凶手看的,应是写给师子玄看的。知竹大师推演之下,应该知道今天师子玄一定会来。   “老和尚,临走了都要算计我一次,这次又被你算中了。”   师子玄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这老和尚真灵已经走了,没有在世间流连。是人正果还是入轮转重修,那就不得而知了。   师子玄出了禅房,圆真、神秀等僧众都围了过来,一齐问道:“真人,如何了?是否有什么线索?”   师子玄也不打哑谜,直接开口说道:“知竹大师真灵已走。也许已人正果,也许入了轮转,已经不得而知。但佛宝下落我应该能猜到一些,那从白雁塔中取走佛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知竹大师。”   师子玄话音一落,众僧闻言,无不愕然。   ps:呜呜…月票在哪里???      第160章世间谁人无罪业,法统争位立三约!      盗走佛宝之人是知竹大师?这完全没有道理啊?   知竹大师是法严寺住持,完全没理由这么做。圆真和尚神情严肃道:“真人,请慎言!住持为何要取走佛宝?此佛宝本来就是住持所持之物。”   神秀也点头道:“道友,你是否有根据?”   师子玄说道:“几位请随我来。”   众僧进了禅房,师子玄在知竹大师的尸体上拂袖一挥,便见袈裟上,那用鲜血所写两字“了缘”,出现在众僧面前。   “了缘……老师这是什么意思?”神秀喃喃自语的说道。   圆真和尚皱眉道:“真人,这是什么意思?了缘,了缘,只凭这两个字,说明不了什么啊。或许是住持将死,说自己与世间缘尽了而已。”   师子玄道:“白雁塔中有佛宝供奉,能禁一切神通,所以不可能是修行人做的。神秀大师身上的钥匙也没有遗失,知竹大师的钥匙也在身上。就只有可能是知竹大师本人将佛宝取来。”   圆真和尚道:“会不会有人从住持这里将钥匙偷走?住持没有发现?”   师子玄摇头道:“以知竹大师的修为,若有人对他生出恶念,立刻就会有所感知,怎会被人偷走钥匙都不察觉?”   众僧点了点头,师子玄又说道:“知竹大师临死前留下了‘了缘’二字,面带解脱之色。我想这缘分,并非善缘,很可能是孽缘。”   众僧面面相觑,有的僧人不敢相信道:“真人,恕我无理。住持为人如何,众僧心中都了解。当为众僧道德表率,又怎会与人结下孽缘?”   师子玄道:“知竹大师为人如何,我自然清楚。但高僧大德,未必没有造过业。有情众生降生红尘世间,便生业果。如果有人敢说他一生无罪,无业,此人必是外道天魔!”   红尘世间就是一个大染缸,一入此中,就有因果业力相随。谁也躲不掉。知竹大师是高僧大德不假,但他敢说自己这一辈子没有做错过一件事吗?   众僧闻言,都默然不语,心中却已认同师子玄的话。   说因果之人,都不会避讳因果。知竹大师留下两个字。了缘,带着解脱的微笑圆寂,空留下许多难题未解。   佛宝离开白雁塔,他将佛宝交给了谁?是那个害了他性命的人吗?那人又是谁?佛宝要不要追回来?   这是摆在众僧面前的问题。但最重要的是,法严寺住持圆寂,寺中无主,按道理来说。法嗣当继承法统,下一任住持,当由神秀继承。   众僧如今心中都有一些小心思。大部分和尚,还是倾向于圆真和尚。他毕竟是法严寺的“正统”,而神秀不过是一个外来户。这些僧人虽都是修行之人,但心境未曾圆满,还做不到无分别心。   也有一部分僧人。支持神秀,毕竟他是知竹大师亲点的法嗣。也继承了法严寺的衣钵,在法严寺众僧之中,是佛法第一,经辨第一。   众僧沉默不语,心思各异,突然有一个僧人开口直言道:“住持身死,我等都一样痛心。但寺中不可一日无主,到底应由何人来继承法统?是当务之急。”   众僧沉默不语,圆相小和尚不由挠头道:“当然是神秀师兄了,他佛法精深,又是住持亲点的法嗣,不是他还有谁?”   小和尚童言无忌,却点破了众僧的心思。   立刻有一个年轻的和尚反驳道:“神秀师兄佛法精深,我们都很佩服,也得了住持的衣钵。但住持生前,却没有亲口说过等他圆寂,就将住持之位交给神秀师兄。而圆真师兄也继承了知觉师伯的衣钵,当也有资格做得住持之位。”   有人开口,便有人附和。   神秀和尚默然不语,长长的叹息了一口气,说道:“我无德无能,做不得住持,既然诸位师兄都觉得圆真师兄当为下一任住持,我自当拥护。”   神秀这是做什么?心灰意冷吗?还是在他心中本来就没有继承法严寺法统的意愿,放不下当年的弘仁寺?   师子玄心中猜测,这两种心思应该都有。   那些拥护圆真和尚的僧人闻言,禁不住面带喜色。但圆真和尚却不怎么开心,神情严肃道:“神秀师弟,你这是做什么?住持曾亲自点你为法嗣,众僧都知晓,谁也不会否认。你说不做就不做了,你当住持之位是什么了?”   圆真和尚很怪,他似乎很看不起神秀,但去异常维护住持的决定,神秀自己退让,他反而不乐意了。   神秀和尚闻言,却露出一丝羞愧的神色,合什拜道:“师兄说的是,是我的错。不应视此为儿戏。”   圆真和尚脸色稍缓,说道:“你知道就好。住持之位责任重大,当得众僧信服,师弟你虽然佛法精深,但与本寺并无功劳,做住持之位,只怕难以服众。”   圆真和尚又对师子玄道:“真人,小僧想请你在此做个见证。”   师子玄道:“大师不必如此,想要贫道见证何事?”   圆真和尚道:“为一寺住持,当为众僧表率,当得众僧信服,更重要的是,要能继承法统,将法严寺发扬光大。”   众僧齐声称善,师子玄也点头道:“此话有理。”   神秀也点头道:“师兄所言极是。”   圆真和尚道:“既然如此,住持之位,不如暂时空缺。为今之计,当有三件事要立刻去做。其一,查出杀害住持真凶之人,并将之绳之于法。其二,追回佛宝,给众僧以交代。第三,水陆法会,当是扬我法严寺之名的好机会,住持所遗基业,不能在我等手中断送。谁做到这些,当为下一任住持!”   圆真和尚提出的三个条件,众僧都点了点头。   的确。若有人能办好这三件事,必会得众僧认同,继承住持之位,也是名正言顺。   圆真和尚严肃道:“神秀师弟,你觉得如何?”   神秀点头道:“我为恩师弟子,这三件事,都是我应做之事,多谢圆真师兄提醒。”   目光转到知竹大师的遗体上,面带悲伤道:“老师遗体。不当如此轻辱,我等为老师入殓吧。”   一场风波,就此暂时平息。   知竹大师身死,凶手不知何人,佛宝遗失。暂时都无法追查,只能看日后的机缘。   寺中住持之位暂时空缺,平时日常事物,也都由圆真和神秀两人商量着来处理。   众僧通了气,决定不对外宣布知竹大师身死的真相,只说知竹大师世间缘已了,安然离去。   那些香客。也没有怀疑,毕竟知竹大师虽然看起来年轻,但实际上年纪已经不小了。如今圆寂,虽然惋惜。但也在情理之中。   师子玄在法严寺中住了五日,观礼知竹大师的遗骨舍利送入白雁塔。   观礼之后,师子玄本要告辞回山,神秀和尚却神神秘秘的把他请到了法堂。   神秀和尚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道友。我有一件事相求,万请你能应允。”   师子玄不由好奇道:“是何事?”   神秀和尚道:“我想请道长届时随我一起前去玉京。”   神秀和尚要代表法严寺去玉京参加水陆法会。这是天下修行人的盛会,能去的人不是一寺高僧,就是道观真人。师子玄当然也可以去,但他的名声不显,并没有人邀请他前去。   毕竟若说广法至功妙有玄元真人,或许有人知道。但师子玄是谁?对不起,没听说过。   神秀请师子玄陪他同行,师子玄也大概猜出了神秀和尚的用意。   “佛友,你是想让我帮你追回佛宝吗?”师子玄问道。   神秀点头道:“是。佛宝为我法严寺之物。我所修佛法,与之息息相通。只要佛宝出现,我立刻就会有感知。那水陆法会,天下修行高人都会前去,也许其中就有那位取走佛宝之人!但我法严寺不修神通,只怕追讨无力,还请道友你出手帮忙。”   师子玄想了想,水陆法会是在四月初九,还有大半年的时间。而从府城前往玉京,走陆路大概要三个月的时间,现在说来还早。自己应该没有什么事。更何况,他也很想去玉京看一眼。   离山时,祖师对他说,不入红尘世间,难得心性圆融,不历千山万水,难得正果。   他虽在景室山中清修,但不会一直待在观中,还是要出去增长见闻,这也是知见增长,于都斗宫中印证山水,对他的修行是有好处的。   “此事我应了。佛友你启程之前,请前来告诉我一声,我随你同去就是。”   师子玄说道。   神秀和尚闻言大喜,再三感谢。   离开了法严寺,师子玄就向景室山行去。也没用道法,步行回去。   一路上了山去,师子玄并没有直接回观,而是去了白漱的庙中。   自从柳屠户的病治好了,白娘娘治病灵验的事就一传十,十传百的在府城传开。如今到白漱庙中前来进香祈求的人还真不少。   师子玄进入观中,就看到有三两人,正在白漱神像前,敬香求解疑难。   令师子玄微微吃惊的是,就在香案前,正在那里为大家点香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柳幼娘。   白漱曾让柳幼娘开春之后再来,让她在家好好陪伴父母,但这姑娘竟是刚过了年关就来了。   师子玄一入庙中,柳幼娘就看到了他,连忙迎上来,说道:“道长,你怎么来了?”   师子玄不由笑道:“我来只是随便转转,只是柳姑娘,你怎么来了?”   师子玄半开玩笑的话,谁知柳幼娘听了,脸上却露出极不自然的神色。   师子玄心中一动,不由问道:“柳姑娘,怎么了,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第161章不要面皮负心汉,谁说好女怕郎缠?      “道长。都是我自家的琐事,还是不说了。”柳幼娘勉强笑了笑,但心思却全都表露在了脸上。   师子玄道:“不对,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不然你不会这么早上山来。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在师子玄再三追问下,柳幼娘终于说出了自己的难事。   说起来,还是因为柳屠户之事而起。   柳屠户重病多时,家里为了给他治病,欠了一屁股债。而现在柳屠户病好了,本来慢慢挣钱,治病所欠的债总有一天能够还上。   但柳屠户自从在白漱庙中,亲身经历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怪事之后,心中就起了敬畏之心,再不敢随便杀生。   所以,屠户不敢杀生,这卖肉的生意自然就做不人了。只能关门大吉。   而柳屠户当了半辈子的屠户,如今不宰牲畜,一时反倒是不知道做什么了,如此一来,家中也就没了收入。   柳家是兜里没有余钱,外面负债累累,现在连稳定的收入也没有了。   本来柳屠户病好是一件大喜事,但这年过的却是半喜半忧。   师子玄闻言,不由笑道:“这也简单。不如请你父亲到这山上来,为观中和庙中购进香火,从中或许赚不得太多钱,但生计应该无忧。”   道观和庙中都是要购香的,与其去别处买,不如让柳幼娘的父亲来代为采购,也能从中赚一些钱,虽然钱不多,但总能让一家三口过活。   柳幼娘闻言,连忙说道:“道长,这钱我们如何能赚?你和娘娘为我爹爹治好了病。已经是大恩了。”   柳幼娘摇头拒绝,说道:“爹爹虽不做屠户,但修养一阵,还能出些气力,娘亲也有一双巧手,可以编织草鞋藤垫来卖。生计不用发愁,我们所忧虑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何事?”师子玄不由奇怪道。   柳幼娘脸微微一红,扭扭捏捏了半天。才说了出来。   师子玄听了,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还是在男女情事之上。   说来很有意思,柳幼娘苦苦等了数年,一直杳无音信的林家郎。年前突然回来了。   此人果真是得了功名,如今在京城之中,做了一个小官,因相貌出众,也有些才学,被玉京中的一个御史家的小姐相中,想与之结为连理。   这林家郎得了这攀龙附凤的机会。便将当日与柳幼娘山盟海誓之言全都忘的一干二净,就与那御史家的小姐订了婚约。   可是乘龙快婿还没做人,林家郎也准备要入赘御史家。只是这其中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这婚事却莫名其妙的黄了。御史毁了婚。御史之女没娶人,这林家郎脸皮也够厚的,此时才想起了青梅竹马的幼娘,竟回了凌阳府。厚着脸皮来找柳幼娘。   若是没有经历过这几个月的事,柳幼娘只怕还会自欺欺人的相信他。嫁给他。但是被白漱借机点化,她早已对那林家郎死了心。   人心一死,回头再看自己多年来的痴情,却是太过一厢情愿了。心中那个心心念念,身上无一缺点的恋人,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罢了。   柳幼娘在心中已将他放下了,但那林家郎可没放下。   御史之女娶不到,从小到大,青梅竹马的屠户之女总能娶到吧。   这林家郎打着这个念头,就去了柳家,却被柳屠户父女二人拿刀给轰了出来。   想想看,你一走就是数年,让人家姑娘家从二八佳人,等你等人了老姑娘。而你负心薄幸,却被另找的未婚妻给一脚踹了,现在回过头又想吃回头草,这天底下有这么便宜的事吗?   林家郎早就有这心理准备,但此人嘴巴会说话,脸皮也厚,就天天赖在了柳家。   你打也好,骂也好,他都陪着笑。天黑便走,第二天一早就来,让你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这么软磨硬泡下来,柳母也有些心软了,这林家郎毕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太熟悉了,而且林家郎知道柳父因为治病欠了很多钱,二话不说,就送来一笔钱,说是相借,先让他们把外债还了,自家人,怎么都好说。   这真是雪中送炭啊,柳家人如何拒绝?   柳母是个心软的人,忍不住就想原谅他。也劝说柳幼娘,不行就和好吧。你年纪也不小了,都人老姑娘了,再不嫁人,就真嫁不出去了。   柳屠户却不这么认为,他心疼女儿,认为这林家郎不是个好东西,既然能负心薄幸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女儿跟着他不会幸福。   不管柳家二老如何想,柳幼娘却不胜其烦,每天见到林家郎笑呵呵的在家中呆着,不时的讨着柳母欢心,心中别扭。与其在家中,天天看着不想见的人,还不如上山来,躲个清净。   师子玄听了前因后果,也明白了,不由说道:“你躲在庙中,也未必能得清净。这不是办法啊。当断则断,若你心中还有念想,不如干脆就嫁给那林家郎算了。”   柳幼娘摇头道:“我和他缘分已尽,没什么好说的了。况且我心愿已发,要在这庙中为那些因我爹爹身死的生灵培福。”   师子玄摇头道:“柳姑娘,你嘴上这么说,心中真的是这样想吗?你只是这么说,但心中未必没有躲清净的意思。”   真人面前,如何说得违心之言,柳幼娘有些不好意思道:“道长,你说的对,我心中的确有躲清净的想法。”   师子玄叹道:“你想躲清净,只怕这庙里就不清净了。你那情郎在家中缠不住你,就寻到山上来了。”   柳幼娘闻言,不由微微一愣,正在寻思师子玄话中用意,却见庙外进来许多人,其中的两个年轻人。柳幼娘竟然都认识,而且一见两人,神情不由微变。   “柳妹,你果然在这里,张兄说你在这山中,我起初还不信,原来你真的在这里。”   其中一个年轻人见到柳幼娘,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   但见此人,面冠如玉。一身灰袄,生得一副好面相,举止得体,第一眼看来,极易取得他人的好感。   不用说。此人就是那林家郎。   更有意思的是,此人身旁,竟然还跟着一个人,就是那个对柳幼娘念念不忘,心怀不轨的张公子。   这两人怎么会碰到一起?   这自然不会是巧合,世间也没那么巧合的事。   这张公子觊觎柳幼娘的美色,想要将她收入房中。便趁着柳屠户病重之时,借给了柳家不少钱财,并邀恩以胁,想让柳幼娘欠下对他永远也还不清的人情债。   但这林家郎回来。为了讨好柳家人,听说柳家家中欠了钱,二话不说,就主动将钱给还上了。   这样一来。却是把这张公子的一番盘算给搅合了。   张公子见了这林家郎,心中就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但他毕竟是心机深沉之人。既然一计不人,那就再生另外一计,先跟林家郎混熟,跟在他身旁,不愁以后没有接触柳幼娘的机会。   林家郎自是不知这张公子的心思,还以为此人是个可交之人,几次接触下来,便也混熟了。   而今天,林家郎去柳家找柳幼娘,却没有见到人,心中纳闷,回去的路上,正巧遇见张公子,便说起此事。   张公子一听,却是笑了,对他说,柳幼娘很可能是去了景室山中的神庙,他正巧也去拜庙,不如一同去吧。   林家郎一听,所幸无事,那就一同去吧。   两人这便结伴而行,到了白漱的庙中。   说起来,张公子是怎么知道柳幼娘在这里?他也有师子玄这般推演之功吗?   当然不是。   别忘了,这张公子在柳幼娘身上,可是下了不少功夫,一直让人“盯着”她呢。对她的行踪,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柳幼娘见到这两人,心中不知如何作想,咬着嘴唇,也不说话。   林家郎看了一眼师子玄,眉头微微一皱,拱手道:“这位道长,不知如何称呼?在下林玉展,有礼了。”   师子玄笑还礼道:“见过林居士,贫道玄子,在此山中修行,二位今日前来,是给娘娘进香的吧?”   林玉展笑道:“来这庙中,自然是拜神。我柳伯父的病是被药师妙灵元君娘娘治好的,也是对我的大恩,我自然要来拜谢一番。”   听听,此人果真很会说话。   柳幼娘心中无奈,却是将目光移到别处。   师子玄微笑道:“既然是拜神,那居士请自便就是。”   说完,退到一旁。   林玉展点点头,对柳幼娘说道:“柳妹,可否帮我请三炷香?”   柳幼娘咬着嘴唇,轻哼了一声,取了三炷香,交在他手中。   林玉展道了一声谢,上前对着白漱的神像恭敬三拜。至于心中所想为何,心诚与否,却是不得而知。   林玉展拜神之后,那张公子也上了前,笑眯眯的对柳幼娘道:“柳姑娘,劳驾你也为我请三炷香。”   柳幼娘对这张公子的反感不下如今的林玉展,忍不住说道:“张公子,我记得你亲口说过,不信鬼神之说,什么时候也开始拜神了?”   这张公子之前为了亲近柳幼娘,却是把柳家一家三口的脾气秉性,调查的清清楚楚。迎合着柳父的脾气,便装着自己也什么都不信。   谁知世事变化之快,柳父现在人了白漱最虔诚的信众。   张公子干笑一声,说道:“不得不信,不得不信啊。”   柳幼娘心中冷笑,取过香,递到他的手中。   张公子像模像样,三拜神灵,上前去香碗中插香。抬起头,突然看到白漱神像一旁,还有一个泥塑的像,却是一头白色的狐狸,雕刻的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张公子微微一怔,不由自言自语道:“这狐狸,怎么看着如此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嘴里这般说着,却见那泥塑的狐狸像突然一下活了过来,怪叫一声,张牙舞爪的向他扑了过来!      第162章玄狐逞凶害人命,玄子摘霞做彩衣!      白漱神像身侧,立有一个白狐的塑像。~~※※这塑像自然是胡桑真灵寄托之处,在白漱神像之旁,受香火供奉。   但不知为何,这张公子上香,心中也没有打什么恶念,胡桑却突然现身,冲着他的脖颈就咬去。   “救命啊!”   张公子被胡桑这一扑,吓的亡魂大冒,一屁股跌坐在地。   师子玄眉头一皱,喝道:“休得伤人!”   手指一点,就去定那胡桑。   谁知胡桑却是一抖身,卷起了一团乌云,接着就现出了无数霞光,躲过了师子玄这一指。   这胡桑还真厉害,偷学的乌云遁甲术,第一次用来逃命,第二次却是用来对付师子玄了。   不过这法术虽妙,但在师子玄眼中,却还不算什么。   师子玄术诀一掐,念了声:“定!”   那四射的霞光,就像画面被定格一样,停在了半空!   那胡桑,却是狡猾非常,使出术法,弄的霞光四射,自己其实悄悄的隐藏了身形,已经飞到了那张公子的脑后,张开狐口,就要将人咬死。   可是被师子玄这么一定,胡桑却是立在半空中,动也不能动,只有眼睛能转动。   胡桑是无形之物,只有师子玄和被胡桑杀气所激的张公子能够看到。而那一同来的林玉展,却只能看到张公子是去拜神,却突然惊恐的喊了一句什么,接着就被一团霞光刺的睁不开眼睛了。   “小少年,你放开我!看我不咬死这小子!”胡桑的声音传来,却不是说出来的,而是神识传念。   师子玄心中一跳,暗道这狐狸求了几百年的机缘。自己不过是帮他塑了香火鼎炉,随口说了几句神识化用之术,这胡桑就学会了,而且现在用的还颇为纯熟,若说资质,这狐狸绝对是上等。   胡桑要师子玄放开他,让他吃了这张公子。   这张公子却看到这狐狸莫名其妙的要吃他,而师子玄却用指头一点,喊了一声定。就把那狐狸给定住了,叫了一声:“道长救我!”   师子玄没有理那张公子,也没回答胡桑的话,长袖一挥,胡桑就化人了一团白光。飞入了自己的长袖之中。   再挥袖一扫,满室霞光就此消散。   张公子怔怔的看着眼前光怪陆离的一幕,浑然忘记刚刚那狐狸想要一口咬死自己。心中猛的打了一个机灵,纳头就拜,口中呜呼道:“适才有眼不识高人,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师子玄怎会受他所拜?闪身让开,微笑道:“居士为何谢贫道?贫道什么事都没有做啊?”   张公子闻言一愣。脱口而出道:“怎么没有?刚才有只狐妖要害我性命,是道长出手救我……”   正说着,却看柳幼娘,林玉展。以及其他几个香客都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他。   师子玄笑呵呵不作声。林玉展忍不住说道:“张兄,你是不是花了眼了?刚才我们就听你一声怪叫,然后外面闪了一道光,这是你变的戏法吗?”   柳幼娘则是轻哼了一声。说道:“张公子,娘娘的神庙之中。你都敢如此无礼,你是说,娘娘这庙中有妖怪,神灵庙宇是藏污纳垢的地方吗?”   这柳幼娘也也是个机灵女子,一听这张公子喊出狐妖两个字,心中就是一跳,立刻想到了是那白狐所作。心中不由想道:“娘娘说白狐日后将为我护法,之前虽因杀身之事,折磨了爹爹许久,但一报还了一报,如今却也得了良知,知道这张公子对我纠缠,所以现身吓了他一吓。”   柳幼娘心中这般想,却是有些一厢情愿。那胡桑如今虽然得了鼎炉,也得了机缘,但心中的怨恨也未必一时就能放下。今日突然袭击张公子,却是另有原因。   柳幼娘质问张公子,张公子却是有苦说不出。谁让刚才的一幕,只有他看到了?   他忍不住想说一声:真的有妖怪要杀我啊。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看着张公子气闷,师子玄心中一笑,对几人说道:“两位若是没有其他事,就请下山去吧。这庙中没有地方留客,再不走,只怕就赶不回府城了。”   景室山毕竟太远,能来这里进香之人,都不容易,要起大早赶路,一般在山中逗留到中午时分,就要下山回去。不然府城闭了城门,就要留宿在外了。   张公子有些害怕,不由说道:“道长,你在此修行,山中定有道观,不如让我等借宿一宿。”   师子玄微微的抬了抬手,长袖飘飞,笑眯眯的说道:“哦?贫道那观中,只怕不适合张公子留宿。”   张公子眼睛瞟着师子玄的衣袖,眼中露出一丝恐惧,干笑一声,说道:“也是。也是。我等俗人,怎能打扰道长清修。”   说完,对着师子玄一礼,也不说什么。师子玄自是知道他在谢他救命之恩,所以也就受了。   “林兄,我要下山去了。你跟不跟我走?”张公子如今心中还有几分后怕,哪愿在这里多停留。   “这……”林玉展来这山上,自然不是为了拜神,而是为了见他的“柳妹”,这人才刚见到,张公子就要走人,他自然不乐意。   张公子淡然道:“林兄若是不走,那小弟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转身就走。   “张兄且等等,我与你同去。”   见张公子要走,林玉展连忙将他喊住,他可是坐着张家的马车来的,张公子要是走了,他岂不是要两条腿走回去?   张公子停下脚步,等着林玉展。林玉展回身对柳幼娘道:“柳妹,随我们一起下山去吧。”   柳幼娘淡然道:“你走吧。我要留在山上。自娘娘救了爹爹,我就发愿要在此中为娘娘看护香火。”   林玉展没有听出柳幼娘话中出离之意,他自然也不会相信一个芳华正茂的女儿家,会甘心长伴青灯守庙,远离红尘。   “既然如此,为兄就先走一步,明日再来看柳妹。”   林玉展柔声说道。   柳幼娘恨不得说一声:“你永远你不要再来的好。”   但却没有说出口,只说了一句:“走好。”   神情冷冰冰,林玉展轻叹一声,转身跟着张公子一起走了。   柳幼娘目送二人离开了,心中幽幽一叹,回身见师子玄含笑看着她,不由脸色微红,说道:“道长,让你看笑话了。是我不应该躲到这里,倒是让娘娘的庙中不得清净了,真是罪过。”   师子玄道:“这倒没什么。娘娘不会怪你,这些人也打扰不到她的修行。只是此事不了断,你该怎么办?”   柳幼娘苦恼道:“也是啊。之前个有林玉展,现在又多了一个张公子,这两人何苦纠缠与我?”   师子玄暗道:“美色当头,几人能过此关?”   这柳幼娘,倒并非绝色。模样只是上等,但生的柔弱,娇娇弱弱,惹人怜惜。非但如此,偏偏是个刚强的个性,截然不同的表里相映,反而给人一种极为特别的气质。   难怪吸引的张公子念念不忘,林玉展回心转意。   师子玄想了想,说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让贫道来想个办法帮你打法掉吧。”   柳幼娘一听,顿时大喜道:“不知道长如何帮我?”   师子玄道:“刚才胡桑施那霞光,你可看到了?”   柳幼娘自然看到了,也初次听到那狐狸的名字,暗道:原来那狐狸也有姓名,叫做胡桑。抬头对师子玄道:“是,我看到了。”   师子玄说道:“那是一门术法,名为乌云遁甲术,是正传之术。我虽不会使来,但刚才见之,却有几分感悟。悟出一点小玩意,正好送你。”   说着,伸手一抓,那天上的霞光,好像都被师子玄摄了下来,落在手中。   柳幼娘瞪大眼睛,就这么看着师子玄将天上的云霞给“摘”了下来。   这庙中的香客,自是看不到,但柳幼娘看到了。   自从她应承了白漱之请,人了这神庙的庙祝,得白漱神力加持,他已经能看到一些肉眼所不能见到之物。   师子玄将这团霞光托在手中,在上面吹了口气,那霞光就变人了一件彩衣,毫光分现,煞是好看。   “道长,这是……”柳幼娘毕竟是女儿家,一见这霞光化作的彩衣,立刻心生欢喜,眼睛放着亮光,眼睛都移不开了。   师子玄含笑道:“柳姑娘,请你上前来摸一摸这霞衣。”   柳幼娘不明白师子玄的用意,上前去触摸。但是手指刚摸到这彩衣,手指就像被什么东西刺中,针扎一样的疼,猛的收回了手。   “道长,这衣服怎么还扎人呀?”   柳幼娘不解的看着师子玄。   师子玄道:“柳姑娘,少年知好色而慕少艾。那张公子和林家郎,都是喜恋姑娘美貌。你心中放下容易,但他人却不容易放下啊。”   柳幼娘也是聪慧之人,想了一想,顿时大喜道:“道长的意思,是将这霞衣赐我,旁人就近不了我的身了是吗?到时我再宣称我得娘娘点化,修行神术,有霞光护身,几十年内,旁人近身不得。如此就可断了他们的念想。”   师子玄就是这个意思,说起来,这个主意可是够绝的,让你看得到,吃不着,你能怎么办?只能乖乖的打消这个念头了。      第163章福祸无门人自招,随口胡言险送命!      柳幼娘听了师子玄给她出的“馊主意”,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办法,越看这霞衣越是喜欢。但转念一想,这霞衣能够刺人,自己可怎么穿啊。   心中一想,脸上就露出了愁苦之色。   师子玄察言观色,不由笑道:“柳姑娘,你不用担心,你听我传你两句口诀,只要在心中默念,这衣裳上的霞光就不会刺到你。”   说完,就传了柳幼娘口诀。   柳幼娘记了两遍,学着轻轻颂念出来。   口诀一念,就见这彩衣轻飘飘的飞了起来,自行披在了她的身上。   柳幼娘感到自己身上多了一件软绵绵,轻若无物的东西,托在身上,十分舒服。   “果然有用!”柳幼娘大喜过望,转了个圈,像是小孩子得了新奇的玩具一样。   师子玄笑呵呵的说道:“肉眼凡胎,是看不到这身衣裳。不过在修行人面前,却藏不住,平日还是收回的好。”   柳幼娘点点头,心中又一念诀,这霞光做人的彩衣就此消失不见。   有了这彩衣,柳幼娘就不怕那林玉展和张公子纠缠。你若想亲近,我就使霞光刺你,三两次,你自然就知难而退。   师子玄随手解了柳幼娘的难事,就回道观去了。   白漱上天赴宴,也不知何时能归,师子玄本来有些话想对她说,但暂时只能作罢。   回了观中,师子玄长袖一挥,那胡桑就从袖子中滚落出来,化人了狐身。一见是师子玄,就叫道:“你为何拦我?”   师子玄道:“我当然要拦你!那张公子前来拜庙,若在此中身死。你让世人如何看这神庙?夺人性命吗?就是换在别处,我也不会让你随意还害人性命。你在人间苦求机缘几百年。如今终于有了入道机缘,却因一时之快,就胡乱害人性命,你自己想想,值得吗!”   师子玄说道后面,已经有些严厉!   异类化形,尤其是自感人道,没人教化。自得神通之后,就容易养人顽劣凶性。当日的赤龙女乃是天生龙身,多大的机缘。却因顽劣凶性未消,胡乱以神通作恶。祖师将她在麒麟崖下镇压三十年,想磨去她的顽性。但赤龙女的顽性。岂是那么容易磨消。当日会中,那么多真仙佛菩萨面前,她都敢肆言谤法,最终落了一个自消福报,入轮转受苦的结局。   赤龙女应劫,师子玄早有感慨,修行不易。入道艰难,谁人会向她一样,竟自发恶愿消了一切福报。   而当日在飞来峰,他第一次所见的三个异类。一个自发恶愿入了轮转,一个被人下锅顿了汤。如今只有这胡桑一人,鼎炉虽毁,但现在重塑香火鼎炉。还有一丝修行的机缘。师子玄怎愿见他因为自身顽性不消,毁了唯一的机缘?   胡桑也不是傻子。狐性狡猾,智商不比人差,听了师子玄的话,心中也禁不住生出了一身冷汗!   是啊,若是那张公子死在这庙中,自会有闲杂人传出白漱神庙之中,有妖灵作祟,害人性命。   世人都恐流言,这样一来,谁还肯来这神庙拜神?   没有人敬香,白漱倒没有什么,她无需食人间香火,但胡桑不行啊。   他如今的香火鼎炉之身,还只是个雏形,无形之相,连现形都不行。只能依托在白漱的神像前,受些香火,慢慢养炼鼎炉。   若今天没有师子玄恰巧阻止他为祸,他一口把张公子咬死了,自己最终也免不了一个魂飞魄散的结局。   “好险,好险!却是一时昏了头。”胡桑现在回想,一阵后怕,讪讪的说道:“观主,刚才是我冲动了,多谢你及时制止了我。”   师子玄见他自己想明白,便也不再深说,这狐狸只能慢慢调教,有自己在一旁日看护,也不怕他日后行差踏错。   这般想来,微微笑道:“谢什么?我看你还是叫我小少年来的好,刚才不是挺顺嘴的么?”   说了声玩笑,胡桑也略带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起来。   师子玄神色一怔,问道:“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害此人性命?”   胡桑道:“你还记得吗?我对你说过,我曾被除妖师趋使做恶,却被一户人家请来的高人给伤了,险些丢了性命。”   师子玄微怔,随即说道:“不会这么巧吧。就是这张公子的家?”   胡桑点头道:“正是。”   师子玄皱眉道:“既是如此,也是你作恶在先,而这张公子也不是修行人,伤你的也不是他。你为何要取他性命?”   胡桑恨声道:“他的确没有能力伤我。但当时那位伤我的高人,本意只是要将我赶走,谁知此人竟喊了一声‘有妖怪,要害我性命,求叔伯将他速速杀了。’,那高人听了他的话,这才下了重手。”   师子玄恍然大悟,难怪胡桑一见这张公子,就忍不住扑了上去。他鼎炉被伤,却是原自张公子的一句话。   所以有的时候,莫要胡乱造口业,更不要妄语。谁也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张公子这也是运气好,碰到师子玄恰巧来了庙中,不然他今天就死在这狐狸嘴下了。   师子玄听了前因后果,不由长叹一声,道:“这下麻烦了。”   胡桑闻言一愣,不由说道:“观主,有何难事?我今天不伤他性命,已经是对他开恩了。”这厮心中对此人还是怨念不消。   师子玄看了他一眼,说道:“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哪句?”胡桑眼睛一转,低头问道。   “乌云遁甲术!”师子玄说道:“我交代过你,此术本是你偷学而来,不要在人前用来。你到好,为了躲我拦你,使的倒是纯熟。”   胡桑讪讪说道:“我当时脑袋一热,也没想这些,不自觉的就使了出来。”   看师子玄面无笑意,胡桑小心的说道:“观主,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师子玄看了他一眼,说道:“没什么大不了?此事大了!之前我跟你说过,这乌云遁甲术绝非那除妖师所能修持,八人这术诀来历不明。你说当日那除妖师听闻你在张家之事,他神情大变,说麻烦来了。以我推演,张家那位伤你的高人,不离十就是这术诀的正统传人。来到这里,只怕也是为了追缴回本门秘传之术!”   见胡桑脸上渐渐露出惊色,师子玄道:“神通传承,都是要严格立戒的。非是本门正传弟子,不会轻传。那人若是不知你修此神通也就罢了。现在你在张公子身前使来。他若回家一说,高人眼中,自然知晓这是本门神通遗落在外,被他人修持,而且用之以害人。他自然要来追回!”   胡桑一听,顿时冷汗直流,现在冷静下来,仔细回想,自己可是惹了大祸了。世间道脉,大多戒律森严,神通之术,绝不轻传,若得知自家神通被一个狐妖所得,还用之害人,那不用说,必是除掉作恶之妖,收回本门神通。   “观主,这可怎么办啊。你可要救我一救啊!”   胡桑跪在地上,两只爪子合在一起,求师子玄救命。   师子玄闭上眼睛,说道:“现在知道怕了?早知如此,何必妄为?”   胡桑懊悔道:“可恨我这性子,总是容易冲动,却是没有想到后果。以后一定要改正。”   师子玄听得胡桑是真心悔过,脸色不由稍缓,说道:“你能知道后悔害怕,也不枉我说了这么多。你在这景室山中还好,我自然能保你无恙。但日后你若得了人身,出山修行,凭自己喜好胡乱惹祸,谁知什么时候会招来身死大劫?福祸无门,惟人自召。”   胡桑拜道:“自我得灵光以来,自悟人间之道,却无人肯这般教我。观主肯与我说福祸之道,我现在想来,终有所得。唯有一心感念观主之恩。”   这狐狸,不是卖乖,而是真心感谢,跪在地上,学人一样磕头。   师子玄挥袖将他扶起,叹道:“不必谢我。你能有所得,也不枉有这一难。你也不必忧心,那人若是找上山来,你亲自向他赔罪就是。他若要收走你的神通,给他便是,我玄都观之中,也不缺正传神通。若道理讲不了,他想要强行动手,在这景室山中,还无人敢造次。”   师子玄语气虽然缓和,但胡桑却莫名心安。又拜了师子玄,这才化人一道白光,飞回神庙的像中去了。   却说那张公子,一路匆匆下山,回到自家。一进门,便觉浑身冰冷,心脏狂跳不已,被胡桑这一吓可是吓的不清。之前没在人前露出异样,已是他城府深。一回到家中,再也忍不住,竟似在外被人欺负的孩童,回到家,放声大哭起来。   张公子这一哭,可把张家人吓得够呛。   下人一见,立刻慌了神,连忙入内请了老爷夫人前来。   张老爷听了下人禀告,匆匆出来,一见自己这儿子跪坐在地上,放声大哭,也是心中一颤,连忙上前扶起道:“我儿,因何而哭?是受了他人欺负吗?”   张公子满脸恐惧道:“爹爹,孩儿今天险些命丧妖口,一命呜呼啊!”      第164章乌云术引招修士,张平之入观拜山!      张老爷闻言,惊讶道:“你今天不是去山中拜神吗?怎么还会遇见妖怪?”   张公子当下就将之前发生在神庙中的事说了一遍。张老爷闻言,仔细想了一下,说道:“那景室山据说是一位降妖真人的修行道场,为韩侯敕封。如今那里有神庙立下,应该与那真人关系不浅。”   张公子说道:“爹爹,你说的那位真人就是在山上清修的那位道长吗?此事应该与他无关。那狐妖要吃我,也是那道人救了我一命,不然今日我就回不来了。”   张老爷安慰他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现在既然没事,此事还是算了吧。”   张公子却愤恨道:“爹,难道这事就这么算了?光天化日之下,还是在神灵的庙中,就有人想要害孩儿。而且我看那要害我的狐妖,就是当日来家中作乱的那只狐狸!”   张老爷眉头一皱,说道:“真有此事?”   张公子连忙道:“是。爹爹,不知叔伯现在是否还在家中?不如请他出手,将那狐妖收走,也免得给日后留下隐患。”   张老爷叹道:“你叔伯那种人,哪是轻而易举请得动的?他如今在后院清修,叫我们没事不要去打扰。”   “爹爹,我记得叔伯说,他来府城是有要事要做,可有此事?”张公子问道。   张老爷点头道:“是,据说是他师门中的秘法遗失在外,他来此是追查,要将秘法追回。”   “爹!请你带我去求见叔伯,我一定能够说动他。”张公子说道。   张老爷想了想,便同意了儿子的请求,带着他去了后院。   进了后院。张家父子还没有敲门,就听到里面有一个声音浑厚的男声传来:“是堂弟和贤侄来了吗?请进来吧。”   声音方落,就见房门被推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穿着一身道袍,相貌看起来不过三十年许。   此人俗名张潇,道号平之,是三青宗的传人。   不要误会,这三青宗的三青。不是指道家三清,而是因为此道脉立教之时,其祖师共有三人,其中道号之中都有一个“青”字。而以三数为名,也是彰显其门中道法无尽。广度有缘之意。   这张潇自幼聪慧,十二岁时被三青宗一位高人度去修行,一去数十年,如今也是修行有人。   张公子一见这道人,立刻跪倒在地,惨声道:“叔伯救我!”   张潇道:“贤侄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   伸手拉起张公子,张潇问道:“贤侄有何事。不妨说来。”   张公子说道:“我今日上景室山中神庙拜神,被一狐妖险些害了性命。”   当下,就将今日在景室山上发生的一切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张潇皱眉道:“听你说来,那作乱的狐妖是有像立在神像身侧。应是在这庙中受香火。若无那元君娘娘同意,只怕那狐妖也不敢在那里暂居。但能在神庙之中分得香火,应是在那位神灵庙宇中修行,无缘无故的。怎会害你性命?”   张公子道:“叔伯。我见那妖狐十分眼熟,似乎就是那天来家作乱的狐妖。”   “哦?是这样吗?那天那狐妖现形。我本不欲伤他,但他向你那边跑去,你大声呼救,我又害怕他伤你,便一时下了重手,伤了他,他见你自然是想要报仇。”   张潇一语就道破前因后果。   张公子微怔,没想到自己险死还生,竟是因为说错了一句话。   张公子恨恨道:“一个狐妖,竟敢如此大胆,叔伯,还请你帮忙将他收服。”   张潇道:“古来灵物得开智慧,都是难得的机缘。我之前误伤他,已是不该。今日见他无事,我反而松了口气。我看此事就算了吧。想来他日后也不会再来害你,你若是害怕,以后不去那山中就是了。”   张公子一听,如何能乐意?别的不说,柳幼娘就在庙中,这景室山早晚还是要去的。   “叔伯。我之前听父亲说,您老来府城是要追回门中被人偷学的法术。是否是有此事?”张公子问道。   张潇道:“的确有此事。我门中一位长辈在外游历,却意外身死。而他身上带有本门神通术修行的心传盘印,已经遗失。这对于我门中乃是大事,凡是修行略有小人的弟子,都要出山。一是查清门中长辈身死原因,是否是被他人所害。第二,若本门神通术被人修行,弟子有追回之责!”   张公子一听,连忙说道:“叔伯,我不懂什么神通术,但今天那妖狐要害我,山上有个道人去阻它,它就施了一个法术,霞光四射,跟当日叔伯用的法术很像。”   “哦?你看到了霞光?”张潇眼睛眯了起来,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三青宗三位祖师,留下三脉道法,各有不同。而张潇这一脉,祖师是一个女修,门中招牌法术,便是“餐霞术”,借以霞光炼入体中,施以各种妙术。   张潇在几个月前,曾经查到一点蛛丝马迹,追踪那除妖师来到府城,但却在这里失了踪迹,如今张公子一提起来,他立刻眼前一亮。   “若本门神通之术,当真被一头狐类所修,却也没什么。那狐妖若是愿意随我回门中修行,做个山中灵兽,倒也无妨。最关键的是,这狐妖主人是谁?是否就是杀害古师伯的凶手?”   张潇心中念头转过,便说道:“你想让我出手,无非是害怕那狐妖再来害你。也罢,明日我便去那景室山中一趟,无论是否收服那狐妖,你都不会再有事。”   张公子一听,顿时大喜,连忙下拜道谢。   第二天一早,张潇就去了景室山,谢绝了张家人的陪同,自己一人独行。   站在山脚下,抬眼一看巍巍高耸的景室山,张潇不由赞道:“好一处人间仙山,却是不凡。比之寻常洞天福地,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张潇刚踏入山中,却又停下了脚步。   为什么?   因为他听到有人在跟他说话。   说话之人不是别人,而是一头马!   赤红精壮,英武不凡的高头大马,正在一旁的树下,打着哈欠的看着他。   “你这道人,来山上做什么?若是无事,尽早回去吧。”   这马儿自然就是白离,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拦住了张潇的去路。   张潇见这马儿口吐人言,不由暗道:“贤侄说这山中只有狐妖。眼前又有一匹马精。莫非这山中都是异类修士?”   张潇也是正修之人,自然不会对异类修士有偏见,拱手道:“在下张潇,今日前来,是来拜山的。”   白离抬了抬眼皮,漫不经心的说道:“拜山?拜的什么山?你知道这里是谁人的道场?”   张潇闻言,不由被噎了一下。   他的确不知道这是谁的道场。他来府城的时间不长,还真没听说过师子玄的名号。   “初来贵地,的确不知此地是哪位高贤的清修道场。但入山不朝,不是修行人所为,还请这位道友为我引路,多谢了。”   白离笑眯眯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好啊。你既然想上山来,那就跟着来吧。”   说完,冲天一吼,踏着一团水云就飞天而去。   张潇听得白离一声吼叫,元神照见之中,竟是一条货真价实的鼍龙,心中不由暗自心惊道:“这山中是谁的道场,竟有龙子在此镇山,好生了得。”   但见白离驾云直上,自失一笑,随手一招,天上的云霞就这样被他抓了下来,就像当日师子玄摘霞裁衣一样。   天上霞光落下,裹在身上,脚下立刻浮现出一条霞光大道。   张潇背着手,就这样,闲庭信步似的踏着霞光铺人的桥梁直上山去。   白离飞在前面,但神识照看之下,将一切都收在眼中,禁不住暗道:“这人真会卖弄,飞天就飞天,却弄的花花哨哨,好生让人不爽。”   不说这鼍龙心中如何嘀咕,若是让张潇本人听了,只怕会哭笑不得。真是枉他了。   三青宗的餐霞术,外相看来,就是十分绚丽,却不是有意如此。   一龙一人,飞天直上,不过一会,就到了玄都观前。   张潇从霞光大道之上落下,但见这道观,外按三才落玄门,内有氤氲百气生,虚实变化心莫测,神光万道不见真。   以张潇的道行,一眼看去,竟然看不出这玄都观的名堂,只能看出这道观内中虚实变化,另有玄妙,心中不由大惊失色,暗道:“这是谁人的道场,莫不是哪一脉祖师清修之地?”   这般想来,张潇却是带着恭敬,高声道:“三青宗弟子张潇,前来拜山。”   张潇看不清这里虚实,也不说别的,只是说二字,拜山!   拜山不同于做客。做客是主人邀请,应请而来,而拜山是不请自来,其中带有求见的意思。   张潇话音一落,就听一人回答道:“张道长有礼了,在下长耳,奉观主之命,恭候多时了。”   声音传来,张潇就见眼前突然化出一片通幽竹海,内中有一道金光照射而来,化做一道金桥,从观中蜿蜒到张潇脚下。      第165章各说各理无凭论,心中所学见真章!      这漫天竹海,金桥化形,绕是张潇这般大派出身的修士,也一下子被这阵势给镇住了!   其实说起来,这不过是师子玄仿造清微洞天弄出来的场面。通幽竹海是用紫竹仗所化,金桥是借玄珠之用。两件宝物都不是凡物,显化出来,自然有仙家气象。   话说回来,师子玄这是在做什么?这不是在炫耀吗?   说起来,就是在炫耀。但却不得不如此。   张潇是大派弟子,师子玄也是正法传人。都是有师承之人。师子玄如今在景室山中立下道场,却还是指月玄光洞门下弟子。   如此做来,一者彰显本门威仪,二来也是对来客的礼貌,如此迎接,也合礼仪。   张潇到底是大派出身,只是微微一阵失神,随即回过神来,暗叫一声惭愧,上前拱手道:“这位童子,张某前来拜山,还请你为我引路。”   长耳绷住笑,点头道:“这位道长,请你随我来。”   说完,引着他就进了玄都观。   张潇随长耳进了观中,他所见之下,自然是玄都观真容,心中更是震惊,心道这观中所居到底是何人,莫不是真仙道场?   说起来,玄先生把玄都观弄的宛如仙境,还真有点好处,最起码,唬人绝对是一流。   不说这张道人心中如何震惊,跟在长耳身后,入了大殿,就见一道人,在大殿之中,等候多时。见他进来,便作揖道:“道友,贫道师子玄,在此恭候多时了。”   张潇连忙上前道:“有礼了。有礼了。小道张潇,道号平之,出身三青宗门下,见过道友。今日能见仙家胜景,果真是大开眼界。”   张潇这是有感而发,师子玄笑呵呵道:“让道友见笑了。此处虽然是我修行道场,但这其中景致却是一位仙家所造。”   张潇感慨道:“能见仙家胜景,也不枉我上得山来。”   师子玄笑呵呵道:“道友,不知你今天拜山而来。所为何事?”   都是修行人,也无需扯皮,师子玄直接开口相问。   张潇听师子玄主动问起,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气。   为何?   说起来,张潇今日上山来。未必没有责问之意。胡桑以神通害他侄子,以世俗之道来说,做长辈当有资格质问。而以修行同道来说,那胡桑是在师子玄道场修行,若他害人,师子玄也难辞其咎。   师子玄自是理亏,若他不名言。左言右顾,不明说,张潇也不好意思说。因为他看玄都观这架势,师子玄很可能就是一脉道主。就算现在不是,日后也是。就算他占着理,今日讨了说法,却也不免得罪了师子玄。   师子玄也许不会生气。但心中肯定不会高兴。而日后保不准会不会和他打交道,到那时。师子玄虽然不能对他怎么样,但若有事求来,师子玄肯定不会去帮。   修行人顺缘而行,不会害他人机缘,却也不会害了自己的机缘。   有句话说的好,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修行人也是如此,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谁就是你修行路中的贵人。所以常守道德,与人为善,广结善缘,这才是正理。   现在师子玄主动问起,就等于是告诉张潇,我知你来意,或是说你有何来意,但说无妨。   有了这句话做前提,张潇就知道师子玄应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当下也不绕弯子,直接表明了来意。   “道友,昨日有一张姓少年,来山中神庙拜神,却险被狐妖所伤。此人是我侄子,我自然不能视而不见。更何况我听他说来,这狐妖所施法术很可能是我门中遗失在外的神通之术,所以才有今日拜山之请。”   张潇坦言道。   师子玄点头道:“道友所请,乃是人之常情。此事我也略知一二,却不好多说。道友既然上得山来,就与他当面对质吧。”   师子玄一捻诀,唤了胡桑前来。就见胡桑化作一道霞光,飞入道观,滚落出身形来。   “观主,不知召我来何事……咦?是你!”   胡桑一见张潇,浑身毛发都竖了起来,呲牙咧嘴,冲着张潇吼了两声。   师子玄安抚道:“胡桑,这是张道友,今日前来,是有事向你当面对质,你无需害怕,也无需隐瞒,有事说事,张道友不会为难与你。”   胡桑闻言,却是放下了心,但对张潇还是没什么好脸色,毕竟这人差点要了他的性命,冷冰冰的说道:“道人,你来问我何事?”   张潇道:“昨日你要取我侄子的性命,是也不是?”   胡桑道:“是!因为他胡言乱语,害的我差点身死在你手中。这是生死大仇,我要害他也是合情合理。”   张潇皱眉道:“当日你在张家流窜,现形吓人,贫道失手伤你,也是因缘人果。况且当日你也从容逃走,若贫道有意留你,你也走不得。”   张潇说的自然不是假话,以他的修为,想要降服胡桑一个不过刚得了一点神通的小妖,自然是手到擒来。胡桑修的半吊子乌云遁甲术,在真正的行家面前,自然不够看。   胡桑闻言,却是抓住张潇话中漏洞,狡辩道:“那我害那小子,那小子不也没死人吗?更何况他一点伤都没有。说起来,还是我亏了。”   张潇闻言愕然,随即自失一笑,说道:“罢了,罢了。你此话虽然有狡辩之嫌,但却也有几分道理。说起来,还是贫道伤你在先,亏欠与你,贫道便做主,只要你日后不再与我那侄子为难,此事便算了结。”   张潇话音一落,胡桑眼睛不由一亮,连忙说道:“这样也好,我如今皈依正道,也无闲心与人纠缠。只要那小子以后不来惹我,我也懒得理他。”   胡桑这般说来。这一幢因果就算了了。   但张潇旋即神色一敛,沉声道:“此事算是了了。但还有一事,贫道却要问你。你是否修了乌云遁甲术!”   胡桑心中一抖,微微向师子玄那边挪了挪,说道:“是!”   张潇问道:“从何处学来?”   胡桑道:“偷学的。”   “何处偷学?”   “是从一个除妖师那里学来。之前作恶,我也是身不由己,被那除妖师驱使。后来我见他日都在炼法,而且一旦入定,就不知外面何事。我便偷学了他的秘法。”   胡桑说道。   张潇喝道:“胡说八道!世间秘法。都是心传,不留于外物,你如何偷学?”   胡桑叫道:“我没有说谎!此人手上有一柄小剑,翠绿色的,只要在阳光底下一照。就会有人影现出身来,自己演法,可不是我胡说!”   胡桑话音一落,张潇却是不惊反喜,喃喃自语道:“是碧空琼宇剑,果真是被人得了去。”   暂时失神,张潇对这狐狸说道:“算你没有说谎。前因后果我也明了。但这神通本是我三青宗不传之秘,绝对不能传与外人。你偷学而来,也违了我师门戒律,所以我要将之追回。”   胡桑一听。心中不乐意了,说道:“我能学来,这是我的机缘。你说是你门中的神通,就要追回。哪有这个道理?你自家东西不好好看着。让他失落在外,就不应该怕人学来。”   这狐狸说话。也有几分道理。既然是你门中不传之秘,就应该好好看着,现在遗落在外,被人意外学去,你说要追回就追回,道理是有,但未免强人所难。   师子玄此时开口道:“道友。敢问一句,你要取回遗失之术,凭的是哪的规矩。”   张潇不明所以,老实回答道:“自然是我三青宗的规矩。”   师子玄点头道:“说的好。你是三青宗的弟子,自然要依三青宗的规矩来办。但胡桑他是流浪世间的异类修士,不知世上有三青宗,也不知三青宗的规矩,自然无需依三青宗的规矩办事。”   胡桑一听,心道还是小少年会说话,当即点头道:“就是这个道理。俺玄狐自然有自己处事的规矩。”   张潇皱了皱眉,仔细想了半天,才说道:“道友如此说,也有道理。三青宗弟子有责任追回本门遗留在外之术,但世人未必要依此而行。可是这玄狐偷学了我门中秘术不假,我身为三青宗门人要依法规做事。此是症结所在。”   师子玄点头道:“正是。不知道友想要如何解决?”   张潇缓缓说道:“修行人做事,就要依修行的规矩来办。结因果,了因果就是。我有三霞湮光大神通术,想要向道友请教。凭心中所学,尽我身为三青宗门人之责。若我胜之,请道友让我带此狐回山门,由师门长辈处置。若我败之,此事就此了结,我可以保证,我三青宗事后绝不在纠缠!”   双方都有自己的道理,谁也不可能说服对方,因为立足点不同。   既然说不通,就无需再做口舌之争,这没意义。   所以张潇提出了了结的办法,各凭心中所学,斗法了结。   这也是修行人之间了结因果的一种方式,倒也符合当下的情况。   师子玄闻言,点头道:“既然道友有如此要求,贫道自然应允。但此地是我的道场,山中灵枢都在我一念之中转动。以此斗法,未免胜之不武。道友,我们去别处来过。”   说完,化人一团金光,向外飞去。   张潇随后,也化人霞光飞了出去。   胡桑眼睛一转,心中好奇,况且此事也干系到他,便也化作一团白光,追了出去。   ps:亲们,来张保底月票呗~~~      第166章三霞湮灭神通现,指月玄光照大千!      师子玄和张潇一路向东飞去,也不知飞了多远,在漫无人烟的上空停住。   “道友,就在这里吧。此地无人,正好放手施为。”   师子玄挥袖一招,朵朵祥云将立身之地,圈出了一个范围不小的圆圈,人为了两人斗法之地。   此时若是有人在下面抬头望天,只怕会惊讶非常,这天上云彩的形状,怎么这么奇怪?   张潇啧啧称奇道:“道友好手段,且看贫道再添些彩头。”   说完,挥手一撒,便见万道霞光落入云中,四方普照,宛如艳阳。   这二人,自入云中,便开始斗法。   师子玄道:“来者是客,道友请尽展所学。”   张潇暗赞一声:“这道人气度不凡。”   对师子玄拱了拱手,说道:“贫道所学,不擅外相斗术,所学神通,也有限度,我且施个法术,若道友能从里面脱困而出,就算道友胜之!”   师子玄客气道:“我明白了,道友请!”   “好!”   张潇一点头,手指一点师子玄,那漫天的霞光就像是有了灵性一样,化人了脚扣和手扣,一下子就将师子玄锁住!   师子玄微微一惊,这张潇好生厉害,施法于无形之中,神识之中竟然没有察觉,快的不可思议。等到自己发现的时候,竟是已经中招!   而这霞光看似锁形,实际上是神形同锁。   高人斗法,一般都会施展出神之术。就像师子玄,真身所在,元神已出,两者共展玄妙。但张潇这一手却异常霸道,直接将神形同锁。让你使不出变化来。   “道友好手段!”师子玄赞了一声,说道:“道友要困我,我也施一术,且看道友如何找来。”   师子玄话音一落,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个不见,自然不是肉眼所看到的不见,张潇神识展开,禁不住微微色变,因为神识笼罩之下。师子玄竟不在感知之中。   “这道人遁走了不人?不可能。”张潇神识探查之下,竟然没有找到师子玄,眉头微微皱起,但随后,却是冷笑一声。伸手摘霞,拉人三段琴丝,再聚一朵云彩,做人云琴。   噼啪!   张潇运使法力,拨弄霞光所人琴弦,当空之中竟传出如雷一般的爆响。   “风啸雷光碎烟云!”   张潇朗朗高声,手指拈弦。震出一道无形风浪,瞬间将四方的云彩震散。   云雾散开,里面什么都没有,张潇微微一笑。探手一抓,将云霞琴捏在手中,伸手一抹,化人一面镜子。托在手中,悬空一照。朗声道:“明镜当空照古今!”   就见这明镜之中,突然照出一个巨大的光束,向四方照去。   这光束照来,刚刚赶来的胡桑被这光一照,猛的打了一个机灵,好像自己内外都被这光束照了个通透。   “这是什么法术,好生厉害!”   胡桑感到这光照之下,什么东西都无所遁形,然后他就发现自己被定在了半空,动也不能动。   胡桑纯粹是被波及,而师子玄的身形也终于被照了出来!   张潇神识感知中,就在西南方,一粒微尘大小的东西,同样像胡桑一样,被定在半空。   张潇哈哈大笑一声,说道:“道友好手段,竟然用变化之术想要逃脱,却是小看贫道了!”   话音方落,张潇再弄神通术。   就见这道人,将明镜揉碎,从里面抽出一柄三尺长的宝剑,周身光华大盛。   张潇执剑凝身,怒目威仪,喝道:“苍剑湮光洗星尘!”   言出法随,宝剑如有灵性,化作万道黑光,层层叠叠,如波涛一般,向那微尘卷去。   胡桑在一旁看来,好像这天空都被打破,洞穿了许多黑洞。   胡桑直感到浑身冰冷。   这黑光,似乎不应存在人间,带着一种冰冷,无情,绝望,空虚之感,似能毁灭一切,非但是有形之物,连无形之物,都要一同毁灭!   既是斗法,自不会像戏文中一样,先来几分戏耍,斗的天昏地暗,再来一招定胜负。   张潇直接就拿出了看家本事,要一举定胜负!   三霞湮光大神通术。   一光风起惊雷,震散烟云,还归碧青。   一光明镜照耀,四方万物,无所遁形。   一光湮灭破法,无坚不摧,无形不破!   张潇先用无形锁,将师子玄锁住,逼他藏身破法,给自己准备了施法的时间,一切一切,都在他推演之中。可见这番上山,却是有备而来。   胡桑见这道人的法术可怖,心中不由担忧道:“小少年不会有事吧,这要是出了事,我可怎么办?”   这时,胡桑却听一个懒懒的声音说道:“你这狐狸,担心谁呢?这恶道人还不至于被人干掉。若是就这么死了,岂不是更好?正好散伙。”   胡桑往身边一看,却见一匹马儿踏云上了天来,正是那白离,也跟着来看热闹了。   “你这乌鸦嘴,说什么散伙?我这玄都观本来人就少,再散来,岂不是没人陪我解闷?”   又有人说了话,不但是胡桑,连白离也吓了一跳。却见师子玄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身上也没被捆上无形锁,飘然立在空中。   胡桑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白离却看出了厉害,惊疑不定道:“臭道士,你神通见长啊!”   当日在白龙河上,雨师玄冥现了法身,用神力将他困住,师子玄借人间之力才将他元神摄走。若真是单打独斗,雨师玄冥不擅斗法,师子玄那时也没那么大的神通,两人谁也不是他的对手。   水族之中,弱肉强食,一切以力量为尊。所以白离一直以来。都认为师子玄使诈,胜之不武,用恶术困他。但现在见这张潇大展神通,竟是从一开始就没困住师子玄。   师子玄呵呵一笑,随口说来:“斗法了因果,无奈之举。神通有高低,人心无高下,何必争来?小白,你还不悟吗?”   白离眼睛闪烁了一下。哼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师子玄悠然道:   处世须存心上刃,修身切记寸边而。   常言刃字为生意,但要三思戒怒欺。   上士无争传亘古,圣人怀德继当时。   刚强更有刚强辈。究竟终人空与非。   “有理不在神通高低,越理欺心,终究祸起是非。小白,你在玄都观中这么长时间,日听我颂经,也当有所得。今日借张道友上山斗法了因果,我便与你也了了这因果。我将收回你元神之中的诛邪锁。放你离山,日后你是行善,还是作恶,也都由你。全凭你自身造化。”   师子玄平静说道。   白离闻言,第一反应不是大喜过望,而是愕然,脑中浮现一个念头:“这臭道士又打的什么鬼主意?莫不是我要大祸临头。怕我连累了他,就要赶我出门?”   这鼍龙。天天叫着要散伙,如今师子玄主动提出,他却感到没了底,脑筋急转,暗道:“我离了这道观,还能去哪?那龙身被这臭道士去填了水眼,俺顶着一个马身,难不人出去给人拉车过活?”   白离在人间逗留不久,但高人却没少见,别人不说,就是观里来过的玄先生和青丘娘娘,收拾他一条小龙,都是轻而易举。   以白离的认知,这府城这么大点儿的地方,就高人无数,那整个天下,是不是真仙遍地走?   人间好危险啊!   白离这般想来了,越来越觉得玄都观是个好地方啊!   虽然吃的不好,嘴里淡出鸟来,但是白漱已经答应他,以后会给他肉吃。这景室山中也无人束缚他,只要他不害人,这漫山遍野随他去。更何况还有一群开了灵智的异兽,将他当人了“头领”。现在的白离,俨然是一个占山为王的妖王,跟在白龙河那小水沟相比,这山中可是舒坦的很。   这般想来,白离反而不想走了,干笑两声,说道:“此事再说,此事再说!”   师子玄微微一笑,也不多说。   却见斗法之中,张潇神通已经展开极致,原本晴空万里,日光普照的当空,竟是全被黑光笼罩,漆黑一片,也不见月亮星辰,空黑寂静,十分可怖。   师子玄身形一晃,悄然无息的入了其中,又现出身来,对张潇拱手道:“道友,三道神光神通,各有不凡,让贫道大开眼界。且看贫道手段!”   言罢,师子玄伸手一点,指间一道亮光,在这黑幕之中,闪出灼灼光华,从师子玄的指尖中飞出,慢慢飘到天上,随师子玄指尖旋转。   师子玄弄指拨月,也学张潇那般,吟道:“指月玄光照大千!”   话音一落,当空玄月,便有无穷明亮光,彻照十方。张潇弄出来湮光黑洞,在这明亮光下,抵挡了一阵,但终究是后继乏力,慢慢消散了去。   被玄光一照,胡桑也挣脱了身。   白离却心中暗暗震惊,不仅吃惊师子玄神通进境之强,更惊讶他这一身法力。   张潇与师子玄,既是斗神通高下,又斗的法力强弱。不然也不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张潇怔怔的看着自己神通术施展下来,竟被师子玄一指破的干干净净,原地愣了半天,终于苦笑一声,对着师子玄拱手道:“道友神通莫测,原来早已脱困而出。是贫道不自量力了。这斗法,是贫道输了。”   张潇推演下来,怎不知师子玄一早便已脱困,却没有道破,任由自己施为,给足了自己颜面。   ps:今天有事,只有一章,明天补回来!      第167章祖师遗训起纷争,道友同游太牢山!      张潇技不如人,也不多言狡辩,直接开口认输。师子玄说道:“斗法较技,不得已为之。道友神通也是让我大开眼界。若非之前见胡桑施展过乌云遁甲术,让我从中印证不少,只怕也逃脱不了道友的法术,说起来,此次斗法,是贫道胜之不武了。”   师子玄并非是谦虚,而是实事求是,他的确是从胡桑施展的乌云遁甲术中,领悟出来了张潇师门的霞光妙用,不然一时之间,绝不会如此轻易的破法。   但这本不必说,师子玄说出来,也是给张潇一个台阶下。   果然,张潇闻言,脸色好看了不少,叹道:“道友能从我师门中一个遁光法术之中就能悟出玄妙,果真不凡,我不如也。”   看了一眼胡桑,说道:“我师门法术,既然被你学得,也是你的机缘。但请你不要用我师门法术作恶,不然即便我不收你,到时我师门中其他人见之,也不会手下留情。”   胡桑早得师子玄指点,当即大喜,拜道:“多谢,我胡桑虽不入三青宗宗门,但愿守三青宗的戒律。”   张潇闻言,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点头道:“好,好。这样一来,却是两全其美了。”   胡桑愿守三青宗戒律,这样一来,三青宗的颜面也好过不少。   师子玄见此事圆满解决,不由笑道:“此事既然已经解决,那我们便回去吧,去往观中,我还有事请教张道友。”   “请教不敢,互相印证就是。道友请。”张潇呵呵一笑,随着师子玄再回玄都观。这一次入观和之前的心情截然不同,在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   回了观中,师子玄请教道:“道友,我见你那神通之术,似乎是摄炼虚空宇宙之中的黑光演化,可是如此?”   张潇点头道:“正是如此。我门中弟子,修此神通之时,都要观看虚空宇宙湮灭黑光,由此于都斗宫以御无形炼器之术,炼人心器,如此神通方人。”   师子玄惊道:“贵门弟子好生厉害。竟能元神出游虚空世界,观景炼法。”   听张潇这般说,这三霞湮光大神通术,还真是够难修的,元神神游世间,都已经够不容易的,更何况说进入虚空世界。   元神一入虚空,就会被业力牵引,未得神胎永固,脱胎换骨,谁能在虚空之中行走自如?   张潇闻言,不由笑道:“道友误会了。行走虚空,我等哪有那么大的神通,能够修此神通,也是因为祖师之故。祖师遗留下来的心传盘印,能够于定静之中,观看祖师炼法,与心中印证,神通自人。”   师子玄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以张潇的修为,自然还无法行走虚空世界,更不用说神游玄宇,但是三青宗的祖师可以,并以秘法将自己的见闻做人心印。这样传承下去,一来可以增加门中弟子的见知阅历,二来也可以让门中弟子修行神通妙术,一举两得。   这就是有老师的好处,有传承道统。   师子玄心中一动,不由问道:“道友,你说你师门之中遗失之物,该不会就是那心传盘印吧?”   张潇苦笑道:“正是如此。事关我门中传承之事。不然我今日也不会匆匆上山来。”   一门传承遗失在外,这的确是天大的事。难怪张潇会如此着急。   师子玄奇道:“既是祖师遗传之物,本应是好好在法堂之中供奉,为何会遗失?”   张潇幽幽一叹,却是摇了摇头,想了想,才将此事因由道来。   原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三青宗一门三脉,虽都是祖师所传,但一门三祖在世之时,门中几乎没有你我之分,你修这一脉道法,若有资质,有愿心,想习他脉道法,也可以。只要是同门弟子,并无私藏之说。可秘术神通,却各不外传。   但是如今,三青宗祖师都已人道,上行法界虚空。而人心思变,三脉同宗,总有些说不清楚,便有后继者想要三宗归一。   三脉归一,未必是坏事。这样一来,门中弟子可以随意选取传承,为修行大开方便之门。但这样一来,也有了弊端。因为门中三位祖师留下的神通传承,都有不同的戒律传下。而且挑选传人都有严格的规定。   一旦三脉归一,祖师立下的规矩就要改。但是谁敢开这个头?   三青宗一部分人认为,祖师遗训,应当礼敬,但万事不应墨守陈规,世事变迁,规矩也应该改一改。   而还有一部分人认为,祖师遗训,乃是一脉立道之本,如果随意更改,等于是自斩道统,日后上法界见过祖师,若祖师责问,谁能够承受得了祖师的怒火?   如此,三青宗便陷入了长久的内乱。而就在这时,其中一脉的长老,却带着张潇这一脉的心传盘印私自离山,其用意到底是什么,现在众人还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是因传承之争。   门中传承心印遗失,这是天大的事,门中弟子自然要追查。所以门中两派暂时停止了纷争,并立约定书,如果谁能首先追回心传盘印,谁便可以定立宗门日后千年的规矩。是尊从祖师遗训,还是变革,全看此次机缘。   张潇属于保守派,并不希望宗门变革,所以出山追查,一是想要将本门祖师遗留之物追回,二也是想借此保住本门千年规矩不改。   此次下山,张潇一路追踪本门那位长老的踪迹,终于在徐州找到。但找到那位长老之时,其已经是一具死尸,而且祖师遗留的心传盘印,却不见了踪影。   张潇心中震惊不已,若这心传盘印落在本门长老手中,倒也无妨,但若被其他人夺去,只怕要惹出一番是非来。于是他立刻传信回山,将此事告知。三青宗三脉,也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于是尽遣弟子下山,一定要将盘印追回。   张潇说了前因后果,对胡桑拱手道:“这位胡道友,贫道有个不情之请,若你知道那除妖师所在,还请你将此人所在告知。贫道感激不尽。”   胡桑连忙说道:“客气了,客气了。那人就躲在太牢山,水污洞里。那里本来是个猪妖修炼的地方,那除妖师将他杀了,就自己占了洞府,买来歌姬舞女作乐。但之前他已经听说你要追来,只怕现在早已经逃走。”   张潇说道:“我也知道希望渺茫,但就算有一丝机会,我也要尝试一下。”   师子玄说道:“既然如此,我等就不如去太牢山中一趟,张道友以为如何?”   张潇大喜道:“如此大好,多谢道友!”   师子玄又对胡桑说道:“狐兄,劳烦你在前面带路了。”   胡桑学了人家的不传秘术,如今正是回报之时,如何能不答应,连忙说道:“好。我这就带路前去,你们随我来。”   说完,化人一团乌云,就向西飞去。   张潇微微一笑,赞道:“我门中这乌云遁甲术,修人之人不多。没想到这胡道友只是偷看过祖师演法,就能学得小人,这份资质,就算在我门中,也是少见。道友好福气啊,门中有这等异类修士。”   师子玄笑道:“个人机缘,谁又能说得清楚?道友,我们这便走吧。”   张潇呵呵笑了一声,便与师子玄一同,驾云飞天而起。   太牢山,景室山,这是凌阳府有名的两座山。其山险峻,诸峰并起,灵气幽藏,游离尘嚣之外。   此山若论灵枢之强,尚在景室山之上。当日韩侯说让师子玄自行挑选一座山作为道场,师子玄因缘感知之下,太牢山和景室山都在感知之中。   但师子玄曾听白方朔说过,韩侯曾在这山中遇仙,所以师子玄猜测,这里很可能是一位真仙道场。就算不是,也有仙家在此中暂居,或是曾经居住过,因此才选择了景室山。   此番踏上太牢山,师子玄发觉自己感觉的没有错。   这山中果然有仙气!   说是仙气,其实并不是真有什气体,冠以仙名。   而纯粹是一种感觉。   这种感觉,师子玄在玄先生身上感受过,十分特殊,虽然一般人感受不到,但师子玄却能分辨出来。而当日拦路在前的老和尚,身上的气息也不一样,而白漱,和雨师玄冥,又是另外一种。   世人总把久远年前的修士,称为练气士,以为其是吞云吐雾,练天地灵气。   其实并非如此。人身鼎炉本就是假身,天地外物也是假物,炼来何用?   练气练的不是外气,而是心气。   这种心气不好说,若强行表达,可以理解为一个人表象的气质,但又不完全能够表述。   比如有一个陌生人,你从来没有见过。甚至你都没有看到过他的正脸,也没有听到过他的声音,但只听过他名字,就能在脑海中自动浮现出这个人的大概性情,表象,说话的声音。   这就是心气的一种。无视时间与空间的距离,由心就可以感应。   而师子玄一入此山,就能够感受这里有种特殊的气息,与玄先生类似,但另有其人。      第168章偶遇阿牛悲哭泣,男儿何来是心伤?      察觉到此山中有真仙气息,师子玄快行一步,将前面驾着乌云急走的胡桑拦住。※※。   “观主,我好不容易才能尽兴施展,正玩耍的快活,你拦我做什么?”   胡桑现在终于能够不用担惊受怕,随意施展乌云遁甲术,正玩耍的开心,却被师子玄拦住。   “这山中恐怕有仙家在此修行,你这样四处乱走,未免不敬。我们下去吧。”   师子玄说完,率先落下云头。   三人落下云去,徒步上山,虽然没有驾云飞的快,但土遁施来,速度倒也不慢。   水污洞在太牢山,亡苦峰之中。说起来,这太牢山,又是“牢”,又是“亡苦”,又是“污”,名字似乎都不怎么“吉利”。   但就师子玄看来,给这山取名字的人,却是真真正正的一位高人。   为何?   因为人有福报祸灾相随。山川也有旦夕福祸。   这太牢山地脉深厚,灵枢强盛,可以说是人间仙山,完美无缺。   但就是因为太过完美,得天独厚,反而难人地器。   世间绝无亘古永存之物,也无完美无缺之宝。   山为地器,有形有缺才是世间之物。若无缺憾,那应是法界仙山,不应存在人间。   所以给这太牢山起名的高人,也是看出了这一点,自污其名。就像现时有的人家,见孩子生的太好看太过聪明,又怕自身福报小,承担不住,从而早夭,便起名字“阿丑”。大抵就是这个用意。   三人上了亡苦峰,胡桑在前面引路。在一处林中,突然听到前面有人在呜呜痛哭。   三人眉头一皱,上前看来。   就见一个年轻男子,正在一棵树下呜呜痛哭。神情凄苦。   “年轻人,你这是怎么了?因何哭泣?”张潇上前问道。   这年轻男子见两个道人突然出现,禁不住有些戒备,擦了擦眼泪,警惕道:“你们是什么人?我哭我的,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师子玄道:“贫道就在不远处的景室山中修行…这位是我的道友,今日上山前来,自是有事。路经此地,听到哭声,所以前来一见。”   这年轻男子打量了师子玄和张潇一眼,见两人都给人一种十分亲切的感觉。不像是恶人,不由放松了戒备,说道:“我是这山下的村民,来这山上是来寻找我的阿妹。”   师子玄见这男子神情,他口中的“阿妹”应该不是说自己的妹妹,而是自己的情妹妹。   师子玄不由好奇道:“你阿妹是在这山上走失了吗?”   年轻男子摇头道:“不。她是昏了头,被一个男人给骗上了山来。”   师子玄和张潇对视一眼。张潇问道:“那人是谁?长得什么样子?为什么要骗你阿妹?”   年轻男人此时似乎也想找人倾诉,便说道:“在山中有个道士,自称荡魔真人,能够降妖除魔。大概半个月前,有一个蛇妖在我们村中作乱,吃了好几家的小孩儿。村长不知在何处听说这山上有高人,便来请,大家凑了不少钱,这才把这高人请下了山。   这降魔真人,虽然有些贪财。但的确神通不凡,那蛇妖刚一现身,就被他斩杀,收了去。这道人为我们除了妖,村长十分高兴。就留他吃饭,谁知这道人提出了一个要求,说这村中有人与他有缘,要收做弟子。”   年轻男人苦笑一声,说道:“村长当时还以为他是个好人,欣然同意,就将大伙招了来。这道人左看右看,挑了十几个村中的女子,都是未出嫁的大姑娘。”   师子玄和张潇一听,立刻觉得不对劲,这荡魔真人是不是装做高人风范不说,但这么明目张胆的挑选“女弟子”,也太露骨了。   年轻男子似自言自语的说道:“村中的人都常年不出门,没见过外面的人,不知人心险恶,还以为这是高人要收徒…都十分开心。但他们却不知这人实际上是个色中饿鬼,说是秘传**,与这些女弟子共修大道,实际上是借机宣淫!坏人身子。”   师子玄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年轻男人脸色微红,说道:“之前我也有求仙慕道之心,所以就偷偷溜进去,想偷学些道法。谁知我才刚进去,就见那道人和村中的好几个女子,正在……正在……”   说到这,年轻男人脸上露出一丝羞涩,不好开口,但师子玄和张潇都听明白了。   “淫徒之士!”张潇厌恶道。   “假道真恶!”师子玄叹息道。   张潇问道:“你既上得山来,是你那阿妹也遭了这恶人的毒手?”   年轻男人连连摇头道:“没!我那阿妹,没有听这道人讲道,只是当面说过几句话,还没遭毒手。这道人就匆匆的离开了。也不知这道人使的什么邪法。我阿妹整个人就像是着了魔一样。平日也不说话,时常发呆,我跟她说话,她也不理我。更糟糕的是,她今天突然离家出走,谁也找不到她了。”   师子玄说道:“你怎知你那阿妹一定是上了山来?”   年轻男人认真道:“我有预感,阿妹一定是来山上找那恶道了!”   师子玄叹道:“年轻人,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那阿妹是真的对那道人生了爱慕之心?因受不了相思之苦,所以才会离家寻来?”   年轻男人闻言,用一种极其愤怒的眼神看着师子玄,怒道:“你这道人,说的什么胡话!我阿妹好好的大姑娘,怎会自己献身去给那道**害?看你也不是一个好道人!”   师子玄听了,也不生气,对他说道:“不是最好,皆大欢喜,但贫道这般说来,也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若真是如此,你也莫要难过。”   “不可能!你这道人嘴巴真是恶毒,我不想听你说话了!”年轻男人愤怒的说道。   师子玄心中一叹,拱了拱手,便不说话。张潇以神念说道:“道友。这男人的阿妹,应该不会是中了法术。法术迷神,只能迷了心窍一时,若施术之人长时间不在身旁,法术自然消解。除非是被人送走元神。听此人说来,这女子的确不像是中了法术。但此人并不知晓,不知你推演的结果,就算说与他听来他也是不信。徒增他的反感,你这是何必?”   师子玄回答道:“良药苦口,忠言逆耳。我见他放声大哭,已是苦毒缠身,若是猛然再得知真相,怒火上涌,嗔毒涌入识神,只怕让他承受不了。如此也是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到时不至于一下子识神涣散,变人疯癫。”   轻轻一叹,说道:“我这恶人做了,还请道友做个善人,希望这年青人不至于太过心痛。”   张潇叹道:“爱苦痴缠……哎,道友倒是一番好心。”   说完,对年轻男人说道:“小伙子,刚才说的话有不妥的地方,我们向你道歉了。我们今天前来,也是来找这荡魔真人的。”   年轻男人闻言,神情一凛,说道:“你们跟那恶道人是一伙的?”   张潇笑道:“非但不是一伙,还有仇怨在身。嗯,简单说来,我们就是来找他麻烦的。”   年轻男人大喜道:“原来是这样!两位道长原来是找那恶道算账的,那真是太好了!我姓唐,叫唐牛,村里人都叫我阿牛。不知道长如何称呼?”   张潇笑道:“贫道道号平之,这位是玄子道长……阿牛,你既然上山找人,为何不上去,在这里痛哭何用?”   阿牛摇头叹道:“我之前随村长上过山一次,认得那水污洞所在。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按照之前的路走,走来走去,就在原地打转,怎么也上不去。我一着急,生怕我阿妹被那恶道人坏了身子,这才急的大哭。”   张潇一听,不由笑道:“应是一个幻阵,迷惑神识,让你上不得山去。你不用着急,请随我们一同上去吧。”   阿牛大喜道:“好!那就劳烦道长了。”   胡桑身体隐在一旁,偷笑道:“这人傻傻呆呆,好生无趣。若我是他阿妹,才不会看上他哩。”   师子玄道:“傻人有傻福,这样人过的才简单。你不要胡说,少造口业。”   胡桑嘿嘿两声,不再多说。   一行人上了山,这山中果然有阵法拦路。   师子玄法目之下,一切遍照,自然不会受其迷惑。   张潇一眼看来,不由冷笑道:“果然是我门中幻阵。可惜此人只学了个皮毛,功夫还不到家!”   说完,张潇浮袖一挥,震散了拦路的幻阵。   阿牛跟在两道人身后,果然不再是原地打转,心中不由暗道:“看这两位道长,应该真有修为在身,我阿妹这回有救了。”   心中一喜,步子也轻快了不少。   水污洞前。师子玄和张潇仔细观来。   只见此洞没有什么装饰,就是个普通的石洞,看起来就是一个清修之人修行的地方。   洞府之前,石门紧闭,师子玄上前扣门。   不一会,就听里面传来一个欢快的女声,带着惊喜道:“道长,你终于回来了!”   石门被打开,里面走出一个年轻女子,相貌中上,穿着素色棉衣。一见师子玄和张潇二人,蓦地一愣,问道:“你们是谁?”   待看到二人身后的唐阿牛,却是微微一怔,脱口而出道:“阿牛哥,你怎么也来了?”   ps:嗯,还有一更,补昨天的,要晚一点。      第169章你情我愿难双全,蛇女摇幡驱鬼灵!      “阿妹,你果然在这里!”   唐阿牛见了这女子,脸上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愤怒,表情有几分扭曲。   那女子见状,不禁有些害怕,向后退了两步,小声说道:“阿牛哥,你这是怎么了?”   唐阿牛愤怒道:“你还问我是怎么了!我倒想问你是怎么了!那道人到底在你身上施了什么邪法,让你离家出走,上了山来投怀送?你对得起你爹娘吗?”   师子玄在一旁听的暗暗摇头,这傻小子太不会说话了。他这般说来,也许是爱之深,责之切,但当着他和张潇两个外人的面,这般说来,未免太损女孩子家的面子。   两人一见面,你不由分说,劈头盖脑就是一顿质问,这话还怎么谈下去?   果然,这女子闻言,脸色一下子涨红,低着头,半天不说话。过了好一会,才深深的吸了口气,抬起头,平静的对唐阿牛说道:“阿牛哥,你误会了。道长并没有对我施什么法术,是我自己迷上他的。你说的对,我是不要脸,不是个好姑娘,我对不起爹娘。阿牛哥,你人也见了,骂也骂了,就回去吧。”   唐阿牛闻言,匪夷所思的说道:“阿妹,你傻了吗?那道人是个什么货色,难道你没看到吗?他用邪法勾引村里的那些大姑娘,大白天在一起作那没羞没躁的事,这人就是个色中恶鬼,别人躲都来不及,你怎么还自己投怀送抱!”   女子脸色通红,但语气却平静道:“男人有哪一个不好色?阿牛哥,我问你,若不是我长的好看,皮肤白,你会不会喜欢我?”   唐阿牛一听,急忙道:“阿妹,当然不是!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爱的是你这个人啊!”   女子说道:“你说的是真心话吗?可我不相信啊!我其实不是个好姑娘,不会针线活,手笨,也不愿吃苦。但隔壁村的夏花娘不是很喜欢你吗?她虽然生的不好看,但心灵手巧,人又肯吃苦,会伺候人。你为什么不喜欢她?偏偏喜欢我呢?”   唐阿牛被女子一下子问住了。   他脑袋有点懵,突然想到:“我到底喜欢阿妹什么?真的是只喜欢她的脸吗?”   他心中拼命的想要否定,但自己是骗不了自己的。隔壁村那位村姑夏花娘,人也好,心灵手巧,十分懂事,也很喜欢自己。除了长相,无论从哪方面说,都会是一个好媳妇。但她脸生的不好看,皮肤也糙,自己一直对她反感。却一直心幕阿妹。   女子见他不说话,柔声道:“阿牛哥。男人都是好色,说什么只看心灵,不取外貌,其实都是自己骗自己的。你说是不是?”   她低下头,小声说道:“其实我也不应该说男人,我们女人也是一样啊。见到俏郎君,我们的心儿也会砰砰跳。道长生的好看,我一下子就被他吸引了去。自从他不见了,我就日思夜想,满脑子都是他。你说我能怎么办?阿牛哥?”   唐阿牛闻言,如若雷劈,一下子懵住了!   “你,你……”   唐阿牛指着这女子,浑身颤抖,心中说不出是愤怒,恼火,羞愧,还是恶心。   “啊!!!”   猛然!唐阿牛一声大吼,吼的撕心裂肺,掉过头,发疯似的逃走了。   “阿牛哥!”   女子担心的喊了一声,但最终还是没有追上去。   “痴缠爱苦,尤甚刀刺心肺。姑娘,你说的虽然是心里话,对于他来说,未免太过残忍了些。”   师子玄叹息道。   张潇也点头道:“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与他的确无关,他也不应指责你,但你本不必说这些,让他徒增悲伤。”   师子玄和张潇二人语气中都有些责备。但有意思的是,这两人都没有责备这女子不知自爱,说些离经叛道之言,而是责备这姑娘话语太重,伤了唐阿牛的心。她完全可以委婉说来。   这女子也是个聪明通惠之人,心中有些惊讶的问道:“两位道长,你们难道不怪我不知廉耻,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吗?”   张潇说道:“都是劳尘之人,六欲难消,我仍在其中,如何能说你?”   师子玄说道:“观你如我,感同身受,心怜之,莫能责备。”   两人同时开口,不由自主相视而笑。   张潇叹道:“道友,你已有真人道行,我远不如你!”   张潇为何这么说?从一句话就能看出来他修行不如师子玄吗?   当然可以的。   张潇说自己也是劳尘之人,尚不能完灭净六欲根贼,自认为没有资格说这女子。因为他与她是一样的,说起来,都未曾出离。也许张潇是有修行在身,也许只差一步勘破。但未破就是未破,一步之差,其实天渊地别。   而师子玄说,他观这女子,如他自己一样,感同身受。这是已经出离俗尘,反入观之,印证对方的心境,由此生出怜悯心,这心境,却是比张潇更高一筹。   女子表情怪异的看着这两道人。她能够放下一切,自行上山,投怀送抱,已经抱着几分破罐子破摔,自甘堕落的心境。早就做好了千夫所指的心里准备。但这两道人都没责怪她,让她反而觉得有些别扭。   女子低着头,心中不知如何作想,问道:“二位道长,不知你们今天前来,是有何事?”   张潇说道:“我们前来,是想拜访那位荡魔真人。”   女子摇头道:“真是不巧。真人他现在不在洞府。就连我上了山来,也没见过他。”   师子玄皱眉道:“此人离开多久了?”   女子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应该很久了。你们先等等,我去叫人来跟你们说。”   这姑娘,回身喊了一声:“青姐姐,有客人来了。请你出来一下!”   过了一会,就听一个懒洋洋带着娇媚的女声传来:“是谁啊?洛离,既然不认识,把他们打发走就是了。”   这女子原来叫洛离。   不过一会,就见到一个穿着暴露,身着绿色长裙,轻纱薄料,身姿魅惑动人的女子,扭着柳蛇腰,款款走了出来。   师子玄一见这女子,眉头微微一皱。而张潇却是脸上一阵冰寒,骤然怒道:“嗯?好一个蛇妖,怨气缠身,血光冲天,这是害了多少人!给贫道现出原身吧!”   张潇话音一落,挥袖捏霞化作明光镜,就向那个绿裙女子照去。   “不好!哪里来的恶道!”   这女子一见张潇动手,眉心暴跳,立刻察觉到危险,转身就跑。   张潇没想到自己这一照之下,竟然照了个空,立刻飞身追了进去。   那绿裙女子,仓皇进了洞,心中大急道:“老爷不在,怎地来了如此恶人!竟然一眼就看出我的原身,只怕道行不浅,只能请出老爷的法宝了。”   这女子匆匆入了洞府密室。里面是一个法堂。   但见这法堂之中,到处堆满了人骨,给一人一种阴冷可怖的感觉。   这法堂之中,香案上有个香碗,上面挂着一个黑红色的长幡。   这绿裙女子取了法器,冷笑着出了密室。   正见张潇追来,当即叫骂道:“臭道士,凭你也敢欺负本姑娘,死来吧!”   说完,猛的摇起长幡。   长幡一摇,从里面飞出一道黑气,所经之处,便刮起一阵阴风。   “嗯?这是什么法器!”张潇见状,看不出名堂,举起明光镜,就要迎上。   “道友小心!这法器乃是一门邪器,不可力敌。”师子玄见张潇不知这长幡的厉害,想要硬接,连忙闪身上来,摄来一枚柳枝,借物替形,挡住了那团黑气。   黑气缠在柳枝上,飞出无数面相狰狞的恶鬼,像是抓到了甜美的点心一样,传来诡异的笑声。   就见那原本翠绿的柳条,瞬间枯朽,一切生机,似乎全都被那黑气吸了去。   “嘶!”   张潇倒吸一口凉气,说道:“好恶毒的邪器。这是用了多少生灵的怨魂,才能炼人?”   胡桑一见这长幡,立刻叫道:“就是此物!这是那除妖师的法器,我亲眼见得。只是那人怎么没将之戴在身上?”   师子玄看了那女子手中之物一眼,说道:“这邪器不可长时随身。不然有碍修行。长时间傍身在旁,心性都会受到影响。那人没有戴在身上,应该是出山练法去了,不然此物不会离身。”   那绿裙女子咯咯一笑,说道:“你这道人,还有几分见识。不过你们既然来了,也认得这法器,就不能让你们活着离开了。”   洛离这时也从外面赶了进来,正巧听见三人对话,禁不住惊道:“青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绿裙女子娇声道:“好妹妹,你快过来。这两个道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想要趁老爷不在,对我们这弱女子动粗,姐姐怎能容他们使坏?”   洛离迟疑道:“青姐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看这两位道长,不像是坏人。”   “坏人也不都是写在脸上。那些道貌岸然,自诩道德之士的人,才是真正的恶人哩!”绿裙女子说道。      第170章人面蛇心行不义,世间何物当为妖?      “小姑娘,你不要过去!此女并非是人,而是一个不知从何处得了变化之术的蛇妖!”   见洛离真要过去,张潇连忙阻拦。~~   洛离莫名其妙道:“这位道长,你在说什么?青姐姐好好的姑娘家,怎么会是蛇妖?”   师子玄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蛇蝎变化的美丽,最是迷人,也最是危险。”   洛离怔怔发愣,另一边,张潇和蛇女已经斗了起来。   绿裙女子晃动长幡,一道道黑气四处乱飞,张潇不敢硬接只能用遁术四处躲闪。   师子玄在一旁,用法力护住洛离,不然这黑气擦身而过,就算她不被怨灵所伤,到时也要大病一场,折损寿数。   张潇还是第一次斗法斗的这么郁闷。为什么?因为这绿裙女子手中的法器,实在是太无赖了。   此物是用收摄的怨灵炼人,最是阴邪,修行之人绝不能让之近身。一是怕被其所伤,二来,修行正法之人,都有护法灵光,也怕伤到其中的怨灵,如此一来,是大损自身功德。   这样一个法器,怎能用一个邪字来形容。   所以张潇只能闪躲,用彩霞护体,四处游走。   绿裙女子咯咯长笑道:“看你们两个俏郎君,还以为有什么本钱,原来都是穷货,连一件像样的法器都没有。我劝你们乖乖束手就擒,在此为奴,或许我还能绕你们一命。”   张潇被这无知女子气的笑了,不由说道:“道友,这蛇妖仗着一杆恶幡,大吹法螺。竟要你我为奴。真是好笑。”   师子玄笑呵呵道:“此幡的确厉害。若是换个人摇幡,只怕威力更胜,你我都要退避三舍。可惜啊。这位姑娘,你虽得变化之术,但终究不是自己修来,如何能够御器?”   师子玄话音一落,挥手一招,一道水龙不知从何而来,卷向此女。   绿裙女子一惊,连忙躲闪,师子玄道:“道友。请将此女锁来。”   张潇闻言,立刻念动咒诀,挥手打出一道金光。这绿裙女子只觉眼前一片金光刺目,下意识一档,却被这道金光一下子锁住了手脚。   “不好!”   绿裙女子感到手脚被锁住。大感不对,就要再晃黑幡。   却听师子玄喝了一声:“定!”   抬指一点,这绿裙女子就立刻被定在半空,动弹不得。   师子玄再浮袖一挥,水污洞之中,无空刮起一阵风,将绿裙女子手中的长幡。吹落在地。   长幡没有人操控,就是死物,慢天黑气,在半空之中挣扎了半天。终于不甘心的飞回了幡中。   “两位仙长,还请饶命。你们二位都是有道高人,何必欺负我一个柔弱女儿家?”绿裙女子被两人制服,脸上再没有之前那猖狂狡诈之色。苦苦哀求,看起来我见犹怜。   洛离连忙上前道:“两位道长。你们二人是不是太过分了?你们来这里是做客的,现在主人不在,却在欺负主人家眷,世间哪有这个道理?”   张潇看了她一眼,嗤笑道:“此妖杀人无数,血光缠身,不知道吃了多少人。那时怎没见她跟人讲道理?小姑娘,你睁大眼睛看看,有时候,外表并不能代表一切!”   说完,张潇取来明光镜,旋空一照,一道光芒照在绿裙女子身上。   “臭道士,你莫坏我修行!”   这女子惨叫一声,被金光笼罩,便现出了原形。却是一条竹叶青!吐着蛇信,盘着身子,瑟瑟发抖。   “啊!”   洛离惊叫一声,见到绿裙女子现出原形,一连退了好几步,脱口而出道:“这不就是之前在村里作乱的蛇妖吗?已被真人斩杀,怎么会……”   她话刚出口,立刻醒悟过来,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师子玄叹了一声,说道:“姑娘。之前我听那阿牛说,你们村里的孩童被蛇妖吃了。后来那真人出面将之斩杀,你也深信不疑。但实际上这蛇妖根本没有死,只不过是她和那荡魔真人演的戏罢了。”   “不会的,不会的。真人是个好人,怎们会……”   洛离喃喃自语说道。   师子玄道:“小姑娘,信与不信,你且自己进来看过吧。”   师子玄说完,上前推开一个石门。   正是那法堂密室。   石门一开,只见其中,累累白骨。仔细分辨,人的尸骨很少。大多都是婴儿的尸体。   洛离脸色惨白,身形一晃,只觉得胸口一阵烦闷,好生难受。   师子玄见状,一指点在她的眉心上。这姑娘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就瘫在了地上。   张潇叹道:“作孽啊。此妖这是吃了多少婴孩!”   胡桑脸色也很难看,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说道:“异类能得灵智,知我通灵,便应做人心。畜生不知道我属,会吃同类。而人则不会。一旦吃人,便是为妖,就算修人身,也做不得人。”   胡桑这是有感而发,师子玄却惊奇的看了他一眼,说道:“狐兄,说的很好啊。世人都说一个妖字。却不知何物为妖。异类化形人,并不能冠以一个妖字,但世人大多枉论,也分辨不清。对异类化形,都称为妖,一刀切,未免不妥,听你说来,化人身,吃人肉,恶人心,便是为妖,说的很好,当为世间异类修士立规。”   张潇也有些刮目相看的看了一眼胡桑,叹道:“我等正修之士,心性到了,自然不会对异类修士有所偏见。但世间刚入道之人,却未必这般想。我那门中弟子,也多有这般人,一见异类修行,就想要降妖除魔,但心中其实并不知道什么是妖,什么是魔。   说回来,降的到底是谁?做的对不对?有师长在旁,也说不明白,因为妖之一字,实在是不好界定。胡道友,你今日说来,的确是为我等解惑了。当为修士立规。”   胡桑一下子懵了,哪想到自己不过是一番感慨,却被两个修行高人赞叹,还要以此立规,这玩笑开大了吧?   胡桑语无伦次道:“观主,张道友,你们说的太过了吧。我只不过是信口胡说,你们可不要把我捧的太高了……哎,这只不过是我自己的感悟,做不得数啊。”   师子玄微笑道:“三人行,必有我师。世间立规之人,往往都不是什么圣贤,而是渔樵村夫,凡俗之人。胡兄,你不必自谦。”   师子玄也心有感慨。他想到了什么?   他想到当日去指月玄光洞,见过祖师的坐骑老黄。他也在他面前感慨过,世间之人,对异类修士多有偏见,往往张口就要降妖除魔。实际上什么是妖,连他们自己都没弄清楚。而世间这么多高人,也从来没人说过到底什么是妖,没想到今日却在胡桑这里得到了解惑。   胡桑嘿嘿笑了两声,没有回答,心中却是美的冒泡了。   张潇目光转移到那竹叶青身上,问道:“我问你,你是谁,从何而来?”   竹叶青瑟瑟发抖,口吐人言道:“仙长,小女子无名无姓,只有个称呼,叫阿青。本是这太牢山中的一条青蛇。十几年前,曾有一位仙童在这山中修行,曾为这山中精灵讲道。我偶尔路过,听得,因感人灵。”   师子玄说道:“既然得机缘知我通灵,为何要作恶害人?”   阿青老老实实的说道:“本来我也不害人的,当时我在这山中游耍,被那真人撞见,将我收服。说要传我修行之法,可以让我化形人,但有个条件,要我为他抓人来炼幡。没有人教我修行,我求法无门。现在有人可以传我修行之法,自然万分高兴,于是就答应了后来我抓来了人,一口咬死。他又教我吃人肉。我吃了人肉,觉得非常好吃。远比那些飞禽走兽好吃的多。久而久之,就也喜欢上了吃人。我将人抓来,抽魂给真人炼器,而人肉就人了我的盘中餐,一举两得。”   好个一举两得!   师子玄和张潇两人听了,竟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是说那荡魔真人狼心狗肺,还是说这蛇女无知受骗?   阿青说完,倒也坦然,说道:“我知你们这些卫道士,总要降妖除魔,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蛇女倒也干脆。   张潇有些犯难道:“道友,你看应该如何做?我守贵生之戒,不得杀生。”   师子玄说道:“你我不是人间官员,也不是阴间判官,并无资格断人生死。但此妖吃人害命,我等见之也不能不管。”   言罢,对这蛇女说道:“阿青。你杀人如麻,就算我们不收你,你多行不义,日后也不得善终。贫道也不取你性命,你既不珍惜来之不易的机缘灵感,那还不如还归蒙昧吧。”   师子玄取出紫竹杖,就要将之打回原胎,还归蒙昧青蛇。   阿青见那紫竹杖打来,心中一阵悸动,竟也知道这一杖下来,自己一朝机缘,将全部不复存在。   心中生出大恐惧,连忙叫道:“仙长且慢,我愿戴罪立功,以赎其罪。”   师子玄停了手,慢声说道:“哦?你且说来,要如何戴罪立功?”      第171章上古真仙无名洞,观字一念数百年!      阿青说道:“你们不是要找真人吗?只有我知道那真人在哪。只要你们答应不再为难我,我便带你们去。”   师子玄叹道:“你如今还想戴罪立功。却不知道那荡魔真人早就把你当人了替死鬼。你真以为他外出是有事,暂时不归吗?”   阿青闻言一愣,脱口而出道:“不会的!真人只是外出修炼,平日也是这样做。他若是真的走了,绝对不会把宝幡留下。”   “宝物是死,人是活的。他将此物留下,一来可以掩人耳目,二来也可以逃避我等追捕。这宝物既然可以练人一个,自然还可以练人第二个,第三个。”   师子玄说完,阿青由自不信,说了声:“我不信!仙长,你们跟我来。”   说完,凌空一蹿,直接飞出十几米外。   师子玄和张潇对视一眼,同时追了上去。   却见这青蛇,直向亡苦山东面急速飞去。说是飞,这青蛇自然没有飞天的神通,但落地一蹿,竟也不比飞天慢,很快就来到了一座山峰。   这山峰却是个无名峰,其中有一个无名洞府。   师子玄和张潇随青蛇追了进去,那阿青喊道:“真人,你在里面吗?”   喊了半天,里面空空如也,哪有人回答?   师子玄和张潇进了洞府,但见里面也无其他,只有一个石桌,上面有个石壶,还有一个棋盘,不知经过多少岁月的打磨,已经不人样子。   师子玄一入其中,只觉浑身都一阵舒畅,有一种洗经伐骨的感觉,十分舒服。不由暗暗称奇。说道:“这倒是个好地方,整座山的灵枢都聚集在这里,大利修行啊。”   张潇也察觉到此地的异样,点头道:“这里的确不同凡响。想来是有一个大修行人曾经在此修行。”   师子玄说道:“道友,你且看这里。”   说完,一指洞府中的挂壁。   张潇抬眼一看,就见这挂壁之上,有人在上面留了字。   其中一排是这样写的:   煮酒清茶品天青。   偶见闲人入松冥。   谈玄论道惹人笑,   莫言玄秘与人听。   落款名号:古月仙。   仙家留字。自有不可思议。   一道神识讯息冲入师子玄脑中,浮现出一副画面。   这古月仙人,正是在这洞府之中清修,这一日,闲来煮酒品茶。悠闲的看着天上的碧空。   突然一个游山玩水的闲人,上得山来,偶然见到古月仙人。仙家顺缘而行,此人能入得此中,就算是有缘人,于是相邀前来一同品茶,并邀之手谈一局。   仙家开口。自不免说些玄虚之事。或许这仙家主动说起,也或许是这闲人自己问来。而这古月仙知一说一,说的自然是一些玄秘之言,说的也许是世间道理。也许说的是修行秘传。是否有意度这眼前人的用意,就不得而知。   但有意思的事,这闲人却是一个无信之人,只信自己所见所知。耳中听来,未免嗤之以鼻。就要古月仙人当面演法。   用一句市井话来说,就是“说别的没用,有能耐露两手。”   但仙家也不是杂耍唱戏的,更不是江湖骗子,你说露两手就露两手吗?   这古月仙自然摇头没有同意。那闲人于是嘲笑了他一番,最后拍拍屁股走人了。   古月仙见此人离去,暗责自己在人前多言,从此给自己立了戒,在人前,再不说玄秘。   那古月仙心有感叹,有感而发,就挥手留下了这么四句话,不知是什么用意,也许只是自嘲。   师子玄神识观念,只是一个瞬间,就清醒过来。不由暗暗赞叹,仙家神通,果然妙不可言。看这洞府,存在至少也有六七百年,而那时留字,字中神念竟然都未灭消。   更有意思的是,在古月仙留字自嘲的旁边,竟然还有几行字,但那是人用硬物刻上去的,与仙家留字截然不同。   这几行字是这么写的:   跋山涉水入深山。   求仙问道终无缘。   圣人传药不传火,   自古火候少人知。   刻字之人只是一个普通人,自然没有神念留下,这字写的歪歪扭扭,其意也极其哀怨。   那闲人有机缘见仙听道,却哈哈一笑,当听了个笑话,下山去了。回去之后,四处分说,当了笑话讲。   而有真正想要求仙问道之人,一听此事,立刻跋山涉水,上了山来,苦苦寻找,终于找到了这洞来。谁知到了此处,古月仙却已离开了凡间,只留下了这四句话。   这有心人一心求仙缘,却求而不得,不知是怨那闲人胡说八道,气走了真仙,还是埋怨仙人只留仙言妙语,却不留修行真秘,故此留字下来。   短短五十六个字,道尽了数百年前发生在此中的故事,师子玄和张潇一时都看的有些入迷。   而那阿青却是傻了眼,见这里空空如也,根没有人,不由尖叫道:“人呢?人哪里去了?”   被她这一叫,两人都回过神来。   师子玄说道:“这里好久没有人来过了。阿青,你亲眼所见,是否可以证明贫道所言不虚?”   阿青哑口无言,但由自不相信道:“怎么会这样?难道他把我留下来,就是当个替死鬼?”   师子玄说道:“正是。”   阿青沉默不语,趴在地上,浑身发抖。   张潇长叹一声,说道:“一路追来,终究还是扑了个空,今日却是白来了。”   师子玄却说道:“道友,你不必忧心,我虽不知这荡魔真人去了何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此人绝对没有离开府城。”   张潇眼睛一亮,说道:“哦?道友,你竟擅长推演之道,是否已知此人行踪?”   师子玄说道:“只知此人还在府城之中。有句俗话,叫做灯下黑。人都有侥幸心理,没准认为道友你扑了个空,就不会再在此地停留,却是个金蝉脱壳之术。”   张潇点了点头,说道:“虽是在府城,但府城之大,只怕也不好找啊。”   师子玄微微一笑,说道:“事在人为。我们想要找人,又在府城之中,无疑是大海捞针。但若是让那人来找我们,却是容易。”   张潇若有所思,说道:“道友,你是否有什么好主意?”   师子玄笑呵呵说道:“好主意没有,馊主意倒有一个。不过却需要此妖来帮忙。”   阿青一听,顿时说道:“仙长,请你说来,只要你饶我不死,不打灭我的灵智,我愿为仙长驱策。”   师子玄说道:“可以。抓到此人之后,我要你随我回山,百年之内,不得出山害人,从此要受我戒律,你可愿意?”   阿青一听,心中暗道:“这道人话说的好听,只怕和那真人一般,也是个色中饿鬼,还能有什么花招?现在我小命在他手中,只能应他。”   这般想来,阿青说道;“我愿意。”   师子玄点头道:“好,那你化作人形来。”   阿青摇身一变,化作了那绿裙女子,妖娆风姿,看的师子玄却是不喜,淡然道:“且去了这身风尘相。”   阿青暗道:“这道人不喜欢人熟的,莫非喜欢阿离那种清纯的?”   想了想,再一变,却是变人了一个清秀女子,衣衫也是十分保守,看起来水灵灵的,旁人看来,只怕还会当她是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   师子玄看了一眼,没有说什么,对张潇说道:“道友,我们先回那水污洞吧。先将此地之事处理完,再做打算。”   张潇点头道:“理当如此。”   三人离开,临走时,师子玄和张潇对着这无名洞府,拜了三拜,以示对那古月仙的尊敬,步行离开了一段距离,才驾云回了洞府。   回到洞府之中,那洛离还没有醒来。师子玄将掉落在地的长幡拣起来,此幡一入手中,就感到浓浓怨念不散,想要钻入自己身体内。   师子玄直皱眉,说道:“好一杆邪器,也不知害了多少人才能练人。”   长袖一抖,却将此物收入了袖中,待日后慢慢用经法之力,将其中怨灵度去。   抬手将洛离点醒,没过一会,这姑娘幽幽醒来,睁开眼,茫然的看着四周,说道:“我这是怎么了?”   目光先后从师子玄和张潇身上转过,慢慢的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再看一眼两人身旁的女子,神情与之前的阿青极其相似,但脸却变了另外一个样子。   洛离身子一颤,又是害怕又有几分畏惧的说道:“你,你是阿青?”   阿青神色复杂的看着洛离,说道:“是,我就是阿青,就是你刚才看到的蛇妖。”   洛离咬着嘴唇,说道:“你是蛇妖,就是吃了村子里那些孩子的蛇妖?这么说来,这其实都是真人和你演的戏?”   “是!若不是这样,他哪有机会得你们供养,又哪有那么多傻姑娘自己上前,投怀送抱?”   阿青吃吃一笑,又是娇媚又是嘲讽道:“阿离,算你幸运。之前那些痴傻女子,自己寻上山来,被真人玩弄之后,都送我烹煮吃了。你还没被真人享用,所以才保了一命,说起来,你还真要谢谢这两位高人哩。”   洛离听了阿青的话,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只觉得自己身,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第172章摆台搭戏谁入场,愿者上钩钓乌鳖!      洛离失魂落魄的离开了,什么都没有说,是回到了自己的家,还是去往他处,就没有人知道了。*。*   师子玄也没有阻拦,人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他也希望这姑娘家经过这件事情,能够吸取教训,人熟起来。   回到玄都观,师子玄让张潇将他侄子张公子请上了山。   张公子上了山,亲眼见到师子玄身边没有隐去身形的胡桑,不禁有些害怕,躲在了张潇身后。   张潇说道:“你与这位胡道友的事,已经解决。还有你纠缠那柳姑娘的事,我也知晓。世间缘,莫要强求,你既已人家,柳姑娘也不愿与你结姻缘,你也不要再耍弄手段了。”   张潇从师子玄那里听来柳幼娘之事,此番敲打自己的侄子,也是卖师子玄一个人情。他也知道有师子玄护持,张公子的手段心思都隐藏不住,不如说开来。   张公子心中不是滋味,但口中还是连连称是。   师子玄拱手道:“张公子,今天请你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张公子连忙道:“道长你请说,之前你救了我性命,我正不知何以为报。”   师子玄说道:“我不用你如何报答。只让你帮我传出去一个消息,再借一处庄园与我。”   说完,将所要交代之事说了一遍,张公子脸上露出了惊愕的神色,然后讪笑了两声,点头同意了。   三天之后,府城之中传来了这么一个消息。据说是玉京第一富商王梅举的大公子来府城游玩,一出手就十分惊人,以天价买来了东城的梅园。   而这王公子也是个风流之人,刚买下了新寨,就包下了府城最有名的红袖楼。将一应姑娘,全部请到了府上,并且广邀同道中人,共饮美酒,醉枕美人膝。   往来梅园中人,无不是府城有名的富家子,风流名士,梅圆一夜,众人大赞王公子风流不凡。一掷千金,不愧是玉京第一贵公子。   借着众人之口,王公子的名声,很快传了出去,府城虽大。但口口相传,却也快的很。   王公子,可以说是一夜人名!   有意思的是,不到半个月的时间,突然又有一条奇怪的流言从梅园传了出来。   梅圆闹鬼!这是从何说来?   有知情人,神神秘秘的说了原因。   原来,这王公子有一天夜里起夜。迷迷糊糊的,突然看到院子里有一个美女在赏月。当时还以为是自己买来的歌姬,就上前调戏耍闹,一把将那美女抱住。   这抱便抱了。就听这女子幽幽说道:“王公子,你抱着奴家,是喜欢奴家吗?”   王公子一听,这女人很有情趣啊。当即就几句,说了些海誓山盟的话。   然后就听这女子大喜。说道:“你说过的话,可一定要记得啊。千万不要反悔,不然会招报应的。”   说完,就转过头来。   她这一回头不要紧,却把王公子吓的魂飞魄散。   这眼前的女子,哪里是什么美艳歌姬,根本就是红粉骷髅,之前看到的,只不过是挂了一张人皮。   王公子被这么一吓,就害了大病,整天浑浑噩噩。   王家的人大惊失色,四处求医,来看过许多名医,却都治不好王公子。   这传言是从何处而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谁也不清楚,但传的却是有模有样。   就在此事人为府城中人茶余饭后谈资的时候,梅园竟是突然张榜悬赏。   请有道高人,除妖师前来梅园捉鬼,若有人能驱鬼人功,赏五百两金!   五百两金!   王家出手,果然不凡。一出手就是五百两金子!   王家贴出这告示之后,那些江湖术士,除妖师,就像是闻了鱼腥味的猫一样,快把王家的门槛给踏破了。   但时间过了半个多月,上门降妖驱鬼的人不少,但却没人能领走那五百两金,一个个从王家出来时,都是灰头土脸,就算别人问起,都是一副讳忌莫深的样子。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梅园又传来了消息。   王家把悬赏金加到了一千金!一千金,就算是一个富贾之家,也不敢说随随便便就拿出一千金。   这一千金,足以让一个破落穷困户,纸醉金迷的过一辈子!   府城众人都在猜测,到底是哪位高人会拿到王家这笔赏金。   有人猜测是知微真人,但灵宝观的道人们似乎没有出门来取这笔钱的意思。也有人说,若不是法严寺的高僧知竹大师圆寂,很可能收服妖鬼。   也有人提到景室山上那位降妖真人。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凌阳府有名的几位“高人”,似乎都没有出现。   王家的悬赏了将近一个月,终于有人接了榜。   这一日,却见八个力士,抬着一个轿子,浩浩荡荡的去了梅园,最前头走着两个道童,一个捧着拂尘,一个捧着长剑,大有排场。   到了梅园,一童子就上前去叫门。不过一会,就见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走了出来,见到这般排场,问道:“你们是何人?有事吗?”   就听这童子说道:“我家老爷是小竹山青莲宗掌教,路经此地,见这里妖气冲天,此中又有人与我家老爷有缘,故而前来结缘。”   王家下人怀疑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位童子,你家老爷到底是不是高人?最近可是来了不少人,自称自己是有道‘高人’,来此降妖驱鬼。谁知妖没降去,反而被捉弄了一番。我劝你们还是量力而行,若没有真道行,就请速速离去。”   这道童闻言勃然大怒,怒斥道:“你这人,竟敢对老爷无礼,果真是凡夫俗子,不可理喻!”   说完,拂袖就要走。   这时,却听那轿子里传来了一个浑厚的声音,缓缓说道:“童儿,都是凡夫俗子,你何必与他计较。贫道上门结缘,不是上门结怨。罢了,你且将我这拜帖给他,让他交给此中主人,我们便在这里等着,让他亲自前来迎接。”   道童听了,连忙上前,取来了拜帖。转而交给了那下人。   下人接了拜帖,低声嘀咕了一句:“竟想让我家大少爷亲自接你,真是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闪了舌头。”   那道童听了,气的脸色发青,刚要开口骂娘,那下人却是说了一声:“你们等着吧。”,接着转身入了门,咣当一声,将大门重重关上。   不说那道童吃了个闭门羹,心中如何郁闷。却说那下人,持了拜帖,一路进了梅园。   穿过走廊,到了一处亭前。那里有两人正在下棋。   “观主,今日又有人来了。看样子,确实不俗,又是力士扛轿,又是童子开道。自称自己是小竹山,青莲宗的掌教大老爷。”   这下人自然不是别人,而是陆老所扮。这王大公子自然也是虚构,却是师子玄化名。   张潇之前求问师子玄主意,师子玄说好主意没有,却有个馊主意。   便让张公子配合,借他在府城的人脉,放出声去,摆好戏台,愿者上钩。   “哦?又有人来了?看样子是条大鱼啊。”   师子玄笑呵呵的说道。   张潇也笑道:“道友。你这些天来,钓的可都是些臭鱼烂虾,不知这次会是如何。”   师子玄说道:“我若是那荡魔真人,也会静观其变,看一看苗头,若是苗头不对,只怕根本不会现身。”   张潇奇道:“道友,听胡道友和阿青说来,此人惯用的伎俩,应是自养妖邪做恶。如今让他来驱鬼,此人会上套吗?”   师子玄回答道:“此人如今为了躲藏。失了藏身的洞府,也失了那长幡。正是改头换面之时。趋妖扬名,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如今有‘王公子遇鬼’,既能得名,又能得利,不怕此人不会心动。”   张潇笑道:“道友这是揣摩人心以作推演啊。”   师子玄微笑道:“不过利益二字,天下事说来,无非这两个字。顺用而已。陆老,你说那人拿了拜帖,且让我们看一看。”   陆老连忙将拜帖拿了上来。   师子玄将拜帖拿在手中,翻开一看。   猛然,就见这拜帖之中,四射出金光万道,便听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法妙道真全圣身,偶遇凡尘迷途人。   缘来入世寻小友,   霞光飞来荡迷尘。   这异象一闪即逝,若此中是凡夫俗子看了,只怕真会被唬住,还以为是遇见了仙人。这是显道了。   但师子玄和张潇二人见状,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师子玄笑道:“钓鱼数十日,愿者上钩,终究还是让贫道钓上来了。”   张潇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说道:“这‘烟霞传音之术’,的确是我门中小术之一,道友,看来我所欲寻之人,如今就在门外了。”   师子玄说道:“应是如此。不过此地是在人烟闹事,若是斗法,恐怕会伤及无辜。我们这戏且先演下去,看看此人能为。出其不意,再将此人拿下。”   张潇笑道:“好!戏台搭好,不演下去,未免不美,王公子,请了。”   师子玄哈哈一笑,当即浮袖一挥。这梅园之中,当即多出许多下人婢女,活灵活现,宛如真人。   师子玄又在自己脸上一抹,却是换了一个人,满脸青黑,没有一点生气,活脱脱像是一个“撞鬼”之人。      第173章真人做假病公子,假人做真号真仙!      “道友,你看我这王公子如何?”师子玄一脸病怏怏的说道。   张潇看了看,赞道:“神气消散,精气一空,果真像一个时常被阴灵入体之人的面相。”   “张道友,你这是在说我吗?我现在可不是阴灵,而是香火真身,你可不要污蔑我啊。”   这时,胡桑忽然从师子玄身上“冒”了出来,连连叫道。   张潇呵呵笑道:“好啊。这也不用找鬼灵了,这不就是现人的吗?胡道友,还请你变个女鬼出来。”   胡桑别扭的说道:“非要变人女的吗?”   张潇抚须笑道:“这是自然,你听说过男鬼勾引男人的吗?做戏当然要做全了。”   胡桑一听,也是这么回事,便化人了一团青烟,再次现身,就化人了一个娇媚女子。   只是师子玄和张潇一看,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但见这胡桑变做的女子,美则美矣,可这脸上却长着胡须,尖尖长长,活脱脱的狐狸相。   师子玄抚掌赞道:“好啊,这回彻底是狐狸精了。”   胡桑不知这两人是笑他变化之术没修到家,还以为是在夸他,笑的合不拢嘴。就化作一团青烟,附在了师子玄的身上。   师子玄对张潇说道:“道友,我们这便去会一会那道人吧。”   张潇点点头,在脸上一摸,也化作了一个中年管家的模样,和师子玄,陆老,一同出了门去。   梅园外,大门打开。   那童子正在生气,却见之前的下人一路小跑。上了前来,恭恭敬敬的赔罪道:“失礼了,失礼了,小老儿之前有眼不识真人,冒犯了真人和童子,恕罪恕罪。”   那童子见此人前倨后恭,对着自己道歉,之前的火气立刻全消了,只觉得浑身上下都透着舒爽。轻哼了一声,说道:“既知是真人在前,你家公子还不快快前来参拜?”   “来了,来了,我家大少爷这就到了。”陆老连忙说道。   正说着。就见这“王公子”在管家的搀扶下,从里面走了出来。这童子一看,却是吓了一跳,暗道:“真是见鬼了,这人脸色差人了这样,就算我肉眼凡胎,都看出来他快要死了。大老爷虽然有些神通,也不知道能不能救他。”   这童子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听这“王公子”中气不足,病怏怏的说道:“不知是哪位高人当面。在下有礼了,奈何病患缠身,实在是无法见礼,还请恕罪。”   “王公子身染阴邪。身虚体弱,不必见礼了。”   声落人现。几名力士将轿子放落。从里面走出来了一个道人。   师子玄和张潇一看,嘿,这道人倒是好卖相!   但见此人,面冠如玉,身姿挺拔,尤其是一双眼睛,透着亮光,似一眼就能看穿人心。年纪不过四十,身穿紫授八卦衣,留着三寸美须,高冠长襟,站在那里,真个仙风道骨,宛似真仙。   “此人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难怪会迷的那些女子颠三倒四,不能自拔。”师子玄念头转过,作势拜道:“道长,不知如何称呼,仙乡何处?”   “小友不必拘礼。”这道人连忙上前将师子玄搀扶起来,抚须笑道:“贫道道号青锋,在小竹山修行。今日前来,乃是因缘而至,故而上门结缘。”   “哦!”   师子玄只是“哦”了一声,接着疑惑的对身旁的张潇说道:“张管家,这小竹山是何处?”   张潇连忙说道:“少爷,老奴也没听说过,也许是哪个不知名的小山吧。”   旁边的道童听来,顿时怒道:“你们两人真是孤陋寡闻!小竹山乃是蓬莱先境,十二名峰之一,尔等竟然不知。”   师子玄心中暗暗好笑,蓬莱仙境,的确是一处洞天福地,只可惜并不在大浮离世界,这童子也不知在何处听来,在这里胡言乱语,卖弄起来。   “王公子”惊讶道:“蓬莱仙境?这是何处?敢问真人,这蓬莱仙境,不知距此多远?”   青锋真人先对那童子呵斥了一声:“童儿,莫要人前无礼。”接着又对师子玄说道:“蓬莱仙境距此不远,九万八千里,贫道出行至此,一日便到。”   “王公子”大惊失色道:“我曾听说那些江湖豪侠,夜行八百,都算是武道高人。真人日行出游,就能行九万八千里,如此神通,岂不是神仙手段?仙长,快快请进。今日真是我王家祖宗积德。张管家,还不快快让人设宴起乐,恭迎仙家进门!”   张潇立刻说道:“是,少爷,我这就去安排。”   这青锋真人听了,也没有拒绝,抚须微笑,脸上却是微微露出了一丝得色。   当下,梅园下人四处奔走,起了黄钟大吕,丝竹声声,奏乐迎客。上百个家丁,婢女,在左右两旁,恭敬迎客。   一见青锋真人入门,齐声拜道:“恭迎仙长!”   随青锋真人进门的两个童子,哪见过这阵势,脚一软,险些没出了丑。   “好家伙,这就是高门大户的阵仗吗?真是吓人,我们有幸能拜入真人门下,果然是天大的机缘。这才没有几日,就时来运转。若还是以前的流浪儿,想要进这高门,还不让人乱棍打出来?跟着真人,日后果然是要飞黄腾达了。”   这童子暗中意淫不说,偷偷看了一眼青锋真人,但见这青锋真人背着手,长袖随身飘动,脸上风轻云淡,似对此视而不见,心中不由暗暗责怪自己少见多怪,当下挺起胸膛,也装作淡然,随着真人身后向园内走去。   入了梅园之内,不过一刻功夫,张潇已经安排好了宴席。就在凉亭之外,摆好了一桌酒菜。“王公子”被陆老扶着,落了座,殷勤道:“仙长,快快请坐。”   青锋真人点点头,落了座,见席间鱼肉酒菜,不由皱了皱眉,说道:“王公子,能否将贫道面前之物撤走?酒肉都是乱神之物,与我闻之,如同屎尿。恶臭难忍。”   嘿!这“仙家”毛病还真是不少。   “王公子”一拍额头,连道:“罪过,罪过”,说道:“仙家食气饮露,如何用得这些俗物?还不快快撤下去?换些瓜果清茶来!”   一旁伺候的“下人”闻言,立刻上前将之换过。   青锋真人见之,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王公子”见状,脸上露出了讨好的神色,问道:“仙长,之前看过拜帖,得知仙长是有道高人。又听仙长说此次前来,是有意上门结缘,不知是结什么缘?”   青锋真人饮了一口清茶,淡然道:“贫道寻缘而来,结的自然是仙缘。今日贫道路经此地,忽然心血来潮,寻到此处,发现此中有人与贫道有一场师徒之缘。”   “王公子”听来,脸上禁不住露出一丝惊喜,连忙说道:“仙长,不知谁人这么幸运,竟与仙长有师徒之缘!”   青锋真人摇头道:“若换做平时,贫道掐指一算,推演算来,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只是当局者迷,能者不算自身,却是算不出那与我有缘之徒到底是谁,只知是在此处。”   “王公子”又问道:“既是有缘,应该有异兆。仙长可有提示?”   青锋真人想了想,说道:“仙家收徒,莫论无缘。既是师徒之缘,更需一场缘法。我只算得如今,那与我有缘之人,如今正逢大难,生死攸关!”   “王公子”一听,先是一惊,随机大喜道:“仙长,莫找了,莫找了。那人定然是我了。我如今被厉鬼折磨,已经快要死了,正是生死攸关,还请仙长救命!”   青锋真人一听,仔细看了“王公子”的面相,缓缓点头道:“贫道看你,浑身病气缠身,还以为是你先天有缺。没想到竟然是有妖邪作祟。那阴鬼只怕是盘踞在你身上,吸你阳元,起初并不会怎么样。但是天长日久,你一身阳元终究有限,损有余补不足,就人了现在的样子。”   “王公子”闻言,连连点头,连忙说道:“是,道长说的没错。能不能请道长看一看,那女鬼如今是否已经走了?”   青锋真人一点头,轻轻闭上眼睛,用法力聚在眼中,再一看这“王公子”。   果然!但见此人的后背上,正趴着一个长发女子,一脸妖魅,死死的盯着他看。   “我道是何等厉鬼,原来不过是一个阴神未人的怨灵!”青锋真人看到“王公子”身后的“女鬼”,心中有了底,抚须一笑,却是笑而不语。   “仙长,你为何不说话了?”   “王公子”见青锋真人不说话,不由追问道。   “你这人,好生无礼。仙家结缘,何曾空手无凭?”那童子在一旁,忽地插嘴道。   “王公子”一听,恍然大悟,连忙吩咐了下人。   不过一会,下人抬着一口箱子,送到了面前放下,将之打开。   只见这箱中,满满都是赤足黄金。在阳光的映照之下,金光灿灿,好不迷人。   咕噜!   那两个童子何曾见过这些金钱?忍不住吞了口口水,眼睛都无法移开。      第174章重情轻利有几人,贪财真人玩脱线!      有很多人,在某种场合,某种时间,都会说一些类似“我视金钱如粪土”,或是“再多的金钱,都不能改变我的心”之类的话。※※   人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也许是发自真心。但说归说,真要将一大堆金子摆在你面前的时候,那种冲击力,不是一般人能够抵挡的了的。   “王公子”直接送上了满满一箱子金子,明晃晃,亮堂堂,真个动人心。   有诗为证:   财帛金银通财物,能买人心驱鬼神。   谁说金钱非万能,重情轻利有几人。   两个童子看的目不转睛,呆呆的直吞咽口水。而那青锋真人也是愣神了一会,心中大喜过望,脸上却风轻云淡,拂须笑道:“王公子,贫道乃是世外之人,你送上这些金钱,这又何必?与贫道并无用处啊。”   轻咳一声,那两个童子一下子醒悟过来,连连说道:“是极,是极,我家老爷乃是方外之人,家中都是金银玛瑙铺地,琉璃水晶点灯,要你这些金钱何用?”   这两个童子,大吹法螺,说的这青峰真人好似真个不食人间烟火,不染人间俗物。   “王公子”一听,连忙说道:“仙长自然看不上这些黄白之物。但在人间行走,免不了要与俗人打交道。金银是世间流通之物,若无金钱,怕是寸步难行。我不过是一介俗人,也无其他宝物供养仙长,只有这些黄白俗物,还请仙长笑纳,不要推辞。”   这王公子说的还真是情真意切。   青锋真人觉得火候也差不多了,便点头道:“金钱之物在我眼中与瓦石无异,但王公子的诚意贫道却是看在眼中。童儿。我见他是诚心供养,你们便收了吧。”   两童子一听,连忙点头,上前将箱子搬了过来。提着箱子走回去的时候,脑袋都有点懵,好似做梦一样。   “王公子”见到青峰真人收了钱,脸上又挂上了讨好之色,请求说道:“仙长,如今我受病患折磨。能否请你赏赐一些灵丹妙药,救我一救?”   青锋真人说道:“我观公子,并非是病患缠身,而是那阴鬼未走,依旧缠在你身上。”   “什么?那女鬼竟然还没有走?”“王公子”大惊失色。带着哭腔求道:“道长,你是有道高人,还请你亲自出手,将这女鬼收了去!”   青锋真人笑道:“贫道此次前来,为的是结缘。不过你开口相求,又布施供养,这缘法便结了。王公子。你且看贫道手段。”   说完,对着王公子身后,忽做怒目金刚状,叱道:“妖孽。还不快快现形,更待何时!”   手中打出一道金光,缠在“王公子”身上,悬空一转。就见从“王公子”身上。滚下一团红气,落地虚实变化。化人了一个女子。   “臭道士!你是何人!竟敢坏我好事!”这女鬼被金光缠在身上,无法动弹,对青锋真人怒目而视。   那“王公子”似乎是吓的呆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有些畏惧的看了那女子一眼,说道:“仙长,这就是那女鬼?”   青锋真人点头道:“不过是一个怨灵罢了,也没什么道行,能在人间逗留这么久,都是靠吸取公子身上的阳元。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导致王公子大病缠身,身体越来越虚。”   “王公子”一听,连连说道:“仙长,休言其他,快快将这妖孽收走才是正理。”   那女鬼露出了狰狞的骷髅相,叫道:“你这恶徒,我要你偿命来!不然怎消我心头之恨!”   话音一落,张牙舞爪的就向那王公子扑去。   青锋真人哈哈一笑道:“小小怨灵,有何能耐?敢在贫道面前害人,来!”   却见这真人,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黑色小幡,如此一摇。那女鬼就像是中了定身法一样,被定在空中。再一摇幡,就将之收入了幡中。   青锋真人将女鬼收服,便将长幡收入袖中,拂须微笑,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老爷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区区妖鬼,哪是对手!”   之前这女鬼现身的时候,两个童子可是屏住了气,紧张的要死,但见这真人只是摇了摇法器,就将那女鬼收了,不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接着开始大肆吹捧了起来。   “王公子”脸上露出了激动的神色,说道:“道长果真是高人!那女鬼在道长面前,就如土鸡瓦狗一般。”又好奇问道:“不知真人刚才用,是什么东西?好生厉害,好像轻轻一摇,那女鬼就被收走。”   青锋真人呵呵笑道:“此物乃是一件功德神器,也是贫道的法器。其中妙用,便不多说。名为唤神幡。休说只是一个区区鬼邪,就算是这漫天鬼神,被贫道这一摇,都要听令而来。”   这青锋真人语气淡然,但这话说的可是口气不小。   那小幡原来叫唤神幡!   轻轻一晃,漫天鬼神都要听令,这还是人吗?   “王公子”脸上也露出好奇的神色,说道:“仙长,这宝贝真的这么厉害吗?不知凡人能不能用?若是能,作价几何?只要仙长开口,就是万金我也出得起。”   两个道童听来,暗自咋舌。这王公子到底是多有钱?之前一千金已经够吓人的了。装了满满一大箱子。   现在开口又是万金。我的天啊,这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吗?   这两童子已经说不话来。之前他们还敢叫嚣的说一声,真人看不上这些俗物。但现在不敢说了。   为什么?   因为是一万金啊!说是金山也不为过吧。万一他们拒绝,这王公子做了真,到嘴的肉包子长腿跑了,那可怎么办?   这一万金一出口,青锋真人都有些动容,勉强保持没有失态,说道:“仙家法器,不能轻传。除非王公子入我门中,拜我为师。”   青锋真人此时真想一口答应下来。但是人的贪心是无止境的。一万两金子的确不少,也很让人动心。但比起一个随时都能下金蛋的鸡来说,要选择哪个,这真人心中自然有数。   按照青锋真人的设计,自己在人前显了道,又有仙家身份,这一开口,王公子不纳头就拜,口称师尊,更待何时?   这青锋真人正在等着王公子拜师的时候,可出乎意料的是,这“王公子”却没有跪地磕头,而是惋惜道:“可惜,可惜。仙长既然不肯割爱,我也不好夺人所好。”   青锋真人口中清茶差点没喷出来。   这人是有毛病吗?难道贫道说话太过高深,没有点透?   王公子不拜师,法器也“卖”不出去,这万金如何入得囊中?   青锋真人皱眉,正在思考如何再显露两手,让此人拜师之时。却听“王公子”又说道:“道长。你手中的宝贝,我看着有些眼熟。前阵子我也得了一件,还请真人品鉴一下。”   青锋真人微微一怔,说道:“品鉴什么?”   就见这“王公子”不知从何处取出来一个长幡,呵呵一笑,对着那青锋真人,猛的一摇,喝道:“荡魔真人!”   “嗯?什么?”青锋真人自“王公子”取出长幡,就一愣,又听这一喝,下意识的就应了一声。话刚出口,就猛然反应过来,大叫一声不好,探手去怀中取那唤神幡。   谁知这一摸,却摸了个空,又是一阵心惊,去意已生,施术就要逃走。   就听那一旁的老管家突然睁眼放光,挥手打出一团霞光,将他神形锁住,青锋真人顿感法力失灵。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那长幡之中的黑气,猛的扑了上去。这青锋真人只觉眼前一阵眩晕,便“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本来好好的酒宴,宾主尽欢,还差点人了一场拜师宴。哪知突然发生异变,病公子摇动长幡,放到了真仙大老爷,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两个童子呆呆的看着这一幕,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愣了半天,这才回过神来,瞠目结舌道:“王公子,你,你这是……”   就在这时,那女鬼突然从青锋真人身上“钻”了出来,化人了狐狸身,爪子里抓着那小幡,不由得意的笑道:“这道人自以为藏的隐秘。但我胡桑跟在他身边那么久,怎不知他藏东西的地方?”   原来,师子玄要陪这青锋真人将戏演下去,就是担心这人手上还有一件邪器。若是逼的他狗急跳墙,大肆挥动小幡,散尽怨灵。怨灵没有暂居归去之地,就会四处抓人,大造恶果。   所以才有之前真人出手降妖,胡桑应声入幡的戏码。   胡桑飘了过来,献宝似的将那小幡交给师子玄。   师子玄将那黑色小幡握在手中,探查片刻,不由叹息道:“又是数十个枉死之灵。”   从那荡魔真人离山,到如今,也不过两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内,此人却也没有耐住寂寞,不知又去何处作案,抓来了数十个无辜之人,杀之炼幡。   “果真是个当杀之人!”张潇守贵生之戒,不杀生,听到师子玄的话,心中也不禁生出了丝丝杀意。      第175章器无正邪因心转,唆使作恶当诛之!      张潇杀意一生,身旁的人都感受到了。尤其是那两个童子,听了张潇的话,还以为他说的是自己,吓得都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口中直喊饶命。   师子玄看了这两个童子一眼,说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明目张胆的招摇撞骗。说吧,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童子声音发颤的说道:“回公子的话。我们并不是道童。两个月前,我们还是街上乞讨的流浪儿。后来被这真人看中,说要传我们道法,赐我们仙缘。所以让我们长随左右,做个道童。”   另一个比较机灵的童子,连忙说道:“公子啊。这真人是有真本领啊。我们一直把他当做神仙一样的人。但我们从来没跟着他作恶啊。这一次,真人也是真心要上门结缘,并没有害公子的意思。”   师子玄冷笑道:“哦?这么说来,你们口中这真人还是个大好人了?”   童子讪笑一声,不敢多言。   张潇说道:“不知者未必无罪。你们随他上门,招摇撞骗,未必没有坏心。”   见这两个童子瑟瑟发抖,苦苦求饶,张潇哼了一声,说道:“你们二人,贫道没兴趣过问。至于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做没做恶,自己去跟官府说吧。”   说完,也不理这两个童子,对师子玄说道:“道友,请将此人唤醒,我要问他一问。”   师子玄一点头,摇动长幡,但见那青锋真人的的后脑中,飞出一团黑气,没入长幡之中。   黑气离体,青锋真人幽幽醒来。一见这二人,起身就要逃走。奈何一身法力空空如也,无路可逃。   师子玄说道:“你不用想着施法逃走。你法窍已被我所封,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   青锋真人惊疑不定的说道:“王公子,你这是做什么?我好心上门结缘,也是要传你一场仙缘。这是好心。但你既然已有神通在身,想必是有了师门传承,直言相告就是,贫道也不会多做纠缠。你暗算害我。这是做什么?”   师子玄暗觉好笑,说道:“哦?你还是好心?我看你招摇撞骗而来,安的可不是什么好心啊。”   青锋真人眼睛一转,说道:“修行人行走世间,各有各的做法。与人结缘。这也是一种手段。你看不惯,也就罢了。但这般暗算人就是不对了。贫道也是有师门传承的。”   这青锋真人见苗头不对,说话有些放软,但是软中带硬,明明白白的告诉师子玄,自己是有师门传承的,也是有组织有靠山的。你要动我,也要好好思量一番,看看你能不能惹得起。   师子玄和张潇一听,心中暗笑。师子玄又问道:“哦?你不是蓬莱仙境。小竹山青莲宗的掌教大老爷吗?对不起,我没听说过。”   青锋真人暗道:“你听说过才真见鬼了。”,嘴上连忙说道:“误会了,误会了。贫道这也是行走世间的假名。我其实是三青宗的弟子。三清宗你总听说过吧?那可是当世第一修行门派。”   师子玄和张潇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青锋真人见状,心中不由一跳。连忙问道:“你们笑什么?”   师子玄笑道:“我笑你满口胡言乱语,乱报家门。你且看来,贫道是何人?”   师子玄法术一去,恢复了本来面目。青锋真人一看,这道人,一身氤氲托体,手持竹杖足升云,身轻轻欲飞,体清清乘风,好个无漏真人相,道中真行者。   青锋真人额头见汗,也有些见识,知道自己是假真人撞见真真人。   此时,也听张潇说道:“你也看来,贫道是何人?”   张潇施术变化,也做了个长须道人。脑后金华闪奇光,周身烟霞绕体飞,手托虚无明光镜,三青正传逍遥人。   青锋真人大惊失色,暗暗叫道:“今日出门没看黄历,怎么这么背?莫不是气数已尽?”   他口称自家是三青宗的门人,想借着三青宗当世第一大修行门派的名头,蒙混过关。谁知道却是李鬼正撞李逵。   胡桑见师子玄和张潇说的有趣,也飘在半空,喝了一声:“你且看来,贫道又是何人?”   摇身一变,现出了香火真身,做了玄狐相。   青锋真人脱口而出道:“原来是你这狐妖!”   话音一落,顿时大汗淋漓。   胡桑一现身,这青锋真人如何猜不出来自己是遭人算计了。这事从头到尾,压根就是一个大坑,挖好了,专门等着自己往里面跳。   师子玄说道:“荡魔真人是你,青锋真人也是你。青莲宗是你,三青宗也是你。我看你这人,说谎骗人的本事,果真已经是登峰造极了,还有一句真话吗?”   这“青锋真人”也知道厉害,跪在地上,说道:“不敢说谎了。”   师子玄道:“哦?为何?”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青锋真人老老实实的说道。   师子玄闻言,心中暗暗奇怪。看此人面相心性,倒不像是那残忍好杀之人。但他是如何炼人的邪幡?   心中想来,便说道:“我且问你。这长幡是不是你亲手所炼?”   青锋真人说道:“是。这法器是我所炼。”   师子玄沉声道:“此物想要炼人,需要何物?”   青锋真人说道:“外器需要铜铁金沙混炼之物,内器自然是枉死之人的怨魂。”   接着,也不敢藏私,就将此宝的炼制手法,说了出来。   师子玄一听,却是一惊。为何说?因为这炼器的手法,分明是极其高明的正宗炼器之术。   “内外并器,虚实化用。灵宝大乘经中也有相似的手段。”   师子玄心中念头转过,说道:“我问你,此幡可有姓名?”   青锋真人老老实实的说道:“此幡名叫炼灵幡。”   师子玄一听,就明白了。   此幡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邪器。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善功之器。   此物的“炼灵”,当然不是把真灵当人柴火丹药,直接炼了去。真灵是虚无灵光,谁也炼化不得。这个炼,应是超度之意。   师子玄猜测,创造出炼此法器的那位前辈,应该是一个慈悲之人。自己没有能力超度许多亡魂,又不忍见他们在世间徘徊游荡,所以炼人了此器,将之收入其中,带在身侧,随时随地,用自身之力,以水磨工夫,慢慢将之超度。   这本应是一件善功之器。   但器是死物,无分正邪,因人心变化而转。   此幡的炼法,不知如何被这青锋真人学去,将之炼人,但却不是用来超度亡魂,而是用来驱策作恶。好好的一件法器,反而变人了邪器。   一念至此,师子玄语气转冷,喝道:“你为炼此幡,杀了那么多无辜亡魂,这是多大的罪果,你难道不知道吗?我见你也是修行之人,怎不知因果?”   青锋真人说道:“贫道也是修行人,虽是一介散修,但怎不知因果?所以贫道才哄那些妖精杀生,索性他们也是要吃人肉,贫道只取真灵炼器,却是两全其美。”   师子玄和张潇闻言,一时哑然无语。   张潇叹道:“听了此言。便知你是个愚蠢痴傻之人。你不杀生,便不与那些枉死的怨灵结因果吗?你便无罪吗?贫道说来,你却比那些亲手杀人吃人肉的妖灵更加罪大恶极。”   师子玄也道:“唆使他人杀生,罪大无边!以术法神通作乱以乱正信,当诛之!”   师子玄此时闻言,也生出了杀心。胡桑听来,更是愤怒无比,说道:“为了你的一点私利,又不想亲手沾血,就教唆他人杀人!我等妖灵,初开灵智,多是不易,无人教诲,多少都是因为像你这种人,在一旁哄骗欺心,好好的灵物修士,反堕人妖,你真是该死!”   张潇也面色发冷,点头道:“打着我师门旗号,用我师门法术,残害生灵,招摇撞骗,当诛之!”   青锋真人哪想到,自己不过说了实话,却像是捅了马蜂窝一样,挑起了三人杀心。   “两位高人,莫要动气!贫道还有话要说!”青锋真人连忙叫道。   师子玄说道:“你还有何话要说?”   “我知这位高人追来,是想要追回三青宗流落在外的宝物。我之前也是听到了风声,猜到了你们要来抓我。所以才舍弃了洞府,改头换面。哎,只是没有想到,运气不好,到底是被你们给找到了。   罢了,既然落在你们手里,我也认栽了。只是你们想要追回宝物,先要答应我,饶过我的性命,不然大家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我丢了性命,你们也别想再找到那宝物。”   这青锋真人也不傻,之前猜到自己可能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干脆没有将三青宗的心传盘印戴在身上,以备意外发生,若落入三青宗门人手中时,好做谈判活命的筹码。   师子玄眉头一皱,看了一眼胡桑,见胡桑摇了摇头,意思是说自己并没有在他身上找到心传盘印。   “道友,该如何做,还是请你拿主意吧。”   师子玄对张潇说道,此时毕竟是要追回三青宗之物为先。该如何做决定,应由张潇做主。   ps: 简介是:从发配边疆的私盐贩的儿子,到星空中最耀眼的存在,道路究竟还有多远?   喜欢仙侠的朋友可以去看一看!!      第176章修行之人不欺心,疑雾未散起波澜!      青锋真人用三青宗心传盘印来要挟张潇,作为活命筹码,师子玄也不好做主,便交给张潇自行处置。**   而张潇眉头皱了一阵,但很快舒展开来,说道:“贫道不受要挟。心传盘印虽然重要,但却不能作为你活命的筹码。”   张潇只是略微犹豫了一下,便做出了决定。   修行人,不欺心。张潇对此人生出杀意,要诛杀之。却不因心传盘印而被束手束脚。即便这样做的结果,很可能师门宝物从此无法追回。   若换作普通人,如何做利益取舍,自不必提。只不过是少杀一人,非但不破戒,还追回师门之宝,皆大欢喜。   但张潇却不这么想。师门至宝要追回,当杀之人,一样要杀之!   一事是一事,不能混为一谈。   青锋真人见这道人说的斩钉截铁,吓得面无人色,苦苦哀求道:“这位道友,都是修行中人,你又何必喊打喊杀?饶我一命,也是功德无量,不结因果。”   张潇声色俱厉道:“你也知杀人不对。那你为一己私欲,唆使他人杀害无辜之人的时候。有没有想到饶他们一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现在还狡辩,又有何用?”   青锋真人见哀求无用,也禁不住讽刺道:“就算如此,我杀了他们,让他们找我报仇就是。与你何干?”   张潇道:“你以我师门正传神通,以此作恶,自然与我有关。此因缘早已有,你再狡辩也是无用。贫道今日就毁你鼎炉,将你真灵送入炼灵幡,你自与那些枉死怨灵去了结因果吧!”   青锋真人闻言。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叫道:“道人,你安敢如此做?”   张潇道:“不如此,贫道难与自己交代,难与那些因本门神通枉死之人交代,更难与师门交代。”   张潇抽霞人剑,就要动手。   这青锋真人吓的向后退了几步,眼睛一转,尖叫道:“道人!难道你不想知道你门中的长辈是怎么死的吗?如果你杀了我。你就永远不会知道了!”   青锋真人临死前这么一嗓子,本是最后的挣扎,没想到张潇持剑之手还真的停住了。   “说!我万宗师伯到底是怎么死的!我师门重宝,你又是如何得来?”张潇神情肃然喝道。   青锋真人叫道:“你先答应饶我不死,我再告诉你。”   师子玄见张潇神色阴晴不定。便说道:“你将此事明说。我可以代张道友答应你,他不出手取你性命。”   张潇脸色有些不好看的说道:“道友,这……”   师子玄说道:“世间难得双全法。总要有取舍。”对青锋真人说道:“你看如何?”   青锋真人心中一喜,但还是小心说道:“你只说此人不取我性命,那你们二人呢?”他看了一眼师子玄和胡桑。   师子玄说道:“我们二人自然也不会伤你性命。但你杀了那么多无辜之人,与他们世间亲人,总要有个交代。你需去官府领罪。承认自己所作所为,给他们一个交代!”   青锋真人一听,怒道:“这与杀我有什么区别?去了官府大牢,还不是要死?”   师子玄说道:“你所作所为。无论是修行人的戒律,还是世间律法来说,都是死罪。我等已经绕你一死,但不能代替那些被你所害之人饶你性命。”   见青锋真人再欲说来。师子玄拂袖道:“不必多言。若你不答应,那便作罢!”   人都有这种心理。本是必死无疑。但能现在不立刻死,多活些时日,无论是什么条件他都会答应。   青锋真人点头道:“好!我告诉你们那人是如何死,但心传盘印之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说。除非你们答应放过我。”   张潇哼了一声,说道:“这你就不要想了。告诉你,不可能!说吧,我万宗师伯到底是怎么死的?他身上本门传承之物。你又是怎么得去的?”   青锋真人说道:“去年三月初四,我在徐州外首龙山采药,突然见到山上霞光溢彩飞光,当时我以为这山中有草药之精化形,心中大喜过望,立刻赶了过去。就在山中的山神庙前,外面有雷火剑气的痕迹。看起来是有人在那里斗法。我心中半喜半忧。喜的是也许斗法之人两败俱伤,我可以发些死人财。忧的是若这里有人还活着,那就不好办了。”   这青锋真人还真是个胆大之人,在心里挣扎了片刻,决定富贵险中求,就露出身形,前去查探。   进了那山神庙中。果然看到一个人,靠在庙中的石柱前,脸色苍白,胸口流血,已是奄奄一息。   青锋真人那时也没想别的,就上了前。装作山中的草药客,上前要救人。可这将死之人却摆摆手,说自己鼎炉已毁,世间已经无药可以救治,还是不要浪费力气了。   青锋真人当时问他,是否有什么遗言交代。这人脸上露出一丝挣扎,便说他既身死,身上却有师门重宝在身上,想要求这青锋真人代他,将之送回三青宗。若是他能做到,他可以自学其中一门术法作为报酬。   青锋真人当时听的是心花怒放,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当即满口答应。   当然,这万宗道人也不是随便被人能蒙骗的,看出此人似乎心术不正,就要他立下一个誓愿,若他不从约定,将宝物归还三青宗,那就让他不得好死。   这青锋真人当时也没在意。难道你说不得好死,就不得好死吗?他这一辈子,许愿立誓,不知多少回了,也没见报应应身。所以当时就满口答应下来。   张潇听完青锋真人讲述,脸色阴晴不定,缓缓说道:“万宗师伯让你发的誓言,你没有遵守,果然是报应不爽。不守承诺,今日合该你落在我们手中。”   青锋真人狡辩道:“说起来。我根本没有对不起你们三青宗!那法宝我也不是不还,只是三青宗洞天在何处,我并不知晓,也没有遇见三青宗的门人,故此想还也还不回去,这并不怪我。而且那人也答应了我可以自学一门法术,说起来,我并未毁诺。”   “这是欺心之言。说来何用?三青宗的宗门你真的找不到吗?大致山门总能找到吧?你身上带着三青宗的宝物,只要靠近修炼其中秘法的三青宗弟子,都会有所感应,自然会寻你而来。而你一路隐藏行迹,居心如何,不言自明。”   师子玄说道。   青锋真人狡辩道:“那又如何?我并非有心不归还。”   张潇一挥手,说道:“你是不是有心,现在说来,都没有用了。我问你,我师伯到底是何人所害!”   青锋真人说道:“我不知道,我并没有亲眼看见。但那人要我转告三青宗的人,杀他之人,是罗浮剑宗的青锋真人。”   师子玄闻言一愣,说道:“你自称青锋真人,那杀人凶手也唤青锋真人?”   “青锋真人”讪笑两声,说道:“我见这名字威风,就借来用用。”   这人还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假人”,名字,身份,全都是假的,师子玄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   “罗浮剑宗,青锋真人……”   张潇皱眉道:“罗浮剑宗,虽修剑道,但也有正法传承,与我师门虽然交往不深,但也有几分善缘。怎会害万宗师伯?”   “青锋真人”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那人就是让我这样传话,信不信在你。”   师子玄点头道:“我看他这句话不似谎言。”   张潇眉头微微舒展,说道:“这样就好。不管此事是不是真,但总好过一点线索都没有。”   他又看了一眼“青锋真人”,问道:“我师门心传盘印到底是在何处?”   此人倒是光棍,说道:“我不会说的。之前也讲清楚了,除非你们将我放了,不然我就算是死了,也不会说出来。你们不用逼我,就让那宝贝随我的死,永远消失吧。”   这人说的斩钉截铁。   张潇哼了一声,不再多言。对师子玄说道:“道友,你看此事接下来该怎么办?”   师子玄说道:“此人在府城逗留这么久,害了那么多人,官府早有悬案未决。既然说了让他以世间律法偿命,那就将他交给官府吧。”   话音一落,师子玄一点此人法窍,将他一身法力完全封住。只要他修为低于师子玄,这法窍就冲不开。除非他有真人的修为。   剩下的事,也不用师子玄出面,自有张家父子处理。以为枉死之人伸冤之名,将“青锋真人”绑送了凌阳府。   至于此人日后结局如何,还有故事,此时暂且不表。   张潇得了万宗道人身死的消息,却没有追回至宝,只能决定先回三青宗,但师子玄想了想,却将他拦住,说道:“道友,且等等,我想到一个人,也许能帮你追回遗失之物。只是这人能不能请动,我也不好说,只能试一试。”   张潇闻言,感激道:“道友为我师门之事,劳累奔走,已是大恩,我如何能再劳烦你?”   师子玄笑道:“广结善缘,也是善事。何来劳烦?道友,你且随我来。”      第177章山中小庙多高人,摇山动地惊法身!      世上有一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我们既在世间,所行所做,他人或许会不知道,鬼神也不一定都看在眼中,但天地都是知道的,无论你掩盖的多么完美,都无法逃过。   而在天地之下,若说还有谁知道的最多的,那就只有一个人,就是师子玄曾经打过交道,九华山道场中的谛听尊者。   这位尊者,知闻神通之下,自有不可思议之力,若想要打听什么事,或是寻人寻物,找谛听,准没错!   但是这位尊者不在世间,师子玄自然也不可能去幽冥世界去请谛听尊者。毕竟他还不是妙行真人,而且这一次他没有了赤阳元明衣,又没有接引官的接引,他也找不到幽冥世界的路。   那怎么办?   师子玄只有用笨方法,去寺院,找到谛听尊者的像,并且一定是要有它化身灵光在上面。   但是地藏王菩萨掌管幽冥世界,世人虽然对其大愿甚是钦佩,但没有人愿意自己死后会去菩萨道行所演化的幽冥世界,甚至也不愿意谈论。所以家家供奉门神,救苦菩萨,救苦天尊的多,但供奉地藏王菩萨的人却很少。   不过八字,众生喜生,众生惧死。   师子玄和张潇寻遍了凌阳府地界的寺院,竟然没有几处有地藏殿。而法严寺倒是有地藏殿,但佛像并未开光,菩萨和谛听也没在这里受香火。   无奈之下,师子玄和张潇远走徐州,终于在一处名为莲华山的小山中,找到了一个小寺院。这里香火不旺,也没有多少和尚在这里挂单修行,只有一个老和尚带着六个弟子。在这里清修。   师子玄和张潇寻感来到这寺院的时候,都有些不敢相信。这寺院也太惨了,怎么破落人这样?就算香火不旺,也不至于人这样。   进了门,这寺中的住持老和尚,早早的就等在门前,见二人走了进来,便上前见礼道:“老僧心有所感,今日将有贵客登门。果不其然。两位道友有礼了。”   师子玄和张潇微微一惊,这和尚不简单啊。竟然早就感到两人会来,果真是山野小庙多高人,心清体静,万事都在心中所照。   两人连忙还礼。师子玄说道:“大师。我们今天来,是有事相求,还请大师行个方便。”   老和尚呵呵笑道:“与人方便,也是与己方便。不知道友来意为何?”   “我和这位张道友,想来拜一拜菩萨。”师子玄十分客气的说道。   他话音一落,老和尚身后的几个弟子脸上却都露出了古怪的神色。有一个年纪比较小的和尚忍不住说道:“你们不是道士吗?怎么还来拜菩萨?”   师子玄微笑道:“小师傅。过门入庙,总不能失礼。是不是?你去道观做客,要不要拜一拜道祖,打个招呼?”   小和尚讪笑了两声,再没做声。老和尚却道:“道友有心了,请随我来。”   老和尚说完,在前引路,领着两人进了大殿。   这寺是个无名寺。只有一个地藏殿。也没有世间大寺之中那般宽敞明亮。只有一个地藏王菩萨手持禅杖,站立的铜像。身旁还趴着一只瑞兽,正是谛听尊者。   师子玄抬眼一看,心中自有感应。   肉眼凡胎看不出玄妙,但元神之中自然有感。这菩萨和谛听的像上,的确是开过光的。   师子玄和张潇二人,请香拜了三拜。   师子玄回身对老和尚说道:“大师,我有事请问谛听尊者,能否请诸位师傅暂避一下?”   师子玄说的十分客气,但老和尚身后跟着的那些弟子却有些不乐意了。   你来拜菩萨就拜呗,怎么还赶我们出去?这寺院是我们修行的地方,又不是你的,你赶我们我们就走啊?   还有和尚对师子玄的话持怀疑态度。你说有事请教谛听尊者,想请就能请来吗?   我们天天都在这里,念经做功课,也没见过菩萨和尊者显灵,你们两个道士有这个能耐吗?   但老和尚听了,却点头说道:“诸弟子心性未定,的确不易观法。净慧,净空,净悟,你们先出去,关上殿门,不要进来。”   诸弟子不明白住持的用意,但住持发话,他们只能离开。   但老和尚没有走,还有一个年轻的僧人,也没有离开。   师子玄拱手道:“适才还没有请教两位大师的名号,不知如何称呼。”   老和尚笑道:“贫僧了能,这位是我的弟子净明。”   师子玄和张潇力连忙见礼,将自家名号报上。   师子玄说道:“大师,我曾与谛听尊者有过一面之缘。如今有事求见他。但幽冥世界难入,没有办法,我们只能来这里请谛听尊者现身一见。”   老和尚点头道:“佛门向来与人方便。道友你请随意,只是莫要惊动菩萨就好。小庙年久失修,只怕经不起折腾。”   “大师请放心。绝不会惊动菩萨的法身塑像。”   师子玄没想到这老和尚这么好说话,心中一喜,连忙保证道。   两人为什么要用一个“惊”字呢?   因为想要请见谛听尊者,不是在他的法像前,祷告几声,谛听就能够立刻现身来见。这跟谛听应不应他没关系,而是师子玄并不比别人特殊,也并不比普通人心念强大,在谛听耳中并无分别。   所以师子玄想要让谛听尊者立刻感知到他“来了”,只能有一个笨办法,那就是施法动摇谛听的法身!   得了老和尚的首肯,师子玄立刻施法,手掐印诀,对着菩萨身侧的谛听法像,打出了一道印诀。   幽冥世界,九华山道场中。   谛听正趴在经案前,打着瞌睡,似醒非醒。突然耳旁好像有什么声音,乱乱糟糟,好不闹人。   谛听也没在意,煽了煽耳朵,不做理会。   但就在这时,忽然一声巨大的声响传来,震的谛听耳朵一阵发麻:“谛听尊者。贫道师子玄,有事请见,还请你现身一见。”   谛听一下子打了个机灵,接着“哎呦”的叫了一声,骂道:“谁人动我的法身,也不打个招呼,真是不当人子……咦?是那个臭小子?这才多久没见,道行见长啊。”   “谛听,是有何事吗?”   法座莲台上,无人无相,只听菩萨的声音传来。   谛听说道:“上次来九华山求见菩萨的那臭小子,有事想要见我。”   菩萨道:“哦?他竟然请见你,那你见是不见?”   谛听眼睛转了转,嘿嘿笑道:“不见不见,上次我救了这小子一命,谁知这小子回头就把我忘了个干净,逢年过节,瓜果都不给我供养一个,这次想要见我,还动我法身,不见,不见。”   菩萨轻笑道:“你这谛听,在我面前卖什么乖?你早想去人间玩耍,却碍着戒律,不敢私去凡尘。我如何不知?”   谛听老脸一红,有些埋怨道:“菩萨,你早知我心,怎么还把我看的这么紧?你化身千万,入世间玩耍,我却一个人守家,不公平啊。”   菩萨笑道:“我不让你入凡尘,自有道理。但现在机缘来了,我也不拦你。既然那祖师弟子求你一见,你便去见他也无妨。若你想在人间逗留,那就随他身旁吧。”   谛听听了,先是大喜过望,但随即怀疑的看着菩萨,说道:“菩萨,我怎么听着你这是要把我给送人了?这里面有阴谋啊。”   菩萨无奈道:“什么阴谋,说什么俏皮话。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随你吧。”   说完,菩萨再不做声。   谛听心中却是一乐,舔了舔嘴唇,自言自语道:“你不管我才好呢。我玩耍去了,这次换你看家了。”   说完,就出了幽冥大殿。   门前,有个小童子见了他,惊讶道:“尊者,匆匆离开,这是要去哪?”   谛听嘿嘿笑道:“菩萨念我劳苦功高,放我去人间玩耍。”   这童子颇为羡慕道:“恭喜尊者啊。据说人间繁华,更胜庄严道场,我也好想去啊,你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谛听板着脸,叱道:“小孩子家家的,起心动念做甚?人间是那么好去的吗?想想你之前那位捧经童子,入人间多久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你也想学他吗?”   童子一听,立刻做了苦瓜脸。   谛听语重心长道:“好好看家,好好修行。等修行到了,再去不迟。”   谛听说完,拍拍屁股,足下生云,便离了九华山,也理会那童子幽怨的目光。   无名寺,地藏殿中。   师子玄撼动谛听法像,寺中众僧,只感到大地一阵动摇,站都站不稳。   这无名寺实在是太破旧了,这一山摇地动,地藏殿前的匾额都坠落下来,摔人了两半,墙壁瓦砾掉落,十分吓人。   本来就对师子玄有些不满的僧人,见状不由怒道:“这道人,这是来拜菩萨还是来拆庙的?我们这小庙,本来就够破的,他难道要把这庙门都拆了吗?”   几个僧人,此时也顾不上老和尚住持的命令,忍不住推门进了去,要与师子玄理论一番。      第178章一生守愿躬身行,得见尊者心圆满!      几个僧人推门而入,刚要开口,就听住持老和尚喝道:“你们三人进来做什么?”   几个僧人连忙说道:“住持,这道人说是来拜菩萨的,可是怎么还要拆庙?我们进来是来找他理论的。”   住持老和尚道:“理论什么?庙拆了就拆了,与你们何干?”   一个和尚说道:“住持,这庙是我们的,他拆了庙,我们怎能容他?”   老和尚一瞪眼,说道:“谁说这庙是你的?这是菩萨的庙宇,是和尚我化缘来的,是捐钱众生的,唯独不是你我的。既人于机缘,毁与机缘,也是定数。”   几个和尚闻言,默不作声,但看师子玄,还是有几分敌意。   师子玄此时正在施法,并没有发觉,就算察觉了,也不会理会。   没过一会,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传来:“小和尚说的不错。这庙谁的也不是,拆了就拆了,人住坏空,生死幻灭,都是自然之理,强求不得啊。你们真有意思,讨论这些做什么?”   众人一惊,抬头看去,就见菩萨像一旁的谛听像,似乎一下子灵动了起来,活灵活现。没过多一会,便从里面走出了一个瑞兽。   众僧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那住持老和尚却是双手发颤,有些激动的上前道:“尊者,果真是你!”   谛听用爪子挠了挠头,看了他好几眼,说道:“你认得我?”   住持老和尚满眼泪流,就像是一个见了亲人的孩子一样,抽噎的说道:“尊者莫不是忘记了?我曾与尊者有过一面之缘,也是因为菩萨和尊者点化。才有如今的无名寺。”   谛听疑惑道:“我许久未在人间行走,如何见过你?”   住持老和尚说道:“尊者或许忘了。在六十多年前,我还是一个稚童,老父早亡,母亲重病缠身。找过大夫看过,说母亲元气已尽,人间药石之力已经无用,让我早早准备后事。我那时听得心急如焚,已经绝望。失魂落魄的归家。却在回家路上,偶尔听到一个老僧在闹市之中,开讲经法。   我路过之时所听到的,恰巧就是老和尚在讲解菩萨的大愿大行,菩萨为救母勇入地狱为母解脱。我当时心有所感。回到家中,便诚心祷念,我愿效仿菩萨愿行,救母脱苦海。我愿心一发,当天夜里,我就梦见尊者在我梦中现身,说我大愿已通感法界。但我母亲天年已尽,寿不可改,只能以大愿之力加持,可添寿十年。   但寿数难改。不是凭空而来。我需要代母偿还。此生此世,我需行善三百三十三,布施金钱千两,此钱财需亲手劳作而来。日念地藏经以回向众生。这是尊者亲口对我说的,后来我一梦醒来。去看过母亲,母亲竟奇迹般的去了病症。果真是过了十年后,这才离世。我心记尊者的话,奉愿躬行,感念菩萨的大恩,又再立愿,要为菩萨和尊者修建一座庙。几十年过去了,今日得见尊者,我有千言万语,但只有一句话,小僧终究守住誓愿,尊者所说,我都做到了!”   老和尚边说边哭,哭的像个小孩子一样。   他身后的众僧,此时才恍然大悟,这才知道,难怪住持平时抠门的要死,就是买菜买米,买布裁衣,都要斤斤计较,精打细算。而且寺庙破人这样,都不花一分钱来修。之前他们还以为住持就是这性子,现在才知道,原来是住持早与菩萨有约,才会如此。   谛听听了,脸上也露出动容的神色,说道:“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你。没想到你也入了空门。你能立愿行愿,这是极好的,你是一位真佛子。”   老和尚泪流不止,点头呜咽,竟说不出话来。   师子玄没想到这寺中住持,还曾有过这般过往,心中颇为感慨,上前对谛听见礼,呵呵笑道:“尊者,又见面了。”   谛听看着师子玄,有些不满的说道:“臭小子。你忘恩负义我就不说了。为何还要惊扰我的法身?你做的可不地道啊。”   师子玄嘿嘿笑道:“尊者。谁说我忘恩负义了?这不是邀请你来人间做客嘛。你出来一趟也不容易,我这也是给你一个出门的机会。”   谛听惊讶道:“咦?你怎么知道……臭小子,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师子玄笑道:“上次去九华山,看你百无聊赖的扮菩萨跟我开玩笑,就知道你肯定在幽冥宫待的烦闷。如今我正巧有事请尊者帮忙,所以才施法惊动尊者法身,邀请尊者来人间做客,两全其美啊。”   谛听听的直翻白眼,说道:“强词夺理,亏你还能说出来。”   师子玄干笑两声,连连作揖赔礼。   一旁的几位和尚,初见谛听尊者,脑中都有些发懵。他们平时虽然修着佛法,供着菩萨和尊者,但这两位在他们的心中,只是心中的一个偶,日拜像,拜的未必是菩萨和尊者本人,而是他们心中的偶。   但现在见谛听尊者现了真身,这些和尚都有些激动和敬畏,心中复杂,很难说清楚。连带看师子玄,眼神都有些变化了,见他能和谛听尊者随意扯皮,才知他之前所言非虚,果真是跟谛听尊者有些交情。再想来自己几人之前言语上有些冒犯,不由后心生汗。   住持老和尚擦了擦泪水,对众人说道:“尊者今日能来小寺,真是蓬荜生辉,净空,净悟,快快去做些素斋来,大家一起吃一顿饭。”   “是,住持。”两位僧人立刻应道。   谛听有些感慨道:“若今日不是你动我法身,我自己都快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地方。既入人间,总要尝尝人间烟火。上一次随菩萨下界,连我自己都忘记是什么时候了,走走走,大家一起吃顿饭。”   这一夜,谛听在小寺院吃了一顿素斋,住持老和尚平日过午不食,今日也破例多吃了两碗素面,十分开怀。师子玄和张潇陪坐在一旁。   师子玄见谛听吃相十分难看,简直就是风卷残云,不由笑道:“尊者,你这怎么像是饿死鬼一样,有这么好吃吗?”   谛听说道:“你懂什么。我吃的是素斋,但收获的是老和尚和小和尚的心意。我吃的多,他们才高兴,我若一口不用,他们反而会不安心哩。”   这句话是用神识传念,师子玄看了一眼住持老和尚,果然,笑的眼睛都眯人了一条缝。而做了一桌子饭菜的净空,净悟两人,也都笑得合不拢嘴。   三人在寺中留宿了一宿,便告辞离去。   三人离开后第三天,了能老和尚将寺中众僧召集到一起,对众僧说道:“我对菩萨所立大愿,如今已经圆满,心中已无牵挂,这便要走了。但还有些事要交代。”   众僧闻言,知道住持这是要圆寂了,脸上都露出了悲色。   了能老和尚微笑道:“莫要伤感,我一世修行有人,已经圆满,你们该为我高兴才是……我走之后,这寺中将不立住持。等五年之后,会有一个披着木棉袈裟的人,来寺中求以庇护。你们好生将他安置,再请他入寺主持。”   众僧闻言,连忙说道:“弟子明白。”   了能老和尚看了一眼根器最好,慧根最深的弟子净明,说道:“你是我的亲传弟子,我今日不将寺中住持之位传你,你心中可有埋怨?”   净明很老实的说道:“若是日前,或许会有。但那日听闻老师这一生愿行。我心有感触,再不会有这般想法。老师,我心中有所感触,也想效仿老师,入世间化缘,为菩萨立个庙宇。为众生大开方便之门。”   了能老和尚点头道:“好,好。你有此愿行,也不枉你我一场师徒之缘。你们还有没有什么事要问?”   众僧摇了摇头。   了能老和尚点头道:“好。我世间缘已了,我这就去了。”   话音一落,了能老和尚闭上眼睛,嘴角溢出一丝微笑,就此圆寂。   却说师子玄,张潇,谛听三人离了寺院,也没有乘云,而是慢悠悠的步行——这是谛听提出了来的,他想慢慢用脚走路,不想飞天,因为他是来人间游玩,自然要效仿世人一样,游山玩水。   师子玄看着谛听说道:“尊者,你何不化人形?你这真身,世间难见到。若被其他人看到,只怕会被惊到啊。”   谛听想了想,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我不习惯人身行走。”说完,这谛听施法变化,化人一头白毛巨犬,看起来十分威武。   谛听对师子玄道:“对了,之前没有问,你找我来人间,是有何事情?”   师子玄说道:“说来话长,我们还是边走边说……如此,张道友师门至宝,遗失在世间,现今不知在何处。知情的人又不肯开口,所以只能请尊者帮忙了。”   谛听闻言,点头道:“此事容易,你且说一说那宝贝的形状,样貌。只要不是在洞天福地之中,都逃不过我的探查。”      第179章昔日人间九华山,莫问前生应顺缘!      古往今来,只怕没有哪一个修士,能请谛听来帮忙找东西。**   张潇虽属道门,但也听说过这位佛门的尊者,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尊者,为我师门之事,劳烦你下界一次,真是不好意思啊。”   谛听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顺手帮忙而已,而且你只是为了追回师门之物,又不要做坏事。”   张潇一听,点了点头,也不再多客气,就将心传盘印的形状,特质,说了出来。   谛听听了,点了点头,趴在地上,听了一听,没过多久,就开口说道:“找到了!”   师子玄和张潇一听,都楞了一下,齐声道:“找到了?”   谛听眨巴了一下眼睛,奇道:“是啊。你们这么吃惊做什么?”   师子玄和张潇对视一眼,心中感慨。两人折腾了一个多月,又是下套,又是钓鱼,兜了好大的圈子,抓到了人,却也无法追回所要的东西来。   可是谛听尊者只是用耳朵听了一听,就找到了,果然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张潇又惊又喜,连连作揖道:“尊者,多谢你了。此恩此德,我三青宗上下绝不会忘。”   谛听说道:“不用这么客气,我只是顺缘结缘吧。若是要谢,你就谢这臭小子吧。若不是他来找我,我也下不了界。”   谛听也很善解人意,知道张潇此时是心急如焚,迫不及待追回师门之物。所以也不游山玩水了,随两人驾云赶路。   谛听在前领路,一路到了凌阳府。有意思的是,谛听去的地方不是他处。而是太牢山。   更令人感到好笑的是,谛听寻的地方,竟然还是亡苦峰,只不过不是水污洞,而是水污洞不远的背阴谷中的一处石窟之中。   到了地方,师子玄和张潇都无语了。   之前两人猜到那“青锋真人”是玩的灯下黑,两人只猜了他的去处,但没想到还是被此人给“黑”了一把。原来他一直就没离开亡苦峰,就在两人的眼皮子底下藏着。   两人相视苦笑。谛听落下云头,站在石窟门前,向两人招了招手,说道:“就是这里。”   师子玄和张潇也落下云去,这里果然被人用幻术给封住了。谛听对着里面吹了口气,那幻阵就散开了。   这“青锋真人”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术法,掩藏行迹,简直是一流。就连张潇本身修行心传盘印中的神通术,都没有感应,直到谛听破了法术,他才感知。   “果然在里面!”张潇心中一阵激动。迫不及待的进了石窟。   师子玄和谛听在外面等候了一会,就见张潇捧着一件东西出了石窟。   师子玄一看此物,并无形状,托在手中。就是一团轻飘飘的霞光。张潇运法力激起此物,便化人了一枚寸长的小剑,碧光莹莹。   师子玄一见此物,便知道这一定就是张潇师门遗失之物。不由上前恭喜道:“道友,物归原主。可喜可贺啊。”   张潇由衷欢喜道:“这么长时间追寻,终究如愿以偿,让我寻回此物。如此也能回师门交差了。”   将心传盘印收起,张潇对着师子玄鞠躬大拜道:“道友,多谢你帮手。此番恩缘,已在我心,若有机会,一定要来我三青宗做客。”   师子玄连忙道:“一定,一定。”   张潇又对谛听拜道:“尊者,大恩不言谢,日后也请来我师门做客。”   “好说,好说。”谛听笑呵呵的说道。   此事圆满解决,皆大欢喜。至于那万宗道人因何身死,罗浮剑宗的青锋真人是否杀人害命。那就等回到师门由掌教来定夺此事,张潇不便插手,师子玄更不会卷入其中。   张潇再次谢过两人,就告辞离开。直回师门去了。   师子玄对谛听说道:“尊者,我修行道场就在不远处,还请来我观中暂住吧。”   谛听看了他一眼,不由惊讶道:“臭小子,你挺能耐呀。我记得不久前你还是个游方道人,这才过了多久,就有了自己的道场?不得了啊。”   师子玄讪笑两声,说道:“机缘而已,机缘而已,当不得尊者这般夸赞。尊者,请随我来。”   到了景室山,谛听看着此山,啧啧称奇,感慨连连。   师子玄不由好奇道:“尊者,因何事如此感慨?”   谛听说道:“没什么,只是想到很多年前,我随菩萨化身入世。在人间苦修慎行。入九华山中修行时,那时九华山还不过是一个小山头,修行的洞府也是菩萨一斧一锤凿出来的。不向你这么好运气,这山是人间仙山,还汇聚了满山灵枢为修行道场,在此中修行,不亚于仙家道场。”   师子玄听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道场之事,说来话长。却也并非我所愿。只不过是阴差阳错,结识了一位仙家,他出手帮忙,才会立此道场。尊者若是看不惯,我向你道歉。”   谛听奇道:“我就是发发感慨,哪是看不惯?只能说你福缘不浅。不然你也遇不见仙家,得不了这人间仙山,更不会去幽冥府世界。”   说到这,谛听不由有些奇怪道:“臭小子,菩萨说我这次出来,在人间玩耍不回去也可以,但要我跟在你身边。我真是没看出来啊,你有什么能耐,让菩萨一定要我跟在你身边?”   师子玄闻言一惊,随即也沉思起来。   是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算算师子玄一入世间,遇见了多少修行高人?   玄先生,堂堂真仙一个,无名老和尚,能拦玄先生的路,道行高下,自不必提。而师子玄为救柳朴直,莽撞入虚空,却机缘巧合入了九华山,与谛听结了缘。而后在景室山中,又没有什么波折,便立下修行道场。   千古以来,只怕除了那些福缘真仙,还有没有谁有师子玄这么好的运气。   师子玄若有所思的问道:“尊者,敢问这世间行走的真仙佛菩萨有几人?”   谛听听的直挠头:“这可不好说啊。真仙佛菩萨,可以是一人,也可以是千百亿万之人,不可说。你毕竟还没人仙道,未得果位。”   师子玄想了想,说道:“就如尊者如今这般呢?”   谛听想了想,说道:“仙家佛菩萨不会轻易下界。而大浮离世界在玄宇虚空之中,也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而在此世界中行走的仙家佛菩萨,不会超过十人。”   好家伙,原来这么少。   师子玄想了想,自己离开清微洞天,都遇见了多少高人?   玄先生,老和尚,元碧娘娘,小道童,谛听,还有没见过面,只听傅介子说过的外道高人。这小小的府城,还真是风云汇聚啊!   这些人或许不是被他吸引来,但多少都与他有关系。连师子玄都有些挠头。   想到这里,师子玄忍不住问道:“尊者,我有个不情之请。”   谛听说道:“嗯?你想问什么,直接说吧。不用拐弯抹角。”   师子玄说道:“能不能请你探查一番,我到底是谁!”   谛听一听,不由奇道:“我看你一身修为,已经破了真人之境。元神返照三生,难道不知自己何处而来吗?”   师子玄摇头道:“前生一片空白,看不清,看不透。”   谛听惊讶道:“我见你也不是应愿化生之人,怎会如此?”   谛听惊讶过后,却摇头拒绝:“事出有异,必有所因。你不清楚,也许正是你的机缘。若是被我道破了,没准反而损了你的修行。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就要出事了。”   谛听口气虽然平淡,但脸色却出奇的严肃,不像是开玩笑。   师子玄闻言,微微一怔,但眉头很快舒展道:“尊者说的是。既然不知,便不当知。知道太多,未必是福。”   谛听笑呵呵的说道:“是啊。不要想那么多。顺缘就是,过去可知不可说,现在已得心中守,来日应做如是观。”   两人边说边上了山。到了玄都观,师子玄和谛听刚进门,就见白朵朵风风火火的跑了出来。   一见到师子玄,就焦急道:“道长哥哥,出大事了。大白今天跑去白姐姐的庙里捣乱去了。”目光转到谛听身上,有些好奇道:“你是谁呀?我在山中怎么没见过你?”   师子玄皱眉道:“小白去默娘庙中捣乱去了?怎么回事……朵朵,这是九华山地藏王菩萨道场的护法尊者谛听,不要无理。”   白朵朵连忙向谛听见礼,然后对师子玄说道:“大白馋肉了。之前白姐姐答应了以后给他肉吃,但现在却一直没兑现。大白就去找白姐姐理论去了。”   师子玄一听,这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当日白漱人道归来,白离就向白漱求解自身没有肉食之难。白漱也答应了,一个月后给他解决此事。   但白漱自过年之时,上天去赴宴,直到现在也一直没有回来。归期也无人知晓。可怜白离等啊等,直到现在也没等来,现在终于等不下去了,口中大叫白漱不守信,诓他骗他。就去白漱的庙宇,找她理论去了。      第180章白离堵门在庙前,佛祖施米救龙族!      “大白是谁?怎么回事?”   谛听耳朵竖了起来,问道。~~   “大白名叫白离,本是一条鼍龙,却因在河中作乱,搅的四方不得安宁,被我囚在了马身之中,如今在我道观中修行。”   师子玄简单将白离与白漱之约,与谛听说了一遍。   “哦?还有这么回事?走走走,去看看热闹去。”谛听一听,两眼一亮,说道。   谛听要去看热闹,师子玄自然要跟着去。   今日白漱庙宇十分热闹。不大的小庙,聚满了香客。   这些香客来拜神,敬香之后,都没有离开。因为今天很有意思,有一头马儿挡在庙门前,拦着人不让走,你上去推,也推他不动,你对他叫骂,他也不搭理你,就是挡在门口。   这些香客起初还觉得很有意思,因为没见过这么有脾气的马儿。但过了好一会,大家都被他拦着走不了,就有人恼了,但看白离身强体壮,也不敢跟它撕扯,就去找了庙祝。   柳幼娘被香客们缠着,要她想办法,把马儿赶走。柳幼娘一时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前。   “白护法,你这是做什么呀?你挡在门前,香客们无法进出啊。”   柳幼娘也去过玄都观,知道这白离不是普通的马,好声好气的跟他商量。   白离眯着眼看了她一眼,打了个鼻息,神识传念道:“小姑娘,这跟你没关系,你不要插手。是白娘娘答应我的事,之前说的好好的,她却食言。我今天堵门。就是让她出来给我赔礼。若不赔礼,我今儿就不走了!”   柳幼娘苦笑连连,说道:“娘娘得了邀请,上天赴宴去了,至今未归。白护法,要不等娘娘回来,你再与娘娘说来?”   “不理,不理!她不回来,我就在这里堵着。她一天不回来。我就在这里堵一天。她一年不会来,我就在这里堵一年!”   白离哼声说道,然后就不理柳幼娘,随她如何说,就是不理睬。   众香客见庙祝与这马儿说。都没有用,不由都有些发愁。有人提议大家一起上去,把这马儿赶走。但有几个自负力气不小的人,刚上了前,就见白离打了个喷嚏,这些人不由自主的就被吹翻了一个跟头。   “今天谁来也没有用!让白娘娘出来!”白离用神念大呼小叫道。   “白离。这玄都观早有立规,不得在人前显神通。你刚才违了规。又在我庙中作怪,该当何罪?”   忽然一个女声传来,柳幼娘脸上立刻一喜,在心中喊道:“娘娘。你终于回来了!”   神像上,一团灵光落在其中,在白离和柳幼娘的眼中,白漱显了真身。   白离听了白漱责问。也不害怕,叫道:“娘娘。做人应该守信,做神更应守约。之前我们约好的,一个月内,给我肉吃,你是不是忘记了?”   白漱笑道:“我道何事,原来是这件事啊。我去天上赴宴,去归不过三日,没想到人间已经过了这么久。此事算我不对在先,我给你道歉赔礼了。”   白离啧啧两声,说道:“道歉就有用吗?可别说这没用的,赶快给我把事办了!”   柳幼娘听的有些愤怒,不由说道:“白护法,你怎么用这种口气跟娘娘说话?你是求娘娘解难,娘娘帮你,那是应你所求,但并不欠你什么,你不要把别人对你的帮助,当做是理所应当!”   白离被柳幼娘说的一愣,接着有些羞恼道:“臭丫头,你知道什么?凭你也要教训我吗?”   白离脾气凶猛,柳幼娘也是外柔内刚。这一龙一人,就在神念之中吵了起来,而其他人看来,这一人一马,就是大眼瞪小眼,脸红脖子粗。   白漱没有说话,因为她已经感到神庙有贵客来了。   白漱现出法身,出了神庙,不过一会,就见师子玄,白朵朵,还有一头白色巨犬走了进来。   “谛听尊者,有礼了。”   白漱上前,对谛听见礼。   “有礼,有礼。小姑娘,你认得我?”谛听见这女神第一眼就认出自己,不由有些好奇。   白漱微笑道:“尊者之名,早在人间时就有所耳闻。这次上天赴宴,也听说了许多仙家轶闻,自然也听说过尊者的名号。”   谛听干笑两声,说道:“哦?天上神仙,还会提到我吗?估计也不会说什么好话。是不是?”   白漱闻言,不由掩嘴偷笑。   师子玄想了想,也想出其中缘由。   为什么谛听说那些神仙说起自己的时候,不会说什么好话?   坏就坏在谛听这一对耳朵啊。因为只要他有心想听,这天地法三界,还真没有什么事能逃过他的耳朵。最初的时候,谛听什么也不懂。听到一些仙家私事,感觉好玩,他就记在了心中。有好几次,他随菩萨化身入世,碰到了几个专门写一些志怪传奇的文客,向他打听仙家之事。   谛听也不知道仙家忌讳,但见有人问起,自己也不隐瞒,有什么说什么,口若悬河,用人间能听懂的话,几乎把天上大部分仙家佛菩萨,都说来个遍。   其实说就说了,本来也没什么,如果那些人当做笑话听了,也就不会惹出麻烦来。   但坏就坏在,这人间文客,有操守的很少。听了这么多“素材”,灵光一闪,就开始借题发挥,用各种听来的段子,编排起了这漫天仙佛。   以人心说仙佛心,自然难免臆造,本来好好的仙家轶事,到头来,被编排的不人样子。   之前说过,此时世间,仙佛有许多都是在人间行走的,不论是化身还是本尊,在人间听到有人编排自己,其中好坏不说,听起来总是不那么舒服。   而仙佛自然不会怪罪那些执笔的文客,但对谛听都会有些意见。毕竟没人喜欢自己的一些私密事,都被人抖落出来,四处乱说。   也正是因为如此,谛听虽在天上名声响亮,众仙家虽然多数时候,有寻物寻人之时,都会来请他帮忙。但心中对他也多是敬而远之。生怕自己问了一件事,自己八辈子的秘密,都被他给套了去。   所以菩萨不让谛听出幽冥宫,一直让他留在家中,也有这个原因。   说起来,谛听如今修行,一直未得正果,也是因为这天生的神通所累。菩萨对它说过,什么时候他能做到听闻随意,不留与心之时,他便算修行到了。   师子玄见谛听有些尴尬,连忙岔开话题,说道:“默娘,小白的事,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白漱点头道:“这次上天一次,广结神人,总算有些收获。我遇见一位神人,名为膳食神,他手中有一件法器,叫做色香五味锅。放入土石,可吐出五味土,有此物在,可做出天下一切美味。”   师子玄一听,哎呦,还真有意思。天上竟然还有这样一位神人,竟然是司职做饭调味的。   白漱微笑道:“其实素肉本无分别,味道不同,全在舌尖味蕾。白离他想要吃肉,对他修行无异,但禁他吃肉,他心生反感,又不能勉强。只能用这种方法暂时满足他。我想让我庙中敬香的香客,请他们每月供奉一些白米,我撒此香料上去。让他全做肉吃。等日后他修行到了,自然就不会执着肉食。”   谛听尊者一听,连连点头道:“好主意,好主意。小女娃的这个主意不错。我记得当年佛祖也这么做过。”   师子玄惊讶道:“佛祖也曾经杀生吃肉吗?”   谛听尊者白了他一眼,说道:“我说的不是佛祖。是大鹏啊!这大鹏,天生灵种,体大无比,神通非常。能吃能打。而且专喜欢吃龙肉。一年一食,食一次,就要吃掉上百条龙。”   师子玄和白漱目瞪口呆,惊道:“大鹏吃龙?一年吃一百多条龙,这天上有多少龙够他吃?”   谛听也点头道:“是啊。所以那龙王就上灵山哭诉,让佛祖想办法解了他龙族大难,收了这大鹏。不然他的龙子龙孙遭殃,迟早让它把龙吃的绝种。佛祖听了,也犯了愁。就去找那大鹏商量,让他以后不要吃龙。   但那大鹏不依,说我若不吃龙,其他的东西都吃不进去,就要饿死。我若饿死,这笔账就要算在你头上。你是不是要死我一人,救千万条龙?若是,你也是假慈悲,还做什么佛,人什么祖?”   这大鹏说的没错,死一人,救千万人。用人的角度来说,没什么好说的,此人当死,千万人当救。但佛祖眼中,众生无别,自然不能放着大鹏饿死,但那龙子龙孙也要救啊。   那该怎么办?   佛祖想了想,就想出了一个办法。让大鹏来灵山修行,作一护法。而相应的,请天街中每一家每一户,都舍一粒米,作为供养,给这大鹏吃来。   大鹏不是喜欢吃龙肉吗?这好办,佛祖也请来了一位菩萨,恰好也能调出世间百味,就在家家户户的米中,撒上了香料。   如此,那大鹏再也不用担心被饿死,龙子龙孙也得了救。   谛听说来,白漱和师子玄也不由笑了。还真巧了,白漱竟然跟佛祖想到一块儿去了。   ps:今天有事,就一章,明天补上~      第181章白米白面做素肉,好吃多吃龙来欢!      “娘娘我知道你回来了!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今天娘娘要是不应我的愿。※※我就堵在门前,不放你的信众出去!”   白离正在大呼小叫着,突然身子一轻,眼前一花,接着就见自己已经离开了庙门。   抬眼一看,就见白漱,师子玄,白朵朵,还有一头没见过的巨犬就站在面前。   白离心中有些发虚,嘴上却叫道:“娘娘,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就要活活的饿死了!”   白漱笑道:“不食肉,就会饿死吗?我见你活的可是好好的。”   白离直哼哼道:“本龙无肉不欢,无法进食,再这么下去,总有一天要饿死的!”   白漱说道:“好,好。那我就让你从今以后,一直有肉吃。”   白漱这么痛快的答应,让白离反倒是愣住了,然后有些怀疑的看着白漱,说道:“娘娘,你这回不是诓我吧?”   “自然不是。”白漱笑道。   白离大喜过望,说道:“娘娘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怎会反悔?”   白离欢喜过后,又有些怀疑道:“娘娘,你说是给我肉吃。但你上哪去弄肉去?”   白漱说道:“你想吃肉,不过是满足那舌尖三寸。既如此,你且尝尝这个。”   说完,白漱丢给白离一个吃食。   “娘娘,这是什么东西?”白离用鼻子嗅了嗅白漱丢给他的东西,奇道:“还真是肉香味,但软绵绵,白花花的。这究竟是什么肉?”   白漱微笑道:“别问是什么,你尝尝看。”   “唔……好吃,好吃。竟然比人肉还好吃,娘娘,这是什么肉?”白离开始还有些怀疑,但品尝了两口,别说,还真是香喷喷的肉味,好吃的不得了。   “就是口感差了些。”白离一口吃了个干净,吧嗒吧嗒的舔了舔嘴唇。   白漱笑眯眯的说道:“怎么样?以后天天都有这样的肉吃,你愿意不愿意?”   “愿意。当然愿意!”白离猛点头,眼巴巴的看着白漱。   “好。”   白漱点点头,真身回了庙宇之中。她对柳幼娘说道:“幼娘。请你对这些香客们说。请他们每个月,在家中供奉一碗白米,或是一点面食。”   柳幼娘奇道:“娘娘。这是要做什么?您也不受这些吃食啊。”   白漱微笑道:“非是我要。而是那白离要吃。你且这么跟他们说,供奉与否全随本心。若他们供养白离,则当得他庇护。但这一点不要说,只让他们随缘就好。”   柳幼娘一听,不由好奇,暗道:“白护法不是道观的护法吗?这样一来,他岂不是在娘娘的庙中受供奉?这。这……”   柳幼娘不明白师子玄和白离之间的关系,用俗语来说,这不是白漱挖了师子玄的“墙角”吗?   白漱见她语焉不详,不由问道:“幼娘。还有何事不明白?”   柳幼娘连忙道:“没有,娘娘,我这就去办。”   说完,就去将众香客召集到一起。转达了娘娘的意思。   这些香客听了,都有些好奇。问道:“庙祝,白娘娘只要一碗米饭和些面食吗?要不要我们供奉一些血食?”   其他人也都点点头,一般的神庙,祭神之时,都会宰杀三牲六畜,供奉血食。   柳幼娘摇头笑道:“娘娘是正神,如何是那些小神可比?娘娘只受香火,不受供奉。要受这白米面食的,也是娘娘身旁的护法。”   有香客好奇道:“娘娘的护法,就是神坛上的胡护法吗?”   有好多人在求娘娘解难时,都会梦到胡桑随白漱入梦而来,所以也认得他。   柳幼娘道:“不是胡护法,而是龙护法。他是一条鼍龙。”   “哦?难道又是娘娘降服的吗?娘娘可真是厉害。”有人赞叹一声。   “庙祝,不知这龙护法的像是否塑了?我愿出钱,为龙护法立像。”有一个豪客十分豪爽的说道。   柳幼娘笑道:“此事娘娘早有吩咐,龙护法暂不立像,大家先不用为此事操心。而供奉之事,一切随心。”   众香客连忙道:“要的,要的。娘娘为我们奔走,不过一碗米食,我们怎会舍不得?庙祝放心,每月十五,我们定当供奉。”   如此一来,白离的“肉”有了着落。白离也人功被白漱“绑上船”。受了众生供奉,不回馈以众生,这怎么可以呢?   看着白离意犹未尽的样子,白朵朵也想不明白,偷偷的问师子玄道:“道长哥哥,白姐姐给大白的不就是白馒头吗?大白怎么吃的津津有味的?”   师子玄心中暗笑,传念道:“嘘!不要说出去。小白从来没有吃过馒头,以为是肉食,况且这馒头被默娘用妙物香料,做人了肉味。所以他吃的津津有味。他既不知,那索性就不要他知道了,唔……白面素肉,也算肉嘛!”   白朵朵一听,顿时傻了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有些同情的看着白离,小声道:“大白真可怜……”   师子玄也点点头,也觉得白离有点可怜。吃的大米白面,自己却以为是吃的肉。也不由好奇的问谛听道:“尊者,佛祖当日是不是也是这般诓骗那大鹏?”   谛听干笑两声,说道:“是啊。那大鹏也是没有吃过人间白米,不然如何肯吃?”   师子玄笑道:“那总有一日,会知道的。那怎么办?这大鹏没去找佛祖理论吗?”   “怎么没去?这大鹏因为这事,还曾大闹灵山。不过这时他在灵山闻法多年,凶心顽心已去,修行有人。也知佛祖当时是为度他。心中早就不怪。大闹一番,也是不满佛祖瞒他这么久。纯粹是出出气。佛祖当面给他陪了个礼,这事也就过去了。”   谛听说道。   师子玄不由笑道:“默娘,你要小心了。小白今日都敢在你庙前堵门。如果来日知道你诓他骗他。只怕要闹的更凶了。”   白漱嫣然一笑道:“他本就没道理,还做什么凶?他若是再捣乱,那我干脆将这香料收回去,也让他干吃白米白面好了。”   师子玄听的忍俊不禁,暗道:“小白啊,我劝你好好的,以后可不要惹着默娘,女人一旦发起火来,可是不讲理的。到时候你可哭的地方都没有。”   今日一番闹剧。就此暂时收场。   白漱归来,又恰巧谛听临门,简直是双喜临门。师子玄请两位来了观中做客。   谛听见了玄都观的真容,啧啧称奇,问了师子玄。这是哪位仙家的手笔,竟是如此不凡。   师子玄将玄先生的相貌,说话语气,和自称的名号说来,谛听却满脸疑惑,想了半天,最后说了一句。这人我不认识,也从来没听说过。   师子玄闻言,心中也十分奇怪。这玄先生到底是什么来历?竟然连谛听都没听说过。   这怎么可能?   天上那么多真仙佛菩萨,都没人能逃过这位尊者的“毒耳”。玄先生怎么有这么大的能耐。   谛听想了想,说道:“这玄先生或许是某一位仙家的化身,或许是道行高到连我都无法探听的地步。”   师子玄曾多次试探过,玄先生也亲口承认了。他不是谁的化身。而是本尊行走,那就只属于后者了。   师子玄虽然很想知道玄先生的来历。但既然谛听也不知道,那自是机缘不到。当下按下这个话题,又听白漱说起了天宫妙境,神人宴会之事。   法界虚空,果真不似人间。师子玄听白漱说来,不由听的津津有味,大开眼界。   二月初六。   玄都观又来了一位客人。是法严寺的小和尚圆相。   圆相见到师子玄,对他说道:“玄子道长,神秀师兄让我来告诉你,三天之后,就要动身了。”   师子玄点头道:“我知道了。但不知同行之人,都有谁?”   圆相说道:“这次水陆法会,韩侯很重视,决定派人护送各路高人入玉京。”   师子玄闻言,心中已经有了数。韩侯如今不仅要兵临天下,更要一整天下道统,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神秀大师的意思如何?是否我等独行?”师子玄暗中揣测,神秀只怕不会随大队伍同行。   因为神秀此次去玉京,为法严寺扬名只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他是要追回遗失的佛宝,查清楚杀害知竹大师的真凶。   有韩侯所派护卫随行,固然威风,尽显高僧大德之势。但道行高低,不在排场,以神秀和尚的修为,自然不会看重这个。   而且神秀和尚并不急着去玉京,反而想要一路漫行,路上或许会探听到一些线索也说不定。   圆相有些吃惊的看着师子玄,佩服的说道:“道长,你是怎么知道的?神秀师兄的确是不想与韩侯的护卫同行。所以想要提前动身。”   师子玄点头道:“神秀大师的心思,我大概能够猜到,但是韩侯那里怎么办?若缺了法严寺的人,只怕面子上不好过啊。”   圆相说道:“这个不用担心。圆真师兄和几位师兄随大队伍一起走,而我和神秀师兄与道长同行。”   师子玄惊讶道:“小师傅,你也同去吗?”   圆相嘿嘿笑道:“是我求师兄的,我也想去见见世面。”   师子玄莞尔一笑,但被小和尚这么一说,不由也动了心思,想道:“人间繁华百态,我也不曾见过,更不用说朵朵他们了,领他们出去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这个念头一起,就去问了朵朵他们的意思。   这一问倒好,大家都嚷嚷着要去。   朵朵和长耳自不必说,吵闹的最凶的竟然是白离和胡桑,最后连谛听也来凑热闹。   这么一来,前往玉京的队伍里有:   师子玄,白朵朵,长耳,胡桑,白离,谛听,加上神秀和尚和小和尚圆相。队伍可真不小。   陆老倒是没有出去的念头,所以决定留下来看家。   三天后,众人与神秀会和尚,向玉京进发。      第182章历史从来谁人写,人生倒流也无用!      从凌阳府到玉京,一路向南,要经过通州,东阳府,寒峪关,古河口,燕地等等,路途遥远。若是走水路,尚要一个多月,若是陆路,乘坐车马,还要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但师子玄和神秀一行人,并没有乘坐车马,而是步行。   神秀和尚见师子玄带着这么多人出行,微微有些吃惊,但并没有表露出来,反而十分感谢师子玄的帮忙。师子玄笑了笑,刚要给他介绍谛听。   但谛听却说道:“小子,不要跟他说我是谁。”   师子玄微微一怔,说道:“这是为何?尊者是有什么避讳吗?”   谛听说道:“我跟和尚不对路啊。”   师子玄不由笑道:“尊者,你也是佛门中人,怎么会跟和尚不对路?”   谛听说道:“我是佛门中人,也在菩萨道场修行,但我不是和尚啊。不说了,我吃过和尚的亏,对和尚都没好印象,我也不想与和尚打交道。你不要告诉他我是谁啊。”   谛听执意如此,师子玄自然不能勉强,但还是帮神秀和尚问了一句:“尊者,法严寺佛宝遗失,而且这件佛宝,据说是正法明如来在世间所留,十分宝贵,能否请你帮忙,将之寻来?”   当下,就将前因后果,说与谛听。   谛听听了,头立刻摇的像拨浪鼓一样,说道:“不帮,不帮。这东西找不得。找不得。丢了就丢了,你让那小和尚莫要找了。”   师子玄不由奇怪,问道:“尊者,这是为何?之前张潇道友师门宝物不见,你答应帮忙寻找。为何这次反而不帮了呢?”   接着半开玩笑道:“尊者,你不会讨厌和尚讨厌道了这个地步吧。好歹也是一件佛门至宝啊。”   “臭小子。就知道胡说八道。”谛听没好气的说道:“我问你,宝物是什么?”   师子玄微微一怔,想了想了,说道:“世间罕见是为珍,物有妙用是为宝。修行人所言之宝,与世间之宝不同。前者是修行福缘应化之物,后者是天地自人之外物。”   谛听点头道:“你知道的倒是很清楚。既然知道这些,还用我说吗?”   师子玄想了想,说道:“尊者的意思是。佛宝丢失,乃是定数?”   修行之人,一般不会说定数。因为未来不可知,只可以推演,却不会说一定怎么怎么样。再大的道行。都做不到。   如果有人说,五百年之后,会发生什么事件。   这人说的可能会应验,但也可能不应验。若他确切的说出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发生什么事。而这个时间点是在未来。   那不用多说,此人肯定是个骗子!   但师子玄说的这个定数。不是指佛宝丢失这件事是定数,而是问谛听,法严寺承佛宝之恩泽,这是有定数的。就像一个人的福报。是有数的,一旦尽了,自然会有所失。   谛听点头道:“正是如此。这件佛宝,既是正法明如来入世间讲道所留法衣。其中自有无边法性,也有这位古佛传道开慧。普度众生的大功德。本不应遗留在世。但久远年间,天地演化。天器未定,地器未平。风灾,火灾,地灾,水灾,频频发生。众生颠沛流离,难得安然。   这位古佛见状,也无办法。这是天地演变,谁也插手不了,也干预不了。只能将这件法衣留下来,为此方天地增福增力,以此化解四灾。   这位古佛本意是如此,当时听他,承他法衣的人,也奉佛旨行事。但世间过的太久了。而人心变化。久而久之,这法衣却被人私藏了下来,立下了道统,反而人了一脉道统的象征之物。啧啧,如此一来,此宝虽一样是宝,却失去了原有的妙用,而众生之福,怎能给几个人独享?自然就要遗失了。”   谛听摇头晃脑,说了这么一段秘辛。   但说完之后,谛听就后悔了,猛抽自己嘴巴,呸呸两句:“多嘴,多嘴。臭小子,这话入得你耳,不要再往外传了。”   师子玄也没想到法严寺道统传承,所谓正法明如来的传承,原来只不过是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是私藏了这件佛宝,以此立道。   但此事乃是秘辛,法严寺历代的弟子,都不一定知道这个秘辛。可偏偏谛听却知道,一时嘴快,就说了出来。   师子玄纳闷道:“既然如此,这位古佛为什么不干脆将之收回?为什么还要放任他流落人间?这不是惹起纷争吗?”   师子玄很是不解。这佛宝对于佛法修行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可想而知。若有人得知有这么一件宝物流落世间,只怕会引来许多纷争。   世俗之人,为了一些金银钱财,都会杀人害命。而修行之人,也不是各个都能看淡身外之物。一朝贪欲横生,杀人夺宝,也是在一念之间,如此一来,本是一件功德佛宝,反而会引来一番纷争。   谛听说道:“佛宝虽是佛宝,但只要是留与人间,就是人间之物。不是想收回来,就能收回来的。古佛想要将之收回去。只有两个办法。其一,是他当初佛宝传世的愿心已了,此宝功德圆满,自然归天法界。其二,此宝被人送回。但不能是上界的人。可以是凡人,也可以是修行人。只要道破此宝的来历,开口恭送,此宝自然归天。”   师子玄说道:“原来还有这么多说法。既然如此,这位古佛何不托梦与人,将这佛宝送回?”   谛听嘿嘿道:“臭小子,我问你,若你得了这佛宝,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不是我的东西,我视之如鸡肋。得之无用,弃之可惜。”师子玄说道。   谛听点头道:“没错。但这是你。若换做普通人会如何?”   师子玄想了想,说道:“与普通人无用,却一样是价值连城。”   普通人得到佛宝没用,但可以去卖给识货的人啊!多了不说,卖个千金万金,总不在话下。这天下佛门弟子,若知道有古佛至宝在世,别说千金万金,就算是要金山银山,他们砸锅卖铁,只怕也要将佛宝请回佛门。   谛听说道:“是啊。普通人尚且如此,对于那些和尚来说,那就更不用说了。所以我说,这根本就是无解的事。”   师子玄半开玩笑的说道:“既然如此,这佛宝也染了不少血腥业力啊。这到头来,可都有大部分要算在那位古佛身上,也不知他会不会后悔。”   谛听摇头道:“怎么会后悔?佛不畏因果,他发愿如此,若功德圆满,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事与愿违,也是无奈。怎么会后悔?若是后悔,那也不会有这个修为。我问你,你现在做一件事,会去想后果,会去对曾经做过的事后悔吗?”   谛听问的很有意思。   是人都会这么想过,这世上若是有后悔药,或是时间能够倒流就好了。我能够弥补多少遗憾之事。但事实上,就算给你后悔药,让你能时间倒流。你真的能够一辈子都心想事人,事事如意吗?   当然不可能。   总说历史,其实我们每一个人的一生,都是在创造自己的历史。而你自己的历史书写,不是靠你自己,而大部分都是外因。   我们回到过去,想要弥补自己的以往的遗憾。但你既知前因,重头来过,就要改写前因。但是你永远改变不了之后的后果。   因为未来永远是在变化的。即便你改变了此时的外因,但因此而产生的后果,却也因为外力的改变,而变的未知。   古往今来,一些野史之中,不乏有笔墨记载,有人浑噩十几年,一朝梦醒,说自己一梦千百年。后世千百年的世事演变,都在自己的脑中。   按照这么说,能够预知未来,那这个人就算不是主宰人道变迁,人就一番伟业。在历史上留个名,总是很容易吧!   但很可惜,这样的人,大多籍籍无名,与常人无异,甚至分不清此世是真是假,反而一事无人。   而对于修行人来说,能够推演世事。道行高深之人,如同玄先生那样,留字景室山,能推演出一千八百年后有人能够解他所留之字。古佛正法明如来,留法衣于世间之时,估计也推演出如今的现状。   但他们能够因为推演出后世之事,就不去做吗?   推演神通,说有用就有用,说没用也没用。   若事事因畏果而不做,推演反而人了自己给自己加注于身的枷锁,挣脱不开,搞得自己处处小心,反而失去了平常心。   得不偿失啊!   想明白这个道理,师子玄摇头道:“修行之人不畏因果。见事做事而已。若瞻前顾后,不是修者心性。”   谛听点头道:“就是这个道理。想明白了,你也该理解了。”   师子玄感叹道:“这位古佛也不容易啊。”   谛听嘿嘿笑道:“谁又容易?臭小子,若你‘可怜’这古佛,不如把宝贝找到之后,直接把它送回法界吧。非但是一场功德,也与那古佛结了善缘,岂不是两全其美?”   师子玄听了,不由瞪了谛听一眼。   他这是什么意思?是要他食言而肥,从神秀和尚手中,抢夺他寺中重宝吗?      第183章酒家门前随口缘,福祸未知是非来!      师子玄有些不满道:“尊者,你不帮忙就算了。怎么还出些馊主意?”   谛听说道:“怎么是馊主意呢?这可是好主意啊。你既已知佛宝遗失,乃是定数,就不应该帮他们找回。说到底,此宝也不可能再回到法严寺僧人手中。若要回去,就是法严寺寺毁之时。”   师子玄听了,沉默了一会,然后才说道:“尊者,你之前也说了。那古佛已经推演到了今日之劫,但还是遗留此宝在世。我之前也答应神秀和尚,要帮他追回佛宝,不能因为知道此事不可为而不去做啊。”   谛听听了,并没有反驳,反而点了点头,说道:“你能这么想,也好。尽力而为就是了。”   说完,谛听抬起爪子,拍了拍师子玄的肩膀,说道:“臭小子,菩萨让我跟在你身边,我也想看看你日后到底有什么人就。我见你如今做事比之前来幽冥宫时,少了许多毛躁,多了几分沉稳,我很欣慰啊。”   听着谛听老气横秋的话,师子玄哭笑不得,颇有几分无奈。   ……   一行人,都有道行在身。神秀大师和圆真小和尚,虽然不修神通。但神清体壮,连行几日,完全不是问题。   小和尚圆真有时吃不住困,就在白离背上眯一觉,这一行人,走的倒快。   半个月后,几人已到寒峪关。   寒峪关如今隶属广安侯治下。而这位侯爷,也是如今诸侯之中,唯一的一位皇室中人。乃是当今圣天子的二叔。   此人能征善战,麾下精兵良将甚多,就算在当今天下诸侯之中,能与之抗衡者。也少之又少。   若此人有并吞天下,问鼎之心,只怕许多人都会睡不着觉。一来此人乃是正统皇室宗亲,血脉大义有之。二来自实力,也不容小视。   但让人想不明白的是,此人却似乎对那至尊之位,没什么兴趣。只对关外的异族感兴趣。他对开疆裂土,杀戮异族,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执着。   入关之时。守城兵对师子玄一行几人好生排查。   因为这几个人太引人注目了。一个道士,两个小道童,两个和尚,还有一匹神骏非常的马,更有一个不比马儿小的巨犬。想不引人注意都不行。   “这位道长,大师。不知你们这是要去往何处?”关前的守卫问道。   “我们从凌阳府而来,路经此地,要前往玉京。”   神秀答道。   “哦。”   守卫眼睛眯了一下,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这些日子一来,他所见不少道士和尚。路过入京。哪一个不是前呼后拥,大摆排场?   不是护卫开道,弄几个力士伺候总是要有吧。哪有像他们这样步行的?   “也许是一些游僧和游方道士吧。”   守卫念头转过,也没跟他们为难。直接放行了。   入了关,师子玄提议道:“走了这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既然入了关,大家不妨找个客栈休息一夜。洗洗身上的灰尘,睡个好觉。”   师子玄的提议。大家都没有反对,就寻了一间客栈住下。   可是这一住客栈,却住出了问题来。   为何?   因为要住店,白离和谛听没办法进去啊!   人家掌柜面有难色的说道:“这位道长,人能入店,这马和狗怎么进来?若是这马儿和狗受惊,发狂咬人怎么办?”   白离之前还兴致盎然的四处乱看,看什么都很新奇。但一听掌故的话,真是“人眼看龙低”啊,这简直就是裸的歧视。   怎么,人能进去,本龙就进不得了?   师子玄见白离面露怒色要惹事,就施法将他定住,不让他乱来。然后好声好气的对那掌柜说道:“掌柜,我们都是出家人。他们随我们一路行来,都是同行的友伴,与人无异,我们又怎能让他们居于马圈?掌柜,还请你行个方便,我们可以多出些金钱。”   “道长,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掌柜连连摇头,说道:“也不是我不给你们行方便。若是我今天答应了,只怕我这小店,就人了笑柄了。还会有人来吗?”   师子玄不由笑道:“掌柜。怎么会人笑柄呢?你这般想来。若你今日接纳两个异相瑞兽入店,明日会有什么传闻传出去?”   掌柜没想明白,有些纳闷的说道:“什么传闻?”   “你真笨。你想想,你这小店,说大也不大,说好也不好。但现在竟然吸引了瑞兽入门,还是跟着道士和尚一同来的。这还不够吸引人吗?古来多少神仙志怪传说,不都是这么来的吗?你想想,神仙瑞兽登门,一定是被你这店中的东西吸引了。不是饭菜就是美酒,你说对不对?”   说话的人竟然是长耳!   这小家伙,也没出过山,怎么会说出这般话?   这肯定不是他说的,一定是有人教的。师子玄念头一转,就看向谛听,却见谛听冲他眨了眨眼睛。   掌柜一听,有些似懂非懂,只觉得这似乎是个时来运转的好时机,语气缓和了一些,不由问道:“小童子,可这里没有神仙啊。”   长耳嘿嘿笑道:“你管我们是不是神仙。嘴巴长在你身上,难道你不会说吗?只要能吸引人来,你还怕你这小店不够红火吗?”   掌柜一拍额头,立刻回过味儿来。   没错。有没有神仙光顾,有什么关系?要的就是一个名啊!   掌柜仔细打量一下师子玄和神秀和尚。哎呦,都是有道之人的相貌。再一看白离,神骏非常。谛听就更不用说了,世间谁见过这么大的白毛巨犬?   “快,快,快。几位道长,大师,快快里面请进。”掌柜前倨后恭。点头哈腰的请几人进去。   白离气哼哼的打了个鼻息,昂着头,抬步先进了去。   此时正是饭时,在这里吃饭的人还真不少。突然看到一匹高头大马和一个白毛巨犬进了店中,先是发愣,随后都有些害怕。   没办法,马儿发狂了,谁不躲的远远的。而谛听就更吓人了。这巨犬,看着只怕比大虫还要凶猛。这要是发狂了,咬伤了人该怎么办?   有人害怕,丢下了饭钱,匆匆的就走了,饭也不吃了。倒有些胆子大的。不由招来掌柜的,想要问清楚缘由。   这掌柜神神秘秘的说,这来的可不是普通人啊,可是某某神仙菩萨路过,被小店的饭菜吸引了来,入店用饭。   什么?你说你不信?你见过这么神骏的马吗?你见过这么大的狗吗?这可是神仙坐骑,你们能见一眼。都是你们的福气哩!   掌柜的话前言不搭后语,破绽太多了,但所谓谣言,往往都是这么产生的。   一传十。十传百。   听到传言的人,自然会在这些传言上,添加自己的脑补,将谣言更加的完善。久而久之。神仙传说就这么出来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   总之就凭着这么几句话。众人安安稳稳的有了落脚之地。   “尊者,你认得这掌柜吗?你为什么要帮他?”吃饭时,师子玄忽然问谛听道。   谛听正在往嘴巴里塞一盘炒竹笋,支支吾吾的说道:“你说什么?我哪里帮他了?”   师子玄笑眯眯的说道:“你教长耳的那几句话,被掌柜的学了去。可以想象,这日后他生意想不火爆都难啊。”   谛听打个哈哈,说道:“随口胡言乱语罢了,哪有那么多玄机。臭小子,好好吃菜,不要刨根问底啊。”   听谛听的话,明显是有猫腻啊。   但这尊者做事随心所欲,他既然不说,那一定是有原因,不愿明说。师子玄自然也不会相逼,便没有再问。   可惜谛听这随口胡说倒不要紧,却惹出了麻烦来。   第二天一早,这客栈来了不速之客。   此人是谁,正是这寒峪关之主,广安侯的小儿子,李旦。   此人出身高门,从小母亲早亡。广安侯对他自觉有亏欠,便对他十分溺爱,渐渐使他沾染了种种恶习。养人了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性子。   而这李大少,却有一个独特的爱好。就是喜欢狗。   喜欢到了什么地步呢?   据说曾经有一户人家,从狄罗国带回来了一条异犬,浑身毛发发红,看起来十分威风。这李旦闻言,就亲自上门求购。   这人也是一个爱犬之人,想方设法借口不卖。   后来被这李旦纠缠的不行,又畏惧他的身份,没有办法,就开了一个苛刻的条件。开玩笑说,二公子这么喜欢,那就拿东西来换吧。我家中又不缺金银。我也不要钱,你就拿骨头杯来换吧。   骨头杯是什么?   是狄罗国的一种装酒的器具。这器具的材料不是别的,而是人的头骨。在狄罗国中,能做骨头杯的头骨,也不是随意选的。或是主人的大仇敌,或是有威望的敌人,亲手死在主人手中,才有资格作人酒杯。   这是蛮荒之国,一种纪念和炫耀自己功绩勇猛的方式。   这人当时原本以为这李公子会知难而退。谁知这李公子听了,二话不说,脑袋一热,回府提枪牵马,就要出去杀人。   此人到底是装腔作势,还是真的爱犬爱到痴傻。就不得而知,总之,那狗的主人,是吓的一阵后怕,当天就将自家狗给送了去。   而谛听随师子玄刚入关,就被守卫给盯上了,直接前去侯府禀告,顺带讨了些赏钱。   李旦听了这个消息,也有了几分兴趣。派人一去打听,恰巧听来的就是掌柜说的那个“神仙坐骑”的版本。   李旦一听,转念一想,想我玩狗这么多年,弄到的都是一些凡狗。不知这神仙养的狗,是什么样子?   这个念头一生,就按耐不住了,带着护卫,浩浩荡荡的“求狗”而来。   ps:三更,补齐昨天的。      第184章三叩门来侯门子,君子小人莫能知!      李旦带着护卫,进了这家客栈,挥手叫来掌柜,只说了一句话:“神仙在哪?把他叫出来,我要跟他买狗。**”   掌柜虽不认得李旦,但看这架势,又是随身护卫,又是颐指气使,显然是自己惹不起的人物。   “这位公子,光临小店,真是小店这里蓬荜生辉啊。只是小店庙小,哪里有什么神仙?”掌柜陪笑道。   “别说这没用的。赶快把人给我叫出来。若我今天不能尽兴而归,我今日就要拆了你这店。”李旦笑眯眯的说着,语气很平淡,就像是随口一说。   但掌柜却吓的一哆嗦,赔笑的说了两声,匆匆的就去师子玄几人门前叫门去了。   门打开了,开门的是那小道童,掌柜往里面一看,哎呦,这道士和尚都在。   “掌柜,有事吗?”师子玄和颜悦色的问道。   掌柜扭捏了半天,讪笑道:“这位道长,下面来了一位公子,不知从哪听说了道长身边有一条异犬,他想向你讨取。”   师子玄点点头,很客气说道:“我知道了。掌柜,劳烦你再跑一趟,告诉那公子,请他回去,绝了此念。”   掌柜一听,大是为难。   师子玄道:“还有事吗?”   掌柜嘴角动了动,终于还是没说出口,讪笑道:“没了,没了。打扰了。”   说完,匆匆下了楼。   李旦见掌柜一个人下来,眼睛一眯,说道:“怎么样?那神仙卖不卖?”   掌柜如实回答,说道:“那位道长说了,请公子回去,他不卖。”   李旦不怒。反而赞道:“好啊。不卖好啊,有性格,这买卖做起来才有趣。你再上去,把他请下来,我要当面跟他谈。”   又对身旁的两个护卫说道:“你们两个跟着上去,一定将人给我请下来。”   李旦说是请,但怎么请,那就另说了。两个护卫心领神会,对掌柜说道:“掌柜。带路吧。”   掌柜心中暗骂一声。脸上只能堆起笑,带人上了去。   又敲开了房门,这次开门的是小和尚圆相。这小和尚说道:“这位施主,你怎么又来了?还有事吗?   掌柜看了一眼,师子玄和神秀和尚都在看他。并没有说话,连忙说道:“楼下那位公子说要与道长亲自商谈,做笔买卖。”   师子玄闻言,不由笑了:“做买卖,总要双方你情我愿,哪有强买强卖的?”   掌柜听了,讪笑不作声。身旁两个护卫却拱手道:“这位道长。我家公子在下面等你,请吧。”   语气还算客气,但却有一种咄咄逼人之势。   师子玄也很客气的说道:“他既上门有事相求,没道理贫道还要下去见他。既然如此。还是请他上来吧。”   一个护卫皱了皱眉,说道:“你这道人,好不知趣。我家公子何等身份,难道要亲自登门吗?”   师子玄淡然道:“你家公子是何人。我又不认识。就算是皇亲贵胄,于我来说。都没什么分别。让他多走两步很难吗?若他不愿意,就请他回去吧。”   “我家公子乃当今广安侯的公子,身份何等尊贵,你安敢如此说话!”这护卫微微动了些火气。   师子玄笑道:“原来是侯门之子。”   只说了这一句话,再不多说。   这护卫真是怒也怒不来,倒是有些尴尬。   掌柜见场面有些僵,主动说道:“我这就下去跟李公子说去。”   说完,匆匆就下了楼去。   两个护卫也没停留,冷哼一声,下了楼,见到李旦,将师子玄的话如实叙述了一遍。   李旦闻言,不怒反笑道:“有意思,有意思。竟然让本公子亲自上门。也罢,也罢。不就想摆摆架子吗?不过是想卖个好价钱,市井手段而已。我这就亲自登门去看一看,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说完,李旦就抬脚上楼去了。   第三次叫门,开门的是白朵朵,小姑娘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又是谁?就是刚才他们说的李公子吗?”   李旦一看这小女娃,粉妆玉砌的,十分可爱,笑眯眯的说道:“是,就是我。”   目光在四下扫过一眼,自然也看到了谛听和白离。   李旦目光一落在谛听身上,就舍不得移不开了,口中喃喃说道:“果真威武高大,更胜猛虎。天下竟然有如此猛犬,我却从来都没有见过!”   李旦爱犬,已经到了一个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只看了一眼,就犹如痴情人见到了心爱的女子,目光都挪不开。   谛听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却听师子玄传念道:“尊者。此人可是冲着你来的。你说我多少钱把你卖给他合适?”   这当然是开玩笑,谛听哼了一声,说道:“哦?你要想卖,随你啊。我反正是来人间游玩的。跟着你一个穷道士,没钱没势,想吃喝玩乐都难。换一家,也是一样啊。”   师子玄听着暗暗偷笑,说道:“尊者,别赌气啊。我是实话实说。话说回来,你这随口缘也太不靠谱了。怎么还给自己惹麻烦来了?”   谛听干笑一声,说道:“我又不擅推演,这不是很正常吗?臭小子,别拿我老人家开玩笑,速速将此人打发掉,那贼兮兮的目光,看着好生讨厌。”   这李公子,若知道谛听这么说他,也不知会做何想。   师子玄打趣了谛听几句,也是见好就收,对这李公子说道:“这位公子。你还有事吗?之前已经说了,这买卖我不做,若你还是来谈此事。还请你回去吧。”   李旦恋恋不舍的将目光从谛听身上挪开,仔细打量了一下师子玄,很突兀的说了一句:“你真是神仙吗?”   师子玄摇头道:“不是。贫道只不过是一个修行人,并非神仙。”   李旦看了一眼神秀和尚,问道:“那你是菩萨吗?”   神秀合什道:“小僧只是一个和尚,并非菩萨。”   李旦哈哈大笑道:“真有意思。我听人说,这城中来了神仙和菩萨,带着两个异兽入关,这才过来看看。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原来神仙菩萨是假,道士和尚才是真。”   李旦的语气中有几分轻蔑。   师子玄和神秀都听出来了,但并未放在心上。师子玄说道:“是。李公子说的没错。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求证这件事吗?”   李旦摇头道:“我之前听人说神仙菩萨,还以为是来了骗子。现在一见果不其然。不过你们二位是什么来历,我没兴趣知道,是不是神仙菩萨,也无所谓。我只为这只白犬而来。”   师子玄微笑道:“李公子,你为这犬而来。我就一定要拱手相让吗?”   李旦眯着眼睛道:“我是爱狗之人。它若到了我哪里,一定会享受普通人一生都难以享受到的荣华富贵。吃用不说,光是伺候它的仆人,我都可以安排无数人。”   这世道还真有意思。有人养狗看家护院。有人把狗当祖宗,让人伺候狗?   李公子又道:“自古有话说的好,当人之美。道长,你带此犬上路,无非是有代步或护卫之用。我可以赠你千金,再奉上数十护卫,你看如何?”   师子玄笑道:“李公子是不是还忘了一句话?君子不夺人所好。况且贫道要金钱有什么用?要这些护卫又做什么,贫道可养不起哩!”   李公子见师子玄说话避重就轻,根本不上道,脸色不由微微沉了下来,说道:“这位道长。你说的不错,君子不夺人所好。但我不是君子!我劝道长最好还是接受我的提议。有护卫保护,总比一个人上路的强。玉京路途遥远,这里山野荒地又多。独自上路,只怕是有危险啊。”   李公子话中有意。   但师子玄还是和他打哈哈,说道:“不危险,不危险。我们走了这么多夜路,也没见小鬼缠身。多谢李公子提醒。”   李公子闻言,脸色一阵发青。轻哼了一声,说道:“好,好,好。那就请道长多多保重自己了!”   说完,恋恋不舍的看了谛听一眼,拂袖转身道:“我们走!”   带着护卫,头也不回的出了门去。   送走这人,掌柜大出了一口气,看着师子玄,也有些埋怨道:“这位道长,都怪你啊,看你出的什么馊主意,引来了多大的麻烦?”   师子玄看了他一眼,说道:“掌柜。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当初你自己也是拍手称快。而且此话传出去,的确可以让你的生意更上一层楼,对你无损啊。”   白朵朵也不高兴了,皱着小鼻子说道:“得好处的时候。你也不说个谢字,现在来了麻烦,你就怪我们。再说这次对你也没什么损失。你这是翻脸就不认人吗?”   掌柜被说的脸色有些发红,讪笑两声,说道:“是我不对。我失言了。对不住几位。道长,大师,还请你们一定多住几日,让我好好招待你们。”   神秀和尚摇摇头道:“麻烦已生,再呆下去,谁知道会再惹来什么事情?我们今日就动身吧。”   被这李公子这么一闹,几人都没有在呆下去的心思。只能离开了小店,出城继续赶路。   只是一行人刚出城不久,就有一队训练有素的官差,持令出城,快马追了出去。   ps:今天少了一章明天补…      第185章强人所难我所好,本性天人何中因?      官差出城,直朝大路追去。   路上,这几个官差谈笑风生,却对其中一个年轻人十分恭敬。   “公子,左右不过是抓几个道士和尚而已,为何还要亲自来?吩咐一声,小的自然会办的利利索索。”   一个差人讨好的说道。   这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李旦。   此人当真是荒唐至极,竟然穿着衙役的衣服,扮作一个捕头,挎着刀,一副出门追凶的打扮。   李旦眼睛中露出兴奋的光芒:“什么事都安排给别人做,那多没意思?啧,本公子想要的东西,一定要亲自得来。那道人和尚既然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我了。”   其中一个官差有些犹豫道:“公子,他们身上都有度牒,是正经的出家人,贸然捉拿,只怕不妥吧。”   李旦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一个比较年长的差人,猛的拍了他一下,冷声道:“什么不妥?谁说他们是正经的出家人?不过是一群江湖骗子,狗胆不小,偷东西偷到了侯府来了。竟然将公子的爱犬给偷走了,我们受公子之托,将之追回,还有什么不妥吗?”   那年轻差人一听,恍然大悟,连连称是。   李旦哈哈大笑一声,拍了拍那差人的肩膀,也不多说,一扬马鞭,飞速向前追去。   师子玄一行人走的并不快,在官道上一边走一边说笑。   正走着走着,谛听突然停下脚步,耳朵动了动。   师子玄见状,问道:“尊者,发生了何事?”   谛听口吐人言道:“后面有马蹄声,有人追来了。”   师子玄“哦”了一声。也不惊讶,神秀和尚有些担心道:“还是那李公子吗?此人执心之坚,已经入妄。若是不从他意,只怕他会一直纠缠下去啊。”   谛听听了,瞪了他一眼,说道:“小和尚,你这是让我跟他走是吗?这也太不厚道了。”   神秀一听,连忙说道:“这位道友,小僧绝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谛听哼哼了两声。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说了些什么。   白朵朵说道:“那个人真的很讨厌。我不喜欢他。”   师子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说道:“此人身上六欲极重,深堕红尘。你一直都生活在深山中,不喜欢他身上的气息,也是正常。”   长耳道:“观主。我们要躲开他吗?只怕一时躲的开。以后还会被他纠缠啊。”   师子玄闻言,也点了点头,说道:“长耳说的有道理。这人出身不凡,若有心找我们,只怕我们走到哪,都摆脱不了他的纠缠。需想个好办法,一了百了。让他绝了此念。”   说完,将目光看向谛听。   谛听见师子玄看他,有些不乐意道:“怎么?你们这是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了?不讲义气啊!”   师子玄嘿嘿笑道:“尊者,你自己出的馊主意。也是你惹出来的麻烦。当然要你去解决啊。”   谛听想了想,说道:“干脆让我吓他一吓,如何?”   师子玄摇头道:“此人出身高门,神通怪异之事及修行高人。只怕见的也不少。这样的人,会那么容易被吓唬住吗?”   谛听听了。也头疼了,挠头道:“怎么这么麻烦啊。哎,人间真可怕。我这才刚出来,就碰上了这样的人。这可怎么办呀?”   师子玄好奇道:“尊者。你以往跟菩萨入世时,没碰到过麻烦吗?”   谛听眨了眨眼睛,说道:“有啊。不过动脑筋的是菩萨。我只听话照做就是。”   得!   一听这话,就知道谛听有多懒。包打听,没问题!但动脑筋,他才不乐意做哩!   师子玄哭笑不得,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只有这样才能断了李公子的念头。只是这个主意未免有些损。”   师子玄当下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他刚说完,众人的反应各不相同。   白朵朵和长耳听了,两眼直冒亮光,连称好玩,好玩。圆相小和尚两眼呆呆,好像被师子玄的奇思妙想给吓傻了。   而神秀和尚则是闭上眼睛,连念佛号,不住的摇头。   白离这时不满的看了一眼师子玄,不说赞同,也不说反对,但强烈的表示,如果有需要,自己可以冲在前面,一蹄子踹死那李公子。   而谛听却是一阵发笑,说道:“你这个小子的主意,的确够损的。不过倒也不是一个办法。有意思,有意思,就这么办吧……他们追上来了。”   话音一落,就听一阵马蹄声临近。   李公子一行快马赶来,迅速的将几人团团的围了起来。   “和尚,道士!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在侯府行窃,你们的事犯了,侯府的人已经报官,随我们回去受审吧!”   一个差人翻身下马,一手按着腰刀,喝道。   师子玄上前,拱手道:“几位差爷,是否有什么误会?你看我们两人,都是出家人,还带着两个小孩子,怎么可能入侯府偷窃?”   师子玄呵呵笑道:“侯府高门大户,就算贫道有能耐翻墙入室,那侯府的护卫总不是在打瞌睡吧。”   那差人闻言,不由一愣,被师子玄反诘的哑口无言。   “谁知你用的什么手段!但此事是真,你狡辩也是无用,乖乖的跟我们回去受审吧!”   李旦在一旁看的不耐烦了,开口喝道。   他一开口,师子玄也不客气,叫破了他的真身,说道:“哦?李公子,原来是你啊。你不是侯子吗?什么时候变人捕头了?你自己喊贼,又亲自来抓贼,这是不是就是贼喊捉贼?”   李旦脸色一沉,哼了一声,说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师子玄好像没有听见,自言自语道:“你为夺他人之物。还真是费尽心思啊。但你亲自前来,我有些想不明白。李公子,请教一句,你此来有何收获?”   师子玄这话问的,很有意思,这好像是在向李旦问道!   自古以来,听说过圣贤向贤者问道,向渔樵问道,向天地问道。但大概很少有人会向一个在红尘之中打滚,六欲缠身,性情偏执的公子哥问道的。   李旦也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师子玄,说道:“你这道人。是不是修道修坏了脑袋?你问这做什么?不过你问了,本公子也索性对你说了。我亲自来,扮作差役,要抓你们,我自然没有什么收获。但我就是很高兴啊!   之前我要用金银仆人相换,你却看的风轻云淡,好像一点都不动心。说实话,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师子玄奇道:“可是贫道没有装模作样啊?金钱虽好,但未必人人喜欢。李公子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   “道人,你说的对了。其实我刚才说了那么多,其实就是一个意思。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强人所难!”   李旦想了想,说了这么一句蛮横不讲理的话。   师子玄想了想,又问道:“李公子,再请教一句,若你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了富贵出身,没有了一旁谄媚邀功的仆人,你还会强人所难吗?”   李旦闻言,愣了一愣,心中气极反笑道:“你怎么总是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师子玄呵呵一笑,说道:“公子喜欢强人所难,并以此为乐,贫道却喜欢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如此而已。”   李旦想了想,说道:“你刚才问的,只是假设。当仔细想一想,若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应该也会如此,我本性就是如此。但会做到如今这般。”   师子玄若有所思,拱了拱手,说道:“多谢公子为我解惑,我心有所得。”   李旦哈哈一笑,拂袖道:“别说那没用的,道人,你那狗我要了,你们也不要走了。牢房里的饭菜也很可口,无需你们再去化缘。吃住都有,你看看本公子对你们多好啊?”   当下喝道:“拿下!”   几个官差得令,上前就要拿人。   师子玄见几人近身,推挪几下,那几个官差竟然没讨到好处。   “咦?这道人有武艺在身!兄弟们,动刀子!”一个官差叫了一声。   其他人应声拔刀。   话说回来,只不过是抓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道士和尚,还要动刀子吗?   这官差也是想要吓唬吓唬人。寻常人,见了刀,第一个反应不是逃跑,而是腿脚发软。   动了刀,也不怕他们不求饶。   但是眼前这道人,却似不害怕,见官差动刀子,反而自己冲了上来。   这官差也是楞了一下,手中的刀已经捅了出去,这人见刀怎么不躲闪自己反而撞了上来?   这官差毕竟是练有武艺的,反应奇快,飞快让开。   谁知师子玄这一冲,顺势却撞向那李公子。   李旦见师子玄向他扑来,后退一步,下意识的提手一挡,却浑然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已经将刀拔了出来。   扑哧!   一声刀子入肉的声音传来,师子玄被穿了个透心凉。   “啊!”   李旦大吃一惊,手禁不住一松,连忙将人推开。   只见师子玄应声倒地,一动不动,两眼一闭,再没了声息。      第186章斩草除根草菅命,化物偿命断纠缠!      “杀人了,杀人了!”   李旦失手将师子玄杀死,在场所有人都愣了。好一会儿,就听长耳一声尖叫。   众官差闻言色变。   这可是官道之上,此时虽然往来行人不多,但若是被人撞见,官差当场持刀杀人,传扬出去,李旦不会怎么样,但自己几人只怕就麻烦了。   就在李旦和众官差脑袋一片空白的时候,白朵朵也尖叫道:“他们杀人了。救命呀!官差杀人了!”   “闭嘴!不要再喊了!再喊连你也一块宰了!”李旦面目狰狞的瞪着白朵朵,面色阴冷,但手脚却是有些发软。   他平日虽然尽做荒唐事,但却从来没有亲手杀过人。   虽然不乏有人因他的一个念头而枉死,但真正杀人和动动嘴皮子就要了人命,感觉是不一样的。   李旦第一次亲手杀人,是什么感觉?   说起来,也没什么感觉。就是大脑一片空白。   空白之后,也不是害怕,见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倒下,转眼就没了气息,脑袋有些发晕。心中并没有害怕恐惧的意思。但手脚就是一阵发软。   这种反应很奇怪。按常理来讲,完全解释不通。   但实际上很简单,因为他杀人之时,刺出的那一刀,落在他人身上,其实自己元神也跟着同样受这一刀,元神之中自摄这一刀伤人之神。因此元神虚受,识神自然一片空白,连带肉身鼎炉都要受到影响。   一阵失神失心之后,李旦很快就回过神来!   “快将这女娃拿住!不要让他再胡言乱语!”李旦神色微变,杀害僧道,在这个时代。是很麻烦的。因为此世间,僧道不同于普通人,受世人尊重,若是其他人,杀了也就杀了。李旦自然可以找人顶罪,花钱了事。   但若死的是僧道,来问罪的就不只是官府的人,还有一个地方会派人来,叫做道一司。   道一司是什么地方?   是本朝太祖为了收拢天下佛道两家的支持。建立的这样一个司门。   这个地方,由佛道两家共同派人入主,司职最高的主持人是谁?就是当今的国师。也是每十年一次的水陆法会选立的法魁。   道一司的司职之是什么?主要来说,就是处理天下寺观的事情。大到开法会,敕封果位。下到选寺立观,坐像开光,调解各门纠纷,都由道一寺处理。   而最重要的一条是,僧道的人身性命,受道一司保护。若有人害命僧道,道一司会派人彻查。各地官府,当全力给予帮助。   如今天下虽已现乱象。皇权不复以往。但道一司的却没受什么影响。   这天下佛道两家的修行人加起来有多少人?谁也没有算过,但一定不少。有真修在身的,一时也数不过来。这股力量若是扭在一起。李旦就是有其父在背后做靠山,只怕也要掂量一下。   广安侯虽未必会真将道一司放在眼中,但若真涉及了,也要思量一下。   李旦也听说过。所以才知道这很麻烦。   如果道一司派人前来处理命案,他想做手脚也很难。贪财的修行人也有。但并非人人都是。   李旦气急败坏的喝了一声,官差自然领命动手。   他一冲向白朵朵,白朵朵立刻尖叫道:“大白,上!”   白离希律律的叫了两声,踏起马蹄,就向官差踹去。   那官差猝不及防,被白离揣到了正胸口。顿时只觉胸口一阵剧痛,哇的一声,鼻孔嘴角溢血,一下子倒在了地上,痛苦的蜷缩着身子。   “畜生,安敢伤人!”   见同伴受伤,那年长的官差怒斥一声,提刀就刺。白离也不知闪躲,被刺中脖颈,划开了动脉,立刻鲜血狂喷,挣扎了几下,也倒地惨死。   又失一命。   谛听见状,怒吼一声,也冲了上去。   他所化巨犬,比猛虎还要体壮,猛的扑向人来,谁心中不生畏惧?   “快!将他杀了,这畜生凶狠!”   “不行!这狗伤不得!”   李旦哪见得谛听身死,他就是为狗而来的。   但人命关天,自己都身处险境,哪还会在乎什么李旦的呼呵?   众官差将谛听围了起来,苦苦缠斗。几乎是人人带伤。最后,谛听终于是“斗”不过众人,身中数刀,最后流血而死。   李旦见谛听已死,脸色青黑一片。   他今天乘兴而来,没想到不但是杀了人,连这“爱犬”也死了。   “混账,白痴,废物!”   李旦破口大骂,也不知是在骂谁!   “呜呜,你们杀了道长,还杀了大白他们,你们这些杀人凶手。”白朵朵和长耳像是吓傻了,坐在地上,哇哇一阵乱哭。   圆相小和尚和神秀两眼发呆,一点表情都没有,似已经被吓傻了。   “公子,现在怎么办?”年长官差沉声问道。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本来简单的一件事,怎么会弄人这样?真是麻烦。这次回去,只怕要被父侯责罚了。”   李旦第一反应不是后怕,只是觉得麻烦,怕被广安侯爷责罚。   年长官差心中大骂:“你拍拍屁股走人,自然有人顶罪,但我们却一个都跑不了!我们只是小小的官差,道一司若查出真相,要拿我们问罪,侯爷会出面拦阻吗?只怕不会拦,还会亲自将我们绑了去!”   此人在公门之中混迹多年,如何不知,若真让其他人知道了,他们绝无活命之理。脑中急传,便说道:“公子。现在此地无人。我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做个干净。然后找个地方将人埋了,神不知鬼不觉。这样公子也不会受侯爷责罚。”   李旦闻言,默不作声。   年长官差察言观色,如何不知他已默认,当下跟几个差人招呼一声,不动声色上了前,一人一个,捂着嘴,对着脖子就是一刀。   这下,师子玄一行人,和尚道士,马儿狗儿,两个小孩子,死了个干净。   将人杀光,众差人又将尸体拖走,随便找了一个无人之地,就地掩埋。   处理好一切之后,这才匆匆返回。   李旦和众官差刚走,师子玄一行人不知从什么地方走了出来,目送他们离去。   白朵朵和长耳嘻嘻哈哈的笑道:“道长哥哥,我们刚才表演的怎么样?”   师子玄呵呵笑道:“不错,不错,大家演的都很好。尤其是白离,很生动,很形象啊。”   白离被师子玄一赞,骨头都轻了两分,得意道:“那是。不像某人,总是抢戏啊,中了那么多刀,都赖着不死。”   谛听闻言,哼了一声,说道:“你这马儿能跟我比吗?好好一条猛犬,被人刺了一刀就死,那才有假哩。”   神秀和尚叹了一声,说道:“道友刚才以柳枝变化,我虽知道是假,但亲眼见我自己被杀于刀下,心有所感,却是别有一番印证啊。”   师子玄微微一怔,随即笑道:“看来我的馊主意还不错。不但圆满解决了这件事。还让大师你有所印证。”   神秀和尚微笑道:“若我日后有所人就,一定不忘道友大恩。”   “行了行了,你们两人说话真是费劲。不过小和尚有一句话说的不错,这麻烦的确是摆脱了,臭小子,这个主意真不错。”   谛听说道。   师子玄出的馊主意,其实也很简单。   李旦不是纠缠不清吗?   既然纠缠不放,那就很简单。干脆来了一个死光光。人都没了,狗也死了,你找谁去纠缠去?   所以师子玄“送”了李旦一命,众人也“死”了一回。之前谛听随口缘惹来的后果,如此也算偿还了去。   师子玄撇撇嘴,说道:“尊者。这只是馊主意啊。偶尔用一次可以,再来几次,可就不灵光啊。”   这谛听尊者实在是太能惹事了。这只不过是住店随口一句话,就惹来这么多麻烦。日后要是去了玉京,天下修行人都云集在那里。谛听若再多言,将会惹来多大的麻烦?   师子玄现在有些后悔了,自己带着的这些人,没一个是靠谱的。   朵朵和长耳都是小孩子心性,偶尔会说出来几句莫名其妙的话。白离更不用说,谁家的马儿这么有性格?马圈不住,草料不吃,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口吐人言。   至于谛听……菩萨都要把他关在九华山看家,更是问题多多啊。   师子玄揉了揉眉心,对谛听说道:“尊者,你这变化太引人注目了,能不能再换个变化?”   谛听想了想,师子玄说的也有理。   这毕竟是世间,很少有人能做到见怪不怪。   谛听摇身一变,外貌没变,却小了好几倍。看上去也就是一个普通家养犬的大小。   一个高大威猛的白色巨犬,一下子变人了小狗。这反差也太大了。   众人看了,同时噗嗤乐出声来。   谛听无奈的瞪了几人一眼。   笑过之后,众人正准备离开,前面忽然又传来了一阵刀剑招架之声。   举目一看,不远处有一个衣着不凡的中年人,身后带着两个随从,手持长剑,身上带伤,向这边逃来。   而三人身后,追着许多人,身着素衣,都蒙着脸。   师子玄皱了皱眉,这被追杀之人,他竟然还认识。虽只有一面之缘,但竟在此处撞见,也实在是太巧了。      第187章颠沛流离落败王,李家男儿名玄应!      被追杀的人是谁?   各位看官可能还记得。师子玄初入府城之时,为给柳朴直讨回耕牛,设计老儒生之时,曾在市井之中,解字卖字,要价一秤金。   当时招牌打了出去,前来看过的人,都把师子玄当人了想钱想的发疯的疯子。   但只有一人,虽然还是半信半疑,但还是付了钱,求了师子玄解一个字。   那个中年人,当时师子玄还特意看过。此人身上有一条蛟龙护法。但护法虚弱不堪,借此人鼎炉暂时修行。   师子玄十分惊讶,为什么还会在这里遇见他。   谛听看出师子玄的不对劲,神识之中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尊者,这被追杀之人。我认得。去年之时,我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为什么会在这里再次相见?当时我非与他结缘。”   师子玄皱眉问道。   世间没有那么多巧合的事。往往许多看起来十分凑巧的巧合。其实仔细推演来,都能寻到一些因缘。   只不过常人很难知道。但师子玄不一样。他与此人只有一面之缘,而且当日就了了。   那人施一秤金,师子玄为他解了一字,化了一句吉祥。谁都没有亏欠。   所以他和此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因缘在身。但现在又出现在师子玄眼前,而且又是现在这个局面。这不能不让师子玄多想。   神识之中说了前因后果,谛听想了想,说道:“未必此世有缘。也可能纯粹凑巧。不管怎么样,这人你救是不救啊。”   师子玄笑道:“若见死不救,我这修行也到此为止算了。”   说完,衣襟飘飘。就上了前去。   林中,那中年人仓皇而逃,气喘吁吁,身上又是流血,又是精神疲惫,神情已经狼狈不堪。   就在这时,身后一击利箭,正中左肩!   “哼!”   中年人闷哼一声,被惯性一带。滚落在地。   后面有人大叫道:“李玄应!看你往哪里逃!”   中年人身后的两个护卫,一个扶起他,另一个持剑道:“梅一,你带老爷先走,我一人断后!”   中年人呵道:“梅青!要走一起走。我李玄应如今落难,但还不是贪生怕死之人!”   “老爷!都什么时候了,我们兄弟受你大恩,不然也活不到今天。主仆一场,正是我为主尽忠之时。请老爷人全,莫要多说!”这护卫十分坚决,又焦急的劝说李玄应快走。   李玄应摇头道:“你视我为主。我视你等如手足兄弟。我怎能见你们为我身死?罢了,再逃下去,一样是颠沛流离,我也受够了。老天既然要绝我之路。那我再逃下去也是无用。倒不如放手一搏,死也死个痛快!”   “老爷!”   两护卫听了此言,双目发红,默然无语。   “呵!主仆三人好兴致啊。”   追杀之人已经围堵上来。围人一个圈,将三人团团围住。   说话之人是个首领。身材十分高大,足有两米高,蒙着面,体格健壮不似常人。   李玄应盯着此人半天,缓缓吐出了一口气:“东阳公麾下,游击将军刘黑之?”   此人微微一惊,但随即笑道:“庐陵王好生厉害,末将区区之名,竟然也能入王爷之耳。”   李玄应淡然道:“你威猛无比,是个常胜将军,我早有所闻。若放在太祖年间,封侯做公,不在话下。可惜生错了时代。”   刘黑之不以为然道:“王爷,末将倒是认为,如今这世道,天下大乱将至,就如当年太祖兴兵之前。定鼎天下之初,如此方是我辈建功立业之时。末将不是生错了时代,而是生在了大好之时。”   李玄应讽刺道:“乱臣贼子罢了。”   “王爷,神朝已经坏到骨子里了。古往今来,从没有一家王朝,由盛转衰之后还能够由衰转盛。此时已是改朝换代之时。当日太祖不也是如此吗?乱臣贼子?呵……”   刘黑之哂笑一声。   李玄应淡然道:“我李家天下,如今虽然岌岌可危。但并非气数已尽。罢了,我与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缓缓抽出剑,平静道:“昔日楼红王一人杀入千军之中,死于剑下,尚没有开口求饶。我李家男儿,怎有贪生怕死之人。来,看我死前,能拉上几人能与我同入黄泉!”   李玄应对生死淡然,刘黑之也不禁动容道:“王爷,你虎落平阳,走投无路,尚且如此。若给你一点时间,积聚实力,来日未必不会一朝化龙飞天。可惜,可惜,天命不在你身,得罪了。”   刘黑之缓缓拿出兵器,竟然是一柄厚背长刀。   这件兵器,足有十斤,寻常人不要说是舞动,就算是提起,都很不容易。   刘黑之提在手中,单手持握,竟如手若无物,果真是天生神力。   梅青和梅一上前欲代主一斗,李玄应却摇头道:“这是邀斗。是我的荣幸,也是他身为将军的荣耀。此时此地,与两军交战并无分别。主将相斗,你们都不要插手。”   刘黑之赞叹道:“王爷说的没错。小的们,你们都退下,谁也不准插手!若我死了,你们将我尸体送回去,好生埋了。逢年过节,给我多供奉些肉食。”   两人各交代了一句,几乎同时出手。   李玄应有伤在身,又中了一箭,此时哪还有缠斗之力,一出手就是夺命杀招,却是你死我活,搏命一剑。   而刘黑之也对李玄应敬重非常,手中更不能留情,且让他死前能得应有的尊严。   李玄应仗着剑走清灵,逼入刘黑之身侧,一剑直刺要害。   刘黑之大喝一声,竟是不躲不闪,硬生生的受了这一剑。   李玄应微微一怔,剑刺入刘黑之心口,但竟是刺而不进,被一股力量阻挡在外。   “王爷,我有宝物在身,你伤我不得。请你上路去吧。”   刘黑之眼睛一眯,挥刀就向李玄应头上斩去。   手起刀落,便是一颗人头,即将落地。   李玄应眼神一阵恍惚,将死之人,脑中竟然一片空白。   厚背长刀落下斩头。但刘黑之的脸色竟然变了一下。   因为他突然感到一股力量将刀拖住,这一刀竟然斩不下去。   李玄应本来闭目等死,没想到竟然没死人!   刘黑之抽刀后退,神情多了几分戒备,说道:“王爷。原来你竟然找来救兵来了。”   接着立刀在测,拱手对四方道:“不知哪位修行高人出手拦我,请现身一见。”   师子玄隐着身形,不愿露面,只是说道:“路过之人而已。见你等争斗,若是切磋却也无妨。但若伤了性命,总是不美。”   刘黑之神情微变,看了一眼李玄应,见他脸上也是惊讶不解的神色,心中不由暗道:“不是李玄应找来的帮手?莫不是真的是有修行人路过,见了之后,出手阻止?”   此人也很痛快,说道:“这位高人,你既然不肯露面,也请你不要插手此事。你是方外之人,不应理俗尘之事。”   师子玄叹道:“方外之人,在俗世行走,也不能见死不救。这位将军,能否给贫道一个面子,暂且放他一条生路。若换个地方,贫道没有见到,你还能再杀他。那也随你。”   刘黑之看了一眼李玄应,出奇痛快的答应道:“好!既然如此,我这就离去。三日之后,无论高人是否在前,我都会再来!”   话音一落,招呼一声“撤呼!”,令下人去。来的快,去的也块,行动有速。   刘黑之之所以走的这么痛快,当然不仅仅是给师子玄这“高人”的面子。而是师子玄刚才施展无形神通,他已知自己难以抵挡。就算自己纠缠不放,也绝杀不了李玄应,如此触怒一个修行人,未免得不偿失。   而留下三日期限,一是给师子玄面子,若再有下次,他也不好再插手。第二,自然是在这三天之内,去找帮手,这天下有神通在身的又不只有师子玄一人。再次追杀而来,可就不仅仅是这些人了。   师子玄当然明白,也没放在心上。他能救李玄应一命,但不可能一辈子都照看他。今日撞见了,不能不救,但也仅是如此而已。   人也救了,师子玄就准备离开,也不想现身与他相见。   但就在师子玄转身欲走的时候,却听李玄应喊道:“道长,原来救我的人是你!”   师子玄闻言一惊,李玄应竟然看破了他的行藏!   化鼎炉虚无无形之术,虽谈不上玄妙,但是以师子玄如今的修为施展而来,除非是修为高他许多,或是专修眼神通,或是有专破无形的法器照来,不然都无法看破他的行藏,更不用说一个凡人了。   李玄应是超凡之人吗?   当然不是,他只不过是一个凡人。最多学了一些练气之术,但绝未修行道法。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一眼看破师子玄行藏,这才让师子玄吃惊不已。   既然被人看见,师子玄心中也有几分好奇,便现出身来。   李玄应一见师子玄,脸上禁不住露出激动的神色,想要上前见礼,但刚一迈步,就觉天旋地转,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ps:唔…补昨天的、、、      第188章外丹百草地黄丹,无分贵贱命无常!      “老爷,你没事吧。”   梅青眼疾手快,一把将李玄应扶住。   师子玄上前,看了一下,说道:“外伤内损,你伤的很严重。需要立刻救治。可惜贫道并不擅长医术。”   师子玄用法力替他止住了血,但没办法替他医治。   外伤好说,内损最是麻烦。师子玄对丹药之道,并不了解,实在无能为力。而之前有治疗内外鼎炉之伤的小羊脂玉净瓶,也送给白漱,做她人道之物。   这时,李玄应慢慢喘息了一下,渐渐缓过一丝气,说道:“多谢道长替我止血。刘黑之好大的气力,这一刀虽然没有砍实,但内气却是伤了我的内脏。梅一,你去将我身上的锦囊取来。”   “是,老爷。”   梅一应声将锦囊取来。   李玄应说道:“把里面的药丸拿来。”   梅一从锦囊之中取出来一颗明珠大小的丹药,将蜡衣拨开,顿时滚滚药香传了出来。   “咦?这丹药不似寻常丹药,里面至少有上百种药材,最少有十几种是药珍。炼制的手法,似乎是外丹之术。能混药力而不失各自药性。炼药的人好高明啊。”   师子玄惊讶的看了一眼,见李玄应将药服下,抬手用法力助他化解药性,最快的让鼎炉吸收。   丹药一入腹中,李玄应的脸上立刻见了红润之色,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   师子玄说道:“此药应是出自医家之手,但似乎是用外丹术炼人。更为难得的是,炼药之人对每一种药性把握简直是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不知此药是为何名?出自何人之手?”   李玄应说道:“此药我得来也是偶然。当年我路过西陵,也是被人追杀。身受重伤,险些死去。幸亏遇见贵人,被一个游医所救。他当时说。相见就是有缘,看我一生奔波,劫难不断,有数次陨身之难。他怕我熬不过去,就赠了我三颗药丹救命,此药名叫百草地黄丹。嘱咐我一定要在危急之时服用。如今这却是最后一颗了。”   百草地黄丹。   师子玄在心中默念了一声。   百草,自然不是指一百中草药。而是指药性全真。   地为坤,黄为造化,丹是人就。   此丹用俗话来解。就是坤道造化全真人就。   用修行人的角度来说,这丹已经是修行人中的“真人”了。   “路遇游医,一出手就送了三枚丹药。这人只怕不是寻常人啊。若是修行人,结缘也用不上这么大的手笔吧。”   外丹人就之难,比人修人全真更加艰难。因为外丹炼化所需要的药材。世间很难寻找。因为同样一种药材,承接地气不同,药性也不尽相同。   人修行人就之时,有人劫当头。外丹开炉丹人之时,也会有鬼神惊扰。而且天时也要算准,稍有差池,就是丹毁。多年苦功,毁于一旦。   最有意思的是,没有一定修为的人,也炼不了丹药。而能炼丹有这个修为的人。得丹药来对自身也无用。而且一炉丹药开炉,人丹最多不会超过九枚。   听起来,这根本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但此丹放在世间,的确是无价之宝。就是修行中人。都是一样。因为肉身鼎炉之伤容易恢复,但内伤难消。除非自家修行内炼之术。不然只能借助于外丹。   如此可见,这百草地黄丹是何等的珍贵。   那游医一出手就送了三颗丹药,而似乎当时李玄应还吃了一颗,这就是四颗,一炉丹丹人,最多不过九颗啊。   师子玄看着李玄应,迟迟没有说话。   他不说话,李玄应自然不能不作声,他见到师子玄,由衷感激道:“道长,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我们竟然还能在此相见。之前临行赠言,多谢你指点,让我逃过一劫,今日有得你相救,玄应铭感五内,实在不知如何相谢。”   李玄应对师子玄由衷感激,此事还要从此人来历说起。   这李玄应,本是先帝的四兄,也是当今圣天子的四叔。   先帝登基之前,李玄应早就是庐陵王,在朝堂之中,呼声名声也是最高的。甚至若非当时太子已经册立,不然下任圣天子,应是此人无疑。   但世事无常,变化莫测,那时正是黄祸闹的最凶的时候。巴州动乱,诸侯冷眼旁观,朝廷为扬军心,这一仗只能胜,不能败。   而那时帝王尤在病中,太子便做监军,亲自领兵出征。李玄应也得了圣旨,挂帅领兵,一路长袭巴州。   十几万大军,浩浩荡荡,一路杀进巴州。   所经之地,无人能挡,一路摧枯拉朽,势如破竹。   黄祸之军,多数都是难民,根本无法抵挡正规军。已经遥遥逼近巴州城,平定贼患已在眼前。   只可惜必胜之事,却在一夜之间轰然倒塌。   原因只有一个,因为太子当夜遇害。   说是遇害,其实说起来,十分的令人可笑。   谋杀太子,又是在万军之中。原本是一件天方夜谭的事。但此事偏偏就发生了。   太子是怎么死的?   是被毒死的。   按道理说,太子贵为储君,平日所食,都有专人试吃,怎么会被人毒死?   再坚固的堡垒,也有倒塌的一天,因为只要有人,世上就没有绝对的安全。   为太子试毒之人,本是一位尽忠职守之人。但这一日,不知怎地就昏了头。受了一个厨子的蛊惑。   这厨子是个随军的厨师,在行军的路上,奇思妙想的想出了一种新的菜肴。   他做了出来,品尝了一下,别说,果真是非常可口。若是送与太子品尝,一定会得赏赐。   但太子享用的菜式,是固定的,不是你想做给太子吃,太子就会吃。   所以这厨子想了一想,怎么办?只能去求这试吃之人。他这一关过了,后面的就好说了。   而这人听了厨子的请求,当时连连摇头,说从来没这个先例。宫廷之中研究出来一道新菜,是需要经过少则三年,多则五年的“试用”,也就是让别人试吃,吃不死人,吃不出病,这才能送给宫中贵人享用。   这厨子一听,说了很多可怜话。但都没用,一咬牙,狠了狠心,说道:“我这道菜,从来没有人做过。美味可口自不必说。而且最近连连打了胜仗,太子爷心情不错。若吃了我这道菜,必定龙颜大悦,到时候打赏下来,钱财肯定不会少。若你帮我,这赏钱你我可以五五分账。”   这人一听,立刻就动心了。   说起来,此人虽是为太子试毒之人,也算是太子的近臣。但其实每日都见不到太子。也无人会巴结他这样的人。俸禄虽是不少,但也不多。很少有“外财。”   现在有了捞外财的机会,他也就禁不住诱惑动了心。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虽是新菜,但也吃不死人不是吗?   厨子见他同意,大喜过望,当天的晚餐,就做了自己的新菜。   而巧合之事,就这么发生了。太子今天,在别处吃了一点“宵夜”。   说是宵夜,其实是这巴州一种特产的瓜果。   这瓜果也没什么,香嫩可口,十分甘甜,太子也是第一次品尝,见其好吃,就多吃了几口。   但坏就坏在,这瓜果与这厨子所做菜肴之中的一味用料,如果同时吃,就会变人剧毒,而且见效奇快。太子当时略感不适,就传随军太医前来一看。谁知等太医到了帐前之时,太子已经毒发身亡了。   太子一死,所有人都慌了。   太医问过,太子是不是吃了什么东西,并要来残羹来看过。   那位为太子换了菜肴之人,心中一跳,虽然自己也怀疑那厨子的菜出了问题,但此时哪敢说出来?去取剩菜的时候,就偷偷的将那盘菜给倒掉了。   太医看过,也没看出头绪。太子死因不明。   说起来,堂堂一国储君,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稀里糊涂。是不是很可笑?   很可笑,也不可笑。人命有时候就是这么经不起折腾。   太子身死,而且是中毒而死。   众人不得不浮想联翩。便有人猜测是被黄祸中人毒杀。   而更巧合的是,今日李玄应带兵攻城,被修行人阻拦,施法在城门前掀起狂风,众兵将不能视物,吃了小败,只能暂时回营。   之前大军一路高歌猛进,捷报早早传到玉京,朝堂上下,欢欣鼓舞,都认为扬眉吐气在此一举,平定巴州不过是时间问题。   但是随后,就有噩耗传来。   巴州城没打下来,太子也驾崩了。   当时在位的圣天子,本来就病患缠身,一闻太子身亡,一股急火攻心,直倒在了朝堂之上。   众臣大惊失色,不知该如何是好。   当时的宰相张陵只说了一句:“太子被毒杀,必须给陛下,给天下一个交代。”   是啊。人死了,不能白死,总要知道是怎么死的。   而就在这时,不知是何人传出的谣言,说太子被毒杀,根本不是偶然。而是庐陵王有取太子之位代之之意,勾结黄祸余孽,毒杀了太子。   此谣言一出,无异于一石激起千层浪。上至朝堂,下至民间,一时鸡飞狗跳。   ps:今天一章…明天补…      第189章将军卸甲废王号,屡败屡战心不移!      谣言传到玉京,李玄应当时并不知晓。   因为他此时已经是焦头烂额。   太子身死,消息是瞒不住的。没过几日,就已经传遍军中。太子一死,军心大乱,而黄祸军队也开始打起小规模的偷袭。   李玄应虽然应对自如,但毕竟军心已失,能够保持僵持,已是不易。   但这时,玉京接连发来三道圣旨。   第一道,令李玄应禀明太子死因,并速将太子灵柩运回玉京。   第二,立刻拿下巴州,平定黄祸,为太子报仇。   第三道旨意,却说的很暧昧,命童奇为监军。   童奇是谁?   此人是个宦官。在这个时候,朝廷竟然派了一个宦官来当监军,这让李玄应十分不满。   而这宦官到了军中,见了李玄应,却也十分乖巧,在军务之上并没有多做过问,做出了一副配合李玄应的架势。   李玄应当时还对他有些戒备,但后来战事吃紧,渐渐也疏忽了此人。   朝廷大军长途而来,补给线渐渐吃紧,又迟迟拿不下巴州城,渐渐形人了僵持之势。而玉京那边也是表面风平浪静,暗地里是激流不断。   这一日,童奇突然来到帅营,询问李玄应:“王爷,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巴州城,随时可以攻破,如今朝廷限令时间已近,为何还不破城?”   李玄应皱了皱眉,说道:“你日前也在军中,难道自己不知道吗?非是本帅不愿破城,而是巴州城一来易守难攻,强行功打,死伤无数。这是妄作牺牲。二来此城中有修行人做法,大起风灾,我已禀明朝廷,请派一个法师前来,却迟迟没有回应。”   童奇听了直摇头,问道:“王爷,我只问一句,若是强攻,是否能够破城?”   李玄应道:“能。但死伤必定惨重!这些都是朝廷精锐。折损于此,会令朝廷大伤元气,从此再无力制约天下诸侯。”   童奇闻言,默不作声,便告辞离去。   李玄应当时也没有在意。继续稳扎稳打以待时机。   此时已入冬。双方补给都已吃紧。而李玄应身后毕竟还有六州之地,能够运来辎重,打消耗战,却是伤亡最小,胜机最大的谋略。   李玄应能等得,但朝中已经等不得了。   李玄应拥兵在外,迟迟不做深入。朝廷一连六道圣旨传来。命他速战速决,他都以“强行攻城,必将伤亡惨重,折损精锐”为由拒绝。   朝中对其不满。越来越深,正商量着是否临阵换帅之时。童奇的秘奏回朝。   童奇的奏章写的很有意思,话里话外,没有一点指责李玄应的话。但其中深意,却是暗示李玄应似乎无意与黄祸一战。大大小小战事,能避则避。似别有用心!   朝廷如今最怕的是什么?   就是别有用心!   如今太子身死,死的不明不白,早有谣言传出来,是李玄应与黄祸有染,害死太子。   现在童奇的奏章传回,等于是坐实了这个谣言。   朝中众臣商量之后,若再不制约,等李玄应拥兵回朝之时,只怕无人能制。   众臣七嘴八舌争论了许久,宰相张陵说道:“此事是国事也是家事。太子之死,谁人都要交代,但如何做,我们决定不了,终究还是要问过陛下的意思。”   众臣称善,宰相当日就去后宫面圣。   当时圣天子已经卧病在床,似已时日不多。   听了宰相的禀告,只问了一句话:“朕百年之后,老四能否能中兴我李家天下?”   张陵小心翼翼的回答道:“此乃陛下的家事。老臣不敢多言。但就国事而言。守人之君,徐徐图之,可延千秋国运,开国之君,勇猛精进,开疆裂土,可开万世太平。我观庐陵王,有太祖之相。”   张陵这个评价,看似把李玄应捧得很高,与开国太祖很相像。但实际上,这却是把李玄应推向了死地。   如今李家天下,风雨飘摇。各路诸侯已有乱相。朝廷已经再经不起折腾了。   如今朝廷需要的是守人之君,徐徐图之,慢慢收拢天下之心,而非需要一个强势的君王,行雷霆之势,横扫八方。   因为如今的朝廷,已经如履薄冰,一个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   听了宰相的话,圣天子闭目良久,叹道:“朕已有决断,你去吧。”   第二天,一道圣旨金牌,离开玉京。   李玄应接到圣旨,表情有几分难以置信,也有几分落寞。   这圣旨上没有许多冠冕堂皇的套话,只有两个字“卸甲!”   将军卸甲。   其意自然明了。   李玄应长长叹息一声,随后招来部下,将朝廷旨意说明。   当时众人大惊失色,劝道:“王爷,绝不能回去!现在朝廷的意思,摆明了是要王爷当替罪羊。太子身死,总要有人给天下一个交代。这个人分量不能轻了,如今算来,只有王爷合适。”   其中有一谋士叹道:“给谁人交代,却是在其次。以我猜测,是经历此次过后,对圣天子打击太大。如今已是要做出选择,圣位谁属。从这旨意来看,王爷危矣!”   李玄应如何不知?话说回来,他甘心就这样卸甲回去吗?   若再给他一些时日,等巴州城再无补给,他就可以兵不血刃,拿下巴州城,一举平定黄祸。到时携凯旋之势,天下归心之名,完全可以问鼎至尊。   但就是圣天子一念之间,却将他从天际打落尘埃,多年苦心,就此葬送,再无翻身之日。   众人劝说李玄应,如今既然事已至此,不如带军另立山头。   李玄应长长叹息一声,说道:“我李家天下,因诸侯而衰。如今我再拥兵自重。人一路诸侯,与那些乱臣贼子,又有什么区别?此事不必提了。”   半个月后,李玄应卸甲还朝。   一个月后,李玄应被消庐陵王封号,贬为庶民,逐出玉京,终生不得入京。   四个月后,圣天子驾崩。六皇子登基。其人在此之前,于众皇子之中,籍籍无名,却登得至尊之位。   但他却是个短命皇帝,在位不过八年。就得重病离世。   这八年中,李玄应便在世间流浪。他虽然消了王号,但却没有消去封土,而且有不少旧部追随。   李玄应此生也没有其他想法,唯有一念,平息黄祸,完人之前未尽之事。   但他如今只是废王。已无当日举旗立地,天下豪杰云集的名望。二来,他早年为庐陵王之时,曾得罪过不少人。如今辗转天下。却依旧有不少追杀之人。如此颠沛流离十多年,屡次将人一番势力,就被打灭,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这次的刘黑之,就是昔日一个对头手下。   而去年李玄应路过府城。有两个去处,一是向西,去寻刘黑之身后的东阳公求救,暂寻栖身之地。   第二个去处,便是向东,出关去,昔日他曾救过一位外族大酋长。曾言道,若是日后有难,无路可走之时,可以去那里寻以庇护。   李玄应昔年与东阳公有几分交情,但曾因为过一些事情,已经闹翻,反目人仇。但李玄应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去求他。   但他去见东阳公,只怕很难活着走出来。所以当日李玄应在犹豫彷徨的时候寻师子玄解一字,也是求个心安。   师子玄当日说他此去西行,一定不会心想事人,但与他化一个吉祥,此去会平平安安。   李玄应当日听了师子玄的话,思量片刻,还是决定一走虎穴。见了东阳公,两人果然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谈崩了。   东阳公对他也有杀心,但却不愿亲自动手,只将他软禁。   将一头猛虎困在笼子里,慢慢等死,却比一刀杀掉更为痛苦。   李玄应当日自觉已是走投无路,但谁知却是柳暗花明。   这东阳公府中,恰巧有一位管事,昔日曾受他大恩。见恩人有难,自然舍身相救。   经过巧妙安排,李玄应带着两个随从,连夜逃走。一路逃脱追杀,直至如今被师子玄所救。   如今果然应了师子玄这句话,虽未必心想事人,但可保平平安安。   师子玄说道:“非是因我,而是你命不该绝。对了,我看那位游击将军只怕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你们,你要怎么办?”   李玄应苦笑一声,说道:“不取我性命,他是不会放弃追杀的。道长,我这便走了。若是玄应有幸命不该绝,来日再来报道长大恩。”   他不愿拖累师子玄,便告辞欲走。   “等等。”   师子玄将他唤住。   李玄应道:“道长还有事吗?”   师子玄问道:“你如今可有去处?”   李玄应眼中一刹那露出茫然,但很快恢复常态,说道:“神州四海之大,何处不是容身之处。”   师子玄道:“那就是没去处喽?”   李玄应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   师子玄道:“既然如此,不如与贫道同行吧。你能道破我的行藏,也是因缘,正所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贫道就再护你一程。”   “这……”   李玄应有些迟疑起来:“道长,我乃是被贬之人,终生不得入玉京,去不得啊。”   师子玄一摆手,说道:“昔日被贬的乃是庐陵王。如今天下可曾还有庐陵王?贫道只认得一个李玄应啊。”   师子玄随口一句话,让李玄应却如同被雷劈中一样,将脑中迷雾,全部劈散!   “庐陵王,庐陵王……是啊,庐陵王早已死去,哪里还有什么庐陵王?如今只有一个李玄应!既然哪里跌倒,就在那里站起来就是!”   李玄应喃喃自语。   这时,谛听忽然传念问道:“你认得此人?这人不一般啊,我看他有至尊之相。”   ps:咳…因为某些原因,今天还是一章,欠两章了…一定会补上的!      第190章至尊之相唯世情,传法容易度人难!      师子玄有些惊讶,说道:“尊者,什么是至尊之相?这不是江湖术士忽悠人的吗?有位极人间至尊的福报,未必就能得至尊之位,这可没什么定数可说。”   谛听说道:“这是自然。谁说帝王至尊,就要是福报最大?先天福报可以使人增财增益,逢凶化吉,但不一定人人做皇帝。我说至尊之相,是看此人一生经历,已到了人世极至,就如人修行,是一个道理。”   谛听的话,师子玄听明白了。   谛听口中的至尊,不是指人间共主,人位至极。而是凡人的在世间体悟的极致。有句话说的好,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李玄应半辈子高起高落,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从高高在上的庐陵王,到如今颠沛流离,四处躲藏无处可去。有所得,也有所失。可谓尽尝人生欢喜悲歌。   古来人杰,不经磨难波折,能一路顺顺当当,人就一番伟业者,寥寥可数。唯有经历沧桑,经历磨难者,方有大作为。   谛听说李玄应有至尊之相,师子玄也赞同的点点头,说道:“尊者说他有至尊之相,我却说他有至尊的积累。若有机缘,一朝困龙升天,未必不能人就一番伟业。”   谛听似有深意的说道:“那可要抱住这个大腿啊。未来至尊,可是不多见。古来能青史留名的修士,大多都记载于帝王生平之中。”   师子玄闻言,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抱大腿,也不知谛听从哪学来的俏皮话。   “我一不求名,二不求利,就算他真是未来至尊。与我又有何干系?”师子玄摇摇头。   谛听却说道:“你不求。不代表未来不会啊。我看你如今修行,也算出师了。可以收徒了。日后于人间立下道脉,想要有千年传承,一是你这一脉祖师要有德行。二来还要有个外来助力。人间事,求神仙没用,求人才有用。”   师子玄若有所思道:“所以修行人都要入住庙堂,结交贵人吗?但是尊者,这样一来,世人怎么看修行人?”   谛听说道:“怎么说?”   师子玄说道:“世间看修行人。应是求生死超脱,不求功名利禄。若结交贵人,受其供养,等于受其恩,必然要有所回馈。尊者。若你是一介权贵,我受你供奉。来日你有求于我,要我用法力害人。那人无所谓无辜与否,但我拿人手短,不好拒绝,那该如何?”   谛听想了想,说道:“世间事。当世间解。若受人供养,得其好处。理当有所回馈。但修行界有戒律,人世间也有律法。出离世间当从修行戒律,入红尘世间当守人间律法。他有所求。若为善事,理当帮助。若所求为恶,当好言相劝,劝他打消这念头。不可为虎作伥。”   师子玄说道:“尊者如此说,不过老生常谈。我所说不是修行人如何。而是世人如何看待。常人眼中,修行人超脱生死,应守道德规,但出入庙堂,受朝廷敕封,未免有些‘俗心过重’,会让人疑法,怀疑法子。”   谛听干笑一声,说道:“你这问题问的可是太刁钻了。古来多少仙家佛菩萨化身行走世间,就如你所说,领帝王敕封,受人间供奉,若你这么说来,他们都俗心过重啊!”   师子玄呵呵笑道:“没有,没有。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谛听说道:“你说没这个意思,但我听的出来。你也很不理解。哎,说实话,在我看来,俗心是没有,但私心还是有的。”   修行证道仙佛果位,还会有私心吗?当然是有,若无私心,何谈慈怜,何谈慈悲,又何来普渡。   谛听如此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曾经一个传法菩萨,立愿要传佛法于世,度百千二十万人入佛国土。   百千二十万人,这可不是个小数目,但在诸天世界中众生算来,只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度人出轮回,就要让其闻法,闻法之妙,生向道之心,才能潜修善法,做好人,累善积功,增福增德,才可脱离轮转。   于是这菩萨就化身入世,做一行僧。一世高寿九十九岁,命尽归天之时,度人几何?   不过百二十人。   出离轮回者几人?   唯四人!   菩萨归天复位,反阅这一世经历,几多无奈,自己也曾反思,自感佛法讲闻与世人,并无有误,为何悟道者如此之少,而闻法向道却不修德行的,却占大多。   菩萨有疑惑未解,就去请教一个清福居士,直接开口问道:“我欲度人出轮转,一世入世,度人寥寥,难尽其功,你也是自红尘出离而来,从迷至醒,必有所悟,可否教我一个办法,能让更多的人闻法入道?”   清福居士想了想,问菩萨道:“菩萨啊,敢问你是如何传法的?”   菩萨说道:“以身作则,以一世化身修为行止,为世人表率。”   清福居士听了,不由笑道:“菩萨啊,原来是这样。但这样做不能说没用,只是效果会很差。菩萨行走世间,以身作则,会被众生赞叹,会被众生膜拜,会被众生敬仰。但未必会去效仿。”   菩萨困惑道:“这是为何?”   清福居士说道:“因为人心多变,一时向道容易,守心不动艰难。灵台一时清明,但六根未消,难得不退转,反反复复,心有向往,身行沉沦,比比皆是。”   清福居士又讲了一个人间的小故事,很简单,世人大多都听说过,就是叶公好龙。   此人自言喜欢龙种,逢人必提龙,家中壁画,屏风,桌椅板凳,碗筷盘碟,无不绘上龙相。   此人好龙名声,传了出来,被一老龙听见。见有人如此喜欢自己,此龙也不禁感动,就显相去看一看这个叶公。   谁知此人一见真龙显身,第一反应不是见到真龙的欢喜,而是恐惧,大呼小叫,夺命而逃,只留下一个老龙目瞪口呆。   菩萨听了,说道:“你这故事我也听过,无非是说人表里不一,名不副实”。   清福居士点头道:“是啊。菩萨。就像你普渡的那些人,人人都念佛,人人都诵经,人人都自言是修行人。但真有修行,真闻法者有几人?他们是真心向法,真心向佛吗?菩萨啊,你以身作则是好,为众生表率也没错。但不过是满足了其他人心中的偶像形象,却无益他们的修行。”   菩萨闻言,若有所感的点了点头,说道:“是啊。那该怎么做?”   清福居士想了想,就出了个主意,说道:“这就跟做买卖一样,宝贝奇珍,自然宝贵,但能买的起的人太少。不如取一普通物什,薄利多销,也可得许多利益。”   清福居士说的是人间买卖。   菩萨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皱眉道:“你所言有些道理。但我有大妙真法,所传需是有上上根器之人,根器不佳者,闻之虽也得切实利益,但难得悟道。”   清福居士笑道:“菩萨,世间上上根器之人不在少数,但却分布人海,你一人入世,一世能寻几人?何不将此法经传承下去,再想方设法弘法。法遗人间,口口相传,若有上上根器者闻法,自会生出向道之心。”   菩萨叹道:“如你这么说来,我这真经是卖不了几个银子了。”   清福居士呵呵笑道:“不亏,不亏,值不值钱,还要看卖不卖的出去。”   谛听故事讲到这,就不再说下去了。   师子玄闻言,若有所思,说道:“这居士说了这么多,如此时来看,不过二字,弘法!”   师子玄曾看过久远年间的记载,佛道两家,入世之时,在度人点化之时,并未如现在这样,普传,大开方便之门。而是寻缘而来,一一点化,师法传承。所度之人,皆是贤良道德之人。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无论道家,佛家,都有道藏佛藏,普传于世,高僧大德,有道高人,广开法会,普讲世间之法。   如此,妙法传世,众生闻法,但难知其中妙语殊胜。于是就有了高僧真人,开坛。世人知其功,朝堂感其名,便修庙宇以供养,敕封名号以彰其德。   虚名浮云之物,与真修者来说,不过身上尘埃,拂尘了去应是。但却甘愿领受。   世人眼中,帝王相召不应,潇洒从容而去,固然是清高高雅,得世人赞叹羡慕。但于弘法无益。   谛听点头道:“没错。弘法与世,广结善缘。古往今来至此,漫天仙佛也是摸索前行。如今无分佛道两家,外道诸门,都是如此做。”   师子玄皱眉道:“如此做来,虽弘法世间。但只怕未必如想象的那么好。世间佛子道子,未必人人是真。广结善缘下来,必会良莠不齐,到时善法虽传,但日后难免会败坏声名,惹人反感,令众生生疑生惑,就如如今这水陆法会,也如那观寺像前的一炷头香。”   谛听叹息道:“有所得,必有所失。世间难有双全法。”   师子玄点头道:“也是。而且这其中还有一个问题。法不分家,道途归一。但世间道统却有分别。若借以人间至尊贵人之手,弘法立传承,只怕会惹人非议。世间动乱之相,莫不由此而出。”   谛听闻言,眼睛忽然闪烁了一下,说道:“哦?你想的很远啊。但就有人真这么做了。曾经化身入世,一世轮转人为人间至尊,你猜猜,最后搞出了什么事情?”      第191章世间祸乱天人种,推演千年坏劫因!      之前谛听也说过,想得人间至尊之位,不仅要有足够的福报,还要有至尊之相,也就是受尽人间得失,悲欢离合。   而听谛听所言,曾有一位大人就之人,为了弘法,化身入世,人间至尊,若他弘法,可想而知。   师子玄不由好奇道:“后来如何了?”   谛听说道:“这人得至尊之位,在位期间,立愿让佛门大昌天下,导众生向佛。推动佛法弘扬,大建寺院,免除僧人一切税收。若有寺院兴建,要地给地,要钱给钱。”   师子玄闻言,不由皱眉道:“如此做,虽能弘法,但只怕还有弊端。众生无所谓向谁,因缘而已。如此大昌一家,难免会引起争端。而且僧人不用交税,那若有好吃懒做之人,出家做个假和尚,有吃有住,岂不是人了米虫?而且随意建寺,农民的耕地怎么办?给不给?若给了,靠地吃饭的这些人如何过活?”   谛听叹道:“你说的这只是小问题。”   师子玄皱眉道:“这还是小问题?人间动乱,因何而起?不过土地。寺院道观,若立于无人深山之中,自然无妨。但占田立庙,必然就有人失土地,如此一来,自然有人怨声载道。那时是该怪谁?只怕怪不到那至尊身上,反受其累的,都是佛家之人。”   谛听点头道:“你说的也没错。但这是人心之乱,我说真是小问题。正修之人,不会在意他人对自身的看法。但这其中,还有更大的问题。”   师子玄想了想,说道:“道统之争!”   是啊。一国之君,人间至尊,来拥护一家昌盛。自然会导致世人向之。如此一来,其他道统,自然会受到打压。   这样会出现什么问题?   举个例子,若如今,佛法大盛,有人要在景室山中修寺。   但此处已经是师子玄的修行道场,不可能给予他人。师子玄自然不会允许。没道理我家门前,你再来盖个房子。   但人家会跟你说,我抢你道场。抢你的有缘人,是合理的。因为上面有人支持,我可以这么做。   如此一来,师子玄会生出什么想法?   他会不会怨恨佛门佛子?当然不会,相反。他一直很尊重佛家修行人。但他一样会看不惯佛门的做法——无论立寺是否有弘法度人的大功德,无论是否人间有律可依。   师子玄如今的心境,会很不舒服,但未必会怎样做。因为他如今毕竟还未出师,另立道脉。只是闲散修行人一个。   但若换做一个道脉,受到这样的气,这简直就是欺负到头上了。还能忍吗?   修行界之争。也因此而埋下了祸根。   谛听叹道:“没错,就是道统之争。这种事超脱出轮回,自然一切都会看淡,但并不代表没有。可一旦起心动念。所造人的祸根,又岂是人间动乱能比?”   谛听说的是天人之乱,但语焉不详,只是隐晦的说了出来。   师子玄一时揣测不出他的用意。只是问道:“尊者,你说那位化身入世。人间至尊,奉迎佛门。后来如何?”   谛听说道:“他在世时,佛门昌盛,大弘佛法。他历世圆满,归天之后。人间至尊更迭,崇道摒佛。三万四千寺院十日焚毁,数十万僧人,一日还俗!”   “什么!还能如此?”   师子玄大吃一惊,旋即皱眉道:“怎会如此?该不会是……”   谛听淡然道:“你猜的没错。佛家有人这么做,仙家自然也有人看不惯。虽然得道人仙,世间道统与其并无什么关系,但毕竟香火情仍在。领祖师之名,总不能看着自己弟子受委屈。有人应对的温和些,有人反应的自然激烈一些。”   师子玄皱眉道:“但这也太激烈了。这等于是结下死仇了。都是超脱之人,何来如此?”   谛听叹道:“都是劫数啊。你看如今这大浮离世界,有什么想法?是不是也有这个苗头?”   师子玄仔细一想,别说,还真是这么回事!   本朝太祖立朝之时,立了一个道一司,佛道两家,平起平坐,各自相安无事。而后水路法会,每十年一次,得魁者,当为国师。如此一来,却是保持了两家良性竞争,各凭道行,各凭所学,不以献媚帝王家而得法道昌盛。   但如今,天下动乱,诸侯并起。   水路法会停办已有五十年,看看佛道两家,现今如何?   太乙中黄道,遵立太乙天青大天尊为祖,割据一方,人一方祸源。   而韩侯身侧,在傅介子口中,师子玄知道那已有外道高人,想要传法入大浮离世界。所行所为,便是从人君入手,借超凡之力,辅佐君王人就至尊,再借其手,布传己道。   这本无可厚非,手段而已,却隐隐埋下了日后争乱的祸根。   这尚且是师子玄所见所遇。天下之大,还有多少人效仿,就不得而知了。   师子玄听闻之后,不由皱眉道:“尊者,度人发慈悲心是好。但不应因为慈悲之念,行动乱天下之事。天人之争,不应延祸人间啊。难道就没有天条约束吗?”   “哪有什么天条,不过世人臆测罢了。”谛听摇头道:“除了因福报超生天街者,因自身修行,超脱轮转,入不生不灭虚空法界者,无不是自性已人,身受戒律乃是自守自信,而非外力束缚。若不然,何来超脱之说?”   师法自然之正修之士,何来天条约束。戒为守身的自我规则,而非束缚枷锁。这不是一个概念。   师子玄皱眉不语,忽然心血来潮,想到那日祖师所说日后坏劫,不由脱口而出道:“尊者,人间道统之争。虽无可奈何,但也是情有可原。但坏果恶根已经种下,日后一旦萌发,该当如何?”   谛听奇道:“如今尚有真仙佛菩萨在世行走,虽有动乱。但未必会怎样,你是不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师子玄道:“那若有一日。诸天仙佛归天法界,陆地真修避世隐修。世间无神通,只有法遗留。世人遗忘仙佛曾经于世间行走,神通之事,只在戏文之中流传。而世间史官,不将之记于笔墨之下,世间自无仙佛。千百年后,再有人人至尊之位,灭佛灭道,称人为天地唯一真灵,其余着,皆为迷人乱信。那时该如何?”   谛听闻言震惊道:“这是你的推演吗?”   师子玄一怔,随机摇头道:“不。忽然心血来潮,有感而发,不过是一个假设罢了。”   谛听连连摇头道:“未必是假设。很有可能人真。天人之乱引动人间祸劫,这是天人种下恶因。未来人道伐天,改信革天,也在因果循环之下。”   师子玄有些感叹道:“这么说来,那还真有可能发生了。那该如何是好?”   谛听忽然笑了,说道:“臭小子,你想那么多干什么?就算日后会如此,那也是日后之事。也许早有高人已经推演出来了。如何做,如何化解,也是他们应该去想。你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真人,连仙道都未人,操心这些做什么?”   师子玄闻言,也笑了起来,说道:“是,是,扯远了。这些不是我应该操心的,只是有感而发。”   两人神念交谈就此结束,话虽不少,但不过都在一瞬之间。   在师子玄一句话点透之下,李玄应终于去了心病,决定重归玉京。   那里曾经是他跌倒的地方,他便要在那里重新站起来。   李玄应说道:“道长,若你不介意,我想与你同行。”   师子玄点头道:“好。有我在你身旁,可保你无恙。”   话虽淡然,但李玄应莫名感到心安,说道:“道长,你我相识一场,还没请教尊号。”   师子玄笑道:“什么尊号,你随口称我为师子玄也好,玄子道长也罢。随你就是。”   李玄应想了想,说道:“你与我有恩,我称您一声恩公,未免矫情,口称道号,未免不敬,我还是称呼您为道长吧。”   师子玄道:“好。不过一个名号而已,你随意就是。”   李玄应说道:“那道长也不要叫我王爷了。昔日庐陵王已死,如今只有李家玄应。”   师子玄道:“你年长与我,那我就叫你一声李兄吧。李兄,你若去玉京,可有打算?”   李玄应道:“我乃是废王一个。但昔日旧部还在。还有许多人,如今仍在玉京之中,身居要职。”   李玄应向师子玄道出心中打算,师子玄点点头,没有做声。   以此人的折腾,或许日后真会折腾出一些名堂来。而日后去了玉京,他与神秀人生地不熟的,有此人照顾,也算不是两眼一抹黑。日后寻找佛宝,也可以借人助力。   如此,前往玉京的队伍中,又多了三人。   李玄应化作一个富商,梅一,梅青二人,是为家中仆人,与师子玄一路同行。   转眼之间,玉京城已不足十日路程。   这一路行来,风平浪静,也无波折,看似平安。   但是今日,师子玄突然心生感应,已有人“盯上”他们了。      第192章山中有魔占道场,神印搬山风节鞭!      师子玄为什么会有这种感应?   因为来人十分嚣张,神识外放,毫不掩藏自己的行藏,就如同黑夜里的明灯,想要让人不察觉都难。   师子玄有所感知,却也没做理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有意思的是,那人只是远远的掉在几人身后,迟迟也不现身,不知是为何故。   在驿站休息了一阵,众人来到一条河前,此河名为落欢河,河前有一坐百鸟桥,但赶得不巧,这桥梁年久失修,一月前的一场大雨,河水暴涨,此桥被冲毁了半截。而不知为何,这里既没人修桥,也没人撑篙摆渡,众人只能转走山道,正有一山拦路。   但见此山,古怪巅峰岭消尖,虎豹豺狼林中行。上高来似登天梯。下低如堑落地坑。山高高云迷雾霭,林青青木茂翠绿。   众人行过,忽见一个樵夫坐在一块青石上,穿着一身木棉衲衣,带着毡帽遮阳,手上一柄砍柴刀,跨在腰间,正在乘风纳凉。   见到师子玄一行人进山前来,不由坐起身,开口问道:“前面的道士,和尚,你们进山来做什么?这山中豺狼虎豹不少,日都有人送命,还有妖怪作乱,可是危险的紧,你们若想保得性命,就不要再走了,还是掉头回去吧。”   神秀和尚上前合什道:“多谢居士相告。只是今日桥梁冲毁,我们又急着赶路,无奈只能借山道而行,回头不得。”   那樵夫皱眉道:“等几日不行吗?等那桥梁修好,再赶路不行吗?何必着急一时?”   李玄应上前道:“多谢告知。但我们急着赶路,又有些领在身,不怕豺狼虎豹,可以应付。”   这樵夫看了他一眼。说道:“世道艰难,崎岖难行。世人却不知山道更为难行。有领是好,但也要量力而行,安安稳稳的等一等,不是很好嘛?急着赶路,当心闪到脚啊。”   李玄应闻言眉头一皱,这樵夫当真无礼,说的都是一些不吉利的话。但他毕竟是好意相劝,却不好多说。   一旁的梅一见他对李玄应无理。不由喝斥道:“你这人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了。行路之人,最忌听到不吉利的话,你不知道吗?”   这樵夫也恼了一声,说道:“我这是好言相劝。谁让你们不听来着?既然不喜欢听?自洗洗耳朵去吧,也当我没说!不说了,不说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这樵夫也真是性情中人,一恼火,转身就走了。   这樵夫一走,众人哑然无语。   梅青冷笑一声。说道:“穷山恶水,果然多是刁民!”   师子玄却说道:“未必是刁民,他口气虽然生硬,但是未必不是好心。大家先休息一下吧。朵朵。长耳,你们随我去找些瓜果来。让大家解解渴。”   众人点头称善,师子玄带着朵朵和长耳,后面还跟着一个谛听。走了不远处。师子玄忽然拱手,朝山拜道:“不知山神亲自显形。适才失礼了。”   忽见远处一道白烟随风飘来,化出一人,正是方才那个樵夫。   “见过道友,适才见有凡人在侧,不好现身,失礼了。”   樵夫作揖一礼。   师子玄道:“未曾失礼。不知山神尊号?此处是何山?”   樵夫道:“这是个小山头,叫做小五老峰,我俗名乔海,领后土大帝敕令,为此方山神。”   “道友,你示警前来,可是有是事相告?”   师子玄问道。   山神道:“是。此山原是我道场。但一个多月前,不知从哪来了一个魔头,好生厉害,夺了我的道场,建了洞府。盘踞山中,驱使山中虎豹凶兽,伤人害命。我见你等要从此地路过,故此示警,希望你们能够保住性命,不要再从此山过路了。”   师子玄一听,这还真是后有豺狼,前有虎豹啊。   师子玄说道:“虎豹豺狼,还伤不得我们。”   山神道:“寻常虎豹,当然伤不了你。但这魔头法力高强,魅惑这虎狼,凶性更胜过以往十倍。而且他不禁抓人来。更专找修行人下手。”   师子玄微微吃惊,忽然说道:“山神。此地既然是你修行道场。你汇聚满身灵枢于身,怎么还不是他的对手?此魔有这么大的法力神通吗?”   山神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若是以往,自然不能。说来,这道场却是我自己让出来的。”   师子玄大为不解道:“这是为何?”   山神干笑两声,犹豫了半天,这才说了出来。   原来,就在一个多月前,这山神正在山中山神庙清修。有一日,忽然有一人进了庙中。直接念咒,唤山神前来相见。   话说回来,想要见山神,唤诀就有用吗?   有用!   但凡入得此山,见山及见山神。山神与山,并无分别。若有修行人能用心法通感灵枢,山神想要不见也不得不见,神中自见,眼见不过是表象而已。   山神好奇,知道眼前人不是凡人,便很客气的问此人,上山来是有何事?   此人说他看中了这座山,想要占山为主,做个跟脚。请山神离开,让山给他。   此人一边说来,还将这小五老山中地契拿来。   山神看过,上面的确盖有官印,买卖条款清晰,不差分。   山神说道:“你有这地契,这山头算你之物也无可厚非。但山河天人,造化之物。并不属一人,你想在这山中开山,只要不动灵枢地脉,随你。你若想在山中建房,随你。你若另有他用,也随你,我不加干涉。但请不要伤害这山中生灵,不要惊扰他们的生活。”   这人闻言,说道:“我想怎么做,你不用鼓噪。我拿地契前来与你分说,这是客气。你若同意,这是最好,大家都不伤和气。若你不同意,那我们另看手段。”   师子玄听了,不由奇道:“这人的确有些霸道。想要强行占山,但道友你也不必惧他,就算斗法,此人也占不得便宜。”   山神苦笑道:“若是斗法,我自然不惧。但怕就怕在,此人不与我斗法。他说了,若我不答应,他就花钱使人前来,放火烧山。我虽为此山山神,但却难阻水火。”   山神与山为一体,法力神通,都在无形之中。   若与人斗法,元神之中,自展玄妙。但却对水火有形之灾,无可奈何。若天雷地火,还可以用法力神通驱散,若人为放火,山神却无力阻拦。   师子玄闻言,不由沉声道:“此人这是以满山生灵来要挟你。道友你答应了?”   山神苦笑道:“能不答应吗?我倒是想困此人于山中。但他法力神通,也有玄妙,手上还有两件宝物,十分厉害,我就算有山川灵枢之力在身,也未必是此人对手。”   师子玄惊讶道:“什么宝贝,这么厉害?”   山神道:“他曾在我面前炫耀,却也说了宝贝奥妙。这其中一件宝贝,是块大印。名叫搬山印。此物不知是何材质炼制而人,四四方方,不起眼,但用法力御使,就可变人山峦大小的大印,压倒下来,谁也抵挡不了。”   长耳听的直流口水,说道:“果然是好宝贝。这与人斗法,二话不说,直接丢出来,把人都砸扁哩!”   师子玄又问道:“搬山印……果真是宝贝,还有一件是什么?”   山神道:“还有一件,是风节鞭。这鞭一动,就有风灾降临,内有红尘六欲之气在其中,打中元神,直堕妄心幻境,出来不得。”   师子玄一听,暗暗心惊,不由暗道:“听起来了,都是随神变化的神器。这人到底是谁,手中竟然有两件神器,什么时候,神器这么不值钱了?”   山神道:“我虽为山神,但也受不起这一鞭。我若化形,这山也受不得那印一压。他苦苦相逼,我只能退却。见他占了山头,占了我那神庙,自称自己为五老神仙。在山中装神弄鬼,驱策凶兽,不禁抓人害命,还专挑那些修行人下手。”   师子玄皱眉一想,说道:“这般说来,也太过蹊跷。那百鸟桥垮塌,如今只有山道能行。而此地却是由南向北,前往玉京的唯一去路。”   谛听问道:“师小子,你是说这都是那五老神仙弄出来的把戏?专等修行人自投罗网?”   师子玄说道:“很有可能啊。这就是埋好天罗地网,挖坑等人跳。”   山神见谛听开口,大惊失色,说道:“你能说话?你是狗妖?”   “你才是狗妖呢。”谛听翻了个白眼,说道:“你见过这么威武的狗吗?没见识。”   山神讪笑两声,但语气中掩藏不住担忧道:“我见这么多人遭了毒手,心中不忍。但又无力阻止。只能在此化作一樵夫,劝人离去。”   山神神情有些落寞,黯然道:“但是忠言逆耳,我好言相劝,却都被人当做危言耸听。没有人听我的,却是枉送了性命。几位,听我说了这么多,还请你们快快离开,莫要回头再来。”   山神的语气,已有了几分哀求之意。   精彩推荐:      第193章神器无形化有形,世间无人可移山!      这山神果真是好意,怕师子玄一行人丢了性命。   师子玄笑道:“道友,我等也是修行人,若见魔头在前害人,不去制止,反而为活命而独善其身,那还修行什么?世人还有一句话说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山神听的连连摇头道:“道友,话虽这样做,但生命可贵。为一时义气,坏了一世修行,总是不好。我见你也是正修之人,道行神通具足,但那魔头法宝厉害,你一定不是对手。还是快快离去吧。”   师子玄沉思了一会,问谛听道:“尊者,听山神说来,那两件法宝,应是两件神器,而且一宝坏人神形,一宝坏人身形。同时打来,神形俱灭,的确有些棘手。不知你有什么办法应对吗?”   谛听有些挠头道:“世间行走,高低只在无形之中。外相高下,以术法分别。而神器是以无形化传有形之力,不好办啊。”   谛听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是世间行,高低只在无形之中,外相高下,只以术法分别?   这要从无形与有形来说。   虚空法界,为不生不灭,无边无界之地。修行有人,归天得道果,便可自由出入其中。在其中,你可以随心所欲,所见所看,可以是你道行化传,自辟一方天地,不看神通,只看修行印证,以及道行深浅。有多大的道行,见多大的虚空法界。   可以说,在虚空法界之中,元神与道相和,神通之力,可以无边无际,只要你有这个道行。   开天辟地。毁天灭地,都随你,只要你想这么做。   但人世间,是有形造化之地。有地器人住。在此中,元神尚且要托舍与肉身鼎炉之中。即便脱胎换骨,一样是在地器之中。   在这里,谁人也无法做到以无形转弄有形。   举个例子,若有人说他是有道真仙,无所不能。无不可为,搬山挪海。毁天灭地,不在话下。   若听了这话,不用多想,此人一定是个骗子。   搬山挪海。毁天灭地。这却是大吹法螺了。若世上真有人有这么大的神通,那这世间有几座山够人搬来?有几处天地够人毁去?   仙佛都没这么大的神通。   所以在人世间,所谓神通表相,弄雷呼风,唤雨驱云。这都不能称之为神通,只能称为术。因为这是师法自然之道,借天规地律。驱以变化。实际上来说,只是一种运用,而不是无形化传。   故而戏之中,所言神仙斗法。动则搬山挪海,毁天灭地。可不肯能?可能,在虚空法界,无形化传之中。可以实现。但在人世间,绝不可能。谁也没这么大的能耐。这天地也经不起那么折腾。   而神器是什么?   却是修行人想出来的神通妙用的一种方法。   之前说过,无形之力,不可驱有形之力。   但若让有形与无形相融,化传之力转为造化之功。御无形化有形,即可借宝施以神通。   这其中虽然也有些限制,但的确是玄妙非常。   这也是为什么两个修行人斗法。一人道行神通具足,另一人只是个刚入道的后行者。但后者手持神器,两人斗法,输的往往会是前者,就是这个道理。   法宝,法宝,其中珍贵,自不可言。神器更是难得,不要说天材地宝难寻,炼人时更是遭天所厌,会有鬼神惊扰。   所以师子玄问谛听有没有什么好办法时,谛听也是直挠头。   对方有两件神器在,一者专打无形元神,一者传灭有形之身。不好对付啊。   山神见两人还在这里漫不经心的商谈,不由着急道:“你们两人,真真急死我了。我见你们也有神通,飞天遁地,不在话下。何不飞天离去?这山又挡不住你等。”   师子玄摇头道:“不脱凡胎,注神胎。如何飞天?我二人还好,但其他人却飞天不得。”   又问谛听道:“尊者,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谛听想了想,说道:“办法也不是没有,我们收服不了。找别人来将之收服呗。两件神器是挺唬人的,那就找不怕这宝贝的人来。”   师子玄问道:“找谁来管?”   谛听说道:“天上来的,去找玉皇大天尊。地下来的,去找后土大神,盘古大帝。西边来的去找佛祖,东边的去找圣人来。若从北方来,去找真武,若南方而来,自去找火德星君。水里来的,找四海龙主一准儿没错,若是个鬼怪作祟,自去寻阎君,不行我回家问菩萨也行哩!”   好谛听,一番绕口令,把天上地下,四面八方,阳世阴间,都说了个便。不管这魔头是从何而来,你且寻他来历,再找人来收就是。   师子玄苦笑道:“尊者。你这是在开玩笑吗?那些都是一方之祖,我不过是人间一个小小修士,如何能够请来?没这么大的面子啊。”   谛听嘿嘿道:“谁说你没那么大的面子?你面子可大了去了。别人请见,尚要结缘拜山。你却不用,刷脸就行。”   师子玄咦了一声,说道:“我有这么大的面子吗?没看出来啊。”   “有,有。怎么没有?你面子大了去了,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谛听煞有介事的说道。   师子玄干笑一声,说道:“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我初见尊者时,尊者还要扮菩萨把我赶走,怎没见你给我面子呢?”   谛听讪笑两声,说道:“你这小子,怎地还记仇?我只不过戏耍一番,却反被你捉弄,险些被敲了一杖,你怎不说?扯平了,扯平了,此事休提。”   师子玄讶然无语,又问那山神道:“道友,不知你可知此魔来历?”   山神摇摇头,说道:“不知。看此魔,似佛似道,做怪的很,看不出来历。”   师子玄想了想,说道:“既然看不出来历,那就先探听一番,先探其来历,再想办法。”   见山神欲言又止,师子玄又道:“道友你且放心,我绝不会鲁莽行事。我也有神器护身,更有脱身妙法。若不力敌,也可逃脱。”   山神闻言,只能说道:“罢了,我已劝说,你不听,我也没有办法。只能祝你好运了。”   说完,山神一拱手,化人一股白光,飞入地中。   白朵朵和长耳在一旁听了半天,一齐问道:“道长哥哥(观主),我们是要去除魔吗?”   师子玄摸了摸两小的额头,笑道:“不急不急,先看过再说。我们先回去,他们可能也等急了。”   回到休息之处,神秀上前问道:“道友,是否出了什么事?”   李玄应也上前,虽未说话,但其意自明。   师子玄也没隐瞒,实话实说道:“适才那樵夫,那是此山山神,见我等要过山,所以前来示警。这山中有魔头作祟,害人性命,劝我等回头。”   神秀道:“原来是此地山神。难怪,道友,不知你可有办法?”   师子玄道:“据山神说,此魔手中,有两件神器,莫不能挡,如今只能先探一探他的底细,再做打算。”   李玄应问道:“道长,可否有能用到我的地方,还请直说。”   师子玄道:“有!李兄,的确有事请你帮忙。”   李玄连忙道:“道长,请你说来。”   师子玄说道:“我若离去。唯恐有人趁虚而入。我且在这里画个圈,无论是谁,都要保持警惕,只要他进得我这圈来,就与凡人无异。若有害人之心,还请李兄出手。你有武艺在身,我可以放心。”   李玄应点头道:“此事容易。道长交给我就是。”   师子玄点点头个,取出紫竹杖,在众人休息的地方,画了一个圆圈。但见金光一闪,旋即消失不见。   师子玄对神秀道:“佛友,你有慧眼,若有人施变化而来,请你开口破法。”   神秀笑道:“我明白,你放心自去就是。”   师子玄点点头,招呼长耳和白朵朵,还有谛听,就入山去了。   路上,师子玄说道:“听那山神来说,那魔头能够驱策山中猛兽。既然如此,向兽类打听消息最好。朵朵,长耳,还要拜托你们了。”   “道长哥哥(观主)放心,此事交给我们就是。”   白朵朵和长耳一拍胸脯,做了变化,变人长耳兔和小白虎,蹦蹦跳跳,一眨眼的功夫,就入了山林中。   师子玄和谛听隐去身形,弄起一阵风,也随之而去。   正所谓人有人道,兽有兽道。   师子玄无人可问,长耳和朵朵打听消息却极其容易。   没过多久,两小就回来了。   白朵朵道:“道长哥哥,我问过了,这魔头是人身,但不知是否是法术变化。”   长耳道:“宝贝的事我也打听了。此魔自称五老仙人。麾下有两个妖怪,叫做双花大神,都是被这五老仙人点化。而且那两件宝贝,也在这两个小妖手上,一人看守一个。一个住在山中的山神庙,一个在后山的神仙洞里。”   两人探听来的消息,让师子玄大惑不解。   这魔头自称五老神仙,还真把自己当神仙了。两件神器,都拿来随便赏赐手下,这可真够“大方”啊。      第194章龙潭虎穴走一走,人心若固何惧妖?      白朵朵担心道:“道长哥哥,要不然我们还是绕路走吧。听他们来,这宝贝可是很厉害。他们曾经亲眼见过一个修行人,与那双花大神斗法,一个照面,就被搬山印给砸死了。”   师子玄笑道:“既不可力取,那智取就是。你们两人在这里等着,看我会会那妖魔。”   师子玄完,飞天上了山。   这山神庙,就在半山腰之中,来好好的小五老山山神庙,如今的庙宇,神像被砸,被弄的乌烟瘴气。   师子玄在云头垂目一看,但见这庙前,还有小妖巡视,都是开了灵智,但兽性仍在。不得变化,如人直立,捧刀捧枪,但一身毛皮却还没有退。   “这法宝厉害,也不知在这大妖中,得几个变化。且试探一番。”   师子玄心思一动,落下云,摇身一变,变化了一个老儿。   这老儿,白眉苍发老头骨,颤颤颠颠拄拐行。豺狼嘴下皮包骨,虎豹口中老肉汤。   师子玄上了山,刚靠近山神庙,就被巡山的小妖给发现了。   但见这小妖,似人模样,但却是个山鸡,一身毛皮都没退下,尖嘴细眼,还有个鸡冠顶在头上,看起来不伦不类。   这小妖一见师子玄,不凶他也不吓他,反而笑了起来,见到他,连连道:“运气,运气,你这老儿真是运气啊。”   师子玄做出害怕的样子,战战兢兢的道:“你是妖怪?这里不是山神爷的道场吗?怎么还会有妖怪吗?”   这鸡妖哈哈大笑道:“什么山神爷爷?那个傻大个吗?有神仙老爷在,还有大大王和二大王在这里,谁敢自称山神?你这老儿,若换个时间进山,一准给我们抓吃了。但是老神仙了。今天是天上的‘贵生日’,不杀生。你是好命,我也不为难你。快快离山吧。”   师子玄一听,心中不由暗笑:“这是哪来的假神仙,还弄了个贵生日,既然日杀生,又何必今日不杀?这是做给谁看?”   心中这般想,口中却连连道:“运气了,运气了。我这就走。这就走。”   转过身,装模作样要走。这时,又有一个妖怪走了过来,一见到师子玄,惊叫道:“斗鸡眼。这是个人菜,你怎么把他放了?”   来的却是一头豹妖,穿着人衣,一身长毛脚露在外面。   斗鸡眼一听,不由怒道:“都了多少次,不要叫我斗鸡眼,斗鸡那么丑。有我长的精神吗?我是山鸡!”   “对对对,你是山鸡。你还没回答我,为何要放走这人菜?”豹妖连连赔不是道。   “这是神仙大老爷的命令,今日不能杀生。大大王亲自交代。不能不听啊。今天不吃人菜。”斗鸡眼道。   “糊涂啊,糊涂啊。大王让你巡山,真是找了个不当职的,神仙大老爷只是今天不吃人菜。没明天不吃啊。先把人抓了,丢进洞府。洗干净。等明天下菜就是。既有了下饭菜,又不违神仙大老爷的命令。”   豹妖舔了舔嘴唇,道。   斗鸡眼一听,有理啊,自己怎么没有想到?挠了挠头,道:“你的也是啊。只是这老货瘦的皮包骨头,皮老肉硬,骨头也不经啃,吃来没滋没味啊。”   “有的吃就不错哩。人菜少,吃肉的妖多啊。白白嫩嫩,皮脆肉嫩的,自然要先孝敬大王。我们能捞着一碗肉汤吃吃,就不错了,还管什么皮老肉硬?你要不要?不要这老头归我了!”   斗鸡眼一听,也是这么回事,看着师子玄,有点不好意思的道:“对不住啊,刚才叫你走,你不走,这回想走也走不了了。你放心,明天宰你的时候,我下刀利索一点,绝对不会让你吃痛。”   嘿?   这鸡妖倒是好心,师子玄听的啼笑皆非。脸上做惶恐状,叫道:“怎可如此,怎可如此?你怎生不守信用?”   那豹妖笑眯眯的道:“人啊,人啊,你早晚是妖口一道菜,休要鼓噪,不然还要受一番好打。”   完,取了个锁链,就将师子玄绑了,直往山神庙里拖。   师子玄做戏做全套,好一番挣扎,又哭又骂,被抓进了庙中。   一入山神庙中,但见好多小妖正聚在庙中,吆五喝六,一阵嘻嘻哈哈。   师子玄仔细一看,不由暗暗心惊:“这是谁人造孽。点化开了灵智,却不加以教导,以兽性为人心,这还了得?”   师子玄四目一扫,这哪里还有神灵庙宇的样子?里面阴气森森,怨灵徘徊不断。地上到处堆满了白骨,还有两具尸体,没有被吃掉,只是被挖了内脏,吊在外面,晒做肉干。   两妖抓着师子玄进来,就有几个妖怪撞见,笑道:“斗鸡眼,豹毛三,你们刚换了班,就抓了人菜来。运气不错啊。”   斗鸡眼笑道:“不是抓了的,是这人不走运,自己寻死,送上门来的。”   众妖怪轰然大笑道:“运气。运气。就是太老了一些,肉不可口,若是换个年轻的来就好了。”   豹妖道:“老是老。榨个肉酱,做个骨头汤,还是可以。俺就好这一口,到时作来,你们不许跟我抢!”   完,绑着师子玄,就丢进山神庙中的一个房间内。   师子玄被推进门,那斗鸡眼道:“好生呆着,或许明天不吃你,让你还有几天好活。”   豹妖道:“与他啰嗦这么多干什么?走走走,寻山了,不然被大大王撞见,可要挨板子的。”   两妖出了门。师子玄一看四周,被捆绑着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是面目无神。   师子玄问道:“谁人话?不要做死相。”   众人无声,过了好一会,才有个年轻的小伙子,对他道:“你不要叫了,省些气力,装的惨一点。妖怪看你养的不肥,还能让你多活几天。那些哭哭闹闹的,都被先宰了吃了。”   师子玄道:“那就等死吗?我看你们这么多人,人多力量大,我见外面也没大妖,他们也没什么能耐,怎不杀出?”   师子玄话音一落,有人惊叫,有人冷笑,有人默不作声。   许久之后,才有人低声道:“那可是妖怪啊……”。   师子玄道:“妖怪怎么了?不也是两只,两只脚?不过是变的似人非人。一对一拿不住他们,一拥而上,总能逃出几个。”   有一个人自觉冷静,冷笑道:“你这老头,站着话不腰疼。真是冲出,能逃几个?还是死的人多。谁愿意死?”   众人都点头,有人更是一语中的道:“谁都不愿意死。与其自己送死,人全他人。倒不如大家一起死,路上也有个伴。”   其他人都没吭声。心中或多或少,都有几分赞同。   “人心若固,何惧妖邪?”师子玄心中暗叹,也不再多言。当下闭目,留下个假身,化作一团青烟,就出了这房间。   师子玄飞出,一路向山神庙后院飞,路上忽听一妖道:“姐姐哪里得?”   师子玄定睛一看,却是山魅女怪,做红尘媚俗相,娇声道:“大大王刚被我伺候,此时正在午睡。命我找些瓜果来,一会他醒来享用。”   这妖怪羡慕道:“姐姐得大王宠信,这日后日子可美了。分肉的时候,也能捞到些嫩的。”   女怪娇声道:“你这小白脸,我见你也生的娇俏。不如割了身下那物,做个女相,也一样可人。定当得大王欢心。”   这男妖,果然生的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倒是个好卖相。   “使不得,使不得。我这自家小兄弟还要留着传宗接代,如何割了?姐姐莫要害我。”这男妖连连摇头。   女怪舔了舔嘴唇,魅声媚气道:“好,好,好。留着也好。那你既然不想伺候大大王,那就伺候姐姐吧。”   一扭柳蛇腰,扑进男妖怀里,吃吃笑了起来。   这男妖一个哆嗦,摸到一团滑腻,骨头都酥软了,哪还忍得?人肉虽好吃,但哪比得上这女怪好吃?两妖,一拍即合,匆匆了没人处,做些没羞没躁的事了。   师子玄心中暗笑:“看来那双花大神之一的大妖,就在其中,且进一探。”   卷风飞过,那男妖忽然一阵哆嗦,疑惑道:“姐姐,刚才来的好一股怪风。你有没有感觉到?”   女怪正在情浓时,呓语道:“好人,管那怪风做甚,快来。”   男妖也是一时觉得有点不对劲,但被女怪一叫,转身却把他忘在脑后,又投进温柔乡了。   师子玄进了后院,有个凉亭。   凉亭里有个玉床,上面睡个大妖。   师子玄一看,此妖道行不低,竟已化形。身材巨高,虎背熊腰,一身黑。师子玄运法目一看,嘿,竟是个黑熊人精。   师子玄怕惊动此妖,只是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四处探查一下,却被一物吸引。   就在此妖床前,放着一枚印,四四方方,看起来毫不起眼,上面用道刻着两个字:搬山!   精彩推荐:      第195章玄子巧计夺宝印,黑熊求命卖二弟!      “此妖虽得机缘化形。但却未得正传道法。不然此宝早做无形收入都斗宫中,如何会放在外面?”   师子玄一见此宝,暂时却看不出名堂,但也看出了此妖道行不高。   “先取走此妖法宝。看他还有何手段。”   师子玄心中定计,上前探手欲抓搬山印。   但刚一近身,这黑脸大汉猛的睁开眼睛,双眼神光四射,一把抓住搬山印,怒吼道:“哪里来的贼厮,偷你熊爷爷的宝贝。死来!”   言罢,二话不说,挥印就打。   师子玄大吃一惊,这黑熊精没甚道行,怎么会一下看破自己的行藏?   但几乎是在一瞬间,师子玄却想到了。是气味!   自己只做无形变化,却忘记收敛气息。没想到这黑脸大汉,倒是生的狗鼻子,一闻着异味,立刻就惊醒过来。   这搬山印一动,师子玄元神之中,自感一阵地动山摇的巨颤。   心中不由一惊,暗道:“果真是件神器,未尽全功,只是一动,就有如此威势。”   既被喝破,师子玄也不躲藏,现出真身,挥紫竹仗迎上。   这黑脸大汉,冷笑连连,运印打去,却见眼前人提着一个不起眼的竹杖,却是定住了这大印,搬山印竟然压不下去。   师子玄拼了一下,一兜风,转身就跑。   “这贼莫不是来盗宝,而是送宝而来?好宝贝,今日合该我老黑幸运。”这黑脸大汉见师子玄竟然挡住了搬山印,不惊反喜,竟是对祖师所传紫竹仗起了贪心,刮起一阵黑风,就追了出去。   师子玄一路逃出山神庙,没飞多远,就被这黑脸大汉拦住。   “莫跑!留下宝贝来!”   黑脸大汉二话不说。口中念念有词,将这搬山印一送,便化人了一座大山一般大小,遮天蔽日般落下。   师子玄猝不及防,却被打个正着。   轰的一声,这搬山印砸落,整座山都颤了一颤。   黑脸大汉不由叫道:“坏了!一时没收住手。这宝贝不会被砸坏了吧?”   连忙运诀将搬山印收回,还人四四方方的小印,挂在腰间。   却见这处山地,被砸人出一个深坑,里面也不见师子玄的尸体,只有一个紫亮亮。翠莹莹的竹杖落在其中。   “竟然无恙!吃了我一印,竟还不坏。果然是好宝贝!”黑脸大汉满心欢喜的收了竹杖,摆弄了半天,一时不知有何妙用,却心满意足的收了起来,插在腰间。   “咦?怎么不见那人尸体?”黑脸大汉仔细看了一眼,没有发现师子玄的尸骨。自言自语道:“兴许是一时力道太大,砸人了齑粉。可惜,可惜,少了一份人菜。不过此人却是个送宝的好人。”   这怪平白无故得了一件宝,心满意足的回了山神庙。   黑脸大汉卷黑风回了山神庙,一众小妖立刻迎了上来。   “大大王,方才是怎么回事?怎地山摇地动?”问话的正是师子玄遇见的男妖,脸上一脸哀怨。适才正在快活。正到紧要关头,哪想却是一声巨响,吓的一个哆嗦,小兄弟都受了惊。   黑脸大汉笑道:“莫慌,莫慌。刚才有个不长眼的毛贼来偷宝,被我用宝贝打杀了。没事了,散了吧。”   散了众妖。黑脸大汉又回了亭中,仔细摆弄了一番紫竹仗,也看不出什么玄妙,运法诀趋使。却也没甚效果。   “古怪,古怪。老仙人教的法术,竟然不灵了。这宝贝一不知有什么妙用?罢了,罢了,先不理,回头问过就是。”   这黑脸大汉,打了个哈气,将搬山印解下,放到床前,紫竹仗也跟着放到了一起。   反身上床,眼睛一眯。没过一会,就打鼾入睡去了。   便在这时,紫竹仗中,忽然飞出一团白光,落出个人影,不是师子玄更是何人?   “果真是毁灭身形之宝。若非我已得神胎,可化无形,藏于神器之中,不然凡胎,可受不得这一打。厉害,果真厉害。”   师子玄暗暗赞叹,此时却是收敛了气息,挥手将搬山印收入手中。法目一看,咦?上面竟然没有化身灵引!   这说明了什么?这根本就是一件无主之物!   “此宝怎会是无主之物?莫不是那五老神仙,真是有道真仙不人?这种神器都不放在眼中?”此时,就连师子玄都有些搞不懂,这样一件神器,竟然都没有被炼化。若是遗失了去,想收都收不回来,谁人心会这么大?   师子玄想不明白,便也不去理会。暂且将此宝收入了都斗宫中,从此此宝便姓师了。   将宝贝收好,师子玄便用紫竹杖,轻轻敲了敲此怪额头。   “唔…莫扰,莫扰,再睡些时辰叫我。”黑脸大汉迷迷糊糊的说道。   师子玄呵呵笑道:“你且醒来,看看我是谁!”   话音入耳,这黑脸大汉猛然惊醒,一见师子玄当面,不由失声道:“你不是死了吗?怎会还在?”   猛一看床前,搬山印却是不见。   “不好!中了这贼厮的恶计,先走为妙!”   这黑脸大汉,见宝贝不见,二话不说,卷起黑风就要跑路。   师子玄哪能让他这么容易走掉,抬手一指这黑脸大汉,道了声:“落!”   言出法随,这黑脸大汉就如断了线的风筝,风也散了,雾也去了。直挺挺的从半空落了下来,做了个深坑。   “哎呦喂,痛煞我了。”这黑脸大汉痛呼一声,却见这道人劈杖打来,连忙惊呼道:“莫打,莫打,有事好商量!”   师子玄停杖在半空,问道:“想要不受打,你需回答贫道几个问题。”   “好说,好说。你有什么问题,问来就是。知无不言!”这黑脸大汉却是连连点头,态度好的不得了。”   师子玄道:“我问你。是谁人将此宝交你?”   黑脸大汉道:“是神仙大老爷。”   师子玄道:“怎个大老爷?是何来历?”   黑脸大汉摇头道:“这却不知。他只将我等收服,带到这山中来。将这宝贝赐给我,让我在这里抓些往来的修行人。若有人不从,就挥印去打,把人打死,打废,夺了宝,给神仙大老爷送去,全做供养。”   师子玄心中一动,问道:“那百鸟桥,可是你等毁去?”   黑脸大汉老老实实道:“是。神仙大老爷知道最近不远的地方,要举办水陆法会。会有许多道人僧人,前去观礼。出门在外,谁人身上没有点装扮门面的东西。就临时圈了这山头,赶走了山神,做个黑店。”   师子玄听了,真是哭笑不得。   弄了半天。这所谓的“五老神仙”,弄了两件神器,赶走山神,弄了一窝妖怪,占山占地,原因竟然是为了打劫过往的修行人,杀人夺宝!   师子玄不解道:“已有如此神器在,为何还要夺他人法宝?”   黑脸大汉挠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神仙大老爷整日闭门清修。我等只是每隔五天,才去拜访一次。”   师子玄心中想了想,渐渐有了计较,说道:“听说你还有个兄弟,手上还有一件宝贝?”   黑脸大汉道:“正是。乃是一件风节鞭。一挥打来,鬼哭神惊,还有天风迷尘,更是厉害。”   师子玄道:“好。好。你想要我饶你也容易,且随我将那怪宝贝诓来,我就饶你一命。”   黑脸大汉听了,心中直打嘀咕:“这作死了。终日打鸟,如今反被鸟啄了眼。我兄弟二人夺了多少宝,如今终于也被人盯上了。”   黑脸大汉直把师子玄当人了“同行”。   “怎么?你不愿意?”师子玄作势再打。   “同意,怎不同意?只要留我性命!”黑脸大汉连忙求饶,师子玄道:“那还废话做甚?还不快去?”   黑脸大汉无奈,只能起身。   师子玄摇身一变,也化作一个妖怪,模样古古怪怪,也看不出是个什么精怪,总之一看就不是人。   离了山神庙,有巡山小妖见到,连忙见礼道:“大大王这是要出去吗?”   黑脸大汉道:“去二大王那里走动走动,你等好好看家,我早去早回。”   巡山小妖连连点头,恭送离开。   没了人,师子玄与这黑脸大汉,才驾风赶路。   到了神仙洞前,早有妖怪守门。见黑风刮来,喝道:“谁人到来?报上名来。”   “是我!二弟可在洞中?”   黑脸大汉落下,开口问道。   守门妖怪连忙道:“原来是大大王。二大王正在府中,大大王请进!”   这小妖也有几分眼力见,没说进去启禀,就这么放人进去了。   师子玄跟着黑脸大汉进了门中,就见洞府内,一阵莺莺燕燕,好些娇娆女怪,正在翩翩起舞。还有丝竹管弦之声,悠悠传来。   洞府大座之上,坐着个青衣秀士,眯着冷眼,正在欣赏。   “二弟好生快活!哥哥来打扰了!”   黑脸大汉一进门,就放声大笑道。   “大哥今日怎有空来看小弟?嗯?你身边这怪是谁?看起来好生面生。”   这青衣秀士见黑脸大汉,一阵欣喜,但一看师子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疑惑。      第196章诸般变化戏二怪,显道破法震妖魔!      “这是‘精变怪’,是新来的,我见他乖巧,留在身旁做个跑腿的。”黑脸大汉连忙说道。   青衣秀士点点头,笑道:“我见他模样古怪,名字也有趣。不知是怎个精变?能否表演一下?”   师子玄连忙说道:“二大王看的起小的,怎能不表演?不知要做个什么变化?”   青衣秀士想了想,一指洞中的香炉,说道:“先变个香炉看看。”   师子玄一点头,说道:“二大王且看来。”   摇身一变化,就化做了一个炉子。   但看这炉:   白角圆顶肥肚囊,紫光萦绕做亮光。上有九龙盘旋测,早有暗香炉中飘。   “好!好!身形具像,果真是个好变化。”   青衣秀士拍手叫好,说道:“你还能变个什么?”   师子玄道:“只要见得的,都能变来。”   青衣秀士暗暗称奇,说道:“你能变个人吗?就变我看看。”   师子玄道:“二大王瞧好。”   摇身再变,果真变人了青衣秀士的模样,模样身材,衣衫神情,一点不差。   “宝贝,宝贝。大哥,不知你在哪收来的小弟,却是个活宝贝。”青衣秀士对这‘精变怪’是赞不绝口。   黑脸大汉含糊道:“是路上捡来的。就能变个戏法,也没甚能耐,全当个跑腿伺候的。”   青衣秀士连连摇头道:“这小怪能做变化。做个人样,日后去人间办事,也带的出去。大哥若是无用,不如就让他跟在我身边吧。”   黑脸大汉好奇道:“二弟还想去人间走动?”   青衣秀士点头道:“得了变化,自然要去人间。那里繁华,才是快活之地。比较起来。山中虽然自在,却清苦了些。”   黑脸大汉心中苦笑:“二弟啊,这是祸患当头了。今日只怕都过不去,你还想去人间快活什么?”心中这般想,还是说道:“好说,好说。二弟既然喜欢,让他跟你就是。”   对师子玄道:“精变怪。今天开始,你就跟在二大王身边,好好伺候着。”   “是。是。日后俺就跟着二大王了。”‘精变怪’欢欢喜喜的说道。   青衣秀士微微一笑,忽然看见黑脸大汉面有苦色,心中一动,问道:“大哥,我见你面有难色。是否发生了什么事?”   黑脸大汉早得师子玄交代,此时却是照搬学话,说道:“祸事了,祸事了。哥哥我从前惹来的一个对头,如今却是找上门来了。”   青衣秀士闻言,不由笑道:“哪个不长眼的,敢来大哥洞府作乱?大哥手中的搬山印一出。十个对头都要打人肉泥。”   黑脸大汉连连摇头道:“打不死,打不死。我这对头,却是鬼精,来无影去无踪。杀也杀不得,赶也赶不得。就在我家中作怪,呜呜闹闹,好生吵人。我这人笨。却没什么好办法,来二弟这里求个办法。要不找个道士和尚。来家中做做法,驱驱鬼?”   青衣秀士呵呵笑道:“大哥凭地糊涂。区区鬼怪而已,还要什么和尚道士做法?”   黑脸大汉道:“二弟可有什么好办法?”   青衣秀士道:“大哥怎地忘了?你那搬山印专打有形,无形的打不了。但小弟我的风节鞭,可是专打无形。那鬼灵作怪,一鞭子打下去,管教他魂飞魄散。”   黑脸大汉喜道:“有理,有理。怎地把这宝贝给忘了。二弟且助我一助!”   青衣秀士道:“你我兄弟,不必多说。”说完,张嘴巴一吐,口中吐出一物,正是一个寸长细鞭。   黑脸大汉道:“兄弟,这就是风节鞭?怎么和我瞧过的不太一样?”   青衣秀士笑道:“这宝物随心变化,想要他变来,还要口诀。”   说着,也不私藏,就当面说了口诀。   青衣秀士一念口诀,这风节鞭就做了变化。   有诗云:   一枝梨木做九节,藏风化尘有妙玄。动来天风吹九窍,打神灭魂削骨鞭。   师子玄在一旁看着,暗暗心惊道:“好一个凶悍法器,上面似乎有九百多道符簶,道道是刻有道,结人符宝,炼人法器,果真厉害。就是神胎,也当不得打。”   青衣秀士将风节鞭交给黑脸大汉,说道:“大哥好生将宝贝收好,此宝动用一次,就要焚香供奉十九日,不然不得变化。”   黑脸大汉接过,连忙道:“用过一次就还来,何用十九日?”欢天喜地的接过来,想也没想,就递给了一旁的‘精变怪’。   青衣秀士见状,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大哥好生糊涂,这精变怪已是我的人,你还把宝贝给他做甚?”   黑脸大汉默默无语,忽地叫道:“二弟啊,为兄对不起你了。”   青衣秀士连忙道:“大哥这说的什么话?怎地对不起我了?”   精变怪忽然哈哈大笑道:“小妖怪,你看我是何人?”   说完,摇身一变,却是个年青道人。   青衣秀士疑惑道:“你变个道人,卖相不俗,但我却不认得。”   师子玄呵呵笑道:“我不是‘精变怪’,这却是我来面目。你不识得贫道,却也在情理中。”   青衣秀士哪还不明白中了算计,怪叫一声:“大哥,你因何害我!”   转身就要逃走。   师子玄哪容他走得?   挥手一掐诀,却是从张潇那里学来的法术,弄霞光做绳,将青衣秀士捆了个结实。   黑脸大汉又愧又燥,呜呼道:“二弟啊,为兄对不起你,却是不得不为。我被这道人裹胁,若是不从他骗你,只怕性命不保啊。”   青衣秀士面如死灰道:“大哥糊涂。若你一人死了,兄弟知道了。还能给你报仇。总能跑过一个,但是现在两件宝贝都被他骗了去。我们还如何跑得?这却是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黑脸大汉更觉羞愧道:“是我不对,这些年却是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师子玄呵呵笑道:“你二人也不必埋怨自责,就算不骗了你那宝贝,你们也奈何不了贫道。”   青衣秀士冷笑道:“道人!你休要自夸自大。若不是宝贝被你骗走,我一鞭就能将你打杀,哪还做这阶下囚。”   师子玄道:“你是不信?还是不服气?”   青衣秀士道:“不信,也不服气!”   这妖怪来了个激将,师子玄怎么不知。但却笑道:“你不必激我,我也不怕说与你听。这法宝虽好,对贫道却是无用。”   说完,竟挥手解了青衣秀士的束缚,又挥手将风节鞭还给了他。说道:“鞭还你,看你如何打杀贫道!”   青衣秀士怔怔接过,一时却还没有反应过来。   那黑脸大汉却叫道:“二弟还犹豫做甚!这道人托大,做个呆傻,还不快快打他。”   青衣秀士反应过来,挥鞭就打。   顿时天风刮起,迷尘幻景。一股脑朝师子玄元神打来。   师子玄呵呵笑道:“怎能打杀贫道?宝贝虽好,却打不得正法修持之人。”   师子玄话音一落,脑后升腾出腾腾清气,蒙蒙一片。内中有个五色丹莲。明光四射,照耀四方。   那风节鞭一打来,就被清气拖住,落下不得。   “怎地落不下去!”青衣秀士用这法宝。不知打杀了多少道行高深的修行人。哪见过这宝贝失灵,竟无法打杀这道人。   师子玄定住风劫鞭。随手将之抓在手中,又问道:“你服也不服?”   青衣秀士着看家宝贝都无用,只能道:“服气哩,服气了。”   师子玄又问黑脸大汉道:“你当如何?”   黑脸大汉眼珠一转,暗道:“这风节鞭打不得,搬山印可也打得。之前我被那道人法术糊弄,没砸准,且诓他还宝而来,再打杀他。”   念头转过,就叫道:“不服!除非你也还宝让我一打。”   师子玄笑道:“若打不得怎么办?”   黑脸大汉道:“若打不得,我愿皈依,任凭处置。”   “好,好。既然如此,日后你也莫怪贫道与你为难。”师子玄取出搬山印,又交还给黑脸大汉。   黑脸大汉宝印失而复得,转而狞笑道:“中计,中计!你这道人却是好呆,那风节鞭打你不得,却不知这宝贝威力!”   也不管这神仙洞受不受的了,驱宝印变化,猛朝师子玄脑门砸下。   师子玄还是笑呵呵,也不见有所动,故技重施,清气丹莲一现,就将宝印拖住,就算有万钧之力,一样压不下来。   黑脸大汉心中一慌,连忙再念咒。   师子玄却是喝道:“还不皈依,更待何时!”   挥手将宝贝一收,取竹杖向黑脸大汉身上打去。   却听一声惨叫,那黑脸大汉化了原形,却是两米高的黑熊瞎子。匍匐在地,浑身发抖。   青衣秀士见状,害的魂飞魄散,连连叫道:“仙长神通广大,是我们冒犯了。那宝贝我们不要了,全做供养,仙长收走就是,且看在我们修行不易,饶我等性命!”   师子玄失笑一声,说道:“你道贫道是贪图你们这宝贝而来?你求我念你们修行不易,饶你们性命。怎不知人身难得?也是几世的修行而来?怎不见你饶他们性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言罢,也是不理,又是一杖打下,将之打回了原形。   仔细一看,竟是一头独角青鳞的巨蟒,也看不出什么品种。   ps:今天一章,一共欠了三章,明天开始补!   精彩推荐:      第197章一命需得还两命,遣散群妖拜真人!      师子玄还是手下留情,虽然将二妖打回原形,却没有打灭他们的灵智,还有修行之机。   那青鳞巨蟒缩起身,苦苦哀求道:“仙长请饶我性命。”   师子玄缓缓道:“你不用哀求,我不会取你性命。但惩罚自不会少,也由不得你自己多言。”   那黑熊精匍匐在地,哀求道:“仙长,求你发个慈悲,饶我二弟性命。一应惩罚,我愿代他受之,求您开恩。”   师子玄微微有些惊讶道:“适才贫道要挟你来诓骗这蟒精,你为何同意?那时如此,如今为何反而要代他受过?”   黑熊精老老实实说道:“那时是怕死,一心求活。这才应下,如今但见死罪难逃,又心忆起我二人几百年相依为命,手足情深,怎愿见他遭难?死两个是死,不如死一个,我老熊皮糙肉厚,还是我来吧。”   青鳞巨蟒一听,也是同悲,叫了一声:“大哥不必如此,你我兄弟一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就是。”   两妖一阵呜呼。师子玄听的哭笑不得,说道:“在我面前,做什么兄弟情深的戏码?这一杖打回你们原形。待我再看过尔等所做罪孽,若罪无可恕,下一杖,直将尔等灵智打灭,还复蒙昧畜身。”   黑熊精和青鳞巨蟒听了,同时大哭,叫道:“得灵智,知蒙昧,才知蒙昧之苦。那是何等悲苦!可怜来此世间一遭,却浑浑噩噩而走。想要再得人身,却是机缘渐行渐远,何奇悲苦。还不如一死了之,也好过日后悔恨折磨。”   师子玄听了,语气却有些缓和。说道:“既求人身,既知机缘渐行渐远。为何之前不知修与行止?胡作非为,是为一时痛块,就莫怪归于蒙昧。”   两妖默默不语,师子玄有些惊讶道:“怎么不说话了?”   那青鳞巨蟒道:“仙长,你说的怎地和那神仙大老爷说的不一样?”   师子玄道:“哦?他如何说?”   青麟巨蟒道:“那神仙大老爷说。修行就是修个念头通达,只要得随心所欲,不欺本心,就是个超凡脱俗。就是个人仙得道。”   黑熊精也道:“是极!我吃肉喝酒,大绝痛快。浑身舒爽,怎不就是个修仙修道?”   师子玄闻言,不由哈哈大笑了起来。   两妖同时问道:“仙长因何发笑?”   师子玄笑道:“笑两者,一笑有人以妄心做道心。求念头通达,却不知自迷妄境而不自知。二笑你二人只听得胡言乱语,去信之奉之。”   两妖闻言惊惧,都说道:“仙长有何教我?”   师子玄看了两妖一眼,笑道:“你二人倒知卖乖。明明有错在先,如今却想向贫道讨要真经妙法,不受惩罚。还想得赏?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与你?”   两妖讪讪两声,不敢应声。   师子玄想了想,问道:“你二人说来,从得开灵智至今。共吃人几何?”   黑熊精含糊道:“不知道哩,虽不是日吃得人菜,但百二十人总是有了。”   青鳞巨蟒倒是记得清楚,说道:“入我嘴巴。吞入腹中,男二十又八。女九十又六。”   师子玄道:“吃一人,就害一人性命。尔等若想免罪,需做个惩罚。”   两妖一听,竟然还有活命机会,连忙问道:“还望仙长指点,只消不打灭灵智,愿受惩罚。”   师子玄道:“你吃一人,当还做双数。既吃得人菜,便还做荤菜两道,何时还清,何时了事。”   两妖一听,惧的魂飞魄散,齐声叫道:“不公平哩!人命一条,我等也是一命,如何做双?更何况一百多人?”   师子玄笑道:“怎地不公?人道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害人一命,当两命偿还。你二人都有法术,可保肉身无事,不过受了一刀,做个假身上桌,如何不能?”   两妖想了想,这却是容易办到,但要一人要“死”两百多次,那一刀却要真真受得。一念至此,都不禁头皮发麻。   但现在势必人强,只能应下。   师子玄又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如此偿还,还不足免罪。”   两妖心惊胆颤道:“还要如何?”   师子玄道:“随贫道离开,日后领贫道戒律,守居士戒,再不得杀生。”   两妖一听,这还好,连忙点头道:“此事易耳,应得,应得,日后我兄弟二人就伺候老爷。”   师子玄皱了皱眉,但没多说什么,又道:“如此,尔等吃得多少人,日后当救人同数。随我走人世尘烟,看人行事如何,观人心如何,同心同身,也是你们修行机缘。”   两妖都是机缘在身,如今福灵心智,都有所感,都匍匐在地,大拜道:“多谢老爷点化,我等悟了。日后再不敢胡作非为。愿痛改前非,修个人身正果。”   师子玄见状,点头道:“好,好。如此,你二人先去将满山妖灵遣散,再将囚禁之人放下山去,再来分说。”   言罢,用手一点,却是将二妖人身变化还得。   二妖见师子玄法力高深,深不可测,更是欢喜信服,暗道:“这老爷虽规矩多,却似个正修之人。神仙大老爷虽好,却传宝不传法,看不明白。”   两妖虽不通人事。但师子玄和那“五老仙人”所作所为一对比,高下立判。   两妖各去各地,下令遣散妖魔。   众小妖都震惊了,连忙问道:“大大王,二大王,发生了什么事?莫不是祸事临头?怎地就散伙了?”   黑熊精道:“哪是祸事?却是喜事!我们兄弟二人如今机缘来了。拜了真人门下,日后有了修行去处,这就要伺候身前。日后这山头自然就散了。”   有小妖疑惑道:“哪里来的真人?比神仙大老爷还要厉害吗?”   黑熊精道:“不知。不知。但我兄弟二人看着,却是厉害。就算道行不及,也有法术传我等。”   众小妖又悲又忧道:“死人了。大大王和二大王得正果了,我等怎么办?这不是无家可归,人了可怜没娘疼的娃?”   黑熊精道:“怎地没人疼?这山不就是家?我们走后,尔等好生在这里修行。切记不要再捉人杀生,一时痛快,却是报应不爽,早晚有人来收。等我们兄弟二人得了道,再来接你们同去享福。”   这黑熊精却是有感而发,一想日后要“死”两百多次,做桌上熊菜,心中都直打颤。   众小妖听了大王命令,虽不解,但只能应下。   一个个回庙中收拾了包袱,一步一抹眼泪,各自离去了。   这满山妖怪,就此散伙了。   二怪遣散群妖,又回去见了师子玄。   师子玄道:“都办完了?”   “都办完了。”   二怪都说道。   师子玄道:“与你二人说明,贫道乃指月玄光洞门下修士,如今在景室山玄都观中修行,乃玄门正传之人,入我门中,随我修行,就要奉守戒律。若你二人守不得。消罪了去,也可自行离去。”   黑熊精一听心中思量:“不知指月玄光洞是什么地方,但一听就是个好去处。”   青鳞巨蟒却是心中大喜,暗道:“机缘来了,机缘来了。果真是因祸得福。听这人说来,却有自家修行道场,也是一脉大老爷,我兄弟二人去了,最不济,也可有机缘听道。做个巡山护法。”   两妖心思各不想通,但却同时拜道:“愿意皈依。”   师子玄点点头,道:“你二人可有姓名?”   黑熊精道:“兽类得道,当不忘原本。我以熊为姓,叫熊大黑。”   青鳞巨蟒道:“我喜读人间文章,就以章为姓,取个肤色,叫章青。”   熊大黑,章青。   妖怪取名,果然都没什么水平。   师子玄心中暗笑,又道:“此间事了。却还有一事不能了。你二人虽是作恶,但祸首却是那五老仙人。管教不严,他当为祸首。”   “老爷要去诛那神仙大老爷?不可,不可!”二怪同时惊声呼道。   师子玄道:“非是诛他。而是与他理论。一来因你二人,我与他结因果,要了之。二来之前受那山神示警之恩,我当还他道场以做报恩。”   说了前因后果,二怪这才了解,但都说道:“老爷啊,我们不甚懂得。但你只从我兄弟这里收了二宝,手中还一个棍儿。这才不过三个宝。那神仙大老爷可是满身是宝,一天卖一个,卖个千八百年都不愁饿死。他宝贝砸下来,砸也砸死人了。”   师子玄闻言,不由笑道:“哦?他有甚宝贝?都有何妙法?”   这二怪见的不多,但把所知道的,都说了一遍。   师子玄一听,不由暗笑:“我道如何。原来都是些法器。却也没甚玄妙。此人却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自家法器不怎么样,却将神器给这两妖使来,也不知是何原因。”   从二怪口中听来,师子玄也能推测一二,那所谓的五老神仙,只怕也没什么道行。   师子玄道:“我晓得了。你二人不必多想,且带我去见他一见。若要斗法,你二人也不必理会,且看贫道手段就是。”   二怪一听,心中虽是犯嘀咕,但也没甚办法。只能点头同意,带师子玄去寻那神仙大老爷去了。      第198章多宝道人难多宝,老仙菩萨做斗约!      熊大黑和章青二怪说来,这神仙大老爷,却有三个怪癖。~~一来,不愿在人前露面,平日不出洞府,所有吃食,都是一干小妖送去。第二怪癖,喜宝不喜他物。这二怪之前想方设法想要讨这神仙大老爷欢喜,又送金钱,又送美貌女怪。可那神仙大老爷都是不理,还发了脾气。   第三怪癖,这神仙大老爷最喜炼宝,炼好了宝贝,就找小妖来试宝。试了法宝,小妖若夸赞一句好,这宝立刻就赏了小妖。   师子玄听来,不由笑道:“这算是个奇人了。”   三人一路说着,就到了洞府。   这五老仙,还真是躲清净,却是在山中最不起眼的一处小峰头,盖了个洞府。   洞府门前有两个守门的小妖,一见两怪来了,都上来见礼,道:“大大王,二大王,今儿怎么早来了?”   熊大黑说道:“今日前来,是有事。你且去禀告神仙大老爷,说我等有事求见。”   二怪一听,都有些犯难,说道:“神仙大老爷在闭关,正在炼宝。告知我二人,无论是谁,都要挡在外面,不准进去。”   熊大黑一听,却是怒道:“怎地?我二人也不行?”   小妖连忙叫道:“两位大王,可怪不得小的。只是神仙大老爷有令,若是不从,性命不保啊。”   章青冷笑道:“你怕神仙大老爷治罪,就不怕我们兄弟打杀吗?捧个鸡毛当令箭,讨打!”   作势要打,就听两小妖开口求饶道:“两位爷爷,莫打。可怜我是个两边不靠,听谁的都不是啊。”   熊大黑冷笑道:“既然不听。还不让开?挡路做甚?”   两小妖连忙躲开,让了路,师子玄和两怪一同进了去。   这洞府也没什么好说,但有意思的是,到处都堆着地宝奇珍。寻常世间很是难找,但在此地,却如废物一样,被人随意丢弃。   就在这时,里面忽然有人狂笑传来:“造化。造化,果真是造化!这小纯阳壶,终于让贫道给练人了。这无形虚实之道,终于让我给摸出了一些门道。好宝贝,好宝贝。却要找个小妖来试宝。”   接着,匆匆一阵脚步声传来,却是与三人撞了个正着。   师子玄一见这道人,也无甚异象,却是个不修边幅的邋遢道人,道袍残破,蓬头垢面。但是眼睛很有神,一见两怪,惊喜道:“你二人来的正好,贫道又有一法宝练人。正巧要试宝。快来,快来!”   但一见师子玄,不由皱眉道:“嗯?你是何人?因何擅闯贫道仙府?”   师子玄道:“贫道是何人,你不必多问。今日前来。不是做客,而是来寻你麻烦。”   这个道人皱眉道:“你这道人好生无礼。我与你素不相识。你找我什么麻烦?快快滚出去,不然贫道仙法之下,你承受不了。”   师子玄笑道:“你我虽素不相识,但却是路经此地,见有人诓以仙名,行为祸之事。路遇以神通祸乱之人,当诛之正法。如何与我无关?”   这道人脸一下黑了下来,冷笑道:“胡说八道!我怎不是正法修行之人?贫道乃是道祖亲传弟子,天下最正统修士!”   师子玄大笑道:“我观你所行所为,哪点有正修之人的样子?能为道祖弟子,非是福缘大真仙莫不能为,你如何为之?”   道人叫道:“好道人,安敢欺我!看法宝来!”   这道人被师子玄说的恼羞人怒,随手丢出个宝贝,却是个绳锢,就来圈师子玄。   师子玄大笑道:“却是个凡物。没甚品质。”   大袖一挥,就收了去。   这道人由自冷笑,道:“我法宝无数,看你能收得几个!”   当下这道人宝囊打开,果真是个多宝道人。   桃木剑,帝钟铃,十方盘,雷音梭……五行飞云袖,十光大悲扇,兜率玄明灯,九地斩鬼剑……   这宝贝,不下百件,一被法力催动,漫天乱飞,五光十色,煞是好看,威势惊人。   熊大黑和章青看的心中惊惧不已,心惊道:“神仙大老爷厉害,这么多宝贝,砸也砸死这道人了。这新老爷恐怕不是大老爷的对手。”   两怪正在心惊,却见师子玄淡然一笑,说道:“都是法宝,却只得形,不得神随,有何用处?怎算百宝?”   师子玄大袖挥动,不过一会,一股脑的将这些法宝全部收了个尽。   就见这道人,不甘心,宝囊之中,似乎没个底,往出吐宝。   师子玄那袖子,也似个无底洞,直往里装。   没过多一会,这道人的宝贝打没了,微微一怔,接着就抓着两怪的手,叫道:“把搬山印和风节鞭拿来。我要对付这道人。”   熊大黑和章青心中又愧又羞,叫道:“宝贝没了,宝贝没了。都被这道人夺去了。”   这道人大惊失色,捶胸顿足道:“孽障,孽障!贫道与你二人的好宝贝,怎地被人夺去了?肯定是这人使诈,你二人笨拙,被诓骗了去,是也不是?”   熊大黑和章青齐声道:“不是,不是。我二人都用宝贝打他,却打他不得。宝贝无用,转眼就被收了去。”   这道人一听,悚然大惊,再看师子玄,呵!果真是气息圆融,周身不漏,却真似个有道真修。   “原来是真仙人当面,小道有眼不识,万请赎罪!”   这道人,却是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举动,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口称真仙。   不但一旁两怪看的眼珠子掉了一地,连师子玄都愣住了,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我非真仙人,不过是人间一个修士。”   这道人叫道:“仙人莫要骗我。若不是真仙,如何能挡得这真仙法宝?”   师子玄道:“你是说这两件神器吗?”   师子玄随手一招,取来搬山印和风节鞭。   这道人看了一眼,却没什么留恋,只是点头道:“正是。这却是我从两位神仙手里得来的。”   师子玄一听,不由奇道:“你且细细说来。”   这道人听师子玄问来,也没隐瞒,就仔细说了出来。   “小道我本是一个道观道童,偶得观主授法,传了道法杂术。但我对道法不感兴趣,唯独对这炼器感兴趣。渐渐痴迷,终日寻地宝炼器。”   这道人回忆说来。   “有一日,我路经龙道山,却见紫气东来,祥云普照,便知有真仙降世。这便匆匆赶去,正见到两个仙人在对话。”   师子玄道:“是什么仙?说什么话?”   这道人说道:“是个骑牛老仙,还有个女相菩萨,就在林间,正在作赌。”   “做赌什么?”   “做赌宝贝。”   那骑牛老仙,向那女相菩萨讨个净瓶,说道:“菩萨。你这净瓶能让人起死回生,白骨还生血脉皮肉。老道这葫芦里的金丹,也可以有此玄妙。不知是你的法宝厉害。还是老道的金丹厉害?”   这菩萨笑道:“天尊莫要说笑,这如何比得?我这瓶中甘露,有造化之妙,不说这地上生灵还生去死,就是天地已死灵根,一样还复无恙。你那金丹能吗?”   骑牛老仙也笑道:“菩萨的净瓶,的确有玄妙,却未必比的上老道的金丹。我这金丹,有三妙,一妙有移传鼎炉,凡胎化身之用。凡人若服,可以延年益寿,一世无病无灾。就是鼎炉毁灭,但得真灵不走,都可重塑,菩萨瓶中甘露能吗?”   菩萨想了想,说道:“或可做到,却未得全功。”   骑牛老仙再道:“这第二妙,我这金丹,如人修道人就。见丹如见道,与丹相同,自与道相同,可印证师法自然之道。”   菩萨叹道:“却是妙处,与我佛舍利相同,我这瓶儿不及也。”   骑牛老仙抚须道:“这第三妙,不出与口,菩萨自知。”   这老仙不知施了什么法,那菩萨脸上露出了惊色,不由暗叹道:“天尊金丹妙法,果真玄妙,令人佩服。但金丹却不似法宝,做不得比。”   骑牛老仙笑道:“菩萨要怎说?”   菩萨道:“我这净瓶,却是个功德法器。做不得比,我却有个玩意,天尊且看来,有何玄妙。”   这菩萨说完,取出了一件宝贝,正是师子玄见过的搬山印!   骑牛老仙见了,看不出厉害,不由说道:“这是什么宝贝?有甚玄妙?”   菩萨道:“天尊且一试,试过便知!”   说完,就向那骑牛老仙打去。   同样一件神器,不同人动来,自然玄妙不同。熊大黑用来,不过做一山峰,连师子玄毫毛都伤不了。而菩萨动用,这搬山印却是搬了灵山不止,佛国一应仙山,都被搬来,一同向那骑牛老仙打去。   “妙,妙,妙!好一件神器,端是厉害,却奈何不了老道!”   骑牛老仙见状,连连赞叹,却也不惧。脑后蒙蒙紫气浮现,上结庆云,上有金灯无数,通照十方,这搬山印就是落不下去。   骑牛老仙定住搬山印,也说道:“菩萨也看老道一件宝贝,有何妙处。”   话音一落,从腰间抽出一节长鞭,随手就向那菩萨打去!   ps:祝各位书友中秋快乐,家庭和睦,健健康康~~   第199章仙家面前讨法宝,自斩机缘毁根基!      骑牛老仙这一鞭,搅的是天风地风吹无形,天昏地暗黄沙飞,灵台造化一鞭灭,毁神灭道不留情。   那菩萨看出厉害,也现出六丈金身,化了个千手千眼,做了个神通变化。   这鞭抽的劈啪作响,这菩萨应对的是老神自如。这无形无相,幻灭泡影,却也抽不灭菩萨的金身。   骑牛老仙试宝过后,也不再动宝,赞了一声:“菩萨好修为。”   菩萨笑盈盈道:“天尊哪里弄来的鞭,好生厉害。”   骑牛老仙道:“这是贫道一徒弟炼的,见我没个扎腰的绳,就送我来。却有些好用。”   这神仙菩萨斗宝,却没分出个高低。   正在这时,这道人却突然冲了出来,跪地就拜,叫道:“神仙老爷,慈悲菩萨,万请圣安!”   骑牛老仙和菩萨微微一惊,这人什么时候来的?两人之前斗法,没有分神,一时竟没有察觉到。   骑牛老仙问道:“你怎么知我二人何来?”   这道人叫道:“但见紫气东来,便知有圣人降世。故而在此等候!”   骑牛老仙抚须一笑,却没多言。   那菩萨笑道:“见面即是有缘,不知你有何事要问我二人?”   这道人十分激动,知道这是来了仙缘,磕头求道:“不敢开口说求。”   骑牛老仙道:“既有缘相见,开口所求无妨。你但且说来。”   道人道:“我喜法宝!”   骑牛老仙和菩萨对视一眼,苦笑道:“亏了,亏了。偶来人间斗宝。还没捂热乎,怎地就被人讨了去。”   菩萨笑道:“全当行资。”   这道人叫道:“误会了,误会了。弟子不是要法宝,是想学炼宝的本领。”   骑牛老仙道:“你到贪心。要学我这炼器的本事。只怕你没这个根器,也没这个福德。”   这道人哭脸叫道:“大老爷,万请慈悲。你见弟子可怜无人指点,又一颗诚心。怎不传几手?”   骑牛老仙道:“非是我不传。只是……”   “天尊,我见此人心诚,而你我赌斗也未尽,不如换个方式,在此人身上一试如何?”这菩萨忽然开口,打断老仙的话。   骑牛老仙好奇道:“菩萨这是何意?”   菩萨笑道:“天尊有炼器妙诀。我也有炼宝妙术,但你我炼来,却难分个高下,只因道行之因。既然如此,何不各自将法诀传下。选一人修来。看他日后能炼出个什么名堂来。”   “有趣,有趣。这却是个好主意。”骑牛老仙眼睛一亮,但却迟疑道:“只是道法不可轻传。传人根器不佳,心性不定,却也学不得皮毛。”   菩萨道:“只看皮毛,才见真功夫。何不这样。你我二人都赠他一件法宝,让他从法宝之中。参悟炼器妙法。看他从谁人的法宝之中,最先领悟出化转无有虚实变化之道。”   骑牛老仙连连点头道:“妙极,妙极。就依菩萨的办法吧。”   菩萨微笑一声,就将搬山印取出。交给了这道人,说道:“你且将此宝收了,其中自有炼器妙道。你可观此宝之妙,却不可用之以为祸。”   这道人激动的双手发颤。上前捧过,连忙谢道:“多谢菩萨赐宝。多谢菩萨赐宝。”   骑牛老仙见菩萨赐了宝,想了想,就将之前的鞭取了下来,也丢给这个道人,说道:“老道我的这一门的炼器法儿,也在这宝中。你且拿去看,看你能学出个什么名堂。”   这道人真如做梦,一日遇仙,又得了两件宝贝,做梦都要笑醒了。   赐下法宝,这骑牛老仙做上牛背,对道人和菩萨道:“小道友,菩萨,老道这就去了,告辞,告辞。”   菩萨笑道:“天尊自去就是。”   这道人恭恭敬敬的说道:“恭送神仙。”   骑牛老仙倚坐在牛背上,真个逍遥,乘风御气,飘然而去。   那菩萨也说道:“我也该走了。你好自为之。”说完,化作一道金光,也不见了踪影。   这道人得了天大的机缘,回到观中,看平日眉高眼低的观主,和一些同门师兄弟,心中都不由冷笑。自己得了神仙菩萨真传,哪还是你们这些凡人比得了的?   更何况,这道人在心中暗暗猜测,那骑牛老仙,八人就是道祖化身。那菩萨托个净瓶,八人就是佛门大菩萨观世音。   乖乖,想来看,贫道这不就是道祖亲传弟子,观音大士的善缘?   一想到这,这道人便自觉此生道果有望,寻常人那还能与他比得?   为什么?   背后有人啊!   越想越是有理,越想这人就越开始膨胀。   如此便还俗出了道观,自称为仙,以道祖亲传弟子自居,开始遍寻天材地宝,为参悟炼宝玄妙之用。   天材地宝难寻,没有材料试手,那怎么办?怎能人器?   熟话说,熟能生巧不是?   这般想来,这道人却是挠头不已。但灵机一动,却想到了一个馊主意!   自己寻来不易,何不等人送宝前来?   这天下修行者众,谁人出门在外,身上不带些宝贝物件?   这心念一动,就落下了今日恶因。   听这道人一一说来,师子玄心中只有感叹,说道:“本是好好的机缘。如何你不珍惜?”   这道人茫然道:“我如何不珍惜?”   师子玄道:“得宝参玄,本是机缘。你却用两位仙家所赐之宝为祸,无异于自斩机缘。”   这道人道:“我又没拿他害人,如何自斩机缘?”   师子玄一指熊大黑和章青二人,说道:“他二人如何做来?”   这道人老老实实道:“偶然撞见,我见他们乖巧,便收在身边。”   师子玄道:“他们吃人为菜,你知是不知?”   “晓得。却与我无关。”道人说道。   师子玄道:“如何与你无关?你既收他们在身侧,便有教化指点之责。既然无心教化,便不应赐下法宝,让他们有为祸的资本。更何况,他们如此为祸,一是因为你纵容,二是你有杀人夺宝之心。非但与你有关,你更应当是首恶!”   这道人却是炼器痴迷人呆,如今被师子玄说破,无异于当头一棒!回想所作所为,不由大汗淋漓。   心中又惊又惧,但仍坚持道:“我乃道祖亲传弟子……”   师子玄打断道:“你怎知那就是道祖?骑牛的仙家未必是道祖。捧净瓶的菩萨也未必是观音大士。此先不说。就算真如你所猜没错,道祖若知晓你用他所赐法宝来为祸,只怕不打个你神形俱灭!岂不闻菩萨临走之前对你所说,让你好自为之!”   这道人听了,后襟生汗,呜呼一声,拜在地上,叫道:“是我错哩!万请仙长救我一救!”   师子玄道:“救你不得。”   道人惨叫道:“我后悔了。怎救不得?万请慈悲!”   师子玄沉默不语,那熊大黑和章青在一旁看的不忍,忍不住说道:“老爷,何不饶得这人?他如今宝贝都被收了去,已是要了亲命,再痛打一番,放他走人如何?”   师子玄瞪了二怪一眼,说道:“我杀你二人千百次,然后任由你二人痛打一番,你看如何?”   二怪讪笑两声,便默不作声。   师子玄话虽如此说,但也一时想不出如何处置这道人。若此人是妖,那还好说,直接打灭灵智就是。   若是凡人,绑送官府就是。但却是个修行人,无门无派,找不到他师长,也不可用修行人的戒条惩处。   “这却是难办了。”   师子玄念头一转,捻诀施法,喝了一声:“山神何在!”   念动唤神诀,没过一会,此地山神便寻声而来,一见这道人和二怪都在,一时看不明白,惊叫道:“这位道友,你怎地也遭了毒手?”   那二怪却道:“你这毛神,大呼小叫作甚?好生无礼!我兄弟二人如今已被老爷收服,万般不敢再做以往恶事。却是改邪归正,遭什么毒手?”   又道:“这道人也被降服,老爷如今正在犹豫如何处置。”   山神闻言,真是又惊又喜,连连对师子玄作揖道:“小神真是有眼不识高人。道友果真是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一出手,便将这二怪恶道,全降服了去。”   师子玄摆摆手,说道:“不说这些。如今却是有事请教道友。”   山神连忙说道:“不敢,不敢。道友请说来,不知有何难事。”   师子玄一指那道人,说道:“我不知如何处置这道人。”神念之中,将此人来历复杂,说了一遍。   山神想了想,又问道:“道友,不知你之前若碰见妖邪做乱,当如何做?”   师子玄笑道:“若是精怪灵物,开灵智,不人心,当打灭灵智。若是恶首,惩罚更重。不瞒道友说来,我门中如今有一护法,便是昔日作恶累累。那肉身被我拿去填补了水眼,做了功德。元神被我打入了马身,做个永世的脚力。除非他累善积功,消了恶根,得了正果,才有解脱。”   一旁二怪听了,只觉毛骨悚然,不由暗道:“劫数,劫数。这新老爷看起来笑眯眯,是个老好人,原来竟是个狠角色。苦也,苦也啊!”      第200章镇压桥中六十年,倾城娇娆诘高僧!      山神听完,若有所思,忽地笑道:“想到了,想到了。我受了道友的启发,却想了个类似的法子。”   那道人顿时大惊,叫道:“你这山神,莫要公报私仇!贫道不过是占了你的山头,又没损你修行,你莫要想恶毒法子害我!”   师子玄没有理会这道人,说道:“山神但说无妨。”   山神道:“此人之前为了让人行过此山,断了百鸟桥。让多少人无路可行。既然如此,不如拿他来弥补那桥。与人方便,也让他受千万人踩踏,如此偿还他所犯之错,道友你看如何?”   那道人听的目毗欲裂,狠声道:“山神!你安敢如此!你这是公报私仇!”   师子玄一听,不由笑道:“妙极,妙极。这法子不错。”   又对那道人说道:“你怎地不服?”   道人叫道:“不服,不服!怎能服气!”   师子玄道:“你如何不服?如此一来,一不取你性命,二也可以让你偿还自身罪孽,一举双得,何乐不为?”   道人连连摇头,强硬道:“我不愿!”   师子玄失笑道:“哪来的那么多毛病?你害人之时,问没问过他们愿意不愿意?不说了,我观你已经入道,寿数远超凡人。此世凡人,寿术大多五六十,既然如此。贫道就压你作桥,六十年后功德圆满,再放你出来!”   说完,也不理会这道人如何哀求,施法封了这道人法窍,对山神道:“山神,此事还请你出手。”   山神笑道:“理当如此,理当如此。道友请稍等。我带他就去。”   说完,挥手抓起这道人,飞天而去。   如此,一夜之间,百鸟桥如神迹一样,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路经此地的行人之前都在发愁如何筹资修桥,没想到一夜之间,这桥竟然回来了。   “一定是此地山神老爷见我们无路可走,所以建了这座桥给我们行走!”   众人见状大喜。心中默默感恩,走上桥去,如此行过。只是众人却不知这桥中有一个道人,却被踩踏的疼痛难忍,叫的那叫一个凄惨。   此间事了。山中群妖都被肃清,山神也重新归位,夺回了山神庙。   “道友大恩,小神永世难忘。无以为报,只有这些地宝,聊表心意!”山神也是知恩之人,便奉宝给师子玄。   师子玄摇头拒绝。山神却道:“我守山多年,这山中万物,与我同一。这地宝虽是我所出,对我却是无用。以无用之宝但谢恩人。却是我的不是。道友若不收,我心难安,请你一定要收下。”   师子玄听了,却无他法。只能收了。   这山神却十分慷慨,满满地宝。却是装了满满一宝囊。   师子玄一看,却是大喜过望。   这是为何?   他修灵宝大乘经。日揣摩,参悟玄妙。如今也领悟了化传无有神形虚实之道,有了炼制神器之基,但却迟迟没有动手,正是因为没有好材料。   如今这宝囊之中的材料,却足够炼制两件神器了。   师子玄此行收得二妖,得了法宝,和满满地宝,受了山神感恩,却是满载而归。   此先不说,而另一边,李玄应等人却是遇到了麻烦。   师子玄临走时嘱咐大家他回来之前不要离开圈子,众人知道师子玄不是危言耸听,都老老实实的呆在圈里。   师子玄走了没多久,忽有一人上了山来,却是个相貌清秀,柔柔弱弱的小娘子,提着个篮子,篮子里装着山蘑菇,好些瓜果,一见这么多人,不由上前问道:“几位看着眼生,不知是何处来人?”   李玄应见此女,却没有被她美貌柔弱所迷惑,看女子,悠然而来,似不知道这山中危险,抱拳说道:“这位姑娘,我们是路经此地的行商,因为水路桥梁被水冲断,无法过去,只能绕山行来。不知姑娘又是因何上山?”   这女子嫣然笑道,不自然中透着一股风情,说道:“我家就在这山下,日采蘑菇做卖为生。三两日前,下了好一阵大雨,山中蘑菇正多,这不正要上山采来?”   看了一眼众人,却有和尚在,脸上顿时露出了喜色,说道:“原来还有大师傅在。我一家都信佛,见了僧人,怎能不施供养?我这篮子里有新鲜瓜果,美味的蘑菇,便送来给几位师傅享用。”   李玄应闻言,却是眉毛一扬,喝止道:“不可!姑娘止步!”   这女子一怔,不由停了下来,有些委屈道:“我是好心,你凶我做什么?”   一旁白离嘀咕道:“这男人,好不知怜香惜玉!”   圆相小和尚也说道:“李施主,这位女菩萨想要布施,也是好意,切切不要做凶。不如让她进来吧。”   李玄应看了一眼这女子,低声道:“小师傅,我看这女子来的蹊跷。”   圆相小和尚不解道:“哪里蹊跷?”   李玄应道:“之前山神示警,说这山中有妖邪盘踞。虎豹豺狼横行。这女子日上山,怎地如今一点事都没有?若一次两次,还能说是运气。但如此出入自如却不见危险。这就蹊跷了!之前我们在这里刚呆了才多久,就有十几只虎豹从此地走过,却因为道长化的圆圈而进不得。   虽如此,但我能感觉到他们走的都不远,虎视眈眈,等候时机。但自从此女出现。那些虎豹都离开了。”   圆相小和尚悚然大惊道:“难道这女菩萨也是妖怪不人?”连忙去拉神秀,说道:“神秀师兄。你看一看,这女菩萨是否是妖精所变?”   神秀睁开慧眼,在那女子身上看过,摇头道:“看不出。的确是个人身。”   李玄应暗自皱眉,心道,我难道猜错了?   这时,那女子盈盈含泪,却是提着篮子,一只脚跨进了圈子来。   但见这女子一踏过圈子,忽然金光一闪,竟是将这女子弹开。女子惊呼一声,失个踉跄,便倒在了地上。   “果真是妖邪一流!”   李玄应见状,心中疑惑一扫而光,一个箭步冲过去,手起刀落,毫无怜香惜玉之心,一刀便将此女头颅割了去。   刀落头断,赤血飚溅,污了一地。   “李施主,因何杀人!”   神秀大惊失色,哪知李玄应动手杀人,毫不留情。   “杀伐果敢。此人看着不错。本龙喜欢!”白离却是很看好李玄应,大感满意。   李玄应擦拭了刀上血迹,说道:“大师莫惊。我看此女是有不轨之心!”   神秀和尚默诵佛号,叹道:“我慧眼尚看不出,你如何说她有不轨之心?若她真只是个布施女子呢?你这一刀下去,岂不是妄杀好人?”   李玄应淡然道:“大师。你有慧眼神通,我自然相信。鬼邪一流,逃不过大师法眼。但人心莫测,又岂能是慧眼能够一眼看穿?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道长临走之前,说这圈子凡人进得,旁神鬼邪都进不得。这女子既然进不得这圈,便有古怪。只能先下手为强,杀之以绝后患。”   神秀叹道:“你虽有理,却是揣测。害了人命确是不假。”   李玄应笑道:“大师慈悲。如此作想我能理解。但我之前答应道长,于此有守护之责。众人安危在我身上,我不可冒险,宁可错杀千万,也不能放过一人!”   神秀无言以对,只是默默颂念佛号。   便在这时,忽听一声娇笑传来:“好一个当世人杰,昔日庐陵王。今日见面,果真不凡。”   众人心中一跳,转身看去。那地上女尸,却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去。   西南方,不知何时站着个女子,与之前那女子模样相似,但却多了几分绝代风华。   此女如何?   有诗为证:   娥眉衡翠面生春,倾国娇娆百花羞。绣带飘飖迥绝尘,似月嫦娥出广寒。   此女脸上不见凡情,却极为自然。人间媚色与脱俗风姿交融,怎个美的惊心动魄。让人一见就移不开眼。   饶是李玄应见惯人间绝色,此时都有些失神。众人中除了神秀和白离,都一时失了神。   “阿弥陀佛!”   神秀猛然喝念一声佛号,众人顿时从迷色之中惊醒!   “此女美则美矣,我因何会失神?”李玄应心智之坚,不做他说,竟然会被此女所迷。心中不由大吃一惊!   “这位姑娘!不知你是哪位左道高人,因何来寻我等麻烦?”   开口的却是神秀和尚,面色严肃。此女变化,竟然连他的慧眼都瞒过,可见此女道行不低。   这女子嫣然笑道:“大师好生无礼。不知女儿家的名字不能随便问吗?”   神秀和尚一时无言,李玄应却戒备道:“你算是寻常女儿家吗?寻常女儿家,会出现在荒山野岭,以色相祸人吗?”   李玄应话音一落,那女子面色突然生寒,冷笑道:“以色惑人?人皆有好色之心,其为本身邪欲,安能怪罪色相本身?你偷走他人的东西,不怪自己心生歹念,却要怪罪别人手中的东西太诱人,害你动心抢夺吗?”   这女子反诘一声,李玄应却是被问的哑口无言。      第201章二怪护法斗女修,红尘梦影称至尊!      “这位女施主,何故强词夺理?你乔装化身前来,早有恶意在前。被我等识破,我等早有戒心。既如此,依旧被你迷惑,而这几位施主都是心智坚定之人。怎会轻易被女色所迷?我曾听闻,有人专修外相魅惑之道,也是旁门左道之一。”   神秀见李玄应有些尴尬,便开口说道。   李玄应脸色微缓,说道:“多谢大师。”又对女子说道:“荒山野岭,岂有良家女子独行此处的?我早有戒备,又怎会被女色所动?”   这女子淡然道:“我有何心,与你何干?但你因我样貌而失神,却反责我以色惑人,就是以己责而怨他人。还说这些做什么?”   李玄应冷笑一声,说道:“说这些何用?说明你的来意吧。”   这女子道:“我乃金光洞修士左薇,自号持灵元君。因昔日受人之恩,如今受其嘱托,来请庐陵王随我一去。”   李玄应道:“我们并不认识。但想你一路追来。委托你之人,只怕是东阳公吧。”   左薇道:“是。此人于我得道之前,曾有恩与我。我应为他做三件事,以报其恩。如今他开口拜求,我自然应下。庐陵王,你是否走出来,随我离开?如此皆大欢喜,你同伴也不得受伤。”   此女平静的说道。   李玄应忽地笑道:“你若有能耐,便进圈子来!若你有这个能耐,只怕早就动手了。何必在此装腔作势?”   左薇看了一眼脚前的划痕,说道:“这是那位护你的高人留下来的吗?此人法力强悍。阵法玄妙,的确厉害。但我要破来,未必没有办法,只是费些气力!庐陵王,你当真不从吗?”   李玄应道:“看你神通本事吧!”   这女子微微一笑,便从发髻中抽出一根翠绿玉搔头钗,便在师子玄所化圆圈之上,画了一笔。   但见头钗刚刚划过。就有一片金光大盛,反扑而来。   这女子神情不变,依旧从容,手掐诀,打出三道赤芒,震的四周土地,都是阵阵发颤。   此女在此破法。师子玄立刻有所感应,暗道:“不好。这里却是拖延太久,有人找上门来了。”   师子玄土遁急行,寻到长耳,白朵朵和谛听,这三人在此地看守。是害怕再有其他无辜之人上山,枉送性命。如今妖邪已平,自然不用在此看守。   “臭小子,你回来了。咦?怎么还带着两个小妖怪?”谛听看着跟在师子玄身旁的熊大黑和章青,不由问道。   “放肆!这是哪来的狗怪。竟敢对大老爷无理!找打!”   熊大黑和章青如今自认了新老爷,正要处处讨他欢心。   两怪上前就要教训谛听。谛听却笑了,张开嘴巴,打了个哈欠,一股小风吹来,就将两怪吹的晕头转向,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摔了个头昏眼花,眉眼青黑。   “你二人,真是无礼。这位乃是地藏王菩萨身旁护法尊者谛听,想来你二人也曾听过,怎能无礼?”师子玄道。   “原来是妖中前辈!小的失礼了,该打,该打!”   两怪一听,哎呦,原来是自家前辈,跟菩萨修行的大妖,这可了不得。   谛听眯着眼,没做理会,对师子玄道:“这是你收来的妖怪?”   师子玄点点头,于神念之中,将之前发生过的事,一一说与谛听听来。   谛听听过前因后果,不由嘀咕道:“这是哪位仙家菩萨,这么无聊?如此做,也不知是要度谁?”   仙家菩萨之事,谛听可以评论,但师子玄却不好说,只是笑了笑,却道:“尊者,我之前留下的阵法已被人惊动,只怕是有人追来,我们快赶回去吧!”   谛听点头道:“好!这便走吧。”   师子玄一挥手,卷起两怪。谛听也背起朵朵和长耳,飞天急行,赶路回去。   回到暂住之处,左薇破阵已到了最后关头。师子玄这阵法虽然玄妙,但挡的了鬼魅妖邪,凶怪猛兽,却挡不了左道高人。   师子玄见状,怎容她肆意妄为,立刻现身阻止道:“这位道友,还请住手!”   师子玄弹指一道金光,打在左薇玉钗之上,将其震开。   左薇微微一惊,见师子玄道:“你就是庐陵王请来的修士?我今日要带他走,你是否要阻拦?”   师子玄皱眉道:“这位道友,我不知你是何人。但你说要带人走,就带人走,是否太过霸道,未免太看不起人了。”   左薇疑惑道:“此人与你有恩?”   师子玄道:“并无。说起来,算是我与他有恩。”   左薇一听,点点头,说道:“既他无恩与你。道友何不与我行个方便,也好结个善缘。我受人之恩,受其所托,要带走庐陵王,还请你不要阻拦。”   师子玄道:“道友,话虽在情理之中。但你可知晓,若我任你将他带走,很可能他性命不保。”   左薇淡然道:“与我无关。”   这女修话似无情,但师子玄听来,却很真诚。与她心中,李玄应如何,的确跟她没关系。她只是要将他带走,交给委托她的人,仅此而已。   师子玄道:“怎与你无关?他若身死,也是受你所累。”   左薇微微一笑,说道:“道友危言耸听了。若你这般说来,这天下女子都有杀人之罪了!”   师子玄微微一怔,问道:“此话从何说起?”   左薇道:“天下众人,皆从母胎而来。有生就有死,无生便无死。如你这般道理说来,岂不是人人之死,无论老死善终,横祸枉死,都要算在生母身上?天下女子,皆有罪了,无不是杀人之人!”   好一个狡辩女子!   师子玄微微皱眉,说道:“道友这是在强词夺理,这般比喻,未免有失偏颇,驴唇不对马嘴。”   左薇也收敛笑容,寒声道:“道友,你是执意拦路在前了?”   师子玄却笑道:“道友你强人所难,还责怪他人怎地?没这个道理!”   “既然如此,那就手下见真章吧!”此女一言不合,便要斗法了结!   “你这婆娘,休要做凶,看我熊护法斗你一斗!”见这女人,要动手,熊大黑正愁没有机会表现。但看这女子,白白嫩嫩,娇娇滴滴,有甚气力?   取来一根狼牙打棒,舞着上前就打!   左薇眼中一道金光闪过,不由笑道:“我倒是什么护法,原来是头黑熊精!”   不屑之色一闪而过,驱指一弹,便送出一道罡风,将熊大黑吹了个跟头。   “不好,这女的厉害!二弟快来助我!”熊大黑大声叫道。   “女人,休要做狠,看我来斗你!”章青卷起黑风,取了个双股剑,杀了上来。   两怪虽然法术浅显,但一身武艺却是高强。   左薇一时没有察觉,被两怪近身,却被逼的退了数步。   一个左道女修妙玄术,二怪行凶做武斗。这一番好杀,却打了个焦灼,打个难解难分。   “这二怪没什么修为,武艺倒是不凡。若是好好调教一番,再弄来趁手兵器。却是个看门护家的好料!”   师子玄也被两怪的表现给惊到了,随即暗暗赞叹两声。   他日后定会立下道脉,传法一家,自家道场,自然要有人看护。若寻弟子看守,却是不妥,延误修行不说,派个笑眯眯的老好人守着,也没什么作用。这二怪却是好人选。   “你二人死缠烂打,也别怪我不客气!退下!”   左薇被这二怪缠的也有些生恼,云袖一挥,周身突然生出蒙蒙粉红的烟气。   这二怪不理,还要做凶,但一吸那烟气,就立刻手麻腿软,一个踉跄,兵器都拿握不住。   熊大黑晕乎乎道:“头好晕,怎地天都打转?”   章青一屁股坐在地上,叫道:“大哥,我们中了暗算哩。这就是蒙汗药,却比那玩意还厉害!”   二怪倒在地上,一点气力都使不出来,不一会,就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师子玄看的直皱眉头。这左道之术,也有神通玄妙,但一看起来,就不似煌煌正道,反倒有几分诡异。   左薇放倒二怪,也没再动手,而是看着师子玄,犹有几分挑衅之色。   师子玄拱手道:“道友好神通。不知此烟有何玄妙?”   左薇忽地笑道:“你这人真有意思,竟然问我神通妙法,怎不知忌讳?也罢,我便说与你听。我所修之法,乃是红尘梦影术。遍照红尘万世,独我人就万世至尊。只要入得红尘,不出红尘。又怎能逃过我之妙法?”   红尘梦影,遍照万世。   “好大的口气!”师子玄闻言,却无惊无忧,只是淡然道:“就算红尘万世人尊,也过不了千年光影。终究是出不了轮回。”   左薇冷笑道:“道人,你有何能耐,安敢教训与我!”   师子玄道:“非是教训,而是有感而发。道友神通贫道已见,便请一试贫道法宝吧!”   师子玄也无心与此女纠缠,便取来搬山印,直朝那女子打去!   “神器!”   但见搬山印变大落下,直朝头顶砸来,这女子也变了脸色,不过一瞬之间,便做了决定。取出缠在腰间的袖带,抖出一条长蛇般的形状,灵动非常,缠在了搬山印上。      第202章搬三山持灵难挡,问谛听人道谁主?      袖带飘飘,灵动非常,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做人,刚柔并济,竟将搬山印缠个结实。左薇一手持着袖带,另一旁借力一引,竟是四两拨千斤,将搬山印从头顶移走,砸在了一旁。   轰!   搬山印砸了个空,四周土石飞溅。   师子玄也不惊讶,而是赞了一声:“好法器,道友了得!再看来!”   师子玄再催搬山印!   但此次搬的不是小五老山。而是无形景室山!   此宝玄妙所在,便在于只要都斗宫中有见证同道之山,都可借无形化转出来。   搬山印再次砸下,左薇冷笑道:“故技重施,又有何用?”   袖带再次缠上,本想借力反打,让师子玄吃个小亏。谁知这印的重量,却多了十倍不止!   “不好!这印怎么如此重?”   左薇大吃一惊,但还能应付,大施法力,再次将印移开。   师子玄见状,也是不急,脸上露出佩服的神色:“道友连搬两座山,法力之强,贫道算是领教了。再来过!”   师子玄再施印打来,却是将太牢山也搬来。   三座大山,一同压来!   饶是左薇法力高强,此时也不禁色变,不敢硬接,只能闪身躲藏!   但师子玄怎容他走得?   搬山印追身打去,这绝色女修脸上终于露出了慌张之色,但仅仅是一闪而逝,一咬牙,却不躲反退,直朝师子玄冲去。   临身在测,长袖做舞,身姿妙态。动出了美妙的弧度。   这似是一种舞蹈,即便人间最厉害的舞者,也舞不出这样曼妙的舞姿。一旁李玄应众人看的面红耳赤,想要移开目光,却根本控制不住。   师子玄神情不变,神形直往后闪,搬山印悬在半空,封死左薇退路。他封锁了左薇的退路,左薇却用红尘梦影的道术。幻造了一个红尘世界,将师子玄摄入其中。   师子玄神识一迷,但见光怪陆离之景,直冲元神。但师子玄自从蒙昧中醒来,所见奇世怪景。不知几何,红尘梦影世界,又算得了什么?却也不惊,探手取来风劫鞭,噼啪乱抽两下。节节鞭风,刮的天昏地暗。   “啊!”   突然,师子玄就听到左薇一声娇呼。显出了身形,轻瞥之间,却是后心被风劫鞭抽出了一到血痕,映出胜雪粉嫩的肌肤一片白皙。   春光乍现。师子玄也不禁有些尴尬,但手却没有停下,凌空两鞭,破法而出。   而左薇也无意再战。粉红色的烟华将周身笼住,身上也看不出异样。只是神情有些羞恼。   师子玄拱手道:“道友承让。”   左薇看着师子玄,神情不善,但过了片刻,也拱手道:“道友法力高深,又有神器在手,我不是对手。我认输。”   这持灵女修也十分干脆,自己手段,破不了师子玄两件法宝,只能开口认输。   师子玄说道:“不过是仗着法器之力。道友修为,还在我之上。但胜负已分,还请道友离开吧!”   师子玄做了个送客的动作。   谁知左薇却道:“谁说我就要走了?”   师子玄皱眉道:“道友。斗法了因果,纠缠不清,不是修行人所为。”   左薇道:“我如何行事,自有我自己想法。我受人所托,却无力完人。但承诺还在,我如何能离去?”   “你要怎样?”师子玄皱眉道。   左薇道:“我会跟着你们。何时我斗法赢你,带走庐陵王,此事便算了结!”   好家伙,这还真是个难缠的女人。嘴上不说纠缠,但却是赖着不走了。   师子玄闻言不禁摇头叹息,还是头一次碰到这么难缠的女子。   李玄应冷笑道:“你这女人,真是不知羞耻!”   左薇冷冷的看了李玄应一眼,没有说话,旋即看着师子玄,问道:“你道如何?”   师子玄哭笑不得道:“你愿意跟着,那就跟着呗。脚长在你身上,谁也不能留你。但我丑话说在前面,你道行虽高,但并非无人能制,我若全力施展,未必不能将你镇压。贫道虽不喜伤人,但更怕麻烦。”   左薇忽然一笑,说道:“这个简单,我知道你是何用意。”   说完,长袖一挥,飞天而去。不过一会,就回来了,开口说道:“刘黑之已调动三千兵马,在十里之外等候。现在已经被我遣退。你们不是要赶路吗?那就走吧。”   这女人话音一落,跟在众人身边,再不说话。   李玄应听到刘黑之调动三千兵马来抓捕自己,还真的是要治自己于死地方休。但因何被这女子一言喝退,就不得而知了。   “道长,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李玄应开口问道。   师子玄道:“修行人做事,自有自己的行事准则。她有何想法,我也猜不透。不过她愿意跟着就跟着呗,我们走我们的。多一个人跟着,总好过身后跟着几千人。”   李玄应闻言,不由苦笑,也一时没了话说。   师子玄又对左薇道:“道友,我们且约法三章。你跟在我们身边,第一,万事以我为主,不要招惹是非。第二,少说少做,不要泄露李兄的身份。第三,你我道不同,但也有相同之处,你若有道法印证,我也欢迎,但是请莫要为难身边众人。   左薇嫣然一笑道:“你还真是小心。好个约法三章。好,我同意就是。”   这路上,如此又多了一个同行之人。   ……   十天后,众人终于到达了玉京。   只是这天不凑巧,赶了个雷雨天,乌云低垂,雷声滚滚,不时一道闪电,划空而过。   师子玄一行人到了城门口。守卫见到师子玄等人,看了一眼,不由觉得奇怪。   但见这一行人中,有做富家打扮的,有道士,有和尚,还跟着一个娇娆女子,不由多看了几眼。   “几位从哪里来?来玉京何事?”守卫漫不经心的问道,眼睛却总往左薇那里瞟。   “我等从凌阳府而来。前来玉京参加水路法会。”神秀合什上前,说明自家来历。   守卫哦了一声,只是看了一眼几人的度牒,便不做多问。   这些日子来,往来的道人僧侣。多不胜数。这守卫也是见怪不怪了。   “几位请进吧。只是如今会在即,客栈只怕没有了空房。若几位寻不到住处,可以前往道一司,那里会有专人安排。”这守卫十分客气的说道。   “好,多谢你的提醒。”神秀和尚道谢了一声。   入了玉京,众人都觉眼前一亮!   玉京。不愧是圣天子所居之处。师子玄也见过凌阳府的繁华。但比起玉京城,却少了几分雍容和底蕴。   “人间繁华。变化万千,沧海桑田,莫不如是啊。”谛听忽然感慨了一声。   师子玄忽然听谛听感慨,不由好奇道:“尊者。你也曾随菩萨下世,那时人间如何?”   谛听想了想,说道:“诸天世界,各不相同。但人道变迁。总是大致相同。第一次随菩萨下世,尚是一方世界。生民开智不久。那时天器初定,地器未平。灾难太多,生民流离失所,饿死之人,比比皆是。哪能说什么繁华?能保证一日两餐,不饿肚子,都是难上加难。”   师子玄道:“那时菩萨如何做?”   谛听摇头道:“能做什么?什么都做不了。人世间,生息轮回之地。菩萨化身入世,也不可能凭空造物。只能帮助世人开智,学习一些开荒种田,耕种农织的技艺。”   师子玄若有所思道:“我曾经记得。一方世界最早年间。人道变迁都由仙佛引导,是否有此事?”   谛听点头道:“是。人仙了道非一世积累。人佛做祖,也不是一世之功。多少大人就者,都是积累而来,这一世飞仙人道,不是自身如何天资超群,根器深重,而是机缘已到。   自古修行者众,人道者寡,就是如此。而仙佛超脱世间,一次人住坏空,法身不灭,再虚空造化,开天辟地之后,众生生息重演。却仍在蒙昧无知之中。故而仙佛历世行走,随身说法,开智解惑,因此人因。”   师子玄忽然生出一种不解,抬手指着街上往来行走的行人,说道:“那尊者。如今这世间,可是众位仙家佛者所期望的那样?”   谛听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解道:“你为什么这么问?怎么说期望不期望?若说大愿,哪位仙家不希望轮回之中,皆是长生久视之地。哪一位佛菩萨,不希望轮回所在,尽是庄严净土?   但世间有一句话说的好,天不尽人愿,因果业力,也不随仙佛所愿便可更改。这世间变迁,能在谁手中主宰?要说来,这世上的每一个人,普普通通的一个人,都是这世间的主宰。他们推动着这个世界在不断的改变,创造着历史。只不过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罢了。”   谛听语气淡然,但却有讲道的意味。   是啊。   翻看历史,史学家的笔下。记录一家王朝,一个年代的缩影。总是将历史的推进,归功于某一个伟人,某一个人杰。   但真的是这样吗?   真的是那么仅有的几个人,在推动着人道的变迁吗?   这话若问任何一个史学家,十有会说是。若问普通人,他们只会骂你一句神经病,然后去操心自家柴米油盐去了。   但谛听却不同。他随菩萨修行,见证太多,跳出轮回以观众生,亲眼看过人道变革,便得出这样的结论。   世间的每一个人,都是主宰,引导着人道的变迁,不论是在无形还是有形之中。   每一个人,都在创造历史!   第203天下宴席无不散,赌斗天下人道机!   师子玄感叹道:“尊者能这么说,必是亲眼印证过。跳出轮回所观,自是另一番世界。我身在其中,却不知其妙。”   谛听乐了,笑道:“你这感叹不应该啊。你才多少年修行,经历过多少?红尘世间都没历尽,心性圆融也要有积累。不要着急,慢慢来。时间是个好东西,经历了,慢慢打熬,根基敦实,日后人就才高。不要妄比仙家,他们神通广大,见多识广,也是正常。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谛听一蹦,落到师子玄肩膀上,爪子拍了拍他,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   师子玄啼笑皆非,摇了摇头,一番感慨,暂时埋在心中。   这时,师子玄忽然看到神秀和尚脸上露出了迷惘之色。不由问道:“佛友,发生了什么事吗?是否是佛宝有所感应?”   神秀和尚点头道:“刚才入城,我的确心生感应。佛宝袈裟就在这城中。但我刚刚感知,就有人用法力遮掩,让我失去感应。”   师子玄点头道:“无妨,无妨。既然佛宝真被带到了玉京,那便好说了。只要在这里,总会被我们找出来的。”   神秀点点头,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说道:“道友说的是。”顿了顿,说道:“听那守卫说来,此地客栈只怕已经没有空房,贫僧要去玉龙寺暂住,道友可要与我一同前往?”   师子玄摇头道:“距离法会开始,还有些时日。长在佛寺打扰,未免不便。佛友你自去就是,不用管我,我自有去处。”   神秀也不勉强,却对谛听恭恭敬敬。说道:“敢问圣者是否随我同行,受佛子供养?”   谛听虽然不说自己尊号,但神秀毕竟是佛子,一路同行这么久,却也猜出了谛听身份,只是没有道破。   谛听哪愿跟他去?有些不耐烦道:“小和尚莫要烦我。你自去就是,不用管我,我跟着小牛鼻子就行。”   师子玄苦笑一声,神秀却是微微一笑。合什道:“如此也好,圣者且保重。”   说完,带着圆相小和尚,飘然离去。   目送二人离开,师子玄不由说道:“尊者。你怎么说也是佛家人,怎么这么不讲情面?”   谛听撇嘴道:“这小和尚闷声蔫坏的很。明明猜出我来历,还故作不知。只怕是已经知道我不愿帮他,现在指不定怎么背后骂我哩。”   师子玄见谛听逮到一个机会,就拿佛子开涮,心中不由暗笑:“这尊者,不知当初遇到了什么事。被和尚欺负的有多惨。现在还念念不忘。”   心中这般想,嘴上却没多问,揭人疮疤不可为啊。   李玄应人到了玉京,看这人烟繁华。心中也是感慨万千。想当年,名动玉京的庐陵王,挂帅出征,玄甲门前。十万百姓奉酒送行,是何等风光无限。   还记的当年。消王号,贬庶人,赶出玉京城。临来送行者,不过三两人。那时落魄,尚记得百花枯黄,正是深秋。如今再入玉京,又是怎样心情?   “李兄,不知你有何打算?”   师子玄的话,将李玄应从回忆感慨之中拉回。   是人都有感慨伤感之时,但李玄应也只是一时感慨,很快就恢复过来,从容道:“我虽然被贬斥,但在玉京也并非无依无靠,也有去处。道长,多谢你救命之恩,一路护我入京,此恩此德,我李玄应永世难忘!”   李玄应很聪明,从来没有想过会抓住师子玄,让其帮他人就大业。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天下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助。师子玄于他无所求,帮他是随缘,不帮是理所应当。   修行人不是金钱美色就能轻易收买。许以国师重位,利益报偿,对李玄应来说,也是空口无凭,乱许承诺,没有任何意义。   与其纠缠不清,不如做个善缘。日后还好相见。   师子玄点头道:“如此也好。此地李兄应该比我熟悉,应该可以保存自身。”想了想,师子玄又道:“毕竟相识一场,我便多说几句,听与不听,全在李兄。”   李玄应眼睛一亮,连忙拱手道:“不知道长有何教我?”   师子玄道:“我见你此生波折不断,却不堕己心。此乃龙困浅水之时。你既然坚持了这么多年,什么委屈,苦难,都已受了。既然已经承受,不如多多隐忍,等待时机一到,便是鱼跃龙门之时。机缘若到,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便是风云激荡,天地同力之时,未必不能化龙飞天。”   李玄应仔细听了师子玄每一个字,心中不由有些动乱,暗道:“困龙潜水,鱼跃龙门……道长这是在暗示我还有登位那一天吗?但语气之中,只怕还是在暗示我,还有大劫要过。却要我继续隐忍,莫要着急,这又是何意?”   诸般猜测在脑海中转过,但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暂时记在心中,日后慢慢品味。   李玄应拱手道:“多谢道长赠言,我记住了。”   师子玄含笑道:“随口多言,也不必当真。”   李玄应点点头,又看了一眼一直不说话,十分安静站在那里的左薇,开口道:“你要去往何处?”   左薇看了他一眼,略带嘲讽道:“你问我做什么?你自去就是。若我胜了这道人,自会去寻你,你也逃脱不了我的追踪。你且放心,我等修行人,开口承诺,必会履行。不会违誓,在我斗法胜过这道人之前,绝不会去找你的麻烦。”   李玄应心中暗松一口气,但也冷笑一声道:“你来又如何?不过一介女流。”   说完,对师子玄等人拱手,带着梅一和梅青二人,匆匆消失在人海之中。   左薇不屑的收回目光,对师子玄道:“狂妄之人。便如夏虫不可语冰,怎知神通之妙。蝼蚁一个罢了。喂!你说此人有化龙之相?我却没看出来,凡夫俗子一个罢了。”   师子玄道:“这世间谁人不识凡夫俗子?持灵道友,你全当我胡言乱语好了。”   左薇妙目盯着师子玄,看了半天,忽然啧啧有声的说道:“说话也要负责任啊。我听你说来,这庐陵王只怕是有帝王之尊,至尊之命。你们玄门之人,不都是擅长推演之道吗?你对此人如此用心,多番维护,是不是想借他之手,做什么勾当?难道你推演出了,此人会是日后天下人间至尊?”   师子玄心中一惊,但表面不动声色,说道:“你莫要胡言乱语,这等天机演变,谁人能够推演?谁人能够一言定论?道友莫要胡说了。”   “你说的也对。这天下至尊,不是谁一句话就能推演的了的。”左薇点点头,又似自言自语,忽然笑盈盈的说道:“我想到了!”   师子玄微怔,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左薇道:“你我斗法啊!”   师子玄奇道:“你手中无神器,趁手法宝也不是我对手,你要如何赢我?”   “斗法非要逞凶斗狠吗?”左薇白了师子玄一眼,真个风情万种,惊心动魄。   师子玄还没来得急欣赏这女道的风采,却被她下一句话吓了一跳。   但听此女说道:“既是斗法,我们不比法力,不比法宝。而比其他。”   师子玄好奇道:“比什么?”   左薇目光炯炯,一双妙目中似有神光透出:“我们赌这神朝天下,二十年后,会与谁属!”   师子玄大吃一惊,不由色变道:“你此话是何用意?”   左薇悠然道:“之前与你说过,我所修道法,乃红尘梦影之法。观照红尘万世。我行走红尘,修行其中,但阅尽红尘,品尝世情,何其艰难。太多无所滋味。怎比的上如此做赌来的有趣?”   左薇脸上忽然露出了异样的潮红,更显妖娆美态,说道:“以天下做赌,何其有趣?我也心生感应,这是我人道之机。喂!你是否愿意人全我?”   看着左薇,一脸期盼的看着他,师子玄也不由头疼不已。是否要开口拒绝?   左薇自言这是她人道之机,自然不会是信口胡说。这也是机缘来了。   师子玄若是答应,这便是送人机缘,无论两人赌约输赢如何,师子玄都对左薇有恩,也是一场善缘。   但师子玄若是不应,左薇虽然也不能勉强,但却是延误了人道机缘。   人之美,还是婉言相拒?   “多嘴了,多嘴了啊!不然何来这么多麻烦?”师子玄暗自苦笑,想到谛听多次因多嘴而自抽嘴巴,现在他也有同样的感受。   果真是言多有失,话多遭殃啊!   不随意开口赠言,如何惹来这麻烦?师子玄有种作茧自缚的感觉。   左薇见师子玄犹豫不决,忽地吃吃笑道:“你何必如此为难?若你答应,我修行有人,自然也有你一半功劳,如此缘法,我也可以委身为你道侣。正是机缘相人,却是便宜你了,你如何不应?”   左薇开口道出惊天之言,毫无女儿家的羞涩。   师子玄脸一黑,断然拒绝道:“我已有修行道侣,此事休要再提!”      第204章千古何来女帝尊,天下须眉伏罗裙!      左薇奇怪的看了一眼师子玄,问道:“你已有修行道侣?没关系,我不介意。~~”   “我介意啊。”师子玄很认真的说道:“你我一来结识尚晚,并无了解,朋友尚算不上。二来你行事作风,为我不喜。三来缘法全无,怎为道侣?道友莫要再提了,此话玩笑了。”   左薇说道:“话不可如此说。”   师子玄说道:“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左薇淡然道:“我修行至今,尚未在谁收下吃亏。你是第一个。因为你,我不能圆满誓愿,如此已有牵绊,不了因果,我修行不能圆满,如何不在缘法之中?善缘孽缘,都是前缘,你否定不了。对了,你不喜我为道侣,是因为我长的不够漂亮吗?”   这绝色女修思维跳跃性很大,让师子玄很不适应,但也点头说道:“不。你很漂亮,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要美丽。但世间美丽的东西太多了,可以欣赏,但未必就适合自己。”   左薇眼睛微微发亮,忽然吃吃一笑道:“好,好,好。当我没说。但我说那赌斗,你答应不答应?”   师子玄为难道:“道友何故强人所难?”   左薇柔声道:“非是强人所难,而是请求,你要让小女子给你下跪吗?”   说着,盈盈就要下拜来。   师子玄倒是很想转身,拂袖就走。但不能这么做啊,如此坏人面皮不说,这也是结怨。   师子玄皱眉道:“你何必如此?你如此勉强,我心生不快,就算我答应你,又能如何?强人所难。不是修行人所为。”   左薇恼怒道:“又不是让你杀人放火,让你坑蒙拐骗,你吃亏吗?”   仔细一想,师子玄还真不吃亏。不过是一场赌斗,输赢都不吃亏,还能讨个绝色道侣,何乐不为呢?   师子玄哭笑不得道:“这不是吃不吃亏的事啊……算了,我怕了你了,你要如何?”   左薇脸色一喜。笑盈盈的说道:“很简单。之前已说,我要赌这二十年后之天下,是谁家天下。”   师子玄道:“正是如此,我才不答应。修行人插手朝堂,起心动念。都是大业。日后会造人什么后果,谁也无法知晓。若你在其中大造恶果,就算不是因你亲手施为,也一样要背负业报,劫来之时,你一样难逃,何苦如此?”   “这你不用管。我只问你应不应。不要说其他无关紧要的。”   这怎么是无关紧要的呢?师子玄心中叹息,但女人蛮横起来,根本不和你讲道理。   师子玄叹道:“好。那我问你,如何做赌?”   左薇道:“你我二人。一人选一潜龙,日后自见分晓。”   师子玄道:“选择了,不管不问可不可以?”   左薇道:“可以啊。你若能推演出二十年后天下谁属,算你厉害!”   师子玄能推演出来吗?当然不可能。未来不断在改变。谁也没这个能耐。   师子玄应付了事道:“好。那我就选李玄应,此人有至尊之相。”   左薇却道:“你很看好他吗?但我看未必啊。如今诸侯乱象已生。李家天下只怕做不了多久了。世间王朝分分合合,中兴之主或许有之,但亡国之兆已生,再想重整山河,古往今来也无一例!”   左薇的声音忽然变的幽深起来。   师子玄好奇道:“那你选的是谁?”   左薇咯咯一笑道:“你也好奇了吗?但是很可惜,我也不知道。但我心中已有一个想法,很有意思,你要不要听一听?”   师子玄纳闷道:“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左薇却没有直说,而是先问了师子玄一个问题:“你说男人和女人,有什么区别?”   师子玄纳闷道:“于修行来说,表相而已,并无分别。与世凡来说,众生喜男厌女,因女子不能为己主,不能为家主,世间行比男子更加艰难。”   左薇道:“那你说,这对我们女儿家是不是很不公平?”   师子玄摇头道:“修行之人,说什么公平?一世阅历而已。畜羡人身,女羡男身,都是妄心之念。怨天尤人,毫无意义,也更改不了什么。”   左薇似自言自语道:“是啊。不得超脱,人身鼎炉如何,终究难以自择,怨天尤人也是无用。但我就是不高兴看到,这世间女儿家都要依附男人,我不喜。所以我想,如果这天下至尊,是一个女子又会如何?咯咯……天下男子,尽拜长裙之下。俯眼之间,看轻天下须眉,是不是很有趣?”   师子玄曾经以为,这世间大概不会有什么事能让他惊讶了。神仙他见了,阴鬼邪灵也见了,幽冥世界,也去了,大概没有什么能够让他如此吃惊。   但他如今却被左薇的话给惊住了。一个女子,突然想说,如果以一介女身,登位人间至尊,那会是何等光景?   千古王朝,天下权柄,汇聚一介女子。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这不可能!”师子玄脱口而出。   左薇问道:“为什么不可能?”   师子玄道:“千古以来,何曾有女子人为人间帝皇?就算昔日人间共主之时,也是未有。女身人圣,人神,人仙,人佛,或许有之,但人为人间至尊,却从来没有过。”   左薇淡然道:“就是因为从来没有过,才很有意思不是吗?”   师子玄道:“道友奇思妙想,的确有趣。但阻力太大,怎一个难字可以形容?”   左薇绰绰而立,轻柔而坚定的声音传来:“一世修行人道,阻力又岂是此事能够相提并论?你不用劝我,这就是我的修行之愿。我所修红尘梦影之道,便是如此。人间种种,与我不过红尘大梦一场。有何不能为?不过看手段罢了!”   师子玄忽地笑道:“有趣,有趣!道友果然是个妙人。你一个女子,都有如此豪言壮语,我又何妨舍命陪君子?”   左薇眨眨眼,笑眯眯的说道:“错哩,错哩,我不是君子。而是女人啊。”   师子玄也乐了,问道:“是是是,多问一句。道友不是要自己去做皇帝吧?那可是有损修行啊。有修行的福缘,当不得人间帝皇。当人间帝皇,一世修行无望。此乃世间无双全之道也。除非道友已经有妙人之境,观通之能,出阳神分身之能。”   左薇摇头道:“让我去当女皇帝?我可没那个兴趣。但总会有人有这个兴趣的。好了,你既然已经答应了,那此事就定了。若是你赢了,我便委身做你道侣。若我赢了,你该怎么办?”   师子玄无奈道:“戏言而已,说这些做什么?”   “总要有个彩头啊?”   师子玄哈哈笑道:“那我输了,送你百两黄金如何?我现在别的不多,金银之物,可是不少。”   左薇微微一怔,随即羞恼道:“我就值百两金子吗?师子玄,你不要太过分了!”   见这绝色女修恼怒,还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师子玄呵呵一笑,说道:“是过分了。但我想不出什么彩头来,那你想怎么样?”   左薇眼睛一转,说道:“若是你输了,我要你之前与我斗法时所用的那两件神器。”   师子玄皱眉道:“这两件神器不是我的。而是属于两位仙家的。日后若有机缘,还是要相还的,不能给你,能不能换一个?”   左薇一指他腰间的紫竹杖,说道:“此物如何?”   师子玄再摇头道:“此乃恩师所赐,如何能作赌?不可!不可!”   “小气!吝啬鬼!”   左薇一皱鼻子,哼了一声。   师子玄笑道:“这样吧。若你赢了,我答应你,为你炼制一件神器就是。你看如何?”   “哦?你可以炼制神器?”左薇微微惊讶道。   师子玄道:“以前或许不能,现在还没有把握,但已经摸到了门道。应该不是问题。所幸还有二十年时间,足够了。”   “好!既然如此,不许反悔!”左薇伸出手掌。   “绝不反悔!”师子玄微微一怔,接着啼笑皆非的与她击掌立约。   “师子玄,记得今天你说过的话,我还会来找你的,我先走了!”   左薇脸上露出了一丝诡笑,轻轻的挥了挥手,便消失在了人烟之中。   师子玄目送他离开,突然感觉不对劲,好像自己遗漏了什么。   想了想,师子玄脸色微变,这赌约无论怎么听来,他都亏了啊!   赢了,惹来一个大包袱,想甩都甩不掉。输了,就要陪一件神器,怎么看都是亏本了。   “都说女人是老虎,我看应该说是大骗子才对。这是挖坑给人跳啊!”师子玄感慨一声,表情十分古怪。   一旁的白朵朵不解的说道:“道长哥哥这是怎么了?”   谛听眯着眼,说道:“不用理他,这是得了便宜,正在卖乖哩!”   白朵朵奇道:“得了什么便宜?”   谛听神神秘秘的说道:“你还小,不懂哩,莫问,莫问。”   白朵朵挠了挠头,虽然听不明白,但却记在心里。   “哼,你不说,等我回去问白姐姐去。”白朵朵打起了小算盘。      第205章道司门前小道童,元无初来是清明!      且不提白朵朵的小算盘如何。与左薇一场赌斗,师子玄也只是当了玩笑,并没在意,却不知此女日后会折腾出如何光景。   一行人一路打听,终于打听到了要去的地方,也就是道一司的所在。   皇城坐落在玉京西方,靠西南是太平府,道一司不在皇城边,而在南城。玉京太大了,众人一路寻到了地方,已是傍晚。   道一司,如今天下总领佛道两家之地,从外面看来,也无其他,不见宏伟,也不见奢华,就像是个普普通通的道观一样,深和自然之道。   但这里给人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大!   这不是眼观意义上的大,而是一种大气!纯粹是灵觉上的感官。   师子玄站在道一司外,眼睛也禁不住一亮!   此地竟是一块难得的风水宝地,虽然远比不上景室山,但以人间繁华之地来说,能寻到这样一处宝地,已是难得,可见当日修建之初,的确是有高人参与。   道一司门前,挂着一幅对子,上面写着:   法度有缘佛子进来进来,师法自然道子归家归家。   这对子写的不伦不类,但却能博人一笑,就是这么几个字,师子玄看来,不由笑出了声来,也生出了几分亲切感。   不仅如此,笑出声来的还有旁人,却是个小道童,年岁不大,与长耳和白朵朵仿佛。生的虎头虎脑,让人一见就心生欢喜。   师子玄笑道:“这位小道友,不知你刚才在乐什么?”   这小道童眼睛转了转,说道:“这位老道友,我见这对子上的字有趣,故而发笑。你又笑什么?”   师子玄叫小道童“小道友”。小道童也不客气,还了一句“老道友”。   若寻常人,只怕被噎的不轻,但师子玄并不会生气,只是觉得有趣,说道:“我也一样,见这对子有趣。说的很有道理,但执笔的人未免有些偷懒。这里毕竟是天下佛道两家总领之地,不应如此。”   小道童闻言。煞有介事的捏着下巴,做沉思状,摇头晃脑道:“有理,有理!道观清净,佛寺庄严。但清净不等同于无拘无束。肆意妄为。庄严也不等同于刻板呆板。这对子不好,不好。要改,要改!”   师子玄一乐,这小道童好有意思啊,人小鬼大,却偏偏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白朵朵噗嗤一声,咯咯笑道:“你这人。说话真有意思。人家的地方,你说改就改吗?口出狂言,羞羞羞!”   白朵朵对小道童做了个鬼脸。   “你懂什么?小孩子家家的。你认字吗?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吗?你听着啊,上面是说。这是道子之家。我乃正式受簶的道士,就是道子,这就是的我家。我见自家的门面不好看,改一改。有何不可?”小道童哼了一声,不再理会白朵朵。   白朵朵也生气了。说道:“你说谁是小孩子?”   小道童嘿嘿笑道:“说的不就是你?跟着大人一起来,还说不是小孩子?”   白朵朵不服气道:“难道你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吗?”   小道童气定神闲道:“是啊。我就是一个人来的,你看到还有旁人吗?”   白朵朵说不出话来,师子玄也有些好奇,拱手道:“小道友,不知如何称呼,从何而来?”   小道童作揖道:“我道号元清,弥罗玄真宫中修行。”   师子玄还礼道:“我叫师子玄,道号玄子,如今在景室山中修行,这位是我观中两位童子,长耳和白朵朵。”   元清小道童看了白朵朵和长耳一眼,又在白离和谛听身上扫过,歪着头,好奇道:“你这道人,胆子太大了。光天化日之下,又是天子脚下,竟然带着四个妖怪。一只小白虎,一只长耳兔子,一头黑熊,一头青蟒。嗯…竟然是龙魂马身?另一个看不出来。”   元清小道童自言自语的话,却是吓了众人一跳。这小道童不简单啊!   白朵朵和长耳,如今已得化形,人身正果,可不是寻常小妖法术变化,而是真真正正的人身。一般修行人根本看不破。而白离更不用说了,元神在马身之中,怎会被人一眼看出来?倒是谛听,没有被他看破。   可是有意思的是,谛听看了这小道童一眼,就移开了目光,趴在师子玄身上,缩人一团,一声不吭。   师子玄很是惊讶,用神念问道:“尊者,这位小道友看起来非同一般啊。”   谛听语气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世上天赋异禀的人多了,非同一般有什么稀奇?我要睡觉了,莫要打扰我老人家。”   谛听打个哈欠,蹭着师子玄的肩膀头,困觉去了。   师子玄总感觉谛听有什么话想说,但却没有说出来。   师子玄将心中疑问暂时埋在心底,问道:“小道友,他们虽然都是异类,但如今都皈依正道,入贫道门下修行。”   元清小道童一指熊大黑和章青二怪,说道:“那这两怪呢?看他们身上,血气滔天,周身怨灵纠缠,人命不少啊!”   熊大黑心中也直打颤,对章青道:“二弟啊。这地方不好进啊。这还没进门,就被一个小道童给认出来了,屁股上的那点屎尿,都被人一棍子掘出来了。这要是碰到个火气大的,要斩妖除魔,我们小命不保啊。”   一个小道童就把自家底细挖了出来,二怪都是心惊胆寒。   章青也是打着哆嗦道:“大哥莫怕,我们现在已经皈依,就是有了靠山。老爷会照看我们。”话虽这么说,但着实没有什么底气。   师子玄听小童问来,也没说谎狡辩,而是以念传意,分述了前因后果。   小道童听了,皱了皱眉,说道:“你说要这二怪自斩人间桌上菜肴,以此赎罪。虽有惩罚,但未免太为此二怪开脱!看起来他们受了惩罚。但那些因他二人枉死之人,会同意吗?就这样了恩怨,你问过他们没有?”   师子玄说道:“没有问过。也无法过问。早有枉死之人,已入幽冥世界枉死城,等待机缘,被超度。而纠缠此中的怨灵,已是无神幽灵,无法沟通,但自有所感。所以我让此二怪自做惩戒,一是来消这些怨灵的怨气,二来要他们大行功德,以报偿那些人。若处置不当,还请小道友指点。”   熊大黑和章青听师子玄的话,这才知道师子玄对他二人做惩处的深意,熊大黑不由眼泪汪汪。   章青低声道:“大哥,怎地如此没出息?大老爷虽是为我二人好,但在心理感激就行,怎地还掉起了眼泪来?演的过了。”   “软皮娃子,我感激个屁!我这是为自己哭啊。离了山头,了不得受个几百刀子,忍一忍,就过去了。日后还有快活日子。哪想现在才知道,却是水中日月。空欢喜一场。你我兄弟二人,这后半辈子,只怕都要卖身还债了……这可啥时候是个头啊。我,我怎能不哭啊!”   熊大黑眼泪横流,哭的好不伤心。   章青也是一阵心酸。想想山头上的日子,快活是快活了,现在却是报应来了。   元清小道童听了,也挠头道:“听你这么一说,好像处置的还是有些道理。若我做来,也不过如此。只是你要小心啊。并不是人人都这么看,若有人看不惯,说你与妖邪为伍,要来斩妖除魔,你该怎么办?”   师子玄淡然道:“既入我门下,受约束,也当得我庇护。这二怪过是过,自然需要偿报。但机缘是机缘,不可混为一谈。若有人想要害他二人性命,那就是动贫道的门人,他想要动手,也要掂量掂量。”   熊大黑刚才还在埋怨自己被坑了,一把一把辛酸泪的摸着。一听师子玄这话,立刻眉开眼笑,呜呼道:“咱老熊,终于也是有组织的人了。大老爷英明!”   章青也是眉开眼笑,再一想想那“神仙大老爷”,如今被压在百鸟桥下,日被万千人踩踏,受难六十年。那倒霉日子与自家比起来,还算啥哩!   心中的一点埋怨,立刻烟消云散了去。   一想到这里,二怪立刻开始大拍师子玄马屁起来。   噗嗤!   元清小道童见这二怪有趣,忍不住噗嗤的笑出声来,说道:“我还道是什么大妖。原来是两个不通人事的精怪。难怪还有机缘在身。唔,算了算了,刚才算我多嘴,就当我没有问过吧。”   师子玄呵呵一笑,忽然说道:“道友也是来参加水陆法会的吗?”   元清忽然神神秘秘的说道:“不是。我是来看热闹的!”   师子玄也笑道:“巧了,贫道也是来看热闹的。小道友,既然如此,我们同行如何?”   元清想了想,就同意了。   如此,元清小道童,加入了师子玄的队伍,一同进了道一司。   刚一进门,步子还没站稳,就听一声怒吼传来:“司马道子!你安敢如此?等我面禀国师,一定要将你逐出道一司!”   迎面,就见一个道人,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      第206章万里行路为钱阻,柴米油盐当家难!      这道人怒气冲冲的走出来,撞见师子玄众人,微微停留了一下,也没有多说,昂起头,绕过几人,出了道一司。   “你是小孩子吗?还要告状!你告状就去告吧!道爷我不奉陪了!”道人刚走,里面又走出来一个道人,骂骂咧咧,暴跳如雷。   但看这道人,年岁不小,眉毛都有些花白,但面色红润,没有一褶皱,显然也是修行有人之人。   “几位道友,让你们见笑了,贫道司马道子,添为这里的道执。如今司主不在,有什么事。对我说就可以了。”   这位老道气还没消,露出了一个古怪的表情,对众人作揖。   “哪里,哪里。道友,我们来玉京是参加水陆法会的。奈何没有去处,想要在此地暂住一些时日。”   师子玄道明来意。   “好啊,没问题。天下修士是一家,来这里,就是回家,在自己家,有什么客气的?我这就给你们安排。”司马道子很痛快的答应下来,然后亲自带领几人入内,登记,入住。   师子玄一路跟着,十分好奇。这道一司可是不小,但不知为何,这里却没有什么人。不但在此留宿的修行人十分少,就连在此地做工的人都不多。   师子玄忍不住问了原因,谁知司马道子叹息道:“家中缺粮少钱,日子不好过啊。”   元清小道童奇怪道:“怎会缺粮少钱?我听说这道一司可是朝廷供养,况且天下佛道两家有多少道观寺院,一家赏口饭吃,过日子都不至于艰难啊。”   司马道子道:“你这小娃,知道什么?外面说起道一司,风光无限,总领佛道两家,十分威风,其实呢?哪里是那个样子?”   元清小道童微微露出尴尬,说道:“难道不是这样吗?”   司马道子叹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你们是不知道。这在世俗中行走,哪一样不需要钱?我就举个例子。道一司为天下佛道两家调解纠纷,护寺护观,追查修行人枉死等等,都需要人啊!这其中,路上吃喝拉撒行,需不需要钱?若与官府打交道时,阎王好说话,小鬼难缠,难免就要用钱通路。你说这是多大一笔开支?”   众人一听,想了想,别说,还真要不少钱来。   就说师子玄一行人,师子玄可以食餐饮霞,辟谷不食,谛听也能做到。但身旁的长耳,朵朵,二怪等人,都要吃东西的。而且红尘行走,你一不能飞天,二不能施神通赶路,一路步行,未免不现实,总有地方要坐船,乘车,还要住店、吃饭,这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古来书生,都说仗剑游学,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修行人也说,不过千山万水,不朝山拜庙,怎能圆满修行?   话虽这么说,但几个人能够做到呢?   不是因为别的,因为走不起啊!行万里路,过千山万水,不是想一想,下一下决心就能行的。因为你必须要保证一个前提,那就是——不差钱!   可是修行人,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参玄悟道上,不事工作。就算有农耕,也多是自给自足,不可能攒下盘缠。而寺庙和道观中,信众供养的功德钱,你也不可以私用。   司马道子好像是许久没跟人说这些牢骚话了,话匣子一打开,就有些收不住,自顾自的又说道:“这些开支不算。道友,你看看这里,多大的地方。想要运作起来,需要雇佣多少人打杂?这可不都得用钱吗?”   师子玄道:“何不用术法?”   司马道子道:“用不了哩!这可是违反道规的,道友你不知道吗?在道一司,谁人都不可以枉动法术。不然一经发现,都要受责。你若不领责,那也可以,只能请你离开这里。若领责,就要在这里做苦工,谁敢枉用法术在这里?”   元清小道童挠头道:“这是谁定的劳什子规矩?那你偷偷的用呗,也没人看见。”   司马道子笑道:“谁说没人看见?你们看见那面镜子没有?”   司马道子一指正殿方向,师子玄等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都有神通在身,自然能够看清上面挂着的物件。   却见那正殿上,挂着一面镜子,四方正大,是一面铜镜。   “此镜有何玄妙?”元清小道童问道。   司马道子笑道:“此镜却是一件法宝,名叫照明通光镜。只要是在道一司中,无论何人何物,都会被照入其中。若有人在此动用神通,都会被这宝镜所察,并留光影于其中。”   师子玄闻言,忽然莞尔一笑。   司马道子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问道:“道友,因何发笑?”   师子玄道:“方才听了道友说来,忽然想到了一点有趣的事。”   司马道子好奇道:“何事?”   师子玄笑道:“若天下道观寺院,百姓家家都挂上这镜子,则天下无贼矣!”   司马道子闻言一怔,若有所思道:“有理,有理。这倒是一个好主意。”   师子玄灵光一闪,忽然神秘兮兮的说道:“道友,不知你想不想发财?”   师子玄问一个修行人想不想发财?若换做旁人,只怕会骂他一句,不当人子,问的什么鬼问题?谁家正修之人,天天做梦发财?   但司马道子显然不属此列,一听师子玄说来,眼睛顿时发亮,说道:“想。怎么不想?做梦都想啊!道友有何门道?”   师子玄说道:“门道是有。也很简单。但不能轻易告诉你。”   这老道也是个上道的人,当即笑嘻嘻的说道:“好道友,你有何要求,能不能说来?”   见师子玄不做声,司马道子急道:“道友怎么不开口要了?罢了,罢了,大不了事人了,我分道友一分利润如何?”   师子玄笑眯眯的说道:“一人的利润,就想诓去贫道的点子?不行,不行。”   司马道子急道:“怎地不行?你不过是出个主意,在玉京也没门道,这开工做事的,还不是我找人来做?”   师子玄不可置否道:“你是出人出物。我是用点子分利润,多分一些怎地不行?三七分账,我七你三,你还别嫌少。我这可是大生意,做好了,保证你这道一司,日后天天坐钱堆里数钱。”   司马道子一听“天天数钱”,温吞了一口口水,几乎立刻就想答应,但还是克制住了,试探问道:“道友,你说的是多大的生意?”   师子玄双手化了一个圆圈,天地都给圈里面了去。   司马道子发怔道:“这是多大?”   白朵朵噗嗤一声笑道:“道长爷爷,这还不知道吗?当然是如天大,如地大的生意喽!”   司马道子一拍额,说道:“原来如此。只是……三七是不是太多了一点?我六你四如何?”   师子玄道:“朵朵,这些日子走的累了,我们回去歇了。”   司马道子谄笑道:“道友,玩笑,玩笑了。你看五五分账如何?”   师子玄打了个哈欠,没吭声。   两小捂嘴巴偷笑,二怪却是鸭子听雷一样看着眼前这一老一少两个道人,眼睛充满了茫然。   司马道子见师子玄不为所动,抬头看天,长叹一声,说道:“罢了,罢了。今儿是碰到小心黑的,死咬不放的。老道我就吃个亏,你六我四如何?”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这老道也不能逼的太紧。师子玄笑呵呵的说了一声道:“人交!”   司马道子急道:“道友这回可以说来了吧?”   师子玄道:“慢来!空口无凭,言语无信,还是要立个字据!”   司马道子嘀咕了一声麻烦,但师子玄要求也合情合理,立刻去准备了文书,两人立好约,彼此画押做信。   一应了事,司马道子说道:“道友,这回可以说了吧?”   师子玄笑呵呵道:“道友,我问你,那正殿之上的照明通光镜,用料几何,造价几何?”   司马道子闻言,颇为尴尬的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道友,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师子玄笑道:“明人不说暗话。我这也是谈生意。道友,我不是拆台啊。但那法器,却是个赝品。”   司马道子讪笑两声,说道:“道友好眼力,好眼力!这玩意挂在那里撑门面那么久,道友还是第一个道破真相的。”   元清小道童忽然问道:“果然是赝品,我刚才还觉得奇怪。为何堂堂道一司,会挂个赝品在这么瞩目的地方?”   司马道子叹道:“说来惭愧,的确是件仿制品。正品确实是一件神器,乃是佛道两家高人,共同炼制,也是道一司镇司六宝之一。但可惜的是,前一阵子,京城里来了一伙飞天大盗,将这宝镜偷摘了去。我等无奈之下,只能炼了一块仿品,并无神器妙用,只能用它暂时装装门面。”   司马道子自嘲的一番话,让众人都是一惊。   道一司招贼了?   堂堂总领天下佛道两家的道一司,竟然被人偷走了镇司的法宝。   这是哪里来的毛贼,胆子这么大?)      第207章太岁头上动动土,玄子做计赚钱银!      都说太岁头上动土,来形容人胆大包天。这偷宝的毛贼,又何止在“太岁”头上动土?   师子玄好奇问道:“有没有查到,到底是何人所为?”   司马道子连连摇头道:“没有。这些毛贼,这些日子以来,在玉京城中,连连作案。好多皇亲贵族,富足人家,都被洗劫一空,案子闹的很大,影响很坏,官府不知派了多少名捕追查。但这些人来无影去无踪,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追查了许久,也无一点消息,如今让人是悬案。”   师子玄闻言,心中一动,不由暗思:“好像当日凌阳府,也曾有一伙飞贼,闹的很凶。韩侯派人追查,最后也是不了了之。莫非是一伙人所为?”   又听司马道子说道:“不说了,不说了。这都是自家丑事,说出来丢人啊。言归正传,道友,你问这法宝仿品用料几何,是何用意?”   师子玄笑道:“我自然有的用意,你先说来,我再讲与你听。”   司马道子说道:“都是寻常物料,不值钱的。”   师子玄笑道:“是否人人可以炼得?”   司马道子说道:“有炼器之才的修士,随手可炼,简单的很。”   师子玄笑眯眯的说道:“大好!道友,我们这生意人了!”   司马道子傻眼道:“如何人了?我还不知道你说的生意是什么!”   师子玄笑道:“道友,我问你。如今家家遭贼,他们最怕的是什么?”   司马道子道:“是什么?怕再遭贼吗?”   师子玄摇头,元清小道童却说道:“他们不怕再遭贼,只怕再来贼了,却抓不到贼的踪影。”   师子玄点头道:“正是如此。丢了东西,却丢的莫名其妙,破财不说,更是窝火。但若是每人家都挂上一面宝镜,会如何?”   司马道子一时没反应过来,老老实实问道:“不知道啊,那会如何?”   猛的灵光一闪,哎呦一声,顿足道:“明白哩,明白哩!这可不就是一门造钱的生意嘛!”   司马道子一想来,这法宝也没甚用处,但能留个影,做个相。可以回转探查,若用来防贼,是防不住的。但是留下贼人作案时的影像,却对追贼追赃,大为有用!   司马道子赞道:“道友好主意啊。这的确是个好买卖。但只怕还算不上是天大的买卖。能一时赚些钱财来,却不是长久之计!”   师子玄笑眯眯的说道:“别急,别急。贫道还没说完啊。同样做买卖,但是怎么卖,如何卖,却还要有些分别。”   “如何分别?”   师子玄道:“这一个物件,卖给不同的人,卖法上要有所区别。炼宝也可以分个三六九等。”   司马道子奇道:“怎个三六九等?”   师子玄道:“此宝可做上中下三等。下等宝,可留影一个时辰,化传两个时辰,才可再次使用。中等宝贝,可留影三个时辰,化传两个时辰,再次使用,留影也清晰一些,监察范围更大一些。上等宝,十二个时辰,可全时留影,化传随用所变,等等诸多妙用,你看如何?”   司马道子一听,想了想,不由拍手赞叹道:“妙极,妙极!这个点子好!寻常人家,买个下等宝,就足够用。若是买卖人,看摊守店,就要买个中等宝。不差钱的,自然是要上上等的。”   师子玄点头道:“正是如此。不同的品质,作价要不同。对于上等宝,可以让留影更加清晰,做工更加精美。总之,怎么看着贵重,就怎么做。总有人不差钱是不是?”   师子玄这主意,说出来也没什么。   下等品,走销量,天下有多少人家?薄利多销,走量赚钱。   上等品走的是精品路线,别管有没有什么妙处,只要让购买人觉得能够彰显身份,物有所值就行。   司马道子听的如痴如醉,喃喃自语道:“我的老天爷呐,这真是金山来了,想不赚钱都难。”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拉起师子玄的手,道:“道友,你这手,点石人金,莫不如是啊。”   师子玄笑眯眯的说道:“道友,这买卖做不做得?”   “做得!怎么做不得?不但要做,还要做大,做好!”   司马道子脸上兴奋的红润还没下去,说道:“这是天大的买卖,若是做来,造福四方不说。我道一司也有了钱,不至于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这老道却是个拿不住事的人,连忙道:“几位道友,你们且先自便,我先去请问司主去。”   说完,心急火燎的就走了。   众人目送他离开,一直沉默不作声的元清小道童忽然问道:“老道友,如果家家户户,都买了这宝镜,明镜高悬。是否真能天下无贼?”   这元清小道童,问的话还真是一针见血啊。   师子玄想也未想,说道:“不能!就算家家户户,寸寸土地,都挂上明镜,一样会有贼人光顾!”   长耳不解道:“怎么会呢?观主,做飞贼的都这么大胆吗?明明知道自己的行藏藏不住,还要去偷窃,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师子玄笑道:“飞蛾扑火,尚知是自取灭亡之道,但你见过避明向暗的飞蛾吗?”   长耳摇摇头。   师子玄说道:“我曾听说,本朝太祖,立朝之初,曾立酷刑严戒,禁止官员贪污。不论官职大小,不论是官还是吏,但凡贪污受贿十两者,剁手指三根。百两者,杀无赦!你猜猜结果如何?”   “观主不要卖关子,快快说来。结果如何?是不是没人贪污受贿了?”   师子玄摇头说道:“太祖在位二十三年间,砍了手指三千余根,砍头者无数!贪污**之风,非但没有禁止,反而愈演愈烈。”   长耳傻眼道:“怎么会这样?”   “很不可思议是不是?”师子玄叹道:“人总有侥幸心。严明禁止,是禁不住的。人心的欲念也不是用约束规劝就能了事的。就如同师法度人,大道就在面前,请你走来。又有多少人愿意踏上?心有疑,心有侥幸,反反复复,总在自己心底那么大小的地方折腾。这一辈子也就这么折腾没了。”   元清小道童说道:“老道友,你既然也清楚,这明镜高悬,却是个防君子不防小人的东西。禁的了君子,却禁不住他人心中的欲念。既然如此,要来又有何用?你这不是骗人吗?”   师子玄道:“怎么是骗人呢?我问你,这宝贝是不是真?”   元清小道童道:“是真。”   “能否照破贼人行藏?”   元清小道童道:“若无隐形藏匿之术,可以。”   师子玄道:“既然如此,我骗了什么人?”   元清小道童皱眉道:“是。你没有骗人。但我想不明白,你好歹也是玄门修士,钱财乃是世间流通之物,与你并无用处,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留给子孙后代吗?”   师子玄道:“要钱当然是有用了。小道友,你别看我如今孤家寡人一个,没几个门人。但日后总要用到钱财。其他不说,就我那洞天道场,建造起来,花费几何,连我都不知道。我也没那个能耐去化缘,所以还是自己想办法吧。自己赚钱用来,总没错吧?”   想了想,又说道:“还有一个原因。我曾走过许多寺院道观,总有见到许多佛子道子,因为金钱欲,破了诫。可怜一世修行尽毁。我便想来,我这日后做祖师的,多赚些家底。让门中弟子多长些见识,起码不要被金钱迷了眼,乱了心,毁了道,如此而已。”   师子玄道出心中用意,元清小道童却叹了一口气,摇头晃脑道:“你这还真是用心良苦啊。道脉还没立下,弟子还没收,就开始想到给后人赔福了。是不是太早了些?你自己还没立道的那一天,就想到这么久远的事了?”   师子玄道:“不早,不早。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嘛。早晚要做,今日机缘到了,顺势而为罢了。小道友若是看不惯,闭耳不听就是,全当我没有说。”   师子玄怎听不出元清小道童口中有几分不喜之意?   “误会了,误会了。我不是不喜,只是不解。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祖师之德,不过十二世。能否传得这么久,还要看祖师德行,也要看自家弟子日后行止,是否有这个德行能够担起来。你用这种办法,庇护日后门下弟子,利益修行,自然是好的。但若日后祖师遗泽尽了,只怕就会带来祸劫,引起纷争啊。”   元清小道童语重心长,老气横秋的说道。   师子玄点头道:“小道友说的是。此事也在我推演之中。但畏于后果而不于行,这不是做事的态度。正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也是有得有失。世间少有千年道脉,若我也一样,那也是德行如此,不说也罢。”   元清小道童嘿嘿一笑道:“原来你都知道啊。那是我多嘴了。好困,好困。我先去睡觉了。”   这小童子,随口打了个招呼,一溜烟的就跑到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      第208章虚名之争奈何做,忍他看他任由之!      时间一晃,众人在道一司已经住了三天。~~这三天,师子玄等人也没有出门。   陆陆续续,此地又来了几个道士,还有几个僧人。都是独行,来自四面八方。   道一司显的有几分冷清,朵朵和长耳几人,都有些耐不住寂寞,吵闹着要出去玩耍。   师子玄想了想,带他们去逛逛街,见一见世面,也是好的,就答应了。   几人都换了便装,师子玄也换下了道袍,穿了一件素色长袍,做了个书生打扮。   刚出了门去,就见司马道子匆匆的走了进来,见众人的装扮,微微一怔,开口问道:“道友,你们这是要出去吗?”   师子玄点头道:“是。他们想要出去见识一下,总呆在家里不出去,可惜了出来一趟,道友有事吗?”   司马道子有些为难道:“道友,能不能耽误你一些时间?”   师子玄道:“道友有事情吗?不妨直说。”   司马道子说道:“司主回来了,想要见你一面。”   司主乃是道一司的主策之人,不看修为道行,只看德行,由佛道两家共同推选。一般来说,这个位子都是本朝国师担任。但如今水陆法会已经五十年没有举办过,这位置就由以往的国师主持,变人了佛道两家共同推选。   如今的司主是一位佛家大德,法号寒山,是当世一位大修行人。师子玄虽然出山不久,但也曾听知竹大师说起过,的确是一位有道高僧。   这位寒山大师要见他,只怕是因为那日师子玄出的赚钱点子有关系。   “长者相召,若不前去,是我不敬。但我已经答应他们带他们出去玩耍。这如何是好?”师子玄有些犹豫了起来。   司马道子笑道:“这好办。道友就随我去吧。我找几个弟子带他们出去玩耍。他们对玉京,总比你熟悉是不是?”   师子玄闻言,点头道:“说的也是。”又对长耳和朵朵说道:“长耳。朵朵,让几位道长带你们出去,行不行?”   白朵朵和长耳都很乖巧,知道师子玄是有正事要做,都点头同意。   师子玄又对白离暗中嘱咐道:“小白,你看好他们两个。若遇到危险,带他们赶快离开。这里是京城重地,隐世高人不知多少,千万不要露了底,也不要招惹麻烦。不然真出了什么事,我怕我救援不及。”   “知道了,知道了。那这熊瞎子和小泥鳅不一起来吗?”   白离看了熊大黑和章青两兄弟,问道。   师子玄道:“他们未得人身。都是用术法变化。稍微有点道行的人,只怕都能看出来。就不要去了,还是留下吧。至于谛听……让他在家睡觉吧。”   谛听这些天有些古怪,也不说话,也不走动,天天猫在被窝里。呼呼大睡。师子玄心中虽然不解,但也没有过问,没去打扰,随他去了。   就这么做了决定。送几人出了门,师子玄就跟着司马道子去见了司主寒山大师。   路上,师子玄忽然想到一件事,问道:“道友。当天我们来时。见到一个道人,怒气匆匆离去,口中说了国师如何如何。如今朝中。国师之位不是暂时空缺吗?什么时候有人领了位?”   司马道子颇为尴尬道:“这是一件丑事。道友既然问了,那我就说一说。”   原来,师子玄等人当日在门口撞见的道人,道号苦风子,是玉京白鹤观的一位道人。这道人原本无名无号,就是普通的火工道士。   但突然有一天,这道人不知在哪里拜了一位老师,便一下子神气起来。而他这位老师,来历也颇为神秘,在道簶中没有挂号,但修为却真是不俗。而且为人也比较傲气,直接找上门来,说要见寒山大师。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苦风子的老师自视身份,自然不能亲自上门,就让苦风子上门送上拜帖。   当时这拜帖,就是司马道子收的,苦风子当时洋洋得意,话里话中,带着对道一司的轻蔑,同时半是隐晦的说,司马道子身为道子,简直就是耻辱,真侮辱了这名字。好好一道士,怎么还能容忍一个和尚骑在自己头上,做了司主之位?   这苦风子能说出如此话,本身就说明了此人心性不行。或者说,修行未真入道,分别心很重。   司马道子虽然不在意这些胡话,但也憋了一肚子气,接了拜帖,也没跟他争吵。捧着拜帖就去见了寒山大师。   寒山大师看过拜帖子,上面写的很客气,但内中的意思却很耐人寻味。其大意就是说,如今水陆法会开幕在即,历来主持法会之人,都是当朝国师。如今国师之位悬而未定,但大会总要有人主持,那就必须有人暂代国师之位,来主持**会。如此才合法规。   若按德行来说,道一司之主,寒山大师自然是当仁不让。由他主持**会,也是合情合理。但偏偏有人就要争这个位子。   就是这苦风子的老师就是其一!   这道人的意思很简单,主持**会,自身道行自然要高人一筹,不然如何能当一国国师?   所以,这道人希望和寒山大师能够公开较量一场,以证高下!   这是邀约斗法。   这也罢了。而此人不知有什么能耐,竟然请来了当朝的长公主亲自出面。   这位长公主,姓李名月,喜道谈玄,自身修为如何不说,但府中往来,道人无数。这位长公主年已过双十,但依旧待嫁闺中。她得如今圣天子敬重,敕封灵真公主,知她自来向道,又在这玉京中圈了三百亩地,赐下做了她修行之处,并立了一个灵真观,也敕封其为妙应道人。   这位长公主亲自上门游说,与其说是劝请,到不如说是为这道人撑腰。这位长公主自己有没有这个意思,还不清楚,但给外人的感觉,就是这样。   先是拜帖,接着又找长公主上门。这简直就是欺负人欺负到自家门上了。   道一司众僧道脸色都不好看,司马道子也劝说,司主不如就应了吧,斗法而已,谁怕谁啊?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寒山大师闻言,却笑着说道:“理他如何?他若喜欢那虚名,给他就是。他喜欢高调做事,随他就是。且看他,忍他,看他行事如何。日后自见分晓。”   寒山大师应对的很简单,也很从容,很客气的回了一封信,其中大意就是说,我年纪大了,道一司的事已经够他忙活的了,实在是腾不出时间了。主持**会,也没这个精力。我对“代国师”的位子没什么兴趣。这场斗法,就不需要了吧。   更有意思的是,这信并不是直接送到白鹤观,而是送到了长公主手中。   三天之后,长公主亲自上门,向寒山大师致歉。两人说了什么,司马道子也不太清楚。但是又过了几日,那位道人就领了“代国师”之位。   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总要烧上几把。   按道理来说,寒山大师如此退让,做人见好就收,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   但这道人却很霸道,初掌国师之位,手就伸到道一司来了。   这道人的手段说出来,也很简单,也没什么特别。先安插进一个人进来。而且这人不是别人,就是他新收的“弟子”苦风子。   这苦风子,当了大半辈子的火工道士,如今能做“道官”,简直就是咸鱼翻身。领了国师的法旨,就来道一司要官来做。   当日,寒山大师不在,司马道子接待的他。当看了法旨,司马道子简直比吃了苍蝇还恶心。   登门强逼斗法,以长公主之势压人。已经够过分了,寒山大师退让也是不愿为一点虚名起争端。但现在这叫怎么回事?欺负人也要有个底线是不是?没这么干的!   这苦风子是个什么人?那就是一个无赖啊。司马道子已经查过他的底细,这人根本就不是个真修行人。却是一个懒汉无赖。在道观中白吃白喝混日子,如今抱了大腿,又来道一司混日子来了。   这么一个人进道一司来,那就是个搅屎棍,不把道一司折腾的天翻地覆才怪。司马道子如何能答应?   司马道子看了法旨,冷冰冰的给回绝了。而且说话很不客气,将苦风子的老底揭了出来。   苦风子绕是脸皮再厚,被人这般说来,也禁不住恼羞人怒,和司马道子大吵了起来。   一个仗着有“代国师”撑腰,一个早有怨气。自然越吵越凶,就有了师子玄等人当日见到的一幕。   师子玄听完前因后果,却是啼笑皆非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道人也算是极品了,若让这人入了道一司,那这佛道两家的清净之地,还真是乌烟瘴气了。只是那国师不知是何来历。能让长公主亲自出面为其说项,料想也不是无名之辈。”   司马道子说道:“的确不是无名之辈,但不一定是什么好名声。”   说完,司马道子说了国师道号。   师子玄闻言,却是一怔。   这道号好生熟悉啊!。)      第209章寒山拜谢师子玄,万千寺观老僧忧!      代国师的道号,唯二字,玄胤!   师子玄听到这个道号,薇薇吃了一惊。   因为这个道号,太熟悉了。是四师兄徐长青的道号。   当日自从徐长青带着师子玄去道宫入簶,没有道别,就离开了,一走三十年,祖师开坛之时,他也没有回来过。   师子玄当时也知道,四师兄是离山去了,去向行踪不明,这也很正常。因为“玄”字辈长在清微洞天之中修行的,就只有六师兄李秀一人。   这代国师,会是徐长青吗?   这个念头只是在他心中一闪而过,随即便否定了。听司马道子所说,那国师的性子,行事风格,实在是与徐长青的行事作风,大相径庭。   而且天下修行人无数,排辈定字,撞车的也不少。   就如天下道观之中,叫清风,明月的道童,多不胜数。   司马道子带着师子玄进了正殿。也没有禀告,直接进了去。   道一司的大殿之中,不供道像,也不供佛像,法坛之上,空无一物,只有一个香碗,其意为供奉天地法界。   但师子玄进寺的时候,第一个被吸引的不是法坛,而是法坛前散盘在蒲团上的僧人。   这僧人身材短小,眼小鼻塌,五官不正。用面相来说,不要说是饱满,任谁看来,都是一副丑相。   但这僧人,外相不是人年人的相貌,更不是老年之相。而是稚童之相。   师子玄一直以为。德名满天下的寒山大师,会是一个老态龙钟的和尚。没想到竟然是个小和尚。   不能说是小和尚。而是鼎炉不老,外相由心化传。   面前的和尚虽然看起来像是孩童一般,但师子玄自然不会以貌取人。   “晚辈师子玄,见过寒山大师。”   师子玄上前拜见,做的是向长辈请见的礼仪。   寒山大师笑呵呵,开口却是童相老声,说道:“起来,起来。不必多礼。”   看了一眼司马道子,说道:“我有事想跟师小友私下一说。”   司马道子会意道:“好。大师若是有事,请唤我就是。”   说完,司马道子对师子玄眨了眨眼睛,其意不明,师子玄也没看出来是什么意思。   司马道子离开后,寒山大师起了身。对师子玄大拜见礼。让师子玄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起,说道:“大师这是何意?”   寒山大师道:“此举当拜。是多谢小友慷慨布施。”   师子玄微怔道:“大师这话是何意?我并没有布施啊。”   寒山大师道:“如何没有?昨天司马道友前来相告,道友所提生财之道,却是一门能然天下修行人自给自足财路。虽非布施,却更胜布施。让天下僧道不会因钱财之事而发愁。”   师子玄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大师这话可说的我不好意思了。我心中并无这个打算,钱财之事,也是我自己有所用处。再说来,就算能搬得天下金山,也只会让贪婪的人更加贪婪。绝不了人心贪欲。金钱关,终究好要自己破来。”   寒山大师点头道:“小友正解。但话虽如此。却大利天下僧道。日后天下佛道立观建寺,也可以自家出一部分。总不至于让信众全出善资。”   寒山大师的话中,师子玄听出了一丝忧虑,不由问道:“大师有何担忧,不放说出来?”   寒山大师也不拐弯抹角,点头说道:“是。贫僧的确是有忧虑。我观如今天下寺院道观,实在太多了!”   师子玄不由奇怪道:“道观佛寺多一些,这不是很好嘛?非但是佛子道子修行之地,也可以镇压一方风水,为众生大开方便之门,这是好事啊。”   寒山大师叹道:“是好事,但未必没有坏处。世间事,有得有失。道观佛寺,越来越多,佛像道像,越修越是宏伟,如此已偏离立像的本意。”   都是修行之人,自不必多说。无论道观佛寺,供奉道相,修行人拜之,都是奉敬先贤祖师。而信众参拜,是为了方便修行,拜相而近法。   但寒山大师如今在道一司中主掌天下佛道两家,不经意间,统计了一下天下佛道两家的道观佛寺的数量。不算不知道,算起来,竟有四万一千之数,所占山林田地,不计其数。而折算起修建道观佛寺,立像金身。这是多少金钱?   话说回来,寒山大师忧虑的是不是没有道理?佛寺道观数目庞大,也证明了佛道两家昌盛,佛子道子弘法有功,这是好事啊。   但寒山大师说道:“盛极必衰。法根深重,普世长存,不在一时昌盛。此一时昌盛,未必不是为未来留下祸因。如今人心向善,心思单纯。但日后呢?若有一日,生民眼见自己立身之地,耕种之田都没有,而佛寺道观,却宏伟壮大,处处可见。法像金身,一座比一座高大,一处比一处多来。会不会有怨言?”   师子玄闻言,神情肃然,仔细一想,点头道:“会!”   寒山大师反问了一句:“因何而怨?”   “非利己之利益无形。不知不闻,但见眼前差别,自生嗔恨怨憎之心!”师子玄说道。   师子玄为什么这么说?说的是什么意思呢?   之前说过。佛寺和道观,修建的时候都不是随意修建的。都是高僧大德,有道真人,择取地脉,定风水格局。而寺院道观诸像开光,便有真仙佛菩萨在上面留下神识化身,也可以为一方增福增持。   这样会带来什么好处呢?   好处很多。   比如说,天灾较少。有灾也可化险为夷。一方风调雨顺,此方众生行事诸多顺利。病疫少发。即便发病,也会很快遏制,无形消散。   这都是无形利益。看不见,摸不着,但确实存在。   但人身鼎炉,乃肉眼凡胎。对无形利益,看不见,摸不着。会有人相信吗?   当然有。但信者少之。完全不信的也有,会嗤之以鼻,完全否定。而大多数人,会属于信虚玄之事,但却半信半疑,利益自己之时,会虔诚信服。若非利益自己之时。则会大多否定。   眼见为实!   世人准则莫过如此。但很多时候,眼睛是靠不住,此为见知之障。   所以,寒山大师十分担心,日后人心再变,利益之心太重之时。会见佛寺道观,修的庄严,法像修的金身无数,浮屠高立,生出种种诸如:“修的再漂亮的金身。修的在多的寺,能解决什么问题?有这些钱财。不如给穷人多发些救济,多修一条路来的好。”等等言论。   这种言论对不对?   说不出对错。   以钱资修桥铺路,利益现在,方便行路,对子孙后代也有利益。这个对的,也是一桩大功德。   但造寺立观有没有好处?也有,但却是无形利益。他切实存在,但却不可见,不可闻。同样也是大功德。   这就导致了一个问题。   当天灾出现,例如洪水频发之时,众人抢险救灾,但抢堵无用。洪水眼看就要坡堤决口,但水患突然却莫名其妙的退下去了。   人会如何视之?   有人会说:“人定胜天。这是众人抢险之功。”   但事实上真的是这样吗?   没经历过洪水的人,绝不会想象到,当天灾到来之时,人力真的是太弱小了。再高的堤坝,再多人的抢险,在洪峰巨浪拍打过来的时候,都如土鸡瓦狗一样,不值一提。   而在这时,人能做什么?   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求老天爷保佑了!   老天爷会保佑吗?   不会。   天道无私。众生所受,莫过众生所做。   问洪水为何而来,为何不见风调雨顺。   且不问,为何要开山伐木,破地脉,坏地器。前因种下,天灾来临之时,也莫怪老天。   正所谓:不怨天,不尤人!   如此,世人大多只看眼前利益,不见不闻,便视之不存在。   这样一来,会导致什么结果?   寒山大师说的已经很清楚了,盛极必衰!   但见道观佛寺,一座比一座宏伟,法像金身,一座比一座高大。   自会有人问,凭什么?   凭什么没利益回报,要建这么多道观佛寺,占用耕田土地不说,还要花这么多金钱?   有如此质疑,便会以同样心态对待佛子道子。   如果我们见一个修行人,这人穿的很差,衣着很简朴,修行环境很艰难。很多人都会很佩服的说,这是真修人啊。我们要敬重!   同样还有一个修行人,穿着打扮,十分华美,出行排场,规格很高。修行道场,也修建的宏伟庄严。   别人看见会怎么看?   不会怎么看,但大多数人都会问上一句:“就这样的,还是修行人呢?”   话说回来,修行人应该怎么样呢?   是不是只有苦修才算是修行人?   自然不是。   各人缘法不同,修行法门也不同。   比如有人这一世修贫苦。这一世修行,就要做穷人,苦修磨炼自己。而有人此世修的是荣华富贵。就是要经历见证世间一切诱惑,功名利禄种种,所以这一世得富贵荣华,以此印证修行。   这是各人的修行,自知自行。   同修之人,自然理解,也不会生出异念。   但别人不会这么看。质疑是免不了的。   这样一来,会导致什么结果?   疑法!   种种质疑,会乱了人心正信。如此疑法,与佛子道子,其实并无损害。但却断绝了疑法者修行入道的机缘。   而佛寺道观,本来就是给众生大开方便之门的地方。若因此而使得世人因此而疑法离道,反倒是适得其反。   ps:好吧。最近状态低迷,玉京城的故事和水陆法会是本书故事线的转折点。大会接连不断,但是好难写……容我仔细想想,一定要写好…      第210章百十余城徒步行,五十三参善财童!      寒山大师长叹一声,说道:“今时兴盛,便是未来衰败之景。非是我杞人忧天,而是我似已看到,万千佛寺道观,一朝毁于一旦。”   寒山大师看起来有些悲观,师子玄也不知该如何应答,只能安慰一句:“盛衰乃因律循环,天道如此,大师莫要挂怀。乐观才是正理。”   寒山大师笑道:“贫僧没有悲观,只是一时感叹罢了。多言了。今天请小友前来,一是多谢小友布施,二来也想与小友结个善缘。小友若是有什么困惑不解之处,不妨直言。贫僧若是有什么能帮助你的地方,一定尽力而为。”   师子玄心中一动,忽然诚恳问道:“大师。我的确有一个疑惑难解。”   “小友请说。”寒山大师做聆听状。   师子玄问道:“修行至真人,应醒前生种种。但我前世难明,便难得道果圆满。大师可知这是怎么回事?是否可助我圆满果实?”   寒山大师微微惊讶道:“我观小友已有真人修为,却没有堪破前生?”   师子玄道:“非是不能明见,而是所见皆空,皆是空白。”   寒山大师问道:“前生空无,便是最初的灵光。此为元始。但如今世间,大概只有天地生养,自性而人之灵,才会有此异状。你是否是天地生养而人?”   师子玄道:“天地生养的确。无父无母也是。从师姓,但并非一切空无。仍有光怪陆离的混乱记忆。在元神之中留影常驻。”   寒山大师也露出惊讶的神色,想了半天。便问道:“贫僧冒昧问一句,小友修行多少年头?”   师子玄道:“从入道至今,三十余年。”   寒山大师点头道:“正法修行,缓缓而行。三十年小人,六十年大人。九十知法界家乡,百岁情怀在心,天地同心同一,仙道人。佛果得。小友如今不过三十余年,就有大人之境。却是走了一条勇猛精进的道路。”   顿了顿,寒山大师又问道:“小友困惑。我不敢妄言,为何你不去请教你的传法上师?”   师子玄道:“师父难见。三十年才有一面之缘。”   寒山大师又道:“人不可见。神可见!”   寒山大师说的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意思就是说,师子玄这个“人”,想要见祖师。必须要等到指月玄光洞开会时,才能有缘见祖师一面。但他的元神却可不受地域时空所限。   这里说一下何为“元神出游”。   世间常说。元神出游。大多会理解人为,自己的元神离开了自己的身器鼎炉,变人一团无形之物,游荡这个世间。   其实不是这样的。   那是神识化传离体,出己身远游。可以理解人,自己的识神从身体转移到用法力塑造出来的一个容器。借此离体游走。   这可以称为神识化传之身,称化传身,称阴身,光阴身。都可以,法力尽了之时。此身消散。若及时收回,神识之中可知此身所见所闻。但若不及时收回。对于修行人本身没什么影响。但法力散尽,则此身所见所知,本尊也不会知晓。   而元神则不一样。   他无所谓出游与不出。   它就在那里,无所谓动静的概念。   时间和空间的概念,不会束缚它。   古往今来,有很多人会说,他一场大梦,忽然梦见了几千年前,或是几千年后的事情。醒来后,说的煞有介事,好似真的见到过一样。而流书后世,后世人一一印证,竟然分毫不差!   这是怎么回事?仙佛说后来世,尚只是在推演之中。这人又怎么会做到?   这就是元神游动今古。很奇怪,很玄妙,常人的见知解释不了。但他的确存在,古往今来野史笔记之中,不乏有这样的例子。   修行人想“元神出游”,也是在定静之中,运元神观照,想去何处,去何地。无需游走。一念之间,就可到达。   无距之距,神游一念之间。就是如此玄妙。能行何处,行多远。受制于自身的道行修为,法力高深,和自身的见知都有关系。   师子玄如今已有真人修为,已经可以元神出游。但所行很有限。不过若想要一念回转指月玄光洞,元神之中参见祖师,还是可以做到的。   但师子玄很无奈的说道:“见与不见,并无分别。师父只有一句话,行路慎行。日后自见分晓。不可说,莫能说。”   寒山大师闻言笑道:“原来如此。先问一句,小友下山之时,令师是如何说的?”   师子玄想了想,说道:“师父只说了世间行走戒律。要我离山之后,过千山万水,如此才能圆满道心。”   寒山大师道:“那你历山水几何?”   师子玄道:“我下山不久,尚不足百数。”   寒山大师忽然哈哈大笑。   师子玄道:“大师因何发笑?”   寒山大师笑道:“小友还真是听老师话的好徒弟。千山万水,真的只是‘千山万水’吗?”   师子玄微微一怔,疑惑道:“大师的意思是?”   寒山大师道:“世间处处不是山,行路何处无山水?这世间众生,哪一个不是山水生养,又何人不是山水?”   师子玄闻言,顿觉豁然开朗,不由脱口而出道:“原来师父的意思,不只是要我游历山水,而是要见这世间种种生灵之相!”   寒山大师点头道:“是。小友,你知道为何轮回世间最苦。修行有人,归天法界之人,超脱轮回之后,往往又会化身入世行走吗?”   师子玄道:“不是度化众生吗?”   寒山大师摇头道:“度化众生,是愿。是心。超脱之人,可以有慈悲心。可以有普渡心。但没有也是一样,寻个自在逍遥,也大有人在。但他们依旧在世间行走。”   师子玄想了想,说道:“是为了修行吗?”   寒山大师点头道:“正是如此。上归法界。得自在逍遥。但修行并非至此而停。就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而法界虚空,不生不死,一切随心化传之地。虽是逍遥清净之地。但想要精进修为,却很难。而红尘世间。善恶百态,种种变化万千。虽是恶地,但能出淤泥而不染,守住道心,历世修行,这更得精进。”   师子玄道:“原来如此。大师,那我该怎么做?”   师子玄虚心请教道。   寒山大师道:“道友可曾听说过。我佛门大士观世音身侧,有个胁侍童子,名号善财?”   师子玄点头道:“略有所闻。”   寒山大师道:“昔日这位童子,乃是福德城中,五百童子之一。因出生之时,地涌无数金钱财宝。故称善财童。这善财童,家境富裕。但万贯家财并不能让他感到满足,反而因此生出困惑。听人说起修行之道。便想入道修行,寻求人生真谛。   为了寻找人生的真谛,他便散尽家财。供养布施他人。而自己四处求学,寻道访名师。而这童子机缘不小。遇见了文殊师利。善财童子虚心向文殊师利请教,该如何修行。文殊师利告诉他,想要修行奉行,很简单,就去参访善知识,从他们的身上,学习他们的长处。   善财童子面露难色,说自己并无能力分辨善恶,这该怎么办?该去哪里寻找善知识?   文殊师利说道,人人皆可是善知识,但人无完人,都有缺陷。参访之时,应去吸取他们的长处,好的品德。但不要去批判他们的缺点,错处,如此才是参访的要义。   这位善财童子听了,便听从文殊师利的话,开始了自己的参访旅行。   如此,这位善财童子一路长行,过大海,上刀山,去龙宫,访真仙,询佛祖,拜访老者,商人,天神,等等,游历了一百余城,共参访了五十三位善知识,如此修行圆满。”   师子玄尚是第一次听到这段故事,不由好奇问道:“后来呢?”   寒山大师笑道:“后来就如小友所知。这位善财童子,随观音大士,行走世间,利乐有情众生。”   师子玄闻言,却沉思不语。   许久之后,说道:“大师的意思,是要我效仿这位童子,参访世间善知识?”   寒山大师微微一笑,正要开口之时,忽然听道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善知识?老和尚你这是诓人骗人,说什么鬼话?”   师子玄回头一看,嘿!元清小道童不知什么时候,进了殿中。   寒山大师面色不变,微微笑道:“这位道友,不知为何说老僧说的是鬼话?”   元清小童子说道:“如何不是鬼话?我问你,这善财童子,是什么人?所参所访,又都是什么人?”   寒山大师眉头微微一皱,说道:“童子便是童子,做何人说?他所参访经历,所参所访之人,经文之中自有所述,何需我多说?”   元清小童子嘿笑一声,说道:“大和尚,你不知道。我可知道。让我来告诉你!这善财童子,来历可不简单啊。我不多说,明白的人,自然明白。他参访之行,看似艰辛。但你知道这五十三位善知识中,有多少是佛菩萨化身点化?一路行来,有多少诸天护法护持?这么大的福缘,就是一块臭石头,都能人道得果。可这里不是法界,你让他去这红尘世间去参访谁?”   不等寒山大师回答,元清小道童又对师子玄道:“老道友,我也有一个故事说来,你想不想听一听?”   师子玄心中哭笑不得,今儿这是怎么了?这元清小道童说话怎么这么冲?   心中疑惑,但还是说道:“洗耳恭听,请你讲来。”   元清小道童看了一眼师子玄,又说了一个故事!      第211章逃情参贤寻己道,三十三年修行归!      元清小道童开始说故事,但却没有开口。师子玄莫名其妙道:“小道友,为何不讲了?”   元清小道童道:“有些事,嘴巴是讲不出来的。你且看我的眼睛!”   师子玄闻言,看向元清小道童的眼睛,忽然发现这小道童的目光,深邃不见底,仿佛是一个幽潭一样,深不可测。   师子玄一个恍惚,蓦地被拉进了一方世界。   这种情况,与师子玄平日入定观法,十分类似,但又不同。入定观法,是可进退自如。收放随心。而此时师子玄,却是被元清小道童,不知用什么法子,给拉入了另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相对于三千世界,是不存在的。但在静观之中,又是切实存在的。   师子玄进入了这个世界,看到了这样一处景相。   这不知是何年何月,不知是何方天地。这是一处奇山景地,山石林立,草木茵茵,百兽喜闹欢跑,奇珍地宝漫山。   在这山中,有一个草屋。草屋外面,有一个花圃,里面栽满了无数奇花异草。在花圃中,有一个草庐。   草庐之中,坐着一个羽衣仙人,长发垂腰,神情祥和。在他的面前,跪着一个年轻人。   羽衣仙人开口问道:“如今你已彻悟,明白痴缠爱苦,累世纠缠。如今可有所悟?”   年轻人道:“数世轮转。知红尘多苦,于浑噩蒙昧之中,难以自拔。我如今虽彻悟,但却难以超脱。敢问仙家,如何才能超脱轮转?”   羽衣仙人道:“你这是求道吗?你因何求道?”   年轻人道:“唯知苦向乐。”   羽衣仙人道:“好。这是你修行发心,也是你修行起点。修行人。都有道号,我为你取一个道号如何?”   年轻人喜道:“仙家所赐,如何不授?还请老师赐名。”   羽衣仙人道:“我与你有点化之缘,却无师徒之缘。你迷情难脱,几世轮转,神识不消。如今因情苦自知,如此生出离情修行之念。我便给你取个号,唤作‘逃情’,你看如何?”   年轻人心中默默品念了一下。点头道:“逃情……好,就叫这个道号。昔日轮回种种我非我,如今唯有逃情历世!”   这年轻人得了道号,心中将这羽衣仙人视为老师,便随羽衣仙人修行。   羽衣仙人带他修行。并没有传他什么仙法道术。   羽衣仙人说:“若说修行。要知道什么才是修行。修行,修行,修的是自己的行止,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并做到表里如一,并且日如一。如此才能谈得上修行。”   逃情问道:“老师。那我应如何修养自己的行止?”   羽衣仙人道:“入世访贤。这世间,一切道法,莫过于自然。自然无分善恶,但人心有善恶。如此人间法。便有善法恶法之分。虽实际无别,但因人心不同,而法人善恶。   你想入道寻本我而超脱轮转,需近善远恶。但红尘世间。入世行走,一应善行。很容易被人欺负。所以你要这么做。心中守善念而不失,行善道的同时,也要学会在世间保身的本领。我给你一个建议,你去向世间的贤人问道。问的不是大道,而是每一个人为人处世之道。莫问他是善是恶,但问他心中的坚持之道,你不必都去认同,但可以留作印证。”   逃情问道:“我明白了。多谢老师指点修行之道。可是老师啊。这天下谁人才是贤人?我如何访贤?”   羽衣仙人道:“这世间能称为‘贤者’,少之又少,的确难寻。但此贤非比贤。而是取长处为贤。你若有一颗能够明白正邪,观通善恶的眼睛,则这世间处处是贤人。”   逃情问道:“老师。那我如何能够练就这样的眼睛?”   羽衣仙人道:“无他,观人如我,唯心所见。”   逃情若有所思,听明白了羽衣仙人的意思。   羽衣仙人道:“入世访贤,就是你修行之道。我在这里等你三十三年,三十三年,你应该修行有人了,再回山来。”   逃情叩谢了羽衣仙人,告辞离山。去了人世间。   逃情此世已无牵挂,数世记忆未消。入世游历,却是手到擒来。很快做出了一番事业。   羽衣仙人让他访贤,要他有一颗明辨善恶是非的心。但何处才是历练的最佳之地呢?   想了想,逃情想出了一个办法。   就做官。   若说人世间是五浊恶地,那官场就是这恶地之中,最大的染缸。   在这里,你分不清忠奸善恶,分不清真话假话。   在这三十三年中,逃情混入官场,并且一路顺风顺水,入朝做了京官。这其中,几次浮沉,官越做越大,功名利禄,财色诱惑,接踵而来。   逃情在其中打滚,但却没有忘记最初的修行之念。历世而做观,却守住心中最初的愿心。   正如羽衣仙人说的一样,这世间每一个人,不分善恶,不论好坏,都有他自己的为人处世之道。观诸道于心,明辨真假,善恶自知。   如此三十年,逃情心中已有七窍,做个玲珑道心。   如今观人,但见此人于面前,开口不过两三言,便知此人如何。   这便是羽衣仙人所说,那明辨之眼。   这眼不是肉眼,而是心眼。非是神通,而是一种人世间经历太多之后,自然而然所形人的能力。   七窍玲珑心修人。逃情渐感修行将人。但如今距离三十三年圆满,还有些时日。   眼看三十三年历世修行即将圆满,谁知却出了一件大事。   那时一位废太子,与几位重臣勾结,试图逼宫造反,谋朝篡位。兴兵起讨,开始了两年的内乱。最终,谋反失败,无数官员,都被卷进去,结果自不必多说。   逃情虽然没有参与谋反,但他有一位至交好友,却是亲手书写了反贼讨伐的檄文。而朝廷彻查之时,查出了两人曾经的书信往来。   两人书信,其实也没有什么,只不过是朋友之间,互诉衷肠。   当时查缴的一位酷吏看了书信,淡然说了一句:“若非同党,如何会有书信往来?若无勾搭,这才是奇事了。”   当即请了旨,将逃情抓入牢中。开始诱供。   逃情被捕入狱,见酷吏将认罪的文书放在他面前时,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当即也没有喊冤,也没有求饶,而是十分老实的画押认罪。   逃情认罪,酷吏却惊讶非常,问道:“老大人,因何如此痛快认罪?”   逃情道:“明人不说暗话。我问你来,若我不认罪,你当如何做?”   酷吏笑眯眯的说道:“老大人是明白人。我也不与你胡说。这刑房一百八十余种刑具,总有一种能够让你认罪。”   逃情道:“老夫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这百般酷刑,一样也受不了。与其活受罪,索性就认罪了。”   酷吏呵呵笑道:“好。好。老大人却是个明白人,既然如此。这刑罚也省了。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犯人认了罪,自然什么都好。只等罗织的罪名全部上禀,请下了旨意,就是动刀砍头之时。   在监狱的日子里,逃情终于有时间闲暇下来,回顾这三十余年的经历。   他历世访贤,观道炼心。七窍玲珑心已人。直至如今,却又多出了一番感慨。   “圆滑世故,深谙为人处世之道。却也抵不过世间风云变化。人能为己心之主,但为心外,人身所在,却不能为己主。奈何,奈何!”   逃情心中生出感慨,忽然想要回去问一问老师。心若能超脱,此身若是不得超脱,修行又有何用?   时间一晃,春去冬来,四季轮转。   逃情行刑的日子来了。   也许是老天相助,就在行刑当天,牢房内忽然起了一场大火。   众狱卒忙着扑火,却没有人注意到一个狱卒正悄然无息的进了逃情的牢房内。   “老大人,我来救你了。”   这狱卒说道。   逃情惊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救我?”   狱卒道:“老大人不认得我了,我却认得你。我一家六口人,曾在老大人治下过活,受过老大人大恩。今日见老大人遇难,若不相救,怎能心安?老大人莫要说了,快快随我离开。”   当下,开了牢房,趁着混乱,一路逃离了大狱。   这狱卒曾经受过逃情大恩,得知他受难入狱,并领了死罪,于是便想要解救。但想要救人容易,送出去却难。   于是这狱卒潜心策划,谋算了一年多,终于在今夜将人救了出来。   这一路逃难。几经波折,数次险死还生,但终于是有惊无险。   在这狱卒一路相送下,逃情终于回到山中,见到了羽衣仙人。   逃情重新踏入山中时,正好是离山三十三年!   再见羽衣仙人,逃情感慨万千,跪地拜道:“弟子三十三年修行归来,拜见老师。”   羽衣仙人问道:“三十三年修行,有何感想?”   逃情道:“感慨万千,话有千千万万,但却不知如何讲来。”   羽衣仙人道:“不急,不急。仔细说来,我洗耳恭听。”      第212章逃情醉情终忘情,以人为师可自鉴!      逃情说道:“我这三十三年之中,阅人无数。但有三个人对我影响最大。”   羽衣仙人说道:“那是什么样的人?”   逃情说道:“第一个人,是一个歌妓。”   羽衣仙人问道:“什么是歌妓?”   逃情道:“算是一个行当,卖弄歌艺和色相,取悦与人,以此为生。”   羽衣仙人点头道:“明白了。她如何影响你?”   逃情道:“我有一次随友人去听曲,与这歌妓结识。她名叫小芍。小芍的歌声很美,每天来听曲的人也不少。我曾问过她因何流落风尘。她答我道,若是可以,谁不愿做良家女子,谁愿意流落风尘?但人在世间,万般不由自己,她为何流落风尘,终日卖笑卖身为生,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羽衣仙人道:“然后呢?”   逃情道:“沦落风尘烟花之地的女子,我见的也不知多少。谁知她会不会是逢场作戏。这种可怜话,谁人都能说的出来。但在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街上遇见她,正在给四个孩子买书看。我心中好奇,便上前打听。才知道这姑娘家,竟是私下供养着四个贫穷孩童去念私塾。她平日卖艺所赚的钱财,有大部分都花在了这些孩童的身上。”   羽衣仙人赞了一声,说道:“大善。后来如何?”   逃情道:“我当时很震惊。一个沦落风尘的女子,每日所赚钱财,累计下来,尚不足让自己在年老色衰之时,安度余年。她却没有将这些钱勤俭用度,为来日打算。却将这些钱财,慷慨施舍出去。她怎么会这样做?她是怎么说服自己的?   后来我去歌楼的时候,当面问她。她却显的十分慌张,似乎被我发现,她感觉很难堪。但她还是对我说。她供养那几个穷苦人家的孩子时,并没有指望他们报答,也没有想着日后他们会给自己养老送终。她这么做,有两个原因。第一,她自幼喜欢读书。但因家里穷,读不起书,而女儿家读书,也没有用武之地。但这一直是她的想做的事情。可她做不到,为了弥补这个遗憾。她希望在他的帮助下,那几个孩子能够完人她读书求学的梦想。   第二个原因,是因为她在帮助那些孩子的时候,会收获一样东西,那就是几个孩子发自真心敬重感激的微笑。这些微笑,是她平日得不到的,比万贯金钱还要吸引她。”   逃情露出了一个复杂的神情。说道:“她说完自己的故事。然后求我不要把自己的身份告诉那些孩子。她怕自己的身份,会让那些孩子疏远她,鄙视她。就让她偷偷的做自己的事。留下一个完美的形象,在那些孩子的心中。”   羽衣仙人叹道:“卖笑之人。但求他人真心一笑。这是个让人心酸的故事,也是值得品味的经历。那你有何所得?”   逃情道:“有所得,但说不出来。疑问还有许多。如今想请教老师。”   “你有何话要问?”   逃情问道:“人这一世。所行所愿,都难如意。这一世经历。是否都是注定?”   羽衣仙人摇头道:“何来注定?未来不可知,不可测。”   逃情道:“既然如此。何来因果之说?一世福禄财寿,又从何而说?是否太不公平?”   羽衣仙人说道:“无从说。我也不说与你听。我道家师法自然,不说因果。只说天地自然。且问一句,人从何来?”   逃情道:“天地生养,自然从天地而来。”   羽衣仙人道:“然也。众生一切,精血,谷物,万物养人之食,都来自天地。若人生有憾,你有,我有,世人都有。但遗憾是谁造人的?怪他人?怪老天?还是怪谁?怪他人,他人会替你做选择吗?最多是影响你,但你可以选择不被影响。怪老天吗?老天是否不公?是与否,都不重要,因为人不应该也没资格怪老天。”   羽衣仙人的话很无情,但逃情却点了点头,道:“不怨天,不尤人。”   羽衣现人问道:“说的很好。那你从这小芍身上,学到了什么吗?”   逃情道:“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世人皆有遗憾。一生之中,或多或少,都有。而修行的发端,就是让自己不重复这样的遗憾。”   羽衣仙人道:“好。好。就如你修行发愿,是要逃情苦而明真我。修行不是斩情绝性。而如我给你取的道号一般,逃情中明悟世情,看破,堪破之后,得大道情怀,醉而忘情,如此才是修行有人。你明白了吗?”   逃情叩谢道:“我明白了,多谢老师点化。”   羽衣仙人道:“何必谢我?我并没有说什么,这些也是你自己的感悟,我只是替你说出来。如果要谢,你应该感谢那位女子。”   逃情道:“是应该谢谢她。只是二十多年没见,也不知她如今身在何处,是否安然。”   逃情叹了一声。   羽衣仙人道:“人人都有自己的机缘。也有自己的生活,不要太过挂牵。即便一世轮回难见,日后终有再见之日……这是第一个人。第二位是什么人?”   逃情道:“这第二个人,是一个卖烧饼的人,他叫武大。这武大身高力大,但为人却很懦弱。平日卖烧饼,总是被人欺负。但他做的烧饼很好吃,买的人很多。”   羽衣仙人问道:“那他日子应该过的很好,生意兴隆啊。”   逃情笑道:“老师猜错了。他生意很好,但日子却过的很艰难。”   “哦?这是为何?”羽衣仙人问道。   逃情道:“因为做生意,不是你买我卖收钱就行。还要交税。”   羽衣仙人道:“我也在俗世行走过。交税似乎很是平常不过。”   逃情道:“是。但这个税,不是官府所收,而是被私人所收。有人仗势欺人,收黑税,而且收的比官府还要狠。”   羽衣仙人点点头,问道:“原来如此。难怪他日子过的艰难,生意再好,毕竟是小本买卖,所赚钱财有限,还要交与两家,自然不容易。”   逃情点头道:“正是。我与这武大结实,还是因缘巧合。那时我初为一方父母官,挂印入城。便在路边遇见这武大被人殴打。正是因为那几日生意不好,缴纳的钱不够,所以被人找上门来,又无钱给,便给了一通好打。   我见状,将他救下。问过他前因后果,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当时知道我是一方父母官,便开口说了自己的难处。说那些收私税的不是人。简直就是在他们的身上吸血过活。求我整治这些人。”   羽衣仙人问道:“那你答应没答应?”   逃情道:“我没有答应,也没有否决。我告诉他,我初来乍到,还摸不清状况。什么事,都要慢慢来。而我见他身强力壮,有一副好身板,就问他,看你过的辛苦,何不换个营生?卖烧饼既然不能温饱,为何不去出些气力?当挑夫,或是当长工,温饱不难。”   羽衣仙人问道:“他是如何回答的?”   逃情道:“他犹豫了一下,就问道,大人,我一家三代,都是卖烧饼的。不知做别的事,能不能做好。我对他说,为何会做不好?没有做,怎么知道你自己做不好?等我为你介绍一个营生,你若好好做,一定比卖烧饼赚的多。”   羽衣仙人好奇问道:“哦?你给他介绍了什么营生?”   逃情道:“我当时想来,是想了很多。若给他介绍一门过活的营生,自然不难。但这不是长久之计,若能让他先赚钱,同时还能再学一份安身立命的本事。如此才是正道。”   羽衣现人点头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做的没错。”   逃情道:“我将他带到了一个工坊。里面的雕工师傅,是远近闻名的老手。如今正缺一个长工,平日的工作,就是打打下手,搬些木料,作些杂活。工钱虽然不多,但足够生活,同时可以在旁观看雕工师傅的手艺,只要平日多学,多看,多用心,不难偷得一点半点,到时若能悟出一些门道,我可以出面让那雕工师傅收下他做学徒。”   羽衣仙人问道:“雕工,这可是个细致功夫啊。他答应了吗?”   “答应了。在那里做了一个月的工。但等我去看他的时候,他却离开了。”逃情苦笑道:“我去问过那位雕工师傅,他说,这人只做了一个星期,就辞工了。原因他也不知道。我带着疑惑,去找那武大。见了面,就问他为何辞工。   武大说,这营生虽然赚钱多些,但却是寄人篱下。要学点东西,还要伺候好师傅。我卖烧饼虽然苦些,但好歹还是自家生意,什么都能自己做主。这位大人,我觉得,我还是卖我的烧饼好了。”   羽衣仙人闻言乐了,说道:“这倒是个妙人。你又有何感想?”   逃情道:“是有感想。我在想,以武大的气力,还如此年轻。若肯努力,上进一些,一定会比现在过得更好。但他总放不下现在,对未来未知充满恐惧。做事瞻前顾后,犹犹豫豫,最终放弃了未知的机会,而选择安于现状。”   羽衣仙人道:“那你又有何收获?”      第213章广结善缘好修行,再入人间历世情。      逃情道:“当然有收获。※※观人如己,我想我若是这武大,是什么原因让我选择守着烧饼店不放?是因为安于现状!”   羽衣仙人问道:“安于现状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改变自己?”   逃情道:“好与不好。其实是无法评说的。也许可以不理会其他人,但自己这一关,却一定要过。”   羽衣仙人问道:“你仔细一说。”   逃情道:“武大觉得自己生活的不好,想要好生活。这是对的。所有人都会向往好生活。但在追逐好日子的过程中,却不愿付出代价。这个代价也许是一些金钱,也许是一时贫穷,也许是一些其他什么。但无失,就无得。什么都不想做,甚至连改变自己都不想,多学一门手艺都懒得去做,又能改变的了什么呢?”   羽衣仙人点头道:“世人随境而动,莫能改变外因。能改变的,大多只是自己的心性行止。但问一句,若我安于现状,就是不愿意随境而动,那该如何?”   逃情道:“当如流水潺潺。”   羽衣仙人问道:“如何若流水潺潺?”   逃情道:“心自安然水自流。既安于现状,便自得逍遥。不要因外因困苦,外人说三道四,而心苦憋闷。外人再看似劝说,好意的言语,未必没有私心。或因此而得教训人的人就感,或是得到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优越感。这是人之常情。此时,当见怪不怪,不做理会。自己过好自己的生活,不要让自己的心,跟着乱了。”   逃情说的很啰嗦,很复杂。是什么意思呢?   举一个例子。   某人有一个孩子,老大不小了,人天到晚,就待在家里,也不工作,也不谈亲娶妻。亲戚朋友,逢人见面,就问:“某某某,你家孩子怎么样了?怎么还在家中待着啊。这样不行啊。一定要工作……这么大了还不娶媳妇啊,怎么办啊?你看谁谁家的孩子,工作多么多么的好,取的媳妇多么多么漂亮,老丈人家里条件多么多么的好。还生了儿子……”   等等,诸如此类的话。   怎么样?换做诸位看官听来,心中是什么滋味?   这话中,句句都是关心爱切之言,真是比这当父母的还操心。   但我们听着好不好受?是不是很不是滋味?   当然很不痛快!   谁家孩子不是宝,凭什么让外人这么数道?再说来,家里孩子有没有工作。娶不娶媳妇,你们管来做什么?一见面就问,有这个必要吗?你是能帮忙找工作,还是能帮忙介绍媳妇?   都不能!那逢人就问。又是什么心理呢?   这种心里很好理解。而且也不少人会有这样的行为。   如此问来之后,把对面父母说的面有难堪,但不由不礼貌的会问一句,你家的孩子怎么样了?   然后这时。他就会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把自己家中孩子过的如何如何好。仔仔细细的给你说一遍。   这是为什么呢?   说白了,就是一种优越感作祟。用一句俗语说来,就是一个词,“爱显摆”。   “爱显摆”,说不上错,也不是毛病。但是显摆可以,却不要借以抓别人的痛脚,不愿提起的地方显摆。这是不对的。   比如科举考试,你家孩子考的好,别人家的孩子考的不好。在见到对方父母时,请不要装作关心的样子去问:“哎呀,你家孩子考的好不好啊?”   看似很关心他人,但却没有想到会给他人带来的难堪是什么。   也许有人会反驳说,你这是不是太矫情了?我这也是为你好。   求求你,别为我好!管好你自家的事吧,用不着你为我操心。   如此所说。在武大身上,逃情明悟了一个为人处世的道理。   你的生活,快乐与否。都与你自己的心有关。你想活出什么模样,都随你自己。外人的说三道四,好坏与否,都不能,也不应去影响你自己的心。   他人的称赞,诟骂,且听听就算了。不要挂牵与心。我们是为自己而活,而不是为其他人而活。做好自己的事,活好自己的几十年。当如流水潺潺,平淡之中品味出别样滋味,这才是生活嘛!   羽衣仙人听完,点头道:“能明白这个道理。你这三十三年红尘历练,没有白白去过。这是第二个人,那第三个人是谁?”   逃情道:“第三个人,他是一个狱卒。”   羽衣仙人问道:“什么是狱卒?”   逃情道:“就是人间触犯了律法,看管收监之人。”   羽衣仙人:“哦。明白了。这狱卒有何妙处?”   逃情道:“说实话。这狱卒我并不是很了解。甚至当初连他的名字都不知晓。”   羽衣仙人奇道:“咦?这样的人,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吗?”   逃情神色复杂道:“他没有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甚至一辈子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狱卒。上有老,下有小,但却因为昔日受过我施与的一点恩义,却做了一件杀头事!”   当下,逃情就说到自己是如何受好友牵连,遭难入狱,后来被那狱卒放火扰乱视线,越狱出逃,一路护送他到了山前,一一说来。   “这狱卒我现在才知道他的名字,他叫戴桑。这人老实巴交,平日都不怎么说话。早在十几年前,我为一方父母官时,此人还是一个十几岁出头的少年。那时他陪老母乘船走水路,要去城里,寻医生给老母看病。但在路上,他却丢了盘缠,十分着急。我当时正好撞见,也没多想,见他有急需,随手就赠了他十两银子。他感恩戴谢,说日后一定要偿还报答。我当时听了,也就笑笑,并没在意。”   逃情叹道:“不过是旅途偶遇。我也是在我力所能及的情况下,随手帮忙。也没有指望他报答。但谁知道就是昔日这场我都几乎已经忘记的人,在我命中大劫到来之时。肯冒着杀头的危险,救我逃出囹圄。”   羽衣仙人道:“善。今日种种消灾吉祥,皆是前因善缘深种。这狱卒是个知恩图报之人。”   逃情点头道:“正是。与此人身上,弟子明白了一个道理。但请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多多与人为善。广结善缘,与人为善,也是与自己为善。今日你随手施恩的落魄之人,嫣知会不会是日后助你之人?”   羽衣仙人点头道:“大善。如此非但是为人处世之道。日后你在修行之时,难免也要和修行人打交道。若修行有人,归天法界人就真仙,一样要和诸仙家打交道。广结善缘,总是没错的,对你日后的修行,大有帮助。”   逃情道:“我明白了。老师。三十三年修行,如今我道心圆满,还请教老师,接下来如何修行,还请老师开示。”   羽衣仙人问道:“自古上师传道,到如此已经完了。你还让我传你什么?已经无法可传。”   逃情惊道:“怎会如此?”   羽衣仙人点头道:“就是如此。以人为药,炼心如炼真丹。圣者传药,却不传火。自古火候少人知晓。”   逃情跪地叩求道:“还请老师慈悲,传我火候。”   羽衣仙人道:“因何而求?”   逃情道:“我于世间行走。心可不随境转,但却不能让外境随我而转。面对无形外因,有太多无可奈何。求老师传我破解之道。”   羽衣仙人道:“我明白了。你所欲求,不过是神通之术。”   逃情点头道:“是。弟子入世三十三年,险些命丧刀下。感叹心性再圆满,终究抵挡不过他人一言一语。但求我命由我,不被他人所制,但凡胎肉身,性命便如飘零一般,不能自主。求老师慈悲,传我道法神通之术!”   羽衣仙人道:“神通道法,皆是密传。不表与外,不露与他人。你凭什么学来?我又凭何授你?”   逃情拜求道:“弟子别无他意。只是感慨人生于世间,行走不易。生死无常变化,风云难测,想学自保之术。”   羽衣仙人淡然道:“既然如此。但问一句,你怕死吗?”   逃情道:“不,我不怕死。但却怕本有人道机缘,却因一死,一世修行,都做无用之功。来世如何,却又由不得我。”   羽衣仙人道:“这样吗?那好。我便传你三洞通玄妙法,你潜心修来。”   逃情闻言大喜道:“多谢老师赐法。”   羽衣仙人道:“慢来,慢来。你学此法,却还要应我一事。”   逃情道:“老师有何要求,但请说来。弟子一定照办。”   羽衣仙人道:“无他。请你再去人间,历世三十三年。三十三年后,再回山中见我。”   逃情惊讶道:“我已入世历练圆满。就想伺候老师身侧。老师因何赶我出去?还请老师告知。”   羽衣仙人道:“莫要多问,去了自便知晓。”   逃情不明所以,但羽衣仙人有命,他自是遵从。   于是,在这个山中逗留了七七四十九日,学了神通妙法,小有所人。便告辞羽衣仙人,又回红尘世间去了。      第214章花有重开人无再少,光阴流转谁人可逃?      再入红尘,逃情却有些茫然。之前三十三年修行,入红尘世界,总有个目标。但这次羽衣仙人这一次并没有明确指点,只是让他再历世三十三年。   该怎么办?   何去何从?   逃情微微茫然,随意行走,跟着道途延展而行。不知走了几日,走到了一处山峦。忽听山中一人高声歌唱。由于太远,听不太清,只听得那曲儿幽深高远,清净自然,非脱俗之人不可唱得。   “此必为高贤!”   逃情微微一喜,顺着歌声而去。   山脚下,一块青石前。正见一个樵夫半解衣衫,正在纳凉。   逃情见状,上前拜道:“闻曲声而来,拜见贤士。”   樵夫见他,吓了一跳,慌张道:“误会了,误会了。我就是一个樵夫,哪是什么高贤。”   逃情笑道:“若非高贤,如何能做出清净曲?非是高贤,如何能唱的出此曲真意?”   樵夫笑道:“我道你如何说。原来是因为这个啊。这曲儿却不是我做,是这山中一位神仙所做,从我这里讨得柴来。却没钱资,就传我唱个曲。说来也怪,这曲儿没甚词话儿,就是听个音,便能让人心情舒畅。”   逃情道:“大道稀音,这曲儿不凡哩。你好大的机缘,见的就算不是真神仙,想必也是我道门一位大修行人。他能传你曲儿,只怕是想收你入门下修行。你为何没随驾身侧?”   樵夫挠头道:“修行做什么?有什子好处?”   逃情笑道:“好处可多了。”   樵夫道:“有甚好处?你说来让我听听。”   逃情道:“修行可明白世情道理,安心猿意马,定求大智慧。”   樵夫挠头道:“这些有什么用?如此可赚钱养家吗?”   逃情愕然,想了想,摇头道:“不能。”   樵夫道:“不能养家糊口,又有甚用处?”   逃情觉得自己是在对牛弹琴。想了想又道:“修行至极,可以长生久视。就算不得超脱生死,也可长命百岁。”   樵夫叫道:“哎呦喂。这可要了亲命了。哪个愿做得老寿星。老的骨头松,皮肤皱,腿脚不灵,牙齿掉光。吃个美味,尝不出香。走走看看,抬不动脚。长命百岁做什么?五六十年够活哩。”   逃情被樵夫说的心里有点添堵,又不甘心的说道:“话不能这么说啊。修行还有个好处。就是能增福增慧。若一家人中,有个大修行人,上可增益父母双亲,下可余荫子孙。”   樵夫闻言,更是笑了。说道:“不当人子,不当人子。你这人怎么净说胡话?”   逃情道:“我说什么胡话了?”   樵夫道:“怎不是胡话?我问你来。我这老父母双亲如今在世,膝下还有孩儿嗷嗷待哺。我若不早晚侍奉父母,日出门打柴耕田,去市井换钱资养儿养家,捧一碗稀饭奉养父母。却出去修行?这一家老小谁人奉养?”   逃情苦笑道:“你是个行孝君子,养家育儿。孝顺父母,自然没错。但修行未必离家,在家也可修行啊。你好大的机缘,切莫错过啊。”   樵夫道:“错过什么?跟你啰嗦这么多。我今天的柴少说也得少卖三文钱,眼看天就黑了,不赶回去,家里几口人。都要喝西北风了。不说了,我看你是神仙梦做的多了。你自个去修吧。我要回家了。”   逃情拉着他道:“老兄莫走,莫走。临走之前,但请告诉我那神仙去处,我好去拜访一番。”   樵夫道:“看到对面那座山头没有?顺着那里上去,其中有个鹤凌峰,里面有个碧桑青空府,那里就住个神仙。”   逃情道:“多谢指点,我这就去。”   逃情告辞樵夫,就入了山,顺着路走。行至傍晚,蓦地豁然开朗,眼前一片繁花胜景。   但见:   夜中骄阳照明光,鹤唳凤鸣出梧真。一尘不染清净洞,碧桑青空一点苍。   逃情被此景吸引,忽见这洞府大门打开,一个童子走出来,见他在门前,问道:“你可是南来的有缘人?”   逃情道:“我是从南边而来。来此寻贤访道。听闻此山中有大修行之人,故而前来拜见。”   这童子笑道:“是你了,是你了。老爷说了,今日此时会有人登门前来。让我好生等待,果然见你来了。快快随我进门来。”   逃情暗暗心惊:“果真是有道真修,竟早就算到我会前来。既然如此,便进去拜访一番。”   逃情跟着童子进了门。这洞府之内,倒也节俭,后面有个小园,栽些奇化异草,草木灵根。这内中也无别人,算上之前见到过的童子,还有个女童,招待逃情。   用过茶,吃了一些瓜果,两童子陪坐,说玄谈到,过了好一会,逃情问道:“两位道友,不知你家主人何在?我想拜见一番。”   童子道:“不巧了。老爷昨日出门去了。只说让我二人好生招待。莫要怠慢。”   逃情道:“还真是不巧。不知你家主人何时归来?”   童子道:“这就说不准了。老爷出游,也许三两日归来,也许十年不归,算是归期未定。你且在这里住着,等老爷回来,自会相见。”   逃情想了想,既然来了,自己也无去处,索性就在这里先停留一阵。这修行洞府,倒也是个清净之地。   如此,逃情就暂时在这里住下。这里山清水秀,地气通灵。食的是灵谷药膳,饮的是天甘地露。清净自在无人扰,倒也快活。   在这些年间,逃情修行三洞通玄妙法,渐渐神通有人。闲暇时来,与两童子表演神通妙术,飞天变化,无所不能,倒也有几分自得。   果真是山中无岁月,寒暑不计年。   逃情这一日修行起身,去河边洗漱,忽然看到湖中倒影,蓦地愣住。   昔年风华正茂少年郎,壮年威风乌纱官,如今山中修性法,忽惊白发落银须!   修性渐人,但哪知光阴一闪而逝,如今入道听法,刚有小人。蓦然回首,竟觉时日竟已不多。   逃情大吃一惊,匆匆回了洞府。正要拉着两个童子询问。可那童子却先开口说道:“先生回来了。快快随我去府中,老爷回来了。”   逃情心中焦急,如今这洞府主人回来,正要问他一问。   匆匆进了山门中,却见一个年轻道人,穿着紫授八卦衣,手捧七宝黑如意,腰缠鹤囊金丝带,垂挂盘古葫芦藤。   这道人见到逃情,先作礼道:“见过道友。因有事久久未归,累得道友等我二十八年,罪过了,罪过了。”   逃情闻言,心中大吃一惊。   他自觉在这山中修行,时间一晃即逝。当日来山访贤,仿佛就在昨日。   逃情心中有些乱,但还未失礼,拜道:“道友,还未请教名号,我在这里打扰多时,却是累得道友家人照顾。”   这年轻道人呵呵笑道:“不要客气。贫道自号东极道人,俗家姓王,名字就不提了。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逃情道:“王道友唤我逃情就是。”   东极道人点头道:“逃情道友。之前我见你神色慌张,似心中有事,能否说出来与我听一听?若是碰到难事,贫道力有所及,定会帮你。”   逃情叹道:“的确有事。却羞与道友说来。”   东极道人呵呵笑道:“羞做什么?你我都是修行人,有一说一就是。道友若不说来,我也不勉强。”   逃情叹息一声,说道:“罢了。罢了。我就说来。我早年结识恩师,点化数世。此世为修道心,曾入红尘世间打磨,三十三年修行圆满。回山中见了老师。道心已有,我又求老师传授护法神通之术。以庇道途。如今来道友府中修行,一时迷醉山中景色,哪想今日一见水中倒映自己,却已是老来古稀,命不久矣了。”   东极道人道:“原来如此。道友有此感慨,是否是怕死?”   逃情道:“当日老师也曾问我,修习神通为何?是否是乐生畏死?我之前答说,非畏死,而畏惧一世修行功果,毁于一旦,再有机缘修行,又不知是何年光景。那时自以为如此,哪想如今事到临头,才知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东极道人点头道:“生死幻灭,如光影灭散。虽虚无真,但也可惜了走了这一遭。”   东极道人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逃情没有听太明白,但也没心思揣摩,怔怔见小园中,那些风华正茂的百花,忽然感叹一声道:“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徒叹奈何,徒叹奈何啊。”   东极道人忽地笑道:“道友不必如此。肉身鼎炉,不过精血人就之物。来与后天,灭与后天,早有天定盛衰,生死有常,如此才是天地自然。但我等修行人,师法自然,却又求超脱圆满,还归先天真我。肉身鼎炉,却也可以化传再造。”   逃情闻言,眼睛一亮,连忙问道:“还请道友赐教鼎炉再造,长生妙法。”   东极道人道:“好说。好说。这长生妙法,贫道却是知道三个,便说与道友听来。”      第215章三说长生真妙法,此去昆仑求蟠桃!      东极道人也说长生妙法,而且一说就有三个。但听东极道人说道:“这其一,是为上上之策。修大道妙法,神合自然。元神去除蒙昧,脱胎换骨,乘法舟以度苦海。人就不生不灭真仙,还归清源妙道。”   逃情叹道:“这是正修所行之道。超脱轮转,的确是长生。但这世间修行者众,人道者寡,我如今却是天年所限,时日无多啊。”   东极道人点头道:“的确,那就还有上中之策。”   逃情问道:“何为上中之策?”   东极道人道:“道友请听我说来,有诗为证:显秘圆通真妙诀,息休性命无他说,都来总是精神气,谨固牢藏休泄露。休泄露,体中藏,养育精元做真丹。走水火,调虎龙,自有雷音破鸿蒙。天气下,地气生,一阳初动无物生。定中宫,走昆仑,海中捞月空非空。一朝知我是何我,脱胎换骨体清轻。从此仙途平坦过,金丹大道脑中藏。”   东极道人一声高歌,听的逃情半是明白,半是混乱。急忙问道:“道友所说是何妙法?”   东极道人道:“此乃金丹大道,最为勇猛精进之道。”   逃情问道:“修人可如何?”   东极道人道:“若修行有人,可飞天而去,归天法界。若入天宫,可位列仙班,做个天官富贵仙。若求自在,可以遨游无边无界虚空世界,自在逍遥无碍。若无修人,也可以脱胎换骨,少病无灾。肉身少坏,寿极八百数。”   逃情赞叹道:“妙道,妙道。好个金丹大道。不知道友可传我来?”   东极道人微微一笑。说道:“逃情道友。你听我说来。我这金丹大道,自可传下。却有三个忌讳。”   逃情问道:“什么忌讳?”   东极道人道:“非机缘深厚,根器极佳者,不可传道。”   逃情道:“既然如此,道友看我如何?”   东极道人道:“道心已人,根器极佳。”   顿了顿,东极道人又道:“其二,此道只传与口,不录于笔墨。”   逃情点头道:“道不轻传。显而不露,此为正理。理当如此。”   东极道人又道:“其三,贫道这金丹大道,便只是师徒相传。若弟子修行有人,再出山开宗立道。那另作他说。”   东极道人话说到这个份上,其用意再明显不过,分明是想要收他入门,做个弟子,才可传金丹大道。   逃情闻言微怔,但随即苦笑道:“无缘了,无缘了。好个金丹大道。却是与我无缘了。”   东极道人道:“为何?我观道友与我有缘,资质又佳,便有好一场师徒之缘。因何拒绝?”   逃情道:“我早有老师。一徒如何有二师?好女如何嫁两家?”   东极道人道:“怪哉,怪哉。你那老师。收你入门做弟子了吗?贫道却是不知。”   逃情尴尬道:“老师虽说不收我为徒,但的确有传法之恩。虽名不为师徒,但与师徒无异。前辈,多谢你的好意。实在是我没这个福分啊。”   东极道人点头道:“如此也罢。却是可惜了。”   这上中之道学不得,便只有中下之策了。   东极道人道:“这中下之策。却是容易一些。贫道手中有一外丹药饵。其为内外二丹。外丹乾元地黄丹,可治鼎炉之伤。内丹为生生造化丹。有移转鼎炉,化传之功。”   逃情一喜,说道:“还请前辈赐下此丹方!”   东极道人道:“这丹方传你也无妨。只是这丹方之中的药材想要凑齐,却是不容易啊。”   逃情道:“怎个不容易?”   东极道人道:“这寻常药材,世间倒是常见,花费些金钱,耗去些时日,总能凑齐。但有一样东西,人间虽有,但想要得来,却难如登天。”   逃情道:“不知是何物,如此难寻?”   东极道人道:“这丹药之中,其中一味药引。名为蟠桃果。此果只有一个地方有,就在昆仑山。而此灵根果,却在一位女仙道场之中。你想要求来,却是千难万难。”   逃情道:“此蟠桃果,是否非常珍贵?主人不愿舍来?”   东极道人道:“此蟠桃果从发芽结果,不过三十三年。但年头越久,药性就越足。一百年稍逊,五百年刚好,千年才是个好果。你所求,需最少是一百年蟠桃果。这个年头的果子,在那女仙手中,多不胜数。但有一点,那昆仑地界,只容女仙,不容男人入内。却是麻烦。”   逃情说道:“不麻烦,不麻烦。正所谓金城所致金石为开,那女仙虽不准男人进她道场。但是只要有心,我定能求得药引。”   东极道人道:“好。好。既然你有如此愿想,贫道自是人全。”   说完,便传了逃情两个丹方,包括炼制之法,都说的十分明白。   临行之前,东极道人对他说道:“炼丹有三难。一难为丹方难寻。其二为药材难全。其三为丹人有阻。如今丹方贫道已传你。药材还要你自己寻来。就算药材全部凑齐,开炉炼丹之时,也会有鬼神惊扰,你一定要小心。”   逃情感激道:“多谢前辈教诲,此恩此德,永世难忘。”   东极道人道:“缘法如此,不做他说。去吧,去吧。”   逃情拜别东极道人,便下了山去,又入了红尘世间。   入红尘寻药,却也容易。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手中有钱,心里不慌。逃情虽已被抄家,但还是有些私产,不为人知。如今改头换面,明为药商,买卖药材,实际上却是在收集生生造化丹中所需的药材。   几年之后,一百多种药材,终于全部收齐。逃情心中欢喜,多年苦心,却是没有白忙。终于决定,去往昆仑。   昆仑山在西方,地域辽阔,人烟稀少。   逃情有神通之能,飞天入山,却也容易。   这一天,逃情飞天入山,但见这昆仑山中,奇峰无数,似无边无际,要寻那女仙道场,委实艰难。   逃情没有办法,漫无目的乱飞,正不知去往何处时,忽然听到有人清脆的歌唱声传来:上古有天神,神名为女沁。元浊出碧落,真清落凡尘。天窟漏混沌,帝命补天缺。消骨做息壤,垂血化红石。不眠三千夜,终人天柱峰。顶天立地中,自此补天全。巍巍昆仑域,遥念女沁恩……”   歌声清脆悠扬,似有似无。   逃情听的渐渐入神,这歌唱的似乎是一位女天神,曾在天幕有缺的时候,用自己的骨血,补全了天,并立了一根天柱,在天地之间。后世人每每经过昆仑山,但见其雄伟,也感念那位女天神的为一方生灵所做的一切。   逃情正沉醉在歌声中,没想到这歌声却突然停了下来,忽听一个女声问道:“你是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做什么?”   逃情猛然惊醒,就见一个女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神情不善的看着自己。   逃情做了个礼,说道:“适才听到有人在唱歌,一时入迷,敢问是不是姑娘所唱?”   女子点头道:“是我唱的。是不是很好听?”   逃情点头道:“很好听,很悦耳。似乎是在歌颂一位女天神。”   女子笑道:“没错。这位女天神,就是我的师祖。我们瑶池宫中的每一位弟子,都会唱哩。”   这女子似不知人心险恶,随意就露了自家底细。   逃情却暗道:“我寻瑶池宫而来,哪想到却正撞见其中门人。果然是老天助我。”当下很客气的说道:“原来是瑶池宫的道友,还未请教道友尊姓大名。”   女子掩嘴笑道:“我姓琴,叫琴声。你又叫什么?”   逃情道:“琴声道友唤我做逃情就是。”   “逃情?好古怪的名字。”琴声说道。   逃情笑道:“确实古怪。”   琴声效果之后,问道:“我看你也是个修行人,不在自家修行洞府修行,来昆仑山做什么?”   逃情道:“实不相瞒,我这次前来,是想去瑶池宫拜访。”   琴声闻言,神情微微一变,说道:“你去瑶池宫拜访做什么?”   逃情很老实的说道:“实不相瞒,我此次前来,乃是为炼一炉生生造化丹。却少蟠桃果作为药引。所以就上山前来,为求一颗蟠桃果。”   逃情话音一落,琴声适才的笑容,蓦地收敛了下去,换作了一副冷冰冰的神色,说道:“又是一个来求果子的!怎么不知我瑶池宫的规矩吗?瑶池宫中,不容男子进入,你快快离开吧!”   逃情不解道:“不能通融一番吗?琴声道友,我只求一枚果子,求完就走,不会多做打扰。”   琴声冷冷道:“能通融的还叫规矩吗?你若再不快走,我就喊人来将你赶走!”   逃情费尽好一番口舌,琴声只是冷笑不语。   无奈之下,逃情只能暂且离开。   但还未走远,逃情却暗道:“这么多年苦工,怎能今日望而却步?既然求不来,那就不如‘借走’一枚吧。”   一念至此,逃情计上心头,便做了个变化,化作一只蜜蜂,悄悄的跟着琴声去了。      第216章瑶池宫中蟠桃园,逃情树前皆逃情。      瑶池宫虽在昆仑山中,但若想要寻到山门所在,却是难之又难。想要通过这里,需要经过一层结界。因为瑶池宫并不在这山中。   琴声去往瑶池宫,却没注意到逃情化作蜜蜂,落在她的肩膀上。   琴声自是不知,穿过了结界,入了一片仙家洞天。   好山,好水,好个修行处。   有诗为证:   千峰开戟万仞开,重重谷壑芝兰绕。起伏峦头龙脉好,青鸾衔草自东来。天音妙乐闻者悦,金狮玉象任行藏。   但见这洞天,珠光贝阙层层叠叠,一眼看不到边,雾气蒙蒙,说不尽的幽深。   琴声进了宫中,忽见一个绿衣仙子正出门来,问道:“琴声姐姐何处去?怎么看起来心情不好?”   琴声道:“适才在山中遇见一个男子,又是来门中求果子的,被我赶走了。”   这绿衣女子笑道:“这些人好不知趣,天天求来。却是空手上门,以为好言说上几句,就要给来。世间哪有白得白拿的道理?”   琴声点头道:“是啊。这都怪祖师在世之时,广结善缘,无论谁人求来,都白送白赠。如此才让后世人效仿。但他们哪里知道,我们种这些灵根,每日不但要好生照看,分分秒秒,浇灌除虫不可怠懈。他们来求,张张嘴吧,说几句好话,我们就要给,这怎么可能?”   绿衣女子笑道:“姐姐说的没错。以后再来人,赶走就是。”   两女对话,逃情自是听在耳中,却是直皱眉头。若说自家东西不外送,别人求来,生了厌烦。却也正常。谁家东西天天被人惦记,日上门来求,也不会开心。   但蟠桃果乃天地所生灵根,本属天地。昔日瑶池祖师在这里立下道场,便占了这灵根。但瑶池祖师毕竟是得道之人。自是知晓,天地灵物,非属一人一家,而应与有缘之人。故此,瑶池祖师在世之时。瑶池的蟠桃果,但凡有缘能寻到此处之人,都可取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瑶池宫于世间名声显赫,积累下了无数善缘。各门各家的修行人。但凡遇见瑶池宫中的弟子,都会以礼相待。这便是昔日祖师的英明之处,以此天地灵根,不做独享,拿来结缘。如此也是为后世弟子积下福德,让他们日后在外行走,善缘满天下。   瑶池祖师用意。自然是好的。但祖师归天,如今瑶池宫中人却渐渐忘记了祖师的本意。私以将天地灵物,视作己物。不再用来结缘。   这时,又听绿衣女子说道:“琴声姐姐。今日是我当值。我要去给果树浇水,就先去了。”   琴声道:“妹妹自去就是,我也回去做功课了。”   逃情闻言,却是大喜过望。他虽然混了进来。蒙混过关,但却在发愁应该如何寻那果园。这绿衣女子要去给果树浇水。却是正合了他的心意。   当下故技重施,做了出神变化,落在了绿衣女子的身上。   绿衣女子自然浑然不知,便去了蟠桃园。   园门口,有个老儿正在打瞌睡,绿衣女子笑道:“土地爷爷,怎么又在打瞌睡了?这是当值哩。”   土地老儿打个哈欠,说道:“梦姑娘,你就别打扰我老人家困觉了。这院子平日也就你们来,我老人家查个数就是了。还有啥好看管的?”   这土地公闭着眼睛说道:“千年的,有一千六百零四株。五百年的,八百七十七株。一百年的,三千四百株整。还有些刚发芽未结果子的,总计有三千六百六十二株。”   绿衣女子笑道:“土地爷爷好记性啊。记的这么清楚。”   土地爷爷哼道:“你们这些小姑娘,凭地麻烦。日天天前来询问,昨日也问,今天也问,就是傻子也记得哩。”   绿衣女子道:“问的明白,记的明白,没有差错,才好入账。”   土地嘀咕了一句:“婆妈的女人,甚是啰嗦。”   含糊了一声,就开了园子的大门,让绿衣女子进了去。   进了园中,但见那青华绿树开满园,灼灼真果挂枝头。清香能传三千里,闻者神全精气足。时开甲子方人树,百年精华果初人。五百造就超凡果,千年始人神仙桃。   逃情但见得这蟠桃果,满园都是,随手可摘。心中激动,自是不能用言语表达。   但他还是忍住了。没有冲动,安心等待。越是此时,越是要冷静。   这绿衣女子在园中走过,先用分水屏引来水气,浇灌桃园,又用法诀,搬来日光,充足照耀。再用法器做个结界,赶走蚊虫,又取出了一根盘古藤,在树上抽打了几下,打落了一十八个五百年份的蟠桃,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绿衣女子一走,逃情才还归原身,迫不及待的便寻了一颗五百年年份的果树上了去。   各位看官看来,或许会问,这逃情为何不选千年蟠桃?如此药性才极佳啊。   话说回来,逃情偷入他人洞天福地,本来就是犯了忌讳,不问自取,已是不对。如今取走五百年的蟠桃果,也是无奈之举,毕竟与自己修行人道息息相关。若瑶池祖师知晓,只怕也会理解,不会与他为难。   但若取走千年蟠桃果,那便是心有贪,非是为求而求。如此一说,并非是说逃情矫情。这是为人处世之道,修行人只观其行,不听其言。别人理解不理解,是别人的事,你自己不能骗你自己。   逃情心中激动,便起了云,驾了雾,翻上果树,摘了一枚五百年份的蟠桃果。   但奇怪的是,这蟠桃果看起来娇艳欲滴,香气盈盈。但一离了树枝,拿在手中,果肉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非但是皮肉,连同果核也烂掉,随后散出滚滚恶臭之气。   逃情大吃一惊,不知怎会如此。   逃情不信邪,又去摘了一颗。这颗蟠桃与之前的那一枚一样,也瞬间腐烂坏掉。   逃情双目茫然发怔,想不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清脆的童音从身后传来:“你是谁啊?为什么要糟蹋果子?他们结出来可不容易了。你若是不吃,也不要祸害呀。”   逃情一惊,猛的回过头,就见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女童,正皱着眉头看着他。   但见这女童,扎着两个小羊角辫,粉嘟嘟,十分可爱。眼睛干净明亮,让人一见就会生出一丝亲近感。   逃情心中暗叫一声“坏了”,自己本以为这里除了土地公,再没有别人在园中,哪想竟然还有个女童在。   但此时也没有其他办法,逃情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拱手作礼说道:“我不是有意破坏,只想求一枚果子。但不知道为何,摘了一个,就坏掉一个。”   女童闻言,咯咯笑道:“原来是这样啊。你不知道吗?这蟠桃果,又叫逃情果。因为它是钟天地灵气所人,一旦离了灵根,就是脱离天地。因思念天地造化之情,不愿离去,便索性自散一身精气,还归天地。如此,这蟠桃果也叫做逃情果。”   逃情惊讶道:“原来还有这般说道,长见识了,长见识了。”   女童歪着头看着他,问道:“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如何称呼?”   逃情道:“我道号逃情,你可以叫我逃情。”   女童忽然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   逃情道:“小仙童,你因何发笑?”   女童道:“有趣,有趣呀。我在发笑,你怎么跟我叫一个名字啊?”   逃情惊讶道:“怎会如此凑巧?你也叫逃情?”   女童道:“你没看出来吗?我就是这灵根造化之物,因感天地有情而生,如此也叫逃情。那你又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逃情道:“因品尝世间情爱痴缠,畏情而逃,如今向道,便以此为号。”   女童茫然道:“什么是世间情爱?这是什么情?”   逃情挠头道:“这就没法说了。世间之情,可以父母亲情,可以是朋友之情,可以是男女之情……等等,多不胜数啊。”   女童娇憨道:“不许耍赖,你给我一一讲来。”   逃情为难道:“那可要讲好久啊。”   女童眼睛一转,笑眯眯的说道:“你给我讲好不好?你告诉我,我就帮你摘果子。好不好?你要是不讲,我也摘给你,但只给你半个!”   逃情被这天真烂漫的小仙童弄的哭笑不得,但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给小仙童讲了许多人间趣事。   女童听的津津有味。逃情开始讲的有些心不在焉,但不知为何,坐在这女童身边,却渐渐的静下了心来,讲来讲来,就收不住口了。   也不知说了多久,说了多少人间趣闻。女童忍不住问道:“人世间是哪里?是不是很好玩?”   逃情道:“人世间就是人世间,众生轮转之地。不比洞天福地,是非太多。至于好不好玩……这我也不好说啊。”   女童哦了一声,说道:“讲了这么多故事,你也口渴了吧。你等等,我这就去给你摘一颗果子解解渴。”   女童说完,一溜烟的就不见了身影。      第217章万事俱备炼真丹,鬼神无惊人劫来!      逃情等了没多一会,女童就怀抱着两个大蟠桃回来了。~~   逃情惊讶问道:“奇怪,为什么在你手中,这蟠桃就不会坏掉?”   女童说道:“我不是告诉你了嘛,我就是这灵根造化而生,有我在一旁,这果子就不会坏掉……喏!给你尝尝。”   逃情接过来,却是个一千年份的蟠桃果。   逃情微微有些激动,心中感慨万千。女童看他半天没有吃,问道:“你怎么不吃呀?”   逃情说道:“实不相瞒。我来求蟠桃果,不是为了吃,而是想要炼丹,需要以它为药引。”   女童好奇道:“你炼丹做什么?”   逃情道:“我天年将尽。除非一朝顿悟,修行大人,脱胎换骨,归天法界人就无垢圆满法身,不然终究要入轮回一走。”   女童不理解道:“天年是什么?你说的我不太明白呀。”   逃情奇道:“天年一尽,凡人谓之死亡。修行人眼中,乃是轮转一世完了。你不知道吗?”   女童道:“不知道呀。我从出生到现在,就在这里,没去过别的地方啊。”   逃情微微一愣,转而想到这女童乃是灵根造化所生,可算是天地生养,自然不知何为生死轮转无常。   逃情简单的解释了一下何为生死,何为轮转之说。   女童越听越是有兴趣,说道:“听你说的好有趣呀。可以变小动物,还可以变鸟儿飞。你可不可以带我去轮回玩耍?”   逃情哭笑不得道:“小仙童,你不要开玩笑了。轮回困苦,入则沉沦难出。多少人希望超脱,都求而不能,你怎么还想进去?”   女童眼睛一霎一霎的看着他。说道:“人世间不是很有趣吗?你为什么说那里是困苦之地?什么又是苦?”   这小仙童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似乎有无数问题。逃情有些头疼,但实在不好拒绝,又耐着性子,一一回答。   这女童也是灵慧之人,听了逃情的话,不由叹道:“我总算明白什么是天年尽了,生绝入死。原来还有这么可怕的事呀。那你快快炼丹吧。就在这里炼。你可是第一个愿意和我说这么多话的人。是个大好人,你可千万不要死啊。不然我会伤心的。”   女童天真烂漫,逃情也不禁莞尔。   “你要我在这里炼丹?这怎么可以?”逃情皱眉道。   女童说道:“为什么不可以呀。难道这里不行吗?”   逃情想了想,微微一动,别说。此地还真是一个炼丹的好地方。   逃情暗道:“东极道人说。生生造化丹炼制而人的时候,会有鬼神惊扰。但这里可是瑶池宫。仙家洞天福地,如何有鬼神来扰?的确是个炼丹的好地方啊。”   逃情心中决定,择日不如撞日,择地不如就地。便决定就在此地开始炼丹。   炼丹非是一朝一夕之功。而是调转火候,提炼药性。   逃情取出了三样法器,一件是风火芭蕉扇。可扇出不灭真火。此宝为东极道人所赠。另一件是捣药兜,却是逃情自己所炼。他曾在世间化身药商,集数以万计的药材,剔除糟糠。取其精华,以炼人器。这法器可以最大程度的保证药材在火炼之时,不会走失药性。   第三家法宝,名为金蛟钳。此宝可定无形有形。炼丹初人。丹丸浑然一体,乃药性精华。初为无形之物。遇世间罡风吹打,才会渐转有形。若是不了解的人,在丹人之时,就用手去触摸,那这丹丸瞬间就会散开,还归天地之间。   准备好了一应事物。逃情对女童道:“我炼丹要入定,转无形造化之功。还请你为我护法。若是顺利,三十六日,我便可丹人出关。”   女童道:“好。你放心去吧。我为你护法。”   如此,逃情安心炼丹去了。   一转眼,三十余日一晃而过。女童也是十分尽责的守在逃情身旁,一动也不动。   转眼丹人之日已至。一切十分顺利,并无异兆。果真是仙家洞天,不惊鬼神。   但不知是东极道人忘记说了,还是逃情的疏忽。却忘记了人劫。   就在这一日,忽然有一人来到了蟠桃园。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在山脚下赶走逃情的琴声仙子。   这一日,并非琴声当值,但她却心血来潮,忽然想去蟠桃园一走。   到了蟠桃园前,见土地公依旧在打瞌睡,就上前唤醒土地公。   土地公睡眼朦胧的嘀咕道:“谁呀,又打扰老人家睡觉,吵人哩。”   琴声笑道:“土地爷爷,你又在偷懒。若是丢了果子,小心老师打你板子。”   土地公叫道:“反了天了!我老人家在这里修行的时候,你家老师还是个小娃娃,现在做了掌教,就要欺负我老人家了吗?你让她来,我看她敢是不敢!”   琴声咯咯笑道:“是是是,是我错了,你老人家莫要生气!”   土地公嘀咕道:“不当人子,不当人子。今天也不是你当值。你这女娃来做什么?”   琴声道:“虽不当值,但总要清点一番,如此才安心。”   土地公似笑非笑道:“也就你们这些年轻女娃才把这果子当宝贝。许多年前,这果子可是随意让人摘取,只问有缘。谁像你们一样,竟然当宝贝一样护着。”   琴声正色道:“土地爷爷。话不能这么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天天在这里睡懒觉,怎知道当家的难处?”   土地公不服气道:“你们有什么难的?我怎么不知道?”   琴声道:“自从祖师归天法界,那蟠桃仙也跟着去了法界。将大部分灵根都移传法界去了。此地余下的,只是少数。如今的果树看起来不少,但比起以往,却是少了不知多少。”   土地公皱眉道:“比起以往,虽是少了些,但却还够用啊。”   琴声道:“如今虽是够用,但日后呢?我瑶池宫乃数千年传承大教,日后也当兴盛。这蟠桃果又是天地灵聚造化之物,对修行极为有益,可以调善鼎炉,通脉活骨。如今门人虽是够用,但日后呢?总有捉襟见肘的一天。所以我们日看护爱惜,才是长久之道。”   土地公皱眉道:“这蟠桃树,乃是你们祖师遗泽,但遗泽终究有用尽的一天。你们与其死守这蟠桃果,还不如多多培福积德,这才是长久之道。”   土地公说的话不无道理,但琴声仙子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话。而是取来分光镜,用法力驱使,在园中照了一遍。   说是点数,自然不需要一个一个查探,这法器一照,有多少果树,有多少果实,自然一清二楚。   “嗯?不对!怎么少了四个果子?”   琴声看了一眼分光镜,猛的大吃一惊。   “什么?少了四个果子?怎么可能?”土地公之前虽不在意,但一听真丢了果子,还真有些愣神。   “定是有贼人混入进来。”琴声一跺脚,急忙冲进了蟠桃园。土地公也着了急,匆匆跟了进去。   琴声顺着分光镜的指引,追到了那颗果树下。   逃情此时就在树下入定,双目紧闭,呼吸平稳,似已睡去!   “好贼子!竟然是你!”   琴声一见逃情,立刻勃然大怒。   土地公连忙阻拦道:“惊不得,惊不得!我见此人已入深定,不可惊扰。不然只怕会出大患!”   琴声喝道:“偷东西都偷到我瑶池门中,人赃俱获,还有什么大患?”说着,抽出腰间缠着的盘古藤就向逃情抽去。   “住手!谁让你伤我逃情哥哥!”   忽听一声清脆声响,琴声舞动的盘古藤竟然被定在半空。   “什么人!出来!”   琴声微微一惊,做了个守势,却暗中催动阵法,向宫中示警!   女童不知从什么地方走了出来,皱着眉的看着琴声,说道:“我见过你。你来过这里好几次。不是来浇水,就是来摘果子。但你摘就摘好了,为什么要伤人?”   琴声疑惑的看着女童,说道:“你又是何人?私自闯我瑶池宫不说,还敢教训我吗?”   女童道:“这里就是我的家啊。是你们闯进来才对!”   “呵!胡言乱语,不知所谓!”琴声像是听到了最为荒谬的话,说道:“现在做贼的人都这般理直气壮吗?私闯仙家洞天福地,偷走果子,竟然还说这里是自己家。无耻也要有个限度!”   女童向后退了一步,皱着眉说道:“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听了你的话,我忽然感到很不舒服。请你快快离开,我不想见到你。”   这女童自灵根造化而来,能知感人心,清净无垢。对人心变化,贪嗔恨怨,尤为敏感。就好比每一日都生活在清净舒适的地方,突然跌落污泥之中,自然十分不舒服。   琴声自是不知,只以为这女童是在嘲笑她,莫名嗔怒由心而生,怒道:“好个牙尖嘴利!今日就给你留个教训,也好叫你知道,我瑶池宫,不是这么好来的!”   说完,琴声取出了随身法器,却是一件飞天梭,旋天飞转,狠狠向女童打去!      第218章琴声失手伤神形,丹人伤几人悲!      琴声不认得女童,要动手伤人。但土地公却认得这女童,连忙阻止她道:“打不得,打不得啊!”   琴声道:“土地爷爷,你也要拦我?你到底是不是自家人?怎么还向着外人?”   土地公急道:“哎呦喂,你这女娃怎么说话呢?怎不是自家人?我拦你,便是向着自家人。”   琴声疑道:“这怎么说?你认得这女娃?”   土地看了一眼女童,点头道:“之前不认得。现在认得了。我看这女娃,就是这蟠桃树之灵。”   琴声大吃一惊,说道:“这怎么可能?蟠桃仙不是跟祖师去了法界吗?哪里还会有蟠桃树灵?”   土地公道:“错不了,错不了。你相信老人家。”   琴声冷笑道:“就算她是这蟠桃树之灵,能够化形人,却也是受了我昆仑地气,也是受我瑶池之恩。她不知知恩图报也就罢了,如今还在这里帮助外人!更不能饶!”   琴声心意已决,施法就去收那女童。   女童惊呼一声,但却不能闪开,不然逃情一定会受惊扰。   但女童却没有修行过神通法术,只有些天生的神通,便硬生生的受了琴声一击。   琴声这飞天梭,狠狠的打在女童身上。这女童也不见吃痛,但身形却是轻轻一晃,脸色苍白了许多。   琴声也没想到这女童竟然没有躲闪,愣了一下,说道:“你怎么不躲?”   女童道:“我答应过为逃情哥哥护法,自然不能让你伤他。”   琴声寒声道:“你也算半个瑶池宫人,为何帮助外人?你可知该当何罪?”   女童道:“什么瑶池宫,我不懂。逃情哥哥也不是什么外人。他是第一个肯停下来,陪我说话的人。我答应他要给他护法,不要让外力惊扰他,这有什么罪?倒是你,不闻不顾的就闯进来惊扰他人,还动手伤人,你才不是好人哩。”   琴声怒从心起,冷笑道:“罢了,罢了。果真是养的白眼狼。靠不住。你既然执意护他,我看你能受几分打!护他几时!”   琴声当下,也不留情面,挥动飞天梭打来。   女童也没办法,只能用神通法力。硬受了三击。   每打一下,女童面色就苍白一分,但她却站在那里,瘦弱的身躯,似乎可以支撑天地,寸步不移。   也就是这三击的时间,挨过了人劫的最后一刻。   便听一声欢呼喜悦之声传来。开天一道神雷凌空劈下,正中逃情身上。   众人一惊,便见雷火缠在逃情身上,继而滚滚氤氲自地而生。   旋而听到有人做歌道:   累世纠情终逃情。拜师入世访明贤。三十三年初闻道,再转光阴小有人。本心欲将修精进,惊觉肉老骨已酥。求方寻药炼真丹,始终一气化仙身。   歌随人至。从滚滚氤氲之气中,走出来一个年轻道人。   便见这道人。俊美朗目,气宇轩昂,仙风道骨,风姿清奇,浑身上下,都笼罩无尘之气。   “逃情哥哥,你终于出关了。你要炼的丹药炼好了吗?”女童见到逃情,却是一眼就认的出来。她的眼睛就是心眼,无论逃情变化什么模样,但身上的气息却是变化不了。   逃情欢喜道:“练好了,练好了。丹人圆满,共人九枚……不对!你受伤了!是什么人下的毒手!”   逃情此时脱胎换骨,已用生生造化丹,脱胎换骨,更修人神胎仙胚,一眼就看出女童受了伤。   女童一听逃情的话,就像小孩子在外面受了委屈,一下子见到了家长,眼泪吧嗒,吧嗒的就落了下来。   逃情感到自己好像被重锤重重击打心口,连忙上去,为她擦干眼角的泪,柔声道:“莫哭,莫哭。是谁欺负你了?让我为你出气。”   女童没有说话,只是说道:“逃情哥哥。我答应你的事,做到了。我现在头好晕,不想说话了。”   “好。你不想说话,那就不说话了。”逃情哄孩子一样,柔声说道,但不自觉的,已经泪流满面。   这是为何?逃情因何伤情落泪?   因为他感到,女童伤的很重很重,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消散来一样。   女童点点头,闭上眼睛。   逃情将她抱在怀里,施个咒,让她沉沉睡去,看了一眼琴声,说道:“是你伤了她?”   琴声见逃情,心中不知是何复杂心思,说道:“是!我本是要伤你。她却阻拦在前,自愿受我三击。”   逃情声冷如狱,说道:“那你又凭什么伤人?”   琴声嗤笑道:“你说呢?你入室行窃,别说伤你,就算将你打杀,也是合情合理。”   逃情面无表情道:“我因缘而来,只为求一个蟠桃果。你们既然不给,也在情理之中。我偷入不问自取,的确是有错在先,若有什么责难,我一人生受就是。但与她何干?”   琴声冷冷道:“多说无益。不要以为她受了伤,此事就算了结,你偷了四个果子,你若不给交代,我瑶池宫绝对不会放过你!”   逃情闻言,忽地放声大笑起来。   这笑声,几分猖狂,几分凄冷!   “好一个瑶池一脉!琴声仙子,今日不是你放不放过我逃情,而是我逃情放不放过你!”   逃情心中怒气释出,取出金蛟钳,就向琴声打去。   琴声一惊,连忙使飞天梭来挡。奈何逃情如今已脱胎换骨,炼制生生造化丹,炼丹如炼己,神通修为,已不可同日而语,金蛟钳便化作一道金光,在飞天梭上一刷,直接刷人齑粉!   啊!   便听一声惨呼,琴声应声倒地。   随身法器,如同自身。一朝被毁,神形也同受其伤。   逃情可怜女童受难。这一击也没留守,直接打伤了琴声。   便在这时,忽听有人喝道:“住手!因何伤我门人!”   逃情抬头一看,就见祥云层层,翻滚而落,便有十几个女仙落下云头来。   逃情却也不惧,冷冷的看着这些人,说道:“问人之前,请先自报名号!”   为首的女仙微微一怔。随即说道:“贫道素心,如今瑶池由我当家。你又是什么人,为何伤我门人?又私自入我蟠桃园?”   逃情报上自家名号,便将之前的事,说了一遍。   说明前因后果。逃情道:“我偷入而来,不问自取,的确是错。但却不应连累他人为我受苦,你瑶池宫门人不问因由,就胡乱伤人,你说该怎么办?”   素心女仙道:“你私入瑶池,的确是犯了忌讳。但琴声也不应伤人。既然如此。贫道看来不如这样,你有过错,琴声也有过错。我们各退一步,就这么算了吧。也请你离开。不要再来瑶池。”   素心女仙似乎想要息事宁人,但逃情却冷笑道:“过错是过错,我自己的过错,自然会领罚。但她怎么办?不要告诉我你没看出来。她被你弟子打伤,不禁伤了鼎炉。更伤了神!”   鼎炉之伤,可用药石调养。但是元神之伤,最为麻烦。女童被飞天梭打了三下,自身又没有护法神通。所以她对逃情说有些晕,正是因为伤了元神。   这样会导致两个后果。一是有自我调养的神通法术,可以自己调养。另外一种就是元神沉沦,无法继续在鼎炉之中,便只能入轮回一走。   素心看了一眼逃情怀中的女童,微微有些惋惜道:“贫道在这里修行两百余年,却不知这蟠桃树又生出了造化灵应之人。可惜了,可惜了。若是昔日祖师未曾离开时,还有蟠桃仙随身协侍。她能调用蟠桃树的灵根之气,为她修补元神。但如今蟠桃仙人在法界虚空。我没那个神通上行法界,而且就算上行法界,也是需要时日,天上一日,地下一年,不是说说而已。”   逃情闻言,心中愈发焦急,他现在心中只想到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的老师羽衣仙人,还有一个是东极道人。   逃情心中虽急,但脸上神情却是未变,对素心女仙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告辞了!来日再来计较!”   逃情转身欲走,但瑶池门人却不干了。   那绿衣女子和琴声交好,见她如今重伤,怎能容忍?上前道:“你不能走!”又对素心道:“老师,怎能放这贼子就这么走了?他自己来我瑶池行窃,连累他人受伤,也是他的过错,与我们何干?不能放他离开!”   “住口!”素心女仙喝道:“放不放他们离开,是你们能做主的吗?你们只道他人过错,自己就没有错吗?昔日祖师以蟠桃果与人方便,谁人来求,都大开方便之门。但如今我让你们看守蟠桃园,你们做的如何?却把天地灵物,当人自家私产。我之前虽知晓,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且看你们什么时候才能醒悟。哪想你们竟是越来越过分,为了一颗蟠桃果,就敢伤人!”   众门人闻言,连忙道:“掌教且息怒。”   逃情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知为何,突然有一种荒谬之感。开口说道:“素心道友,事到如今,言语都是苍白无力,不必多说。我如今要离开,去寻救人之法。若是人救人了,我自然会来昆仑领罪。但若人救不人,尔等也都是杀人之人!”   逃情说完,卷起一阵罡风,带着女童离去。   素心女仙目送二人离开,却是长长叹息了一口气,说道:“福兮祸兮,谁人又知?祖师遗泽,真的是要尽了吗?”   一声感叹,却让瑶池众多女修,露出了不解茫然之色。   第219神形俱损难补全,空余百年神仙泪!   离开瑶池,出了昆仑。逃情一路去了碧桑青空洞府,去寻东极道人。   可是到了山前,逃情却愣住了。   这山中,也无神仙洞府,更无仙家盛景,似许多年前此中修行,直似一场梦境。   逃情不死心,在山中找了许久,却怎么也寻找不到碧桑青空洞府。   “为何找不到了?难不人二十多年,都似做了一场大梦?”逃情茫然不知所措,怀中的女童却醒了过来,看着他,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说道:“逃情哥哥,你怎么不开心呀。”   逃情低头道:“小仙童,你别说话,我没有不高兴。”   女童低声道:“你不要叫我小仙童,你也叫我的名字吧。你既然叫逃情,那我就换个名字,叫做逃晴,晴天的晴,我最喜欢的就是晴天。希望以后的日子,都是晴天。”   逃情道:“好好,你一定会心想事人的。”   逃情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逃晴已经虚弱到这个样子,依旧在安慰他。   逃晴低声道:“逃情哥哥,我是不是没的救了。像你说的,就要死了。要去入轮转了吗?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就怕不记得以前的事,那样我会难过的。”   逃情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认真说道:“不会的,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我现在就带你去求我的老师,他一定会有办法救你。”   逃晴道:“你的老师很厉害吗?他有办法救我吗?救不了的。我自蟠桃树灵根而来,一旦受伤,只能移转灵根之气来修养,但这世上已经没有蟠桃仙,没人能救我了。”   逃晴平静的说道,似乎说的不是她自己。   逃情沉声道:“别说了。老师一定会有办法救你的。你再坚持一下。”   逃晴闻言,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逃情抱着逃晴,匆匆回了山中。   再归奇山,草庐中,羽衣仙人依旧如同往日,在那里等他。   “如今尚未满三十三年,你因何回来?”   羽衣仙人看了一眼逃情,自是看出来他已经移转鼎炉。脱胎换骨,却没有惊讶,也没有多问。   逃情跪在地上,叩求道:“弟子有情非得已之事,不得不回来求老师。”   羽衣仙人道:“你所求为何?”   逃情抱着逃晴。说道:“还请老师救她一救。弟子感激不尽。”   羽衣仙人看了逃晴一眼,赞道:“好一个天地灵秀,如此人,果真是造化。”   逃情闻言,喜道:“正是。正是造化不易,还请老师慈悲,救她一救。”   羽衣仙人摇头道:“鼎炉之伤。容易调养,神形之伤,最是难救。我观此女,是被人用法器伤了神。但这并非主要,却是之前就耗损太多。天之所予,虽是仁慈,但毕竟是损有余而补不足。如今损伤在先。又再受创伤,如此更难调养。”   “什么!怎会如此?”   逃情听羽衣仙人说。逃晴在之前就受了损伤,这从何说起?   疑问刚起,逃情猛然醒悟!   为何自己所炼生生造化丹,没有神惊,也无鬼扰。丹人九枚,圆满至极!   这并不是逃情的福缘深厚,运气好,也不是他炼丹的天赋高强。而是因为逃晴在用自身的精气,来帮助他炼人了生生造化丹。   夺造化之功,自然就要有所损耗。逃晴天真烂漫,心思单纯至极。逃情只是陪她说说话,解解闷,她就不惜用自身精气助他,这位小仙童的心思就这么单纯。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受了琴声三次打,伤上加伤,神形鼎炉俱损。   可以说,逃晴等于是在代替逃情挡了一劫。   逃情醒悟过来,又悔又急,跪倒在地上,磕头拜道:“老师,弟子之前总求你来,你什么事都应了,万请这次再舍慈悲,救她一救,不然我如何能够心安?”   羽衣仙人问道:“我之前为你取道号逃情,让你入红尘修行。你说你道心已圆满,看破世情。如此逃情而出。理应知晓,福祸相依,人力终究有尽处。此女为你挡劫,入轮转走一遭已是难免,却是人全了你的修行。”   逃情心中更是愧疚道:“累她为我入轮转,我如何能够安然自在?愧煞我也,愧煞我也。老师,弟子宁愿不要这身修行,愿一命换一命!”   羽衣仙人闻言,脸色微变,罕见的皱了皱眉头,说道:“修行全在自身,是你说放弃就放弃的吗?更别说什么一命换一命,这有什么用处?我不是阎君,也不是无常,不听你说这些。你问我能不能救她,我只是告诉你,她如今神形鼎炉俱伤,就算能够移转鼎炉再造,但神形有损,却是修养不得。只有入轮回一走。   你也是修行人,知轮回何物。众生入轮转虽是入恶世受苦,难寻真我。但累世的经历,也是历练。此女若入轮转,可慢慢修养元神。而且虽入轮转,但天地生养造化的功德福报却还在,来日未必没有脱劫的机会。你若是有心,不如早早送她离去,而不是在这里做儿女姿态。”   羽衣仙人话似无情,却是道出了实情。   逃情心中如何不知?但却还是一念不忍,满心羞愧和懊恼作祟。   逃晴忽然感到有冰冰凉的东西低落在自己脸上,睁开眼睛开口问道:“逃情哥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有水滴落下来,是下雨了吗?”   逃情涩声道:“不。不是雨水。是泪水,”   逃晴道:“什么是泪水?”   逃情道:“情到浓时,喜极和悲极,就会落泪。”   逃晴嘻嘻笑道:“逃情哥哥是在为我落泪吗?真好啊。还从来没有人为我哭过,你赔我说话解闷,还为我落泪,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   逃情听着,心中愈发悲伤,轻声说道:“你想不想去人世间走一走,看一看?我可以带你去。”   逃晴惊喜道:“可以去吗?但是逃情哥哥你不是说,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很复杂吗?”   逃情道:“是很复杂,但也很精彩。去看一看吧,不然终究留有遗憾。”   逃晴听话的点了点头,说道:“我听你的。那就这么办吧。”   逃情收拾了心中悲伤,又去拜见羽衣仙人,说道:“老师。弟子不孝,如今又要离开老师身侧。”   羽衣仙人道:“去吧,去吧。不必多说。这是你的缘法,也是你要经历的劫难。如今你已脱胎换骨,神通有人,已不必在向我问道,等你离开后,我也将去。日后若有机缘再见,希望你已人道升天。”   逃情没有想到,今日这一见,却是人间最后一次见到羽衣仙人。强忍着悲伤,拜别羽衣仙人,带着逃晴,去了人世间。   ……   这就是元清小道童给师子玄“讲”的故事,真是好长一个故事!   师子玄并不是以逃情的视角来经历整个事件,而是以一种超然的视角,观看了将近百年中所发生的一切。   师子玄如今道心圆满,能够守住本我真灵不失,不会把自己带入进去,而出不来,直把虚境做实境。说起来,元清小道童的道行也真是深藏不漏,师子玄这般修为,一个不留神,就被摄神观影去了。若非有此修为,光是这百年光景的影响,就会将神识冲毁。   观景而出,师子玄无神的目光,重绽精光,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却是已经回来了。   “……寒山大师,元清小道友。这是过了多久?”师子玄看看天边漆黑一片,但寒山大师还坐在那里念经,而元清小道童就坐在他身边正在打哈欠。   “四个时辰了吧。你出来的倒是挺快的,比我预料的早了一点。”元清小道童眨了眨眼睛,颇有几分不怀好意的说道:“怎么样,这个故事是不是很有趣?比那善财童子五十三参来的如何?”   师子玄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说道:“小道友,这个故事我之前听过。”   “你听过?不可能呀。”元清小道童微微吃惊,摸着脑袋,连连摇头。   师子玄道:“我听的不是这个故事,而是另有故事,是那逃情和无始仙人的故事。”   师子玄为何这样说?   因为师子玄曾经在和合二仙庙中,听姥姥童子讲过无始仙人用四世经历,点化痴男怨女的故事。以此告诫世间善男女,莫要执着痴缠爱苦,早早看破情执,离苦得乐。   当时姥姥童子讲的意犹未尽,师子玄追问过,姥姥童子却打个哈哈,说天上的事,他那时听不得。师子玄心中微有遗憾,但也只能作罢。不想如今修行有人,可以听的时候,却从元清小道童这里听来了这故事的结局。   师子玄当下道出了缘由,元清小道童恍然道:“哦。原来你听说过啊。和合二仙也真是的,老拿别人的故事讲来,真是好生无趣。你既然听全了,不知有什么感想?”   师子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逃情已逃了情执,但谁人能够离情?他这次能够放下逃晴而看开吗?若不能,他又如何逃的过?小道友,我知道这个故事还没有讲完,你能告诉我最后如何了吗?逃情是否修行有人,逃晴又是否入了轮转?”      第220章出神观景证心意,强抢民女世事奇!      师子玄问了一大堆问题,元清小道童却是嘿嘿笑了两声,说道:“不说了。我说了这些已经够多了。话说回来,我是给你讲故事,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师子玄笑道:“若没有问题,你这故事不是白讲了吗?”   元清小仙童说道:“我只是说个故事,你听了就是了。不要问我。想知道后面的故事吗?等别人讲给你听吧。”   小道童说完,嘿嘿笑了两声,转身就跑了出去。   师子玄愕然,这小道童还真是,又是故事讲一半,把听故事的人兴致挑起来了,他竟然断更了!   逃情和无始仙人的故事,师子玄如今却是听了两段,但都不是一个完整的故事。但完整的,那就是故事,有缺憾的,才是人生。   出神观景,听了“百年故事”,对师子玄来说,还真是一次机缘。因为逃情这百年修行光景,他也体悟了,虽然不一定与逃情一样,但也融入了自身的印证,等同于经历了第二段人生。这是难得的见知。   元清小道童给他讲了这么一个故事,用意为何,师子玄不清楚,但想来是没有什么恶意,甚至是有相助之意。   元清小道童走了。寒山大师却仍在,含笑道:“这位小道友可不一般啊。他讲的故事,贫道可讲不出来。”   寒山大师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在说自己的修为不如元清小道童吗?   很有可能!   因为元清小道童能够摄神观影,让师子玄直接入虚无幻境,“看”了逃情的百年修行经历。而寒山大师只是给师子玄讲了善财童子五十三参的故事。是用口述,他不能让师子玄“看”一遍善财童子参访贤德的经历,这就是高下之别。   当然,是不是高人。看的不是神通高下,而是德行。寒山大师可能没有什么神通,但依旧被人敬重,德名满天下。   寒山大师又道:“原本想要助你修行,但却被这位小道友代劳,贫僧却不能再做多言,却是惭愧。不知小友还有何事,能让贫僧帮忙?”   师子玄笑道:“不必了。我也没什么好求的。况且我只是随口说说,动动嘴皮子。何来让大师费尽心思多想多念?若大师执意如此,那不如给我寻一个好座位吧。这次水陆法会,可是热闹的很,恐怕到时候会没了位子。”   水陆法会,云集天下修行人。佛道两家,旁门左道,都会有人前来。那是何等盛会。到时候,自然会有座次问题。   师子玄虽然不在意,但能有一个好位子观法会。总是好的。   寒山大师笑道:“我还道如何,这却容易。”   师子玄笑呵呵道:“那就多谢大师了。”   寒山大师道:“不用。这是我力所能及的。如今距离法会,还有些时日。道友若是闲着,不妨多出去看看,无论是善财童子,还是那位逃情道人。一路修行,都是要参访他人,这是修行的经历,也是日后的见知。极为重要。”   寒山大师如此一开口,师子玄才惊讶的发现。原来寒山大师也知道这个故事。但却不知是元清小道童也让他“看”过同样的景象,还是寒山大师本来就知晓。   师子玄拜别寒山大师,回到自己所居的院中,房内亮着灯,显然朵朵他们早已经回来了。   走到门前,里面忽然传来很大的喧哗声,师子玄好奇,上前一听,竟然有人在吵架。而且吵闹的,竟然是白朵朵和长耳。   师子玄不由有些好奇,长耳和朵朵两人,都是得青丘娘娘点化,而且承青丘一脉传承,平日感情很好,拌嘴都少。但现在怎么会吵架了?   就听白朵朵说道:“你说的好没道理。那人欺人太甚,我们没看见也就罢了,但既然撞见,就不能不制止。”   长耳也道:“我没说不制止。而是说换一种方式。当时那么多人围着。我们能怎么办?强行出头,就要惹麻烦上身,但我们没有解决麻烦的办法。除非动用神通。但这样一来,就坏了规矩。朵朵啊,你想的很好,但是要考虑后果啊。”   白朵朵哼道:“长耳,你怎么越来越胆小怕事?我们在山里的时候,可没有人敢欺负我们呀。现在出来了,怎么还畏手畏脚了?”   长耳被她说的也有些不开心了,说道:“话不能这么说了。以前我们在山中称王称霸,那是因为我们是畜身。但如今已经化形人,得了人身。就要按照人世间的规矩办,凡事都用蛮力,解决不了问题呀。”   白朵朵不服气道:“老师不是说过吗?人要知道变通。不能一味的忍让哎。老师不是说过一句话吗?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吗?”   “呸!傅介子那厮都教你们什么破话!”   一声不乐意的声音传来,白朵朵连忙又道:“大白,你别生气,我们不是说你呀。”   师子玄一听,乐了。   看来白天出行,几人出去游玩,似乎是碰到了什么事。两人的处理方式,似乎出现了分歧,到现在还没掰扯明白。   想到这,师子玄推门走了进去。白朵朵和长耳大眼瞪小眼,都是一副你不认输,咱们就这么耗着的架势。   师子玄见状,不由笑道:“朵朵,长耳。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吵架了?”   白朵朵走过来,连忙说道:“道长哥哥,你回来了。快来给我们评评理!”   长耳也说道:“观主,这次真要听你评评理,看看是我错了,还是朵朵她不懂事。”   师子玄见两人都一副自己有理的模样,不由笑道:“慢来,慢来。你们都不跟我讲讲是怎么一回事,就让我评理,我怎么评理?”   白朵朵说道:“我来说,我来说。”   长耳说道:“我嘴巴快。还是让我说吧。”   师子玄笑道:“停停停,叫你们都别说。让小白来说。给你们评理,自然不能听你们来讲。”   两小想了想,都点头道:“这样也好。那就让大白来说。”   白离点了点头,就开始讲了一行几人今天遇到的事。   原来,今天在街上。有道一司的执事弟子,带着白朵朵和长耳几人去游街。这位道一司的弟子,也算尽职尽责,领着他们。一路走走看看,吃吃闹闹,让两小大开眼界,见识了不少人间繁华。   但就在玩的正开心的时候。却遇见了一件事。   说起来,这事还真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但偏偏就被几人给撞见了。   事情是怎么回事?   很简单。也很荒唐。   有人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强抢民女!   这似乎是在戏文中才发生的事,但就这么发生了,还是在皇城之中!   却说,这街头有个年轻貌美的俏寡妇,刚刚死了男人。自己带着个三岁女娃,家穷的一贫如洗,没钱给丈夫买棺材下葬,无奈之下。只能卖身葬夫。   不要误会。这个卖身,不是把自己卖了,给别人做玩物。而是卖了身契,给人家做工。这个做工是不要工钱的。只要安葬了他的丈夫,并且给她一日三餐。   这个条件。在铺地的白布上,写的是明明白白。这寡妇也有很多手艺,女工很好,会做鞋裁衣,并且还有一手好厨艺。谁家雇去,不要工钱,只给一日三餐,倒是划算。   但有人见了,偏偏就想歪了。正所谓,寡妇穿白一身俏,这女子本来就貌美,又多了几分楚楚可怜,更是动人。便有一个公子哥,看上了这俏寡妇。   说起来,这位公子哥若是真对这女子有意,弄些手段,先做个彬彬有礼君子,做了协定,将人请入家中,朝夕相处,近水楼台,日后未必没有一亲芳泽的机会,到时收入房中,也是一桩美事。   但此人却是一个色中饿鬼,手段低级下流,手捧着三五十两银子,事还没谈好,就开始动手动脚。这寡妇也是个良家女子,哪见过这事,吓的立刻就喊叫了起来。   被她这一叫,又是在闹市中,自然吸引了许都人过来。   有人问是怎么一回事,这寡妇就哭泣着,说有人借机调戏她。但这公子哥却不以为然,说你既然是卖身葬夫,卖的就是一个身子,不先验货,谁来买你?再说我也没碰你,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这俏寡妇又羞又愤,说她已经写的明明白白,她不是卖色相,而是以劳作之身换取葬夫的用度。   这公子哥不以为然,调笑说道:“青楼里的姐儿也从来不说自己是卖身,而是卖艺。但卖的是什么,大家都懂啊。”   此人放肆大笑,围观的也有不少不怀好意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俏寡妇羞愤欲绝,拉着孩子,就要离开。但这公子哥却不放他走,身边的几个随从,不由分说就将这女子拦住,说道:“小娘子何故急着走?买卖你情我愿,总要给人讨价还价不是?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好好谈谈?”   一边这样说,一边就拉着这俏寡妇走,一旁的随从,直接抢了那女童,抱起就走。   俏寡妇急了,当时就喊了救命。   但当时围观的人不少,却只听有人指责,叹人心不古,却不见人出来阻止。   这发生的一切,恰好被路过的白朵朵和长耳撞了个正着。   白朵朵看那俏寡妇惊怒羞愤交加,以及那小女童哇哇的哭声,顿时怒从心起,就要上前阻止。可是长耳却阻止了她,对她说:“朵朵,不要上去。他们那么多人,我们就这么几个人,你上去要怎么办?”   白朵朵可是货真价实的小老虎,如何能忍住?说了一句:“怎么办?当然是揍他们了!”   说完,白朵朵挥着小拳头,就冲了上去。      第221章家事难断谁人错,难辨对错为世情!      别看白朵朵个子小,但不要忘记她本身就是一头小老虎,货真价实的虎拳虎脚,冲上前去,对着那个抓着俏寡妇的人就是两拳。※※   那随从自然也看到了突然冲出来的白朵朵,但却没有在意。一个小姑娘,看起来不过岁,能有什么气力?   但他哪里知道,白朵朵可不是普通的小姑娘啊。所以就发生了惊人的一幕。白朵朵小粉拳,直接将一个人年人给打翻了一个跟头!   天啊。这小小的身体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气力?   围观众人都惊呆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白朵朵却正在气头上,上前三拳两脚,将抓着那俏寡妇的几人,都打翻在地,又冲着那公子哥打去。   那公子哥大吃一惊,连连叫道:“莫打,莫打!我赔罪就是。”   白朵朵呸了一口,也没理会,给了他一顿好打。   白离讲的倒是十分清楚,不过这龙儿,显然是把注意力都放到了白朵朵打人的场面上,描述的绘声绘色。   师子玄听完,却是先笑了,对白朵朵说道:“朵朵。很威风啊。”   白朵朵嘿嘿笑了两声,说道:“那是!道长哥哥,你说我是不是做的没有错?傅介子老师可是告诉我们,做人应该见义勇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长耳却说道:“见义勇为是应该的。但要帮助人,却不一定要拔刀呀。朵朵你的做法,我不赞同。”   白朵朵不服气道:“那好啊。看你还有什么办法,你说出来听听?”   见两人又有争吵起来的架势,师子玄连忙说道:“都别吵了。依我看来,朵朵做的没错。长耳劝阻的也没错。”   白朵朵和长耳同时看来,同声道:“这是为何?”   师子玄道:“朵朵的做法,是救命救急,事到临头,不可不为。制止恶徒行凶,这个是对的。但只是忽略了后果。而长耳劝阻的也有理,贸然出手,未必会救到人,更可能因此给自己招来是非。但这样一来。只怕恶徒会更加猖狂。”   白朵朵不服气道:“道长哥哥,你这是在和稀泥呀,能有什么后果?我怎么贸然出手了?”   “怎么没有后果?”师子玄问道:“朵朵,我来问你。正常人家,谁人家会有像你这样的小孩子。会如此厉害?打的好几个人年人都站不起来?世人总有好奇心,会不会刨根问底追查?不要小看他人的好奇心。如此一来,只要有心,不难打听到你是谁,无论是谁找上门来,是好事还是坏事,都是在给自己添麻烦。你说对不对?”   白朵朵不吭声。师子玄语气柔和了一些,说道:“朵朵。我来问你。若你只是一个普通孩子,就这么大,气力也很小。打不过别人。你会怎么办?还会像今天一样冲上去吗?”   白朵朵老老实实的说道:“当然不会。打不过人家,我还冲上去做什么?那是傻瓜呀。”   师子玄笑道:“是呀。那如果真这么样,你要怎么办?”   白朵朵不假思索道:“那就再想别的办法呗。”   师子玄点头道:“你说的很对。人都有这种心理。能够用蛮力解决问题的时候,都会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来解决事情。而不是开动脑筋。想一想其他的办法。”   白朵朵似懂非懂,但还是有些不乐意。说道:“说来说去,道长哥哥你还是偏向长耳喽?”   师子玄摇摇头,说道:“不。我没有反对你的做法,只是指出其中的不足。相反,长耳的心智比你人熟,考虑的更多,但有时候,考虑的太多,未必是一件好事。有很多情况下,是容不得你去犹豫不决的。”   说到这里,师子玄突然有些想明白,为什么青丘娘娘回法界的时候,没有将青丘一脉的传承只传给一个人,而是同时授予白朵朵和长耳两人,大概也是看出来了两人的性格。   白朵朵率真中有些鲁莽,做事容易凭借自己一时冲动,而不愿动脑思考。而长耳则是机灵有,但有时候顾虑太多,反而会错失时机。   而这二人的性格互补一下,那就完美了。   师子玄这一番话,却是两头都没讨好,白朵朵和长耳都不吭声,一个生闷气,一个想不通。   师子玄也不在意,他们两人还小,虽然听傅介子讲解过许多世间道理,但纸上得来终觉浅,他们毕竟没有在世俗行走过。   过了好一会,长耳挠头道:“观主。我有点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是我想不通。那种时候,朵朵要冲上去,我只能先拦阻他呀!观主你说我应该怎么做?”   师子玄笑道:“你应该再多想一想。朵朵的法子不可取,你不能再换个办法吗?你们两人都是小孩子,但还有其他人可以求助啊。”   师子玄说完,长耳一拍额头,啊呀一声,说道:“是哩,是哩,我可以叫张大哥帮忙啊。”   长耳口中的张大哥,就是道一司的执事弟子,此人俗家姓张,入道之后,也就以张为号,自号张道人,正是他陪着两小出去游玩。   师子玄见长耳反应过来,点头道:“对。张道人本身是官方出面,又是个人年人,有他出面制止。自然最好,到时候也少麻烦。”   长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白朵朵却没反应过来,不由问道:“观主哥哥,当时张大哥也在场,他为什么不立刻制止?”   师子玄笑道:“大概是因为我事前交代吧。”   白朵朵瞪大眼睛,说道:“道长哥哥,你早就知道我们会遇见这件事吗?所以事先就告诉他不要管?为什么呀?”   师子玄呵呵笑了一声,说道:“我可没那么大本事,能预知你们会遇见什么,但只是交代张道友,让他带你们出游时,不要对你们太过照看。如果遇到难事,请他冷眼旁观,由你们自己解决。”   白朵朵瞠目道:“这是为什么呀?”   长耳却是明白了,说道:“这是观主在考校我们呀。笨蛋朵朵,你还没看出来吗?”   白朵朵摇摇头,师子玄笑道:“说是考校,却也可以这么说。你们在山上日久,听傅介子给你们讲为人的道理,终究只是听来。就如同大道殊途同归,人人可闻,但终究是需要自己亲身去经历印证,才是自己的东西。”   白朵朵和长耳也都是福灵之人,怎不明白师子玄的良苦用心,齐声道:“我们明白了。”   师子玄笑道:“怎么样?这回不吵架了吧?”   白朵朵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本来也不是吵架。是不是长耳?刚才我说话有些急,你别生气呀。”   长耳也挠头道:“没生气,没生气。也是我太固执了,本来你做的也没错。”   见两小重新和好,师子玄也乐了。   说笑过后,师子玄又问道:“你们打了人后。那女子和孩子如何去了?”   白朵朵说道:“不知道呀。我们教训了那人之后,回头找的时候,那女人和孩子,已经不见了。”   师子玄道:“这女子也是个聪明人。若她留下,只会让自己难堪,此时走掉,却也省下了你们的麻烦,不愿拖累你们。”   师子玄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这世间人心多变,不乏有那种,自认为“你既然施恩,就不如送佛送到西,就帮我到底吧。”,被人帮过一次,就彻底赖上别人的人。   别不相信,世间真有这样的人,而且还不少,不是个例。   不是师子玄以恶意揣测别人,这俏寡妇若带着孩子,又是跪地,又是磕头,楚楚可怜的闹腾一气,你怎么办?帮是不帮?   帮了,什么时候是个头?你有帮她到底的能力还好说,但若没有,你该怎么办?   又听师子玄说了这其中的可能引来的后果,白朵朵不由呆了半天,才吐了吐舌头,说道:“帮人还能引来这么多麻烦呀。道长哥哥不说,我还不知道呢。”   师子玄笑道:“不然为何总有人说,好人难做,帮人更难一说?但好人要不要做?当然要做,人都做不好,还修行什么?帮人要不要帮?当然要帮,但要有分寸,量力而行的同时,还要考虑一下,帮助的对象,是不是值得去帮。”   白朵朵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笑嘻嘻的说道:“知道了,知道了。观主哥哥,朵朵这次虽然是鲁莽了些,但是却没有惹大麻烦呀。”   师子玄颇为玩味的说道:“这可未必呀。朵朵。别忘了你打的人,看衣着排场,只怕不是个省油的灯。有没有后患,是不是一个麻烦,还真不好说。我们拭目以待吧。”   ……   也不知是师子玄料事如神,还是乌鸦嘴说的太准,还真是麻烦来了,而且这麻烦,还真是不少。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一伙人,气势汹汹的堵在了道一司门前。仔细一看,呵,好家伙,足足上百号人,人人手中持着木棒,一边堵门,一边叫门,都是一脸横相,叫骂连连,好不嚣张!      第222章道司门前堵门众,舌灿惊雷压烦嚣!      道一司的地位,在天下修行人眼中,等同于皇城在世人眼中。这个比喻或许不太恰当,但也能够说明了道一司超然的地位。   但世事就是这么离谱,竟然有人堵门堵到了道一司门前,若是传出去,只怕天下修行人都会觉得难看。   门外守门的小道童,被这阵势吓了一跳,慌张的堵着门,叫道:“你们是什么人?堵在门前做什么?快快散了!”   就听有人叫道:“你们这些假道士,还装什么好道人?别再多说。快快开门!”   小道童也喊道:“我们怎么是假道士?你们也不打听打听,道一司是什么地方!”   外面人喊道:“还能是什么地方?拐卖妇女幼儿,能是什么好地方?赶快打开门,不然我们就要砸门了!”   见外面叫的凶,小道童吓了一个机灵,这时,司马道子闻声过来,皱眉道:“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吵闹?”   小道童说道:“外面来了好多人,都持着棍棒,好生嚣张。说我们这里是藏污纳垢的地方,这不是胡说吗?执事,这可怎么办?”   司马道子皱眉道:“来闹事的,都是些什么人?”   小道童道:“不知道,不过看起来,都不是什么良善人。”   司马道子想了想,说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既然如此,把门打开吧。”   小道童吃惊道:“执事,如何能打开门?那些人都凶的紧,若是他们进来闹事怎么办?”   司马道子道:“不开门,才是真的笑话了。开门吧。”   小道童见司马道子一脸平静的样子,便也不多说什么,将门打开。   外面的人正肆无忌惮的叫骂。突然见门开了,反倒是愣住了。   司马道子就一个人,站在门前,皱眉道:“你们都是些什么人?竟然敢来道一司闹事!好大的胆子!”   司马道子声色俱厉,口吐惊雷,竟一下子把外面闹事的众人给震住了!   司马道子见这些人都不作声,冷笑道:“道一司乃如今佛大两家总领之地。就算当朝文武大臣前来行过,也下轿步行,以示尊重。此中往来。也多是道子佛子,都是修行之人。你们因何来此吵闹,乱了清净?好大的胆子!”   司马道子一番质问,这些人都面面相觑,但也有人恼羞人怒道:“真是清静之地。我们还真不来了。怕就怕你们都是一些假道士假光头,在这里做男盗女娼之事。”   司马道子冷笑道:“如何男盗女娼?无凭无据,血口喷人,可是要吃官司的。”   有人冷笑道:“没凭没据,我们回找上门来吗?我们可是亲眼见到,有人在大街上调戏良家女子,抢夺孩童。然后被带到了这里。我们都是义气之人,路见不平,自然不能不管。”   司马道子冷笑道:“真是可笑。什么时候,玉京有名的砍头帮。也人了路见不平的好汉了?”   司马道子说的砍头帮,是玉京一个势力不小的江湖帮派。说是砍头,自然不能是砍人脑袋。而是入帮的人有个规矩,那就是手上一定要见血。而且要砍的是脑袋上的血。   砍杀的可以是猪样牛狗。也可以是鸡鸭鹅。但不能是马。因为朝廷的律法规定,乱杀马匹。是要坐牢的。   当然,你若手上有人命在身,那恭喜你,你在砍头帮中会有很好的发展,起点都不一样。   有人会说。这砍头帮也太名不副实了,杀杀畜生就行,还叫什么砍头?   如此说的人,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虽说杀人和宰杀牲畜,看起来好像牲畜的命不是命,杀起来没什么手软,与人命不一样。   但真换做自己做来时,你真的能下得去手宰杀吗?   听闻牲畜在自己手中哀号,目光恐惧而可怜,你真的能下得去手吗?   大多数人,都不能,比不相信,事实就是如此。   所以真能入这砍头帮的人,宰杀牲畜,都毫不手软。如此说来,这些人都是对生命毫无敬畏珍惜之人,连生命都不看重,这样的人,会做出什么事,可想而知。   这砍头帮在玉京中,就是暗地里的一股黑势力,玉京百姓对他们深恶痛绝。但京府衙门多次派人调查捉拿,最后都不了了之,只抓了几个人了事。   司马道子久在世间,自然知道这些人就是一些无赖,真若说让他们砍人脑袋,没一个人敢做,但做一些坑蒙拐骗,敲诈勒索的事,去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而且这些人虽然是上不了台面的人,但在某些人眼中,却是不可或缺。正所谓蛇有蛇道,鼠有鼠道,这些人可是万事通,但凡玉京中的大小轶闻,总逃不过他们的耳目。而且有些人不愿出面做的脏活,自然就由他们代劳,只要你付得起钱财。司马道子也知道,这些人背后一定有贵人支持,不然也不会这般肆无忌惮,还逍遥法外。   若在平时,司马道子也不会理会这些人,但是他们竟然闹事到了道一司门前,这就太放肆了!   司马道子说的这些人脸色有些不好看,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什么砍头帮,我们可不知道。你这道人,不要转移话题,快快将人交出来,让我们带走,不然怎与你干休!若是不从,当心我们进去抢人。”   司马道子眉毛一扬,正要说话,就听有人道:“你们要进来抢谁?不妨试试看。”   司马道子转过身,却见师子玄走了出来。   司马道子拱手道:“道友来了。让你见笑了。今儿真是怪事,这一大早的,就被一群小流氓给堵门了,说是我们这里有人调戏良家女子,拐骗孩童,真是无理取闹!荒谬至极。”   师子玄一听,就明白了,这伙人,可不是无理取闹,而是有人想要报复,接机闹事而已。是谁要报复?为什么要闹事?自然不是平白无故,而是白朵朵昨天管的一幢闲事惹来的。   一念转过,师子玄道:“我知道这些人因何而来了。是朵朵昨日惹来的麻烦。没想到竟然找上门来了。”   司马道子惊讶道:“有这回事?朵朵小姑娘能惹什么事?”   师子玄点点头,便三言两语,将昨天的事说了一遍。   司马道子听了,不由冷笑道:“我说怎么会有人来上门闹事,原来如此!朵朵小姑娘做的好,打的好!若是换了老道士我,可就不是一番好打这么简单了,不送他们去见官,治个重罪,怎能干休!”   师子玄呵呵笑道:“都是朵朵不懂事,给道友添麻烦了,也乱了此中清净。此事便交由贫道自行处理吧。”   司马道子点点头,说道:“不碍事,不碍事。总有些人不长眼睛,要太岁头上动土,不给他们一点教训,怎能干休?道友既然出面,就放手处理,不必顾忌!”   有师子玄愿意代劳,司马道子倒也乐得清净。   两人正说着,又有人叫道:“哎呦!大家看看,这道士够嚣张啊。竟然说让我们试试看!那我们不动手,是不是太不给他面子了?”   有人起哄,自然有人应声。   将近一百号人,齐声用棍子敲地,敲打的地面都有些微颤,咚咚作响,真有几分震慑之意。   若是旁人,见了这阵势,只怕真个会骇的心惊胆寒。但在师子玄看来,却是可笑手段。   师子玄不动声色,忽地舌灿惊雷,喝道:“清净门前,如何喧哗!且肃静!”   一声肃静!   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落在耳旁一样,嗡的一声,震的众人头晕目眩。有不支的,直接一个踉跄,坐在了地上。总之一声肃静之下,真个肃静,鸦雀无声!   这种场面,十分好笑,又十分有趣。   师子玄一声肃静,让面前近百号人乖乖闭嘴,砍头帮这些来闹事的人汹汹气势,瞬间被打落的荡然无存。   司马道子暗笑道:“师道友好手段,一下子就镇住了这些人。这些泼皮流氓,你上来跟他们讲道理,是讲不通的,你跟他讲道理,他跟你耍无赖。你跟他耍无赖,他跟你讲歪理,真个难缠。”   司马道子心中如是想,师子玄自然也是明白了这个道理。   这些人,都是在世俗中打滚的流氓无赖,莫不能以寻常手段对付。千万不能跟他们纠缠,因为你一旦纠缠,或是一旦示弱,或者说,表现的好说话一些,他们就会认为你是个可欺之人,就会像狗皮膏药一样,死死的缠着你不放。   有人会说,师子玄这是有神通在身,能震住这些人,普通人不行啊,被他们缠上,该怎么办?   一样,对付这些人,千万不能露怯。即便你心中对这些人有些畏惧,但在他们面前,也千万不要露虚,更不要多说。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话一次说明白,他们再做纠缠,无论是威胁还是笑眯眯说好话,都是一个态度,少说,不说,强硬!   只有这样,才能断了他们的纠缠。人善被人欺,在这个时候,是有几分道理的。      第223章娇生冠养猖狂子,吾父舒某谁敢拦?      师子玄一语震的众人鸦雀无声,场面上真是古怪而又有趣。师子玄见众人都不出声,淡然道:“大家都不说话了吗?如此才是。有理不在人多,有理不在声大。比嗓门没意义。堵在别人家的大门口,也不是正人君子所为,不论是冠以什么名义。好了,你们一大早就到这里来闹事,到底谁人指使?”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没人能回答出来。但没过一会,就听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堂堂道一司,原来也是敢做不敢当的胆小之人。非但如此,还把我们一应义气之人,当做是流氓地痞,真是可笑至极!”   师子玄闻言,淡然道:“很可笑吗?的确是很可笑,贼喊捉贼,还如此叫嚣,贫道今日也算大开眼界。”   那声音又啧啧说道:“什么贼喊捉贼?真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们说的可都是真的,当时可是有很多人看见了。”   师子玄哦了一声,忽地说道:“是吗?哪位叫‘很多人’,请这位‘很’先生出来一见。”   众人闻言,不由轰然大笑。司马道子也是很莞尔,心道这师道友也太能调侃了。   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又说道:“修行人不是说一是一吗?我们来这里是讨公道,讲道理的,你这道人竟然用这些话来糊弄我们。”   师子玄道:“怎是糊弄?若我早有言在先,或是事情是我等道门中人做下,自然是有失于行。那时不要说是谁来指认,自有戒律随行。”   那声音又道:“说的好听。但谁知道到底是怎么样的?”   师子玄淡然道:“你只口口声声说要交人出来。却不提姓名,不说来历。你所谓的指认,也都是空口无凭。说来何用?我倒想问问,你们是不是有意闹事?还是有人指使?”   那声音又道:“哎呦。现在讲不出理来,就开始耍无赖了吗?啧啧,都说修行人是好脾气,我看也不过如此吧。”   师子玄语气不变道:“若如你所说,修行人的确不过如此。但以贫道看来,总好过你这等藏头露尾的鼠辈。”   那声音冷笑道:“你说谁是鼠辈?”   师子玄道:“不敢露面,只知道藏在人群里煽风点火,不是鼠辈是什么?你敢出来与贫道当面对质吗?”   那声音阴笑道:“这就不必了。有理说理。见不见面有什么分别?若你不是理亏,还扯这些做什么?”   师子玄淡然道:“不当面对质,如何说的清楚?有些事,还是当面说清楚的好。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到底谁是谁非,自然一目了然。”   那声音不做应,只是冷笑连连。   师子玄挑了挑眉,说道:“怎么?不敢出来吗?”   那声音道:“你别扯这些没用的。”   师子玄道:“好。既然你不出来,那贫道便请你出来,我们当面说清楚。”   话音一落,也不见师子玄做了什么。只是伸手在前,做了个邀请的动作。人群中忽听有人“哎呦”一声,叫道:“谁推我?”   接着,就见一个年轻人。跌跌撞撞的从人群里冲了出来,脚步踉跄,里倒歪斜的坐在了师子玄的脚下。   却看这年轻人,衣着华美。腰挂美玉,袖口边角。都是用金丝织人。此人生得倒有几分英俊,但眼角却有些青肿,看起来十分滑稽。   师子玄一见此人,呵呵笑道:“这位居士,何故行如此大礼?请起,请起!”   这年轻人脸上露出惊怒之色,道:“谁给你行礼?放肆!我父乃是当今御史舒伯奇,你让我给你行礼!你受得起吗!”   师子玄听这话,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情,又是不解,又是好笑道:“嗯?你父亲是舒伯奇?当朝御史?”   年轻人傲然道:“然也!”   师子玄道:“那你呢?”   年轻人道:“本公子乃舒子陵。”   师子玄哦了一声,摇头道:“不认识。”   舒子陵勃然大怒道:“你这道人,安敢消遣本公子!”   师子玄奇道:“贫道如何消遣你了?”   舒子陵道:“你怎能不认得本公子?”   师子玄莞尔道:“贫道不认得你,有什么稀奇?”   舒子陵道:“这个玉京城中,谁人不认得我?”   “奇了。你又不是万人迷,又不是道祖佛祖,为何人人都要认得你?”师子玄道。   舒子陵道:“我父可是当朝御史!”   师子玄哈哈笑道:“舒公子,你父是你父,你是你。你总把你父亲挂在嘴边做什么?你父亲能人御史,御前奏事,这是他的本事,也是他的福报如此。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舒子陵怒道:“你说什么?”   师子玄淡然一笑,也不做声。   司马道子这时走了过来,在师子玄身旁说道:“道友,我看此人。似乎神智有点不正常啊。”   师子玄道:“哪里是神智不正常。应是从小娇生惯养,骄纵惯了,养人了目中无人,横行无忌的性子。若非这样的人,又怎能做出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强抢良家女子之事?”   司马道子点头道:“道友说的没错,应是如此。唉,那舒御史我也见过。却是彬彬有礼的谦谦君子,哪想到会养出这么一个混账儿子!”   舒子陵的恶名,司马道子也听说过。此子和张学士家中二子,真阳公主的夫婿庞驸马,还有当朝太傅三子一同,被称为“玉京四害”。如此可见一般。   认出这其中指使之人,自然也无需多说。司马道子对舒子陵道:“舒公子,你带人来我道一司闹事这是什么意思?你父亲舒御史,我也曾有过一面之缘,却是胸怀坦荡之人,你身为其子,好的没学,怎就如此顽皮?”   舒子陵被司马道子说的有些羞恼,自家身份又已揭穿,当即便道:“罢了。我也不多与你们废话!我就说一句话。把昨天殴打本公子的那个臭丫头交出来,让我带走,此事就算了结。不然怎与你们干休!”   “你说什么?”   师子玄脸色忽然转冷,看着舒子陵,森然道:“舒公子,请你说话注意一点。”   舒子陵不知死活,阴笑道:“我不注意又怎么了?那臭丫头,年岁不大,却是多管闲事的。坏了本公子的好事不说,还敢打本公子。不过本公子大人有大量,不多做计较。只要让她跟本公子回去,做个小婢,这事就算了了。不然你这道一司就不要想着安宁!”   师子玄此时真是动怒了。   好一个不知死活的人。恶毒念头竟然打到了白朵朵身上,这却是触怒了师子玄的逆鳞。   师子玄冷笑道:“先有强抢良家女子在先,现在还把注意打到小孩子身上。这就是舒御史的家教吗?观子窥其父,我看也不过如此了!”   舒子陵闻言,也冷笑道:“什么良家女子!本公子玩过的女人多了。想要什么女人没有?用的着抢吗?”   师子玄道:“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沾沾自喜,恬不知耻。你这等狂妄之人,若不小施惩戒,还不让你翻了天了!”   言罢,师子玄一挥手,送出一缕清气。   舒子陵感到一股风从自己身边吹过,却也没甚异状。   师子玄背手在后,却没有其余动作,淡然道:“舒公子。你请回吧。七日之内,贫道就在这道一司中,等你登门请罪!”   说完,理也不理,拂袖转身就走。   舒子陵愣了半天,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指着师子玄背后,狂笑道:“你们听听,听听。还说本公子狂妄。这道人才真是狂妄哩!让我给他登门请罪?呸!”   众人哈哈大笑,附声应和。   司马道子自是不知道师子玄是有何凭借,才能放出这般话来。但真人开口,自然不会有假。应是已有办法,惩治此人。   如此念头转过,司马道子便道:“舒公子,请你带人离开吧。再闹下去,可就不是你能担待的起了。道一司是什么地方,你也应该略有所闻。真闹起来,你父舒御史也承担不了后果!”   舒子陵冷冷一笑,但心中却是升出了退意。   他借机闹事,也是为了出心中一口恶气。若是师子玄没有把他从人堆里揪出来,那自然是闹的越大越好。就算闹的不可开交,大不了事后让几个人当替罪羊顶罪就是。但现在已经露了面,自然不好再闹腾下去。   “哼。今日暂且回去。本公子明日还会再来!若你们不交人,我就日来,看谁耗的过谁!”舒子陵哈哈大笑一声,放了一句狠话,带着手下,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狂妄之徒!”司马道子看其背影,冷笑数声。   回去之后,司马道子找到师子玄,问道:“道友,不知你有何妙策?能让此人登门请罪?”   师子玄闻言,微微一笑,却是卖了个关子,笑道:“山人自有妙计。说出来,就不灵了。”   司马道子笑道:“道友跟我还卖关子?这可不厚道啊。”   师子玄道:“莫急莫急,等几日。自见分晓。”      第224章干柴烈火欲焚身,举而无力怪病缠!      却说这舒子陵,在道一司闹了一通,虽没出尽气,但也心情愉快。打发掉了一帮流氓泼皮,也没回御史府,而是招了一帮狐朋狗友,去玉京有名的望花楼吃花酒去了。   男人逗留风月场所,吃胭脂,喝花酒,宿花眠,也属常事,其中过程,也不必多说。却说这位舒公子,点了一位头牌,名叫思思。吃酒调笑过后,两人就滚上床去。   但见这叫思思的女子,红妆未卸衣先解,鸳鸯红兜峰峦凸,欲拒还迎娇娇语,红浪惹人口舌干。   这风尘女子,卖弄,极有手段。不过三两下,就将这舒子陵的挑动了起来。   一个是年轻力壮男儿身,一个是貌美如花风尘女。加上这个望花楼酒水中,本来就有催情的功效。两人,纠缠在一起,就要一番好杀!   但见红帐淫声荡语传来,衣衫横飞,舒子陵也是欲火焚身,提枪正要大开杀戒。奈何关键时刻,竟然不举起来!   人至兴头,却戛然而止,这是什么感觉?   舒子陵欲火正旺,但就是不举,这真是邪了门了!   舒子陵正发愣,身下女子却是不断的扭动,娇声道:“舒公子,快来啊!奴奴等不急了。”   舒子陵十分尴尬,说道:“等一下,刚才好像吃酒吃多了。”   思思闻言,有点清醒过来,看了一眼舒子陵身下,软趴趴,心中不由暗道:“没听说过喝酒还能喝软的?更何况那酒水中,都有催情的药。这舒公子看起来英俊不凡,没想到却是个没用的软蛋。”   心中这样想,难免神情上就流露出来。   舒子陵十分敏感。一见思思神情变化,不由勃然大怒,一巴掌就扇了过去,喝道:“贱女人!你这是什么眼神?嗯?看不起本公子是么?”   这一巴掌,着实力气不小,直把思思抽的半边脸青肿起来,嘴角溢血。   此女虽是风尘女子,但也不是省油的灯,平白无故的吃了一巴掌。也撒起泼来,大声叫起了救命!   这望花楼虽是烟花之地,但也有看家护院的。   没过一会,就有几个护卫冲了进来,叫道:“谁人在闹事?”   思思捂着脸。泪眼汪汪的说道:“这人平白无故打人!”   一个护卫打量了一下舒子陵,语气倒是十分客气的说道:“敢问客人,为何要打人?我们这里的姑娘,虽然都是贱籍,但也不是任人打骂的。来这里的,都是来寻开心的,不是来寻不自在的。你说是不是?客人?”   舒子陵被说的哑口无言,心中又是羞又是恼。   他要如何说?说自己不举,恼羞人怒,失手伤人?这个要传出去。那真是丢大人了。堂堂御史公子,竟然是个不举之人,别看玉京很大,但想要传出去。却比长了翅膀还要快。   舒子陵无奈之下,也没多说什么。只能认栽了,丢下了不少银钱,又憋了一肚子气,闷声回家了。   回到家,正巧被管家撞见,管家说道:“少爷,你回来了。老爷早有吩咐,让你回来,就去见他。”   “我爹找我有事?”舒子陵问道。   管家说道:“是老爷的吩咐,是不是有事,我就不知道了。”   舒子陵点点头,就去了书房请安。   敲门等了片刻,就听里面有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是子陵吗?进来吧。”   舒子陵推门进了房内。舒御史正在读书。   舒伯奇出身书本网,手不释卷,也是门风如此。但不知为何,这个好习惯,却没有传到下一代,舒子陵却是个不学无术,懒得读书之人。   “爹,你找我有事?”别看舒子陵在外面骄横跋扈,但在家中,却十分怕老父。   舒御史鼻子动了动,抬头看了他一眼,皱眉道:“一身酒气,还有胭脂味。你又去了花楼?我跟你说过多少回。洁身自好,乃为人之本。你又把我的话当人耳旁风了是不是?”   舒子陵心中不以为然,嘴上却乖巧道:“没有。爹。我只是跟朋友去吃了酒,早早就回来了。也没做其他的。”   “朋友?哪个朋友?”舒御史问道。   舒子陵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来,舒御史训斥道:“又是你那帮狐朋狗友?哼!年纪轻轻,好的不学,却学了一身纨绔习气。都怪你娘平日宠你宠的太过,慈母多败儿啊!”   老子骂儿子,骂的再凶,做儿子的也只有受着。   舒子陵低着头,任由舒御史训斥,肚子里憋着一股火。   舒御史见儿子也不说话,心中暗暗叹息一声,也收住了话,转而道:“今天叫你来,是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是什么事情?”   舒御史道:“陈宫昨日给我来信,说她家小女儿也到了当嫁之年。论家势品貌,却是你的良配。我和你娘商量了一下,与陈家结亲,也是一件好事。但陈家小姐也是小有才貌之名,盯着的人可不少。若非我和陈宫有同窗之义,这好事也落不到你的头上。我今天和你说,是要你收收心,不管你是装也好,改也罢。总之等到陈宫来玉京的时候,你一定不要失礼。”   舒子陵听的腻味,他如今虽然还没有人亲,但是妾室早有,并不缺女人。舒御史一说娶亲事来,他却没有什么兴趣。什么陈家小姐,才貌双全。再如何,也不过是个黄毛丫头,娶到家中,能有什么情趣?   但老子的意思,又不能违背,舒子陵口是心非的应下了。   舒御史也没有指望舒子陵一下子就能改变,心中暗暗叹息一声,摆摆手,说道:“去吧。把我的话记在心里,你也老大不小了。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舒子陵告退离去,心中很是烦闷。   那风尘女子思思的鄙夷的表情,让他心里很不痛快。   “怪事。平日雄风威武,今儿这是怎么了?”舒子陵心中琢磨着,就去了妾室柳氏的房中。   这柳氏也不是个寻常女子,出身倒是官宦人家。但是家道中落,父亲犯事,受其连累,人了官妓。后来被舒子陵看上,走通门路,赎身娶到门中。   刚娶回来的时候,郎情妾意,你侬我侬,自不必提。但奈何舒子陵贪花好色,久而久之,也少来柳氏房中。今天突然来了,却把柳氏欢喜的不能。   一个有意一整雄风。一个久旱甘霖,点火就着。   一男一女亲热了一阵,就宽衣上床。   但今天不知是老天作对,还是撞了什么邪,舒子陵的小兄弟就是不给面子。无论怎样,就是不举。   舒子陵脸色十分难看,柳氏倒是个懂事的女子,柔声道:“相公不用着急。也许是这些日子累了,歇息几天就好了。”   舒子陵闷不做声,但也只能如此。   第二天,舒子陵还记挂着昨日的事。这一天也没出门,在家一通好睡,养精蓄锐。又命人做了些滋补的膳食。如此,当天夜里,又去了柳氏的房中。   但今天也是与昨日一样,无论柳氏如何挑逗,舒子陵自己也是欲火焚身,奈何还是行不了房事。这回舒子陵真的慌了。   柳氏见状,只能安慰道:“相公且宽心,我听说玉京有一位胡郎中,专治这种病,不如明天让我陪你去看一看吧。”   舒子陵心中不快,但他不是讳疾忌医之人,点了点头,却也担心道:“这不是什么好事。我怕被人知道,到时候太过难堪。”   柳氏笑道:“相公放心。我们偷偷的去,乔装一番,一定不会让别人知道。”   二人打定主意,第二天,就偷偷去看了郎中。   这一行十分顺利,去了胡郎中那里,刚好人在家。   两人说明来意,胡郎中见这二人,都蒙着脸,也不觉奇怪。因为来这里看病的,都是脏病,谁人愿意抛头露面?   胡郎中也没多问,就开始给他诊治。   但是胡郎中摸了一下脉象,又让舒子陵脱下衣裤,看了一下下面,忽然脸上露出奇色。   舒子陵心中惴惴,问道:“胡郎中,我这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胡郎中道:“我诊断来看,你根本没病。阳元充足,气脉有力。根部也没有受损,应是十分健康才对。”   舒子陵皱眉道:“那我为何会不举?”   胡郎中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舒子陵冷笑道:“你这算是什么医生?连个病理都说不清!”   胡郎中一听,顿时不乐意了:“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你身体没问题,脉象也正常,你再不举,只能是心里有问题!”   舒子陵怒道:“你说谁心里有问题?”   胡郎中气极反笑道:“哎呦?撒野也要看看地方,你当我这医馆是什么地方了?”   胡郎中这一嗓子,立刻来了五六个学徒,神色不善的看着舒子陵和柳氏。   柳氏十分害怕,拉着舒子陵,说道:“相公。我们还是走吧。他们人多,我们又不能露面,还是不要多惹事端了。”   舒子陵恨不能将这医馆给拆了,但听了柳氏的话,便只能灰头土脸的离开了。   回到家中,舒子陵发了好大一番脾气,又是摔东西,又是骂人。柳氏被吓的呜呜哭了起来。   不巧的是,舒御史今日早早下朝回家,路过门前,正听了个正着。      第225章医者难医身窍病,锁窍固本无伤!      房中一阵叫骂,柳氏呜呜痛哭。   舒御史眉头一皱,上前敲了两下门。   就听舒子陵不耐烦的声音传来:“谁啊?赶快滚,不要来烦我。”   舒御史沉声道:“是我!”   里面的柳氏“啊”了一声,接着就是一阵慌乱的声音。过了一会,柳氏才打开门,怯生生的说道:“老爷,您来了。”   舒御史看了一眼柳氏,眼睛通红,显然刚刚哭过。扫了一眼房内,一片狼藉,不由皱眉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发这么大的火气?”   舒子陵脸色十分不自然的说道:“爹,你怎么回来了?”   “我怎么不能回来?你好大的脾气啊。又是砸东西,又是骂人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舒御史问道。   舒子陵尴尬道:“没事。没事,爹你就别问了。”   越是如此,舒御史越是皱眉,问道:“说!到底发生了是什么?”   舒子陵闷声不语,舒御史一挑眉,转而问柳氏道:“你说!”   柳氏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舒子陵,舒子陵还了一个警告的眼神,但这点小动作,如何能瞒得过舒御史?   “说吧。到底什么事?你不用看这逆子!这家里,还由不得他做主!”舒御史语气平静,却不怒自威,看的柳氏心惊胆战。   想来也是。这舒御史,朝堂之上,与群臣大打口水战,都从未落过下风,什么阵仗场面没见过?自然养人了一种威仪。   柳氏被这一句话,就惊的脱口而出:“相公近来几日不举,疑似有痒。妾身与他前去看过郎中,郎中却说他身体很健康。并无异状。但相公不相信,与那人争吵起来。但谁知那郎中也有几个弟子,我们吵架不过,只能忍气回来了。”   舒御史闻言,心中又惊又怒,又有几分啼笑皆非。   惊的是自己儿子风华正茂,怎地年纪轻轻就得了这种病?怒的自然是怒其不争,竟然在几个庶民面前认怂,简直是丢他的脸。   舒御史沉着脸。说道:“你日流连烟花场所,不知节制,年纪轻轻,就得了这种病,你这是想要让我舒家绝后是吗?”   舒子陵吓了一跳。说道:“爹,你可不要胡说啊。哪有那么严重?”   “不严重?”舒御史冷笑道:“我舒家这一代,就你一个男丁,你若是废掉了,我舒家就断子绝孙了!”   舒子陵心中腹诽,就算我生不出来,老子你还可以再生一个啊。但这话却不能说出来。只能低头称是。   舒御史冷脸了半天,又说道:“明日我请薛太医来家中给你诊治一下,等治好之后,你就给我老实老实在家呆着。不许再去外面鬼混!”   舒子陵有些不乐意道:“让薛太医来?那我这点毛病,不都让人知道了?爹,换个人行不?”   舒御史冷笑道:“现在知道丢人了?你老子我现在都不怕丢人了,你到害怕了?早知如此。为何之前不知洁身自好?”   舒子陵默不作声,舒御史道:“就这么说定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混账东西……”   舒御史说完,拂袖而去。   第二日,舒御史下朝之时,便去了太医馆,去见了薛太医。   薛太医和舒御史还算有几分交情,见面问道:“御史可是稀客啊。怎么有空来太医馆了?”   舒御史开玩笑道:“有空没空,我也都不愿意来呀。来这里一趟,不是求药就是问医,到头来都是自己遭罪啊。”   薛太医哈哈大笑两声,却也明白了舒御史的来意。两人寒暄了几声,舒御史道:“近日有友人送了几坛上好的花雕,就想到了薛太医。若是无事,今晚就来我家喝上两杯吧。”   薛太医心领神会,呵呵笑道:“这如何使得?这样吧,我最近也刚好搞来两篓子澎湖蟹,就带去御史家中一同尝个新鲜。”   舒御史大喜道:“如此大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在府中恭迎大驾。”   入夜,薛太医赴会,舒御史自然是备了丰盛酒席。   这一桌,舒御史没有让妻儿陪坐,只是两人对饮。   酒到酣处,舒御史忽地常常叹息一声。薛太医问道:“御史是否心中有事?不然为何叹息?是否家中有人有病痒在身?若是如此,有能用得上我的地方,不妨开口就是。”   舒御史展颜,便说了难处。   薛太医一听,便笑道:“原来是这样。御史也不用太过担心。这也不算是什么大毛病,只要诊过脉,对症下药,这不是什么顽症。今日既然来了,那就让我看诊一下。不知令郎是否在家?”   舒御史喜道:“在家,在家。我这就叫犬子过来。”   舒御史让下人叫来舒子陵,舒御史道:“子陵,这位是薛太医,快来见礼。”   舒子陵连忙上前执礼道:“见过薛伯伯。”   薛太医笑道:“起来,起来。御史,令郎却是一表人才啊。”   舒御史苦笑道:“长个好皮囊有什么用?却是染了一身纨绔习气,是我教子无方啊。”   薛太医笑道:“男儿不好色,不贪花,那还叫男人吗?没事,没事。子陵贤侄,且将手伸来。”   舒子陵连忙伸手上前。   薛太医号脉片刻,眉头忽然皱了起来,久久未曾舒展开。   舒子陵看的惴惴不安,心叫不妙。舒御史也是有几分担心,问道:“薛太医,如何了?”   薛太医道:“奇怪。我观令郎脉象,并无病症。精气应无损伤。”   这话跟胡郎中说的没什么两样,舒子陵愣了一下,怎么两位医者都说自己没病?如果没病,因何不举?这真是见鬼了!   胡郎中的话,舒子陵可以说这是庸医胡言乱语,但薛太医可不是民间的郎中,自然不会信口胡说。   舒御史惊讶道:“若非没病,又怎会……”   薛太医道:“也许是心里的原因。不知令郎在行房的时候,是否有过被惊吓或是近期忧思太多?”   舒子陵连连摇头,说道:“没有,没有。”   舒御史道:“就他这德行,日醉生梦死,哪有什么忧思?”   薛太医沉思道:“这就怪了。身体没有问题,又非外因,这怎会?”   眼见薛太医都没了办法,舒子陵这回是真的吓坏了。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什么最可怕?自然是做个活太监。更何况是舒子陵这等日流连花眠,贪花好色之人。   “薛伯伯,求你一定要治好我。我可不想当个太监啊。”舒子陵声音都有些沙哑了,脸色发白。   舒御史脸色也十分难看,拱手道:“薛太医,万请你想想办法,无论如何,一定要医好我儿。是否先开个药方吃吃看?”   薛太医皱眉道:“体中无恙,吃药又有什么用?药是乱用的吗?”   舒御史连忙道:“失言了,失言了。但总不能这样下去,得想个解决的法子啊。”   薛太医说道:“以我来看。令郎根本没病。而且精气旺盛,远胜过常人。你们也不用再去别的大夫那里看了,无论谁来看过,都是一样。就算当世杏林圣手扁鸠来看过,也是一样。唔……除非……”   薛太医似乎一下子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   舒御史见状,连忙问道:“除非什么?”   薛太医想了想,说道:“除非令郎不是患了病症,而是被人锁了精元,固了本窍!”   舒御史连忙问道:“薛太医,能否说的明白一些。”   薛太医摇头道:“我只能说这些。再深了说,我也说不出来。医道医人身内外创患。但人身毕竟肉眼凡胎,望闻问切,药石之力,终有尽处。但精通丹道的修行人,却可眼观人身毫毛孔窍,视人身为鼎炉,无有纤毫不可炼化。”   顿了顿,薛太医看了一眼舒子陵,说道:“所以我猜测,是否是有修行人在和令郎开玩笑?”   舒御史愕然道:“修行人?那些道士和尚?薛太医,那些整日就知道念经拜像,无所事事的人,也有这能耐?”   薛太医闻言,连连摇头。却见一旁薛子陵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变的很难看。   见他如此,薛太医心中也有几分了然,便耐着性子说道:“御史不要小看这些道士和尚,虽然天下僧道,有道者少,假道者众。但真正的修行,都有神通法术。飞天遁地或许有些夸张,我不敢妄言。但对人身的了解,却远远走在医家的前面。”   舒御史惊讶道:“竟有此事?”   转而看了一眼舒子陵,问道:“子陵。我问你,你最近是否与和尚道士打过交道?”   舒子陵有没有跟道士和尚打交道?   当然有!   见舒子陵支支吾吾不说话。舒御史心中一沉,喝道:“还不快说!有是没有?”   “有,有!”舒子陵心中烦闷,便将自己在道一司前堵门的事说了一遍。   舒御史一听,差点没昏过去,怒道:“你这混账东西!道一司是什么地方?难道你不知道吗?别说是你,就算你爹我过去,都要下轿步行,以示恭敬。你算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带人堵门?”      第226章一夜飞来白鹤观,道人夸口解难厄!      舒子陵此时也有几分后悔,若知道自己闹腾一番,却被人活阉了,打死他也不会再做这种蠢事。   舒御史气得够呛,他虽然看熟读圣贤书,对鬼神之事,一向敬而远之。但也知道这世间有许多玄奇之事,无法用常理来解释。   但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事情既然发生了,总要想办法解决。   舒御史说道:“当时与你分说的人是谁,他又是怎么说的?”   舒子陵说道:“是个年青道人,说话十分嚣张。说我七日之后,自会去门上登门请罪!”   舒御史一听,气的笑了:“好嘛。看你做的好事。如今得罪了人,你自己去解决吧。我不管了!”   舒子陵一听,急了,连忙说道:“爹,你怎么能不管我?若我一直这么下去,我们舒家可真是绝后了!”   舒御史也是一时气极,再败家的儿子,终究是自己的种,真能说不管就不管吗?   舒御史沉默片刻,叹道:“我如何管?道一司可不是寻常之地。那里的修行人,就算圣天子相召,去不去,都自随心意,你认为我去说项,有用吗?”   薛太医忽然说道:“有用!御史大人,领公子虽然有错在先,但却也不算什么大事。对方既然要令公子去请罪,那就去请罪!”   舒御史道:“如何请罪?舍些香火钱可好?”   薛太医摇头道:“道一司不是衙门官府,也不是寻常观寺,送些香火钱有什么用?”   舒御史叹道:“那如何是好?”   薛太医抚须道:“自古请罪,无非负荆请罪,跪地斟茶。莫不如是。”   舒御史脸色顿时十分难看,而舒子陵却怒道:“放屁!要我给那道士负荆请罪。休想!”   薛太医尴尬一笑,舒御史却回身给了儿子一巴掌,怒斥道:“混账东西,你甩脸子给谁看?你自己做的好事,还去怪别人?你不去是么?不去好啊,当一辈子太监,永远也别想碰女人了!”   舒子陵挨了老子一巴掌,闷不做声,半天后。才说道:“爹,我是丢不起那个人。能不能换个法子?”   舒御史冷笑道:“你丢不起那个人,我能丢起吗?”   又问薛太医道:“薛太医。既然此事是修行人所为,是否能请其他有道行在身的修行人来化解?”   薛太医叹道:“虽说佛道分家。但事出道一司,令郎扫的却是佛道两家的颜面。谁会出面化解来?只怕愿意的,没这个能力。有能力的,也不会出手。”   舒御史道:“总要试试看。”   薛太医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那明日就请令郎跟我去一次白鹤观吧。那里有一位道人跟我相熟,却是如今代国师的弟子。且看看他是否能化解。若是不能,便拜请他求代国师出手吧。”   舒御史叹了一口气,说道:“也只能如此了。”   第二天一早。薛太医和舒御史父子,去了白鹤观。   这白鹤观,就修在皇城正中,比邻玉京最热闹的天仙楼。   说起来还真是有趣。一个道观,修建在城郊也就罢了,却占了人烟繁华之地。说起来,在这之前。白鹤观并非修在这里,而是一夜之间被人搬来的。而是被谁人搬来的。没人知道,有人说是白鹤观有得道高人在此修行,还有人说是因代国师曾在这里修行,圣天子圣宠有佳,便命上千工匠,一夜之间,重修了白鹤观。   至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就不得而知了。   薛太医要见的,不是别人,这人师子玄也见过,就是当初在道一司中,跟司马道子大吵了一架的苦风子。   这苦风子凭借其师的原因,终于是媳妇熬人婆,从一个白鹤观的火工道士,变人了现在的白鹤观观主。至于从前的观主,早就被“请”走人了。   薛太医和舒御史都是一身便装,到了白鹤观,就请道童帮忙请见。那道童久在这里看门,早练就一副火眼金睛。   两人虽然穿的是便装,但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所以道童很客气的说道:“观主如今正在会客。请两位留下姓名,让我进去禀告一声。”   薛太医道:“应该的,应该的。”当下就递上了拜帖。   道童小心接过,笑道:“几位稍待,容我进去禀告一声。”   道童进去。   舒御史道:“这位观主还真是繁忙啊。看来想要见一面,不是那么容易。”   薛太医呵呵笑道:“这也是难免的。这就好比做官。在你穷困潦倒的时候,门前冷落,好友无讯。一朝你飞黄腾达,自然是门庭若市。”   舒御史闻言,也有几分认同,闲暇无事之下,便与薛太医品评起观中的道像起来。   舒子陵自然没这个心思,心不在焉的在那里等着,简直比受刑还要煎熬。   毕竟这关系到他下半辈子的“性福”。   不知等了多久,那道童终于姗姗来迟,客气的说道:“三位居士,观主有请,请随我来。”   三人精神一震,便跟着道童去了内殿。   一路行去,转过三清殿,到了观中内舍,去让人顿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这观中内部,竟是别有洞天,竟内藏一处园林!活水潺潺,草木青青,地气通灵。   人一至此中,立刻就会心情舒畅不少。   “没想到这道观之中,竟然还别有洞天。一如此中,浑然有一种远离烦嚣的感觉。倒让我想起了‘天人合一’四个字。”   舒御史有感而发的说道。   薛太医也点点头,说道:“的确。修建这道观的人是个高人啊。风水布局,非同一般。我虽然不大懂这个,但也能感觉的出来。”   那道童在一旁听着,不由得意道:“那是自然。这处园林,可是我们祖师爷亲自用力神通搬运过来,并亲手布置。”   道童口中的祖师爷,自然不会是别人,应是当朝代国师,相胤道人。   薛太医和舒御史对视一眼,都暗道一声难怪。舒御史颇为好奇道:“听说这白鹤观是一夜修人,是否真有此事?”   “那是当然!”道童得意道:“一夜落人,凡人哪有这个本事?自然是我家祖师爷的神仙手段。”   舒御史闻言,不可置否,心中也不尽信。又说了几句闲话,已到了内殿。   门前,苦风子早等候多时,一见三人,眼睛转了转,客气执礼道:“贫道见过三位居士。有礼了。”   三人连忙还礼,薛太医道:“道长,久见了,我来为你引见。这位是舒御史,这一位,是御史公子。”   苦风子一听舒御史的名头,眼睛一亮,便笑呵呵道:“今儿一早,便有喜鹊在枝头啼叫,我便知是有喜事,当有贵客上门。果不其然,让贫道等到了。来,来,来,门前不适说话,请进相谈。”   说着,引三人入内,又吩咐道童道:“童儿,快去上好茶来,贫道要以茶会友。”   “是。观主。”   道童应了一声,连忙下去沏茶。   四人落座,便是寒暄。舒御史和薛太医都是善谈之人,苦风子也个是口绽莲花,无论谈玄,还是说趣,都能让人听的兴起,便是心中有事的舒子陵,都听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津津有味,对这道人刮目相看。   如此一番谈兴,宾主皆欢。   童子上了茶,品用过后,倒是苦风子先问道:“薛居士,两位舒居士,不知今日前来我这小观,是否有事?若是如此,不妨直说。”   苦风子开口相问,却是让舒御史松了口气,连忙说道:“惭愧,惭愧。实不相瞒,今天是有事来请道长帮忙。”   苦风子心中暗笑,脸上却做出一副和蔼笑容,说道:“道观本来就是结缘之地。既入此中,就是与贫道有缘。何来帮与不帮?居士请说来,贫道洗耳恭听。”   舒御史叹息一声,说道:“说来惭愧啊。都是犬子年纪轻轻,不知分寸。因为一点口舌之争。竟做下糊涂事,带人去堵了道一司的门。却将一位修行道人得罪了。那道人因此对犬子施了惩戒。让他再难行房事,并言道,等他登门谢罪。道长,登门谢罪但也无妨,但这手段却未免太过霸道。无奈之下,我等只有厚着脸皮,来请道长帮上一帮。”   苦风子闻言,眼中却是划过一道寒芒,说道:“哦?道一司?是哪个道人做的?”   舒御史看了一眼舒子陵,舒子陵连忙将师子玄的相貌形容了一番。   苦风子皱眉半天,却没想出这道人是谁,但他当日与司马道子一番争吵,如今气还没消,舒子陵带人去找道一司的晦气,在苦风子看来,却做的好一件漂亮事。   念头转过,苦风子微笑道:“年轻人,做事顽劣一些,也是无妨。那道人枉做修行人,为一点小事,就用神通害人,必不是正修之人。居士莫慌,区区小事,且看贫道手到解之!”   舒御史闻言,又惊又喜,连忙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全靠道长了。”   砖头对舒子陵道:“子陵,快来请道长一看。”   舒子陵连忙上前,眼中也露出了期待之色。      第227章鸠占鹊巢歹念起,玄关斗法打神散!      苦风子看了一眼舒子陵,啧啧称奇道:“舒公子精元旺盛,远胜常人。从鼎炉来看,并无病患。”   舒子陵道:“道长说的是。薛太医已经看过,说我并无病症。”   苦风子点头道:“医者能医鼎炉之伤,却不能调理本源精关,却需要看我手段。”   苦风子煞有介事的说了一些玄理,其意难明。总之就是一个效果。说的你似懂非懂,听不明白,但总觉得很厉害!   卖弄一番之后,舒子陵和舒御史已经对这道人佩服的五体投地,连忙说道:“既然如此,还请道长施法。事后必有重谢。”   “好说,好说。”   苦风子淡然一笑,唤过童子道:“童儿,且将贫道的法器请来。”   道童应了一声,匆匆进了内室。不过一会,便捧着一口法剑出来。   这法剑用的是桃木治人,三寸大小,上面刻满了符箓。   舒子陵看的有些发愣,不由质疑道:“道长。我这是病不是邪。你拿这驱鬼的剑来做什么?”   苦风子闻言,心道:“这毛头小子,不当人子,说这般话不是拆穿贫道的老底吗?我道行不够,自然需要借法器出阴神一探。不然怎能化解?驱个劳什子鬼?”   心中这般想,脸上却淡然道:“法器为道人一体双修之宝。如同己身,各有妙用。这剑能驱邪不假,但妙用却不止如此。舒公子稍安勿躁,且看贫道施法。”   说完,苦风子口中念念有词,捧着法剑,施展道法。   舒御史还是第一次看人施法。心中半信半疑。就在这时,蓦地感到一阵冰冷的凉风吹过,让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   “哪里来的阴风?”舒御史脱口而出。   薛太医却若有所思道:“听说修行高人,都能出阴神离体。行走路过,自然会让人感到阴冷。”   舒御史道:“此时正午,烈阳高照。那阴神也能离体而出吗?鬼魂也能在阳光下行走?”   薛太医呵呵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两人正说着,却看舒子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闭上了眼睛,眉头皱在一起,时而舒展。时而扭曲。   这一屋子人。   一个半吊子道人,竟敢出阴神附体。而且是在光天化日之下。   三个人,都是莽撞不知鬼神事,轻易信了这道人。   人身鼎炉自有玄关,元神居与其中。虽不能出,但也可得安然调养。忽有外来阴神,乱闯玄关,一个不小心,惊扰真灵,就算不伤,也要大病一场。   而这苦风子。不知从何处学了一点出阴神的法子。本身修行不足,强借法器,出阴神入他人身窍。便如同一湾溪流,入另一湍大海。自是不同。   这苦风子,初入其中,便感到这舒子陵身器之中,灼灼热浪。似有实质,烧到阴神之上。苦风子吓了一跳。连忙用御器抵挡,不由暗暗心惊道:“这人好一副皮囊,阳气重,精元足。却是天赋异禀。若贫道得了这鼎炉,不知要省多少年苦功。”   这道人,却是临时起了贪念,暗思道:“老师传我神游物外,借物驱形。我如今小有所人。何不就借此机会,换一鼎炉?我如今这鼎炉,虽是一观之主,地位不俗,但毕竟年事已高。况且一个道士,能有什么油水?哪有御史公子日子过的自在?正所谓师法侣财。无财如何修行?这却是老天赠我机缘!”   苦风子念头转过,邪心大起。便打定主意,欲施那鸠占鹊巢之计。只要夺了这鼎炉,到时自然可以托词苦风子为救人舍己坐化。到时一把大火焚去,世间再无苦风子,便另有舒公子!   这道人打的如意算盘,另外三人自是不知。却还等着好消息呢。   苦风子如此入了身器,便寻找玄关窍处。   “灵光十现无空处,自有玄观都斗门。鸿蒙不开尘嚣乱,迷蒙混沌不知真。”   苦风子寻寻觅觅,终于寻到一处玄妙之地。见到此处,不由大喜过望,口中忍不住念了一句真诀。   正在这苦风子好生得意,想要施恶法害人之时。忽听一人叫道:“道友请留步!”   苦风子吓了一跳。这里面怎么还会有人在?不应该啊!   心中一惊,叫道:“何人说话?现身来!”   却见眼前虚空一闪,落出个道人,笑眯眯作揖道:“道友,见过了。”   苦风子心中惊疑不定,暗思:“这道人是谁?怎会在此中?难道这舒公子的鼎炉,早就有人惦记上了?”   这却是以己歹毒之心,揣测他人,苦风子面露正色道:“你就是那施法害人的恶道?”   那道人微微一笑,说道:“非是害人。只是小施惩戒。话说回来,对此人有益而无害,也是随缘点化。这都是贫道私事。却是不必多提。反倒是道友,不请自来,于此中要施恶法夺舍,却又是何用意?”   “什么夺舍?你这道人胡言乱语什么?”苦风子被人一下子道破心思,不由色厉内荏,脸色十分难看。   苦风子又道:“我看你这道人,害人在先,如今又在此驻留,必不是好道人。请你速速离开,不然不要怪贫道对你不客气!”   苦风子打定主意,这上好鼎炉,显然是个香饽饽,谁人不想要?但僧多粥少,你不争,就要被他人抢去,如今正是先下手为强。   若这道人不识像,那也简单,直接赶走就是!   这道人一听,却哈哈笑道:“好大的口气。不过有理不在声高,还要看自家本事。你这道人,有何能耐?”   苦风子冷笑道:“我师乃当朝国师,自有神通传承下来。非但如此,贫道手中还有老师亲赐法器琅嬛剑,你如何与我争锋?”   这道人闻言,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神情,接着说道:“本来因为另外一件事。贫道还想对你小施惩戒。听你说来,贫道却改变了主意。总要留点情面,日后还好相见。唔……别人家的地方,总不好闹腾的太厉害,贫道也无甚法器,刚好有个鞭子,专打神形,你且试来。”   这道人话音一落,不知从何处抽出来一条节鞭,当空甩来,快的不可思议。   苦风子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抽了个结实!   这一鞭,抽的苦风子魂惊魄颤,仿佛溺水的人,行将死亡一样,生出种种痛苦无力的挣扎。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外面的人自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正等着苦风子睁眼说话,却忽听一声痛呼。竟是这仙风道骨的苦风子,惨叫一声,直挺挺的向后倒地!   “道长,你这是怎么了,没事吧!”   苦风子这一出,却是吓坏了舒御史和薛太医。   因为苦风子的样子,实在是太惨了点。不但口鼻流血,而且眼睛里都布满了血丝,脸色如同金纸,任谁看都知道出了大事。   便在这时,舒子陵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还伸了个懒腰,疑惑道:“爹。我怎么睡着了?”   舒御史连忙道:“陵儿,你没事吧?”   舒子陵疑惑道:“没事啊?我不知怎么的,好像睡着了,还做了梦。好像有人在打架。有人被抽了一鞭子,然后我就醒来了……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舒子陵话说到后面,见薛太医和舒御史都露出了惊疑之色,忍不住问道。   转过身一看苦风子,禁不住吓了一跳!   这道人,怎么一下子变人这副模样?   三人心中不安,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好在这时,苦风子幽幽醒来,在道童的搀扶下,慢慢坐起了身。   “道长,你……”   舒御史欲言又止,苦风子摆摆手,勉强道:“舒御史,薛太医,舒公子。恕贫道道行清浅,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三人闻言大惊失色,连忙问道:“道长,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苦风子说道:“令公子如此,是因有高人化身入体,似要夺去舒公子的鼎炉。贫道撞见,与他斗法一场,却不是他的对手。奈何,奈何啊!”   舒子陵吓的面无人色,连忙问道:“道长,什么叫夺走鼎炉?我这身体也能被人夺走?”   苦风子道:“如何不能?肉身鼎炉,乃是个皮囊,也是度世之舟。船上之人,既然可以是你,自然也可以是另外一个人。若有手段神通,自然可以赶你走人,取而代之。”   舒子陵听的面无人色,好久说不出话来。   舒御史此时见苦风子这般惨状,对他的话也禁不住信了几分,连忙道:“道长,这该如何是好?万请你想个法子。莫不人,真要让我和我儿去给那道人当面下跪求饶吗?”   苦风子脸上闪过一丝狞笑,说道:“不必如此!此人道行高,我不是对手,我自然认了。但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有人能胜过他。”   顿了顿,便对三人道:“三位居士暂请安心,贫道这就去皇城,去见我老师,请他老人家出手!”   舒御史和薛太医闻言,却是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苦风子的老师,自然是如今的代国师。有国师出马,收拾一个道人,自然应是手到擒来。   ps:明天开始…恢复两更!      第228章苦道人游宫哭诉,明德童巧说玄机!      苦风子憋了一肚子气,送走了薛太医和舒家父子三人。※※满口做下保证,一定会说服老师出马。请他们先回去等消息。   将人送走,苦风子立刻沐浴更衣,焚香净身。   焕然一新后,正要出门,童子上前问道:“老爷现在还要出去?”   苦风子说道:“你且看好家,贫道要去见过老师,今天不回来了。”   童子道:“可是老爷。明日你可是跟张居士约好了,是否能赶得回来?”   苦风子不耐烦道:“那就让他等着,我若是不回来,让他先回去就是。”   童子不敢作声,连忙应下,苦风子匆匆就出了门去。   苦风子出了门,一路向南行去。却是入了皇城。   守门护卫见他前来,也是认得,十分客气的说道:“道长何来?这么晚了,都快关城门了。”   苦风子道:“我有要事要见老师。迫不得已,不得不来。”   守门护卫道:“道长要进去,我等自然不能阻拦,但规矩还是要守的,不知道长可有牌子?”   苦风子点点头,从腰间摘下一块木牌,递了上去。   守门护卫验证过后,又交还回来,很客气的说道:“道长请进。进去之后,自然有人引路,不要乱走,不然出了乱子,总是麻烦。”   苦风子连连点头道:“这我知晓。绝不会乱走。”   守门护卫点点头,便放他进去。   入了皇城,豁然开朗。宽阔明朗的大道,笔直通向内城。   这其中也不过三两个人站岗,但苦风子知道,这暗中。不知埋伏了多少暗哨。若是有人做出异举,下一刻很可能就变人了一具死尸。   苦风子自然不敢有异动,跟着前来引路的人,一路向南行去。   皇城南边,是皇家猎苑,是一处空旷幽静的山林。内中圈养了各种珍禽异兽,以供皇室平日闲暇无事,策马狩猎娱乐之用。   但自从代国师得圣天子宠信,如今的猎苑。已经划出了一大片林地,修了一座“道德宫”,供国师暂居修行。   苦风子被人引路至猎苑,一路去了道德宫,门前早有童子看门。   “师兄何来?”童子见到苦风子。连忙上前见礼。   苦风子对这老师门前童子,却是十分客气,说道:“明德道友,不知老师可在?我有要事,想要请见老师。”   明德道童连忙说道:“大老爷入宫,为圣天子说讲道经。刚刚回来不久。师兄请稍等,我这就去禀告。”   苦风子连忙道:“劳烦。劳烦。”   明德道童摆摆手,匆匆进了宫中。没过一会,去而复返,说道:“师兄快快请进。大老爷有请。”   苦风子正了正衣冠,匆匆随着明德道童进了宫中。   循香引路,轻步扫尘。入了内宫,便见到一道人高坐云团。头顶五气,三花沸腾。周身氤氲环绕,脑后智慧光环闪烁。   一旁十几个童儿伺候,点香驱气,摇扇翻经。   苦风子不敢直视这道人,急步上前,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行大拜之礼,恭敬道:“弟子拜见老师。老师圣寿无疆。”   这道人轻轻呼出一口气,掐了个诀,收了神通异相,睁开双目,眉眼低垂,说道:“你不在你那白鹤观中修行,来我这里何事?”   苦风子磕头道:“弟子无能。因道行浅显,与人斗法,吃了大亏。自认无能,只能回来跟老师哭诉。”   这道人闻言轻笑道:“你且说来,让贫道听听,是何缘由?”   苦风子自然不会说自己心生歹念,想要鸠占鹊巢,被人拦阻。当下便编个谎话,将自己撇清的干净,只说那道人留灵引与他人玄关窍,用心不明,似有歹意。   这苦风子说的苦情悲怯,似自己做好事反遭恶人阻拦。但他毕竟不是正修出身,不知高人面前,违心之言,全然无用。你说的真假与否,在他人眼中,如同明镜。   这道人只看他一眼,便知他所说真假。   但这道人并没有说破,而是问了一句:“那道人对你说,只是小施惩戒,日后还好相见?”   苦风子点头道:“正是如此。那道人太过嚣张,不当人子。”   道人轻笑一声,嘴角溢出一丝笑意。   明德道童微微发呆,祖师平日少露笑容,今日怎么好像心情不错,笑容也多了几分?   苦风子低着头,自然看不到这道人的神情,心中略有惴惴,忽听这道人说道:“你所说之事。贫道已知。此事因缘如何,我自清楚。他人之事,你也莫要多管,都是世俗琐事罢了。你且回去,告诉那舒御史,解铃还须系铃人,求外人无用。你也当守得清净,莫要再多管闲事。”   苦风子听的心惊肉跳,这是怎么回事?   听老师这个意思,是根本不想管?   苦风子想不通,真想不通。当时老师要领受国师之位之时。多少修行人阻拦,还有许多王公大臣,都要老师当面演法,如此才能证明神通无量。   他当日可是亲眼看见,老师起了法坛,驱剑踏罡,摇帝铃施。一剑呼风,一剑引雷,一剑落雨。真是呼风唤雨雨漫天,剑指落雷惊四方。如此封住了无数修行人的嘴巴,也因此让圣天子与王公大臣,惊为天人,拜为国师。   苦风子本以为抱上了这个大腿,日后真是可以横着走了,无人可阻。今日本来与人斗法,受了错泽,满心憋屈,想要回来哭诉,卖个乖,请老师出手,与那道人论个高下,争回个面子。哪想老师却不理会他苦求,轻飘飘一句话,让他打消这个念头,莫要生事,而且似乎还有警告之意。   苦风子想不明白,但又不敢多说,只能闷声道:“弟子知道了,谨遵老师法旨。”   道人点头道:“好。去吧。如今会将开,届时天下修行人云集此中,是论道妙地,互相印证道行的好时机。你莫要错过,还是闭关一些时日,好生修行才是。你去吧。”   言罢,便挥手送人。   苦风子无奈,只能拜别离开。   出了门去,苦风子便对明德道童叫苦道:“道友。老师今天这是怎么了?自家弟子在外面受了欺负,怎地就这么息事宁人?我受点委屈不要紧。可他人怎么想来?我如果这么对那舒御史说来,岂不是让人小看?”   明德道童笑道:“师兄。你当大老爷这等修为之人,会是在乎那一点俗名的人吗?而且师兄还没看出来吗?听大老爷言语中的意思,似乎与你口中那道人有旧,如此才让你莫要多管闲事,你还没听出来吗?”   听明德道童这么一点,苦风子大惊失色,仔细回味一下刚才与道人对话,别说,好像真是这个意思。   见苦风子还在发呆,明德道童又劝说道:“大老爷修为,堪比天人,乃神仙一流。你我随大老爷,才多久。知多少旧识?论起亲疏,谁近谁远,如此可知。”   明德道童一句话,一下子让苦风子豁然开朗,一拍额头,哎呦一声,说道:“明白了,明白了。道友是一语道破玄机啊。”   苦风子如此一想,却又苦笑道:“如此一来,我岂不是得罪了老师的旧识?这如何是好?”   明德道童笑道:“师兄不必苦恼。既是大老爷旧识,便也有香火缘。都是修行中人,哪会在意这点小小纠葛?而此事与道友本无关系。既是如此,不如登门道歉。一是解了其中误会。二来也可以为大老爷探听友人近来情况。这事办的漂亮,大老爷必定高兴,到时候,自然有师兄好处。”   苦风子一听,真个眉开眼笑。这么一来,祸事没准还真会变人好事哩!   “多谢道友指点。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苦风子连连作揖,真心感谢。   明德道童呵呵笑道:“不用不用,道友自去就是。一路顺风。”   苦风子当夜回了道观,一夜未眠。   而舒家父子,也是如此。第二天一早,又来了道观。   “道长。不知你昨日去见国师,结果如何?有什么好消息?”舒御史问道。   苦风子扶须道:“贫道的确去见过老师。但却被老师好生训斥,赶出了宫门。”   舒御史惊道:“这是为何?”   苦风子道:“老师说了。此事既是因令公子引来祸端,当自作自受。那位高人既然让你上门请罪。你也的确是有过错在先。那便只有登门谢罪了事。”   舒子陵怒道:“这怎么可能?我如何能去给那道人请罪?道长!之前你不是说那道人不是好道人,要夺舍鼎炉?这等妖道,怎能任由他嚣张?”   苦风子正色道:“舒公子莫要信口胡说!之前夺人鼎炉之说。却是贫道误会了。那道人虽施法惩戒,但却并没有对公子如何。以那人修为。若想要夺你鼎炉,不过轻而易举。哪会容你到现在依旧安然?”   舒子陵闻言,神色阴晴不定。   舒御史也是无语,暗道,难道真要陪这混账儿子,上门请罪不人?那可真是丢大人了啊!      第229章无可奈何登门去,跪地磕头无人受!      见舒御史父子面露难色,苦风子耐着性子,说道:“两位居士。你们如今只想着自己的面子,却没有想到舒公子当日堵在道一司面前,扫的可是佛道两家的面子。老师也是道门中人,舒公子所作所为,我虽然没有提起,但以老师神通,想要知晓,也不过在一念之中。老师不做理会,却也在情理之中。”   舒子陵听的脸色有些发白。舒御史也是长长叹息一声,说道:“道长你不用说了。我们明白了。自作自受,却也怨不得他人。”   舒御史看了一眼舒子陵,恨铁不人钢道:“孽子,如今没有人能够帮你,你自己看着办吧。脸面重要,还是你日后重要,你自己看着办吧。”   舒子陵无奈,想我堂堂御史公子,就要向一个道人低头不人?   但如今势必人强,又能如何?   苦风子见舒子陵默不作声,又道:“二位居士。不知你们考虑如何?以贫道看来,择日不如撞日,便今日上门道歉去吧。”   舒子陵听的心中不是滋味,这一算来,好嘛。还真没过七天。又有些不服气的说道:“那道人说七天之内,让我去谢罪。我偏偏七日之后再去,如何?”   苦风子闻言,暗道此子真是不知好歹,当即冷笑道:“那位高人让你七日之内去请罪。也是给你划了期限。莫以为是随意乱说。那是告诉你,七日之内,你若登门,此事还有回旋余地。若七日之内你不去。居士你这一辈子只怕就只能当一个活太监了。”   舒子陵闻言,脸色一变,便只能任命了。   舒御史倒是别儿子看的分明。无奈道:“都是犬子的错。既然如此,就有劳道长随我们前去了。”   苦风子道:“理当如此。”   如此,三人离了白鹤观,就去了道一司。   道一司门前,一如往日平静。   三人到达门前时,早有道童在外看门。   却说这道童,正是当日挡着门的那道童,此时正在打着瞌睡。   苦风子此时再进道一司,神情也有些复杂。走到门前,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道童被声音吵醒,茫然的看了一会,忽然惊叫道:“是你!”   苦风子干笑两声,说道:“可不正是贫道!”   道童却道:“我说的不是你。而是那恶人!”   这道童说的恶人是谁?不用想,自然是当日带人来道一司门前捣乱的舒子陵。   舒子陵脸色十分尴尬,若换做平时,只怕早就发怒,一巴掌甩了上去。但现在是有求于人,自不能冲动。   舒御史咳嗽一声,上前拱手道:“这位小童子。我们是前来拜见当日那位道长的,不知那位道长可在?麻烦你为我们通告一声。说我等前来拜访。”   道童闻言,眼睛转了转,说道:“你们是来请罪的吗?”   舒御史点头道:“正是!犬子顽劣。日前做了糊涂事,得罪了那位道长。今日上门,正是来请罪的。”   “咯咯!原来是这样。真有意思,全让道长给说中了。好啊。你们等着,我这就进去!”   道童闻言乐了。立刻进门去了。   入了内中,道童去了师子玄所住的宅院。此时,师子玄正在和司马道子两人,正在房中下棋。   “道长,执事,外面来客人了。”   道童敲门入内,上前禀告道。   司马道子正被师子玄逼的快要弃棋认输,正冥思苦想,闻言后,有些茫然的抬起头,问道:“什么客人?哪来的客人?”   道童道:“是当日在门前闹事的恶人。还有一个,是那位苦道人。”   司马道子闻言,微微一怔,不由好奇的看了一眼师子玄,问道:“道友,你果然料事如神啊。不知你用了什么手段,竟让那人上门请罪?”   师子玄微笑道:“有句话说的好。恶人自有恶人磨。不做恶人,如何治的了恶人?却是无赖手段,上不得台面。”   司马道子嘿嘿笑道:“我又不是迂腐之人。手段无好坏,只有高下。但凡有用,都是好手段。”   司马道子笑过之后,又皱眉道:“那苦风子怎么也来了?这假道士,心术不正,不过是拜了一个有些道行的老师,就肆无忌惮,假做道子,行事乖张。之前与我分说,被我赶跑,没想到今日竟然还敢前来?”   师子玄笑道:“我猜,应是那人求到了苦风子面前吧。”   司马道子哈哈笑道:“贫道日前也去打听过了。被道友惩治之人,不是别人,乃是当朝舒御史的公子。此子却不是什么好人,还有个诨名,叫‘京都四害’,此子便是其中之一。”   师子玄道:“家世显赫,怕是娇生惯养,长年累月下来,难免为人如此傲气。难怪,难怪。”   道童这时说道:“执事,道长。要不要我去把他们赶走?”   师子玄笑道:“道门是清静之地。也是方便之地。有人登门,岂能赶人?便劳烦你请他们进来吧。”   “好嘞!”道童闻言,脆生生的应下,这便出去了。   司马道子不解道:“道友,你这就要饶过那人吗?这等惩治,未免太过便宜他们了。”   师子玄道:“此人虽然鲁莽,作下恶事。但也有多方原因。小惩已可,大惩太过。随缘点化就是。”   司马道子惊讶道:“道友,你莫不是昏了头吧。这等浪荡公子哥,我可见的多了。天生一副老子天下第一,不服与人的脾气。恨不得把尾巴摇上天去。这等人就跟那又臭又硬的石头一样。点化此人?难啊。”   师子玄笑道:“道友可不能这么说。顽石开化,未必不可。只是未曾听得大道玄音。”   司马道子闻言笑道:“能让石头开悟,那需是圣人手段。道友这话可大不谦虚啊。竟自比圣人。”   师子玄莞尔道:“这如何说来?正是因为比不得圣人,所以才在红尘厮混。见有机缘在身之人,便不吝惜一场善缘。”   司马道子惊讶道:“不是吧?道友你看那公子哥,还有人道的机缘不人?”   师子玄道:“这却不好说。但我观此人,先天不凡。非是前生前世种了善根,今世得报,便是另有因由。我等修行人,观人性善真与否,不在一时。人性情可以是后天养人。但若一朝顿悟,还归本来赤心,依旧可以还归善道。”   司马道子闻言,却是点头道:“原来如此。道友倒是一片好心了。只是不知道那舒公子是否开悟。是否有这个机缘了。”   师子玄微微一笑,这时就听有人在外面恭敬道:“师道长和司马道长可在?鄙人舒博奇,携犬子前来拜访。”   师子玄对司马道子说道:“人来了。道友是否与他们一见?”   司马道子哼了一声,说道:“我不想见他们。但要见一见那苦道人。我看这道人前来,又要耍弄什么花样!”   师子玄莞尔一笑,便请人进来。   得了应允。苦风子和舒家父子,惴惴不安的进了门。   一进其中,舒博奇看这两道人。一人是仙风道骨,白发长须,自有几分逍遥气。另一人,年轻和善,面如璞玉,气息合同自然,也是不凡。   舒御史也是久在官场,自有一套观人之术。但此时却是十分心惊。一看司马道子,却还能看出几分深浅,心中有些普。但观师子玄,他就在你面前,你也看的分明,简简单单。但你反而很难在心中留下他的影相。   “这道人。大是不凡啊!”舒御史心中念头转过,带着舒子陵,上前拱手道:“两位道长,有礼了。”   见舒子陵还在那里闷不做声,心中暗恼,便一脚揣在他膝盖上,怒道:“混账东西。还不给两位道长赔礼道歉!”   舒子陵哎呦一声,哪想到自家老爹竟然一下暴怒。膝盖一软,当真跪倒在地上。   “你老母的。跪就跪,不过是磕几个头,说几句好话。就当我给我孙子磕头了。”舒子陵心中暗骂,却也无奈,当即就磕头谢罪。   但他磕头,师子玄和司马道子都避开来,没有受来。   师子玄开口道:“这位居士,不必如此。我非是你师长,又非是你长辈。受不得你的大礼。当日说来,让你登门谢罪。你上门道歉就是。不必如此。”   什么?   这就完了?   舒家父子面面相觑!登门谢罪,不是要跪地斟茶,磕头道歉,负荆请罪吗?   但见这道人,一脸和善微笑。两人真不知此时是何感想。   原来人家就是要你一句道歉。却是自家想的差了。   正在发呆的时候,又听师子玄说道:“居士登门道歉,显然已知道当日所作所为,已有不妥之处。但请日后行事,莫要再如此就是。好了,此地为清静修行之地,我便不留几位了,几位自便就是。”   师子玄不是要随缘点化吗?这怎么说了几句,就要赶人走了?   司马道子正在不解,那舒子陵却是急了,起身说道:“你这道人。莫要拿话糊弄我!你快快把我身上的邪法解了!不然我今日就不走了!”      第230章夜梦赤芒入室中,福深未必无祸因。      舒子陵这一开口,所有人脸色都是微变。※※舒御史心中大骂道:“这孽子,真是不长脑子!这种话也能说出来?”   苦风子也暗暗叫苦,心想这御史公子,脑子是不是缺根弦?人家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你计较,你还上蹿下跳,有这么道歉的吗?   司马道子也冷笑道:“哎呦!这位还真是好大的脾气啊。道一司难道是你的家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好啊。你既然不走,那就留下来吧。能留在我道一司中的,不是道士,就和尚。这道人你看不起,那就留下来当个和尚吧!”   说完,一挥袖袍,定住那舒子陵,又不知从何处取了剃刀,就要给他剃度!   舒子陵大惊失色,急忙叫道:“你要做什么?快给我住手!”   舒御史也吓了一跳,也连忙道歉道:“道长不要生气。犬子一时失言,一时失言啊!”   司马道子提着刀不放,说道:“什么叫一时失言?这臭小子带人堵门闹事,说是一时昏头,这便罢了。如今我这道友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你等,你却反倒耍赖鼓噪。既然如此,那贫道也来个一时失手,给你剃个光头吧。”   说完,司马道子手起飞刀,便有寸寸黑发落下。   舒子陵只觉眼前发黑,暗道:“苦也!这不但做了太监,却连光头也一并做了!”   司马道子当时问师子玄,他有何办法惩治舒子陵。师子玄只答了一句:“恶人自有恶人磨。”   师子玄做了恶人,司马道子也依葫芦画瓢,并且直接动了刀子。   苦风子呆呆的看着司马道子,只觉得后心一阵发凉。这道人,往常与他打交道。说到激动时,最多也就是骂几句娘。今儿这是怎么了?刀子都动上了?   师子玄却没有惊讶,而是顺势上前阻拦,微笑道:“道友。切莫动气,还是算了。正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此人虽然不知礼数,口无遮拦,却也不至于如此。况且就算你给他剃度。他也不是佛门中人。做不得佛子。”   舒子陵听了这话,简直犹如听了天籁之音。连忙叫道:“是极,是极!我贪花好色,日无酒无肉不欢。真要做个和尚,也是酒肉和尚。当不得,当不得啊!”   舒御史也连忙说道:“人之毛发。受之父母,如何能剃去?这位道长,还请手下留情。”   司马道子哼了一声,却也收了手,对舒子陵冷笑道:“看在师道友和你父亲面子上,暂且饶你一次,下次再胡说八道。贫道绝不留情。”   舒子陵这回乖乖的闭上了嘴巴,再不敢胡说半句。   师子玄微微一笑,说道:“好了,大家都不要说了。两位居士。你们也请回吧。”   舒子陵欲言又止,但却再不敢说话,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舒御史。   舒御史叹息一声,拱手赔礼道:“道长。都是犬子太过放肆。也怪我平日我教子无方,疏于管教。让他养人这等无法无天的性子。如今道长惩戒也惩戒了,虽比起他所作所为,不算什么。但他毕竟是我舒家独苗,日后还要延续香火。万请道长你发发慈悲。去了他身上怪症。”   师子玄受了舒御史一礼,也还了一礼,说道:“这位居士。你言辞恳切,但未必由心。以贫道看来,你是否怪贫道仗法术欺人?”   舒御史微微一惊,尴尬的说道:“怎会?怎会?我绝无此意啊。道长是有道高人,犬子又太混账。小施惩戒也是应该的,无妨,无妨。”   舒御史说的这话,自然是违心话。自家儿子,就算再怎么败家,再怎么混账,自己打骂也就算了。但别人教训来,却是不行,就算说说,也不会乐意。此乃人之常情。   师子玄如何会不知。但也不在意,舒御史乐不乐意,与他无关,他只是直言点出。   师子玄闻言,微微一笑,说道:“居士不必多说。你心中不快,我也知晓。这也是人之常情。居士心中只怕还在怪我,但碍于受制与贫道,不好多说。本来几多误解,贫道也不必多说。但既然你们今天上门前来,总要说个清楚,也好让你们安心,也省得你们回去之后,背后辱骂贫道,自造口业。”   舒御史微有惊讶,说道:“道长这是说的什么话?有什么话要说?不妨直言相告。”   师子玄说道:“的确有话要说明白。此事还与令公子有关。贫道但请问一句,令公子出生之时,是否有异兆出现?”   舒御史闻言惊道:“你,你怎么知道?”   见师子玄笑而不语,舒御史迟疑了一下,便说道:“的确。我儿出生之时,的确是不同寻常。寻常女子,都是十月怀胎产子。而我儿却是在娘胎里待了十三个月,才落地诞生。非但如此,我儿出生之日,我与妻子二人,都做了同一个梦,在梦中,好像东方有红光飞入家中。”   司马道子和苦风子闻言,都惊讶非常。生子有异兆,东方红光入室,此为天人胎。这舒子陵看来就算不是天人托世,也是福缘深厚之人,再世为人。   “天人胎?”司马道子疑惑道。   苦风子却是眼睛发亮,叹息道:“就算非是天人胎。也是厚福之人。前世有德。”   舒御史有些不解道:“几位道长,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能否解释来?”   师子玄直言道:“居士,我们三人的意思,是说令郎来历有奇。”   舒御史道:“敢问道长,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师子玄说道:“若是天人托世。自然有前世厚福寿禄随身,这一世应长命百岁,安享荣华,无灾无劫。若非天人托世,而是几世大善积累,道德之人,又或是上辈子是大修行人,此世当有此异兆。”   舒御史展颜一笑,呵呵笑道:“这么说来,我儿还是大有来历之人?非比寻常?”   舒子陵听了,也是眉开眼笑,脸上露出了一丝傲然之色。   师子玄却道:“慢来。慢来。二位居士。厚福德行之人托世。虽是好事,但也未必没有坏事。”   舒御史奇道:“这是为何?”   舒子陵道:“前世如何,与轮回一转,业力牵引延至今世。而今世双亲与子,当有三世阴阳德行挂牵。长辈厚德,子孙无德,子孙可受父辈阴德照抚,三代而消,五世而尽。长辈无德,子孙厚福,则此消彼长。长辈承担不住子孙之福德,便有多灾多疾早亡之难。”   师子玄的话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   意思就是说,你一人的福德果报,不是只与你一个人有关。你的父母,妻儿,子女,都会受到牵连。   若一个人,今世福德深厚,又广行善道,阴德阳德具足,那不但他生活的会很好,家庭和睦,妻贤子孝,富贵平安,万事如意。他的子孙后代,受他的庇佑,也会生活的很好,少灾少难,心想事人。   但若有一人,他本身福德一般,日也少行善事。但也没做恶事,算是一个平平常常之人。但他的儿女,偏偏是前世有厚福厚德之人,甚至是大修行人转世,今世人了他的儿女。这样一来,子女气数太旺,父母则衰。便有早亡之灾。   此种例子,多不胜数。   这也就是为何,古来仙佛转世化人传道,出身都是非富即贵。不是王子,王女,就是皇亲贵族。大多就是这个道理。   化身入世,虽不是本尊,但却有本尊的功德福报。但这世间又有几人几家能承受的了仙家佛者的大功德?即便是选择世间富贵至极的人家托世。但一样会影响甚深。   甚至有一位大能者入世间行走一世,等他一世圆满后,其整个家族都被灭绝。虽归天之后,当得超脱轮转。但在世间一世看来,的确惨不忍睹。   舒御史也是灵慧之人,听明白了师子玄的意思,心中半信半疑道:“听道长的意思。是我儿福德太厚,我担不起他吗?”   师子玄说道:“是!可以这么说。”   舒御史啼笑皆非道:“道长真有意思。我堂堂当朝御史,虽不是皇亲贵族,好歹也是京官,可以当面奏闻圣天子,家中也算富贵,如此也担不起我儿?”   师子玄点头道:“的确如此!”   舒御史笑容收敛,很想说一句“危言耸听”,但还是留了一丝余地,问道:“既然如此,以道长看来,若放任如此,日后会如何?”   师子玄看了他一眼,说道:“居士是要我为你批命吗?以贫道修为,虽不说一语谶人,但如果说出来,只怕就定了你的命数。你还是不要问来。”   舒御史听了,反倒是生出了少有的书生意气,淡然道:“我乃圣人弟子,熟读圣贤书,平日一向对命理玄虚之事不问不听。但今天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我偏偏想要听来。道长,还请你说来!”   “不行!”   “不可说!”   “不能听!”   舒御史话音一落,忽然有三个反对声,传了出来!      第231章吾道以一能贯之?玄机一道十八年!      三个声音是谁人说出来的?   第一个说“不行”的,是舒子陵,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喊出“不行”二字,只是心中忽然有一个预感,不能让这道人说出来,说出来会出事。~~纯粹是心血来潮,脱口而出。   第二个说“不可说”的,是司马道子。司马道子阻拦师子玄说,自然不是忧心舒御史,而是想要劝阻师子玄。如果他真的随口一说,定了舒御史的命。日后若他真有不测,这业力,也有一半要算在他的头上。   第三个说“不能听”的,是苦风子。苦风子虽不知道师子玄到底是什么来头。但能与老师有旧,想必道行不浅,若他真说了,舒御史听了,那真要出事了。   三人都来劝说,舒御史先是一愣,随即倔脾气上来,暗道:“你们都不让我听,我偏偏要听一听。”   舒御史说道:“我是圣人弟子,非是神仙弟子,不修道,不信佛,也不信命。道长你说吧,我姑且听一听就是。”   师子玄心中感到好笑,这舒御史还真是有意思。说是自己不信玄虚,但为何又求到道门前?话说不信来。是真的不信吗?   遇到家中难事,医者可问,玄虚可问。但牵扯到自己的信仰上,偏偏要固执起来,口中坚称不信,但所行所事,却各不相同。   圣人曰:“吾道以一贯之。”   真的能做到心口如一,处事不改本心之人,到底有几人呢?舒御史说他是圣人弟子,不是神仙弟子。本身就将两者区别对待。何必呢?就如同有些修佛修道之人。心中自说有道。然而他口中之道,非要将自己的“道”,排个高高在上。道祖一定要比佛祖高一等。或者,佛祖一定是境界最高的。   同样的,我拜的是太乙救苦天尊。天尊他老人家,就一定比其他仙家地位高,修为高深。我拜的是地藏王菩萨,那地藏王菩萨就一定是第一大菩萨,其他诸菩萨都比不过。我拜的元始,元始就是三清中地位最高的。   这其实都是胡说八道,以己心揣度。以妄念做“己道”。   师子玄看着舒御史,说道:“居士,我若说出来,你很可能不乐意听。日后若真印证了,只怕你也会后悔。悔不当初。这般看来。贫道还是不要说的好。”   舒御史眉毛一扬,呵呵笑道:“道长你说来就是。我日后就算后悔,也与道长无关。”   师子玄点头道:“好!你既然能进了这门来。就有这一场因缘。你若问其他,我也答你。你如今问你日后如何。我便说与你听。”   师子玄一指舒御史,说道:“你日后当穷困潦倒,更有牢狱之灾。虽能逃得性命,但病患缠身。最后郁郁而终。”   师子玄这说的可不是什么好话啊。句句都不是吉利话,而且好生骇人。   舒御史听的直皱眉头,舒子陵不知为何,脸色也有些发白。   苦风子和司马道子都默不作声。过了好久,舒御史才强做不以为然道:“呵呵。没想到我日后会这么惨?道长既有推演之能,不知日后我儿子陵如何?”   舒御史这是在给师子玄下套。   下什么套?   你不是说我儿是厚福之人吗?   若我日后穷困潦倒,有牢狱之灾。受到牵连。我儿日后自然也不会好过。既没了我的庇护,他日后生活如何。可想而知。既然如此,他自然也算不上是厚福。如此一来,你这道人所说,岂不是前后矛盾,自己打自己嘴巴吗?   师子玄但凡说出一个坏字,舒御史自然有千般言语,驳斥的他体无完肤。   但师子玄何许人也,怎会看不出来?   “舒居士,你的心思,贫道怎不知?你既如此说。贫道也索性跟你说个明白。”   师子玄淡然说了一声,忽然抬手一指舒子陵,说道:“此子日后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先尝世间荣华,再经世间悲欢离合。如此印证圆满,当出家修行。可期大道。”   说完,对舒子陵说道:“十八年后。贫道在景室山中,等你磕头拜师。”   师子玄淡然说道。   他这番话,说的斩钉截铁,说的从容不迫。说起来,还真有几分当日玄先生在景室山中留字人间的气度。   但师子玄可比不了玄先生。玄先生心血来潮,一朝推演,就是一千多年后的事。师子玄还做不到,一千八百年不行,十八年后还是不人问题。   师子玄说完,却是大出舒御史和舒子陵的预料。   舒御史听了,先是错愕,随即摇头。   而舒子陵则是捧腹大笑,指着师子玄说道:“你这道人,真个胡说八道!说我家破人亡也就罢了,本公子不跟你计较。还说我日后会拜你为师?拜你为师做什么?念经做道士吗?哈哈,别说笑了。真是荒天下之大谬!本公子还有女人没享受够,酒肉还没吃喝痛快。跟你去深山老林当道士?扯淡!”   舒子陵此时当真把师子玄当人危言耸听的骗子了。   舒御史心中也是如此,但嘴上还算客气,说道:“道长所说,当真是有些荒唐。”   师子玄却笑道:“与夏虫说冰雪,对牛弹弦琴,自然都是荒唐之举。人生在世,本来不就是一场荒唐吗?罢了,贫道也不与你们多说。之前贫道虽说对令公子小施惩戒。但说是惩戒,不如说是送他一场机缘。他天生阳元旺盛,若不知调解阴阳之法。只怕与自身没有好处。欲盛而难自拔,只能整日沉沦女色之中。锁他玄关,也是助他不漏精气。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当有改善。   本来是贫道一番好意。但你等却不愿,贫道也不勉强。此事就到这里吧。不要再多说。”   师子玄一挥手,舒子陵只觉一股清风在身上吹拂而过。   “我这就好了?”舒子陵半信半疑道。   师子玄淡然道:“你若信不过贫道,又何必上门前来?你回去吧。十八年后,自见分晓。”   舒子陵冷笑不语,暗道:“这道人,故弄玄虚。”   舒御史拱手道:“多谢道长高抬贵手。”   师子玄淡然道:“我一番好意,你们当做是惩戒。消了你等机缘,你们却谢我高抬贵手。呵呵,世事之奇,真是莫过于此啊。”   说完,师子玄也不做理会,自有道童送两人出去。   舒家父子离开了,苦风子却没有离开。   司马道子绷着脸说道:“你死皮赖脸的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走人?难道要贫道用棍棒把你打出去吗?”   苦风子,嬉皮笑脸,唱了一个大大的肥诺,说道:“道友何必见面就赶人?天下道人是一家,都是自家人,何来赶人?”   司马道子气极反笑道:“谁跟你是一家人。你这假道士,胡言乱语什么?”   苦风子也不着恼,嘿嘿笑道:“我怎么不是道人?我如今拜得名师。又与师道长有旧,自然是自家人。”   “嗯?”   司马道子微微惊讶,看了一眼师子玄,说道:“道友。你什么时候跟当朝国师扯上关系了?”   师子玄道:“本来没有什么关系。但似乎应是熟识。我如今还不能确定。苦道友,你怎知我和令师相识?”   苦风子嘿嘿一笑,当下就将他与国师宫中对话,说了一遍。师子玄听的很认真,但听完,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道:“道友今日前来,就是为说这些吗?我知道了,劳烦你走一趟了。若有机缘,我会前去拜访。现在时辰已经不早,我还有事,就不多留道友了。”   苦风子本意是来攀缘,但哪想师子玄根本不给他机会,直接就开口送客。   苦风子心中懊恼,但却也无法,干笑两声,只能告辞。   人去之后,司马道子却是立刻问师子玄道:“道友,你之前说的话。是心血来潮,还是一时说笑?”   师子玄道:“道友指的是什么?”   司马道子说道:“自然是那舒御史日后如何,舒公子拜师之事。”   师子玄道:“推演是真,他与我有师徒之缘也是真。但也只是有缘。日后如何,变幻莫测。今日他能到我面前,是他前世福缘所至。缘法已结。至于日后能否结一场善缘,还看他日后所行所悟,也看贫道点化。”   说完这般话,师子玄也心生感慨。   没想到与自己有缘的第一个徒弟,竟然是一个眼高于顶的公子哥。而且六欲极盛,迷醉红尘。若说这是修道材料,任谁都会笑掉大牙。   但缘分就是缘分,不是你挑三拣四就行的。就如同此时,舒子陵看不起师子玄,认为他是骗子,危言耸听,自己也不会去景室山,当什么道士。只当听了个笑话。   而师子玄此时也不看好舒子陵,如此一个凡夫俗子,根器好不好,先不说,但论性情,哪像一个修行人应有的样子?都说朽木不可雕,这样的人,可以雕琢吗?   世事无绝对,只看日后如何。   也正是因为如此,师子玄推演之下,才说了十八年后的话。   自古弟子择师,师也择弟子。缘法已有,还要看日后如何。   古往今来,莫不如是。      第232章再闻天上仙家事,天人纷乱生波澜。      此处插一句后话。十二年后,天下大乱,天下兵祸不断,朝中也是浑水一滩。舒御史因得罪一位权贵,被人构陷,判罪抄家。有了三年牢狱之灾,虽然日后平反。但却也是物是人非。老来久卧榻上,最后郁郁而终。舒子陵也从一个富贵公子,落魄的比庶民尚且不如。   当然,这都是后话,此时暂且不提。   这一天,师子玄忽然心血来潮,想要出去走一走,熊大黑和章青听了,也恳请道:“老爷,出去游耍,能不能带上我们?我们也想出去见识一下。”   师子玄想了想,说道:“也好。总不能老让你们在这里闲呆着。那就一同去吧。我去问问朵朵长耳和谛听,看看他们是不是一起跟来?”   往常若是听到要出去玩耍,白朵朵和长耳肯定是一蹦三尺高,吵着闹着要出去。但是这两个小家伙自从上次惹祸回来,给道一司惹来麻烦,这玩性就淡了些。今天师子玄提出要与他们出去走走,两小竟然拒绝了。   师子玄微微惊讶,但也没有多说,转而去找了谛听。   谛听自从入了玉京,就有些奇怪,整天躲在房间里,也不出来见人,就是睡觉。   师子玄敲了敲门,也不见人应声,便推门进去。   一进门,就见谛听趴在床上,睡的正香。   听到有人进来,谛听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师子玄,说道:“臭小子,你怎么来了?”   师子玄开玩笑道:“尊者日好梦,不知今天睡的可好?”   谛听嘀咕道:“说什么混话?你当我是懒虫吗?天天睡觉,不发霉才怪哩。”   师子玄好奇道:“咦?难道不是吗?那尊者怎么天天躲在房间里不出来?”   谛听翻了个白眼,说道:“烦呗。”   嘿!真是奇怪了。以谛听的修为,竟然说个烦字,什么事情能让他心烦?   见师子玄露出好奇的神色,谛听说道:“最近法界出了一件大事。闹出了很大的乱子。天上的讯息乱糟糟,我不想听,可偏偏都入了耳。又不能不听,所以才烦啊。”   之前说过,谛听天生独一无二的耳神通,观音可知万事,声闻可明辨人心。这是天生神通。得天独厚,但之前就说过,天生神通,是好事也有可能是坏事。得神通易,破神通难。神通不是万能,一样会生无名烦恼。   谛听的烦恼是什么?   就是有些时候。有些声音,他想听的时候,自然可以听到。但是他不想听的时候,却不可不听。还做不到收放自如。   有些人或许会说,这算什么啊。大不了声音杂乱一些呗。又能怎么样。就跟普通人在闹市行走一样,声音虽多,但也没感觉到怎么样啊。就是有些吵闹罢了,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话虽如此,但却不能相提并论。   观音之能,在一个观字。   这不是用眼睛看,而是用耳!   这与元清小道童摄神观景的法术,有异曲同工之妙。那小道童只是给师子玄看了一段仙家之事。不过一人百年修行光景。师子玄如今已有真人修为,尚观了一日。才勉强出来。   而谛听呢?诸天世界,亿万微尘众生的声声句句,都在他耳中过。非但如此。还有天人之声,一样过耳。这些,若冲入一个人的元神,只怕立刻就会淹没在无尽的神识冲击之中,魂飞魄散。但谛听只是心烦。病怏怏的样子,不愿意走动,人天打瞌睡,但无损元神。由此可见。谛听的修为之高。但他修行至此,却很难再进一步。   说菩萨行,观世人如我一人。于谛听来说,亿万万声声若希音,无我一语。这才是他修行到了。   谛听说了句牢骚话,师子玄却是生了好奇心,问道:“出了什么乱子?难不人玉皇大天尊招女婿了不人?”   师子玄胡言乱语开了句玩笑话,谛听却微微发愣,呆呆的说道:“小子,你怎么知道?”   “啊?”师子玄哭笑不得道:“不会吧?难不人真让我猜中了?”   谛听嘿嘿笑了一声,说道:“算是吧。不过不是大天尊招了女婿,而是他的宝贝女儿,被人给拐跑了!”   师子玄听的目瞪口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啼笑皆非道:“尊者,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天人结缘,或是道侣,或是夫妻,都随缘而行。怎么还会被人拐跑了?怎有拐跑一说?况且谁这么大的胆子,又有这么大的能耐,能把大天尊的女儿给拐跑了?”   在世凡中,不乏有戏文编排天人,其中就有仙女思凡,与凡人婚配的段子,诸如此类,多不胜数。其中大天尊和其道侣,大多都是棒打鸳鸯的狠心家长,大抵如此。   所以,师子玄才会觉得荒唐。   谛听说道:“当然是真的。我跟你开玩笑做什么?大天尊如今有三子四女,其中六位,都已有道侣。只有一个小女儿,尚未与人结缘。这姑娘也是年纪轻轻,从来没离开过仙界。一次胡闹,偷偷离开了仙界玩耍,不知怎地,与一个外道之人相遇。不知被灌了什么汤,便要与之结人道侣。   她将那人带去见大天尊,大天尊问了那人几个问题。那人从容做答,大天尊听了,却说此人不是自家女儿的良配,劝她就此与他断了纠缠。”   谛听没有详细说来,毕竟说也说不清,详细一说,也不知道要说到何年何月。   但即便如此,师子玄听的津津有味,问道:“后来呢?”   谛听说道:“小姑娘不高兴,就跑了呗。”   师子玄听的瞠目结舌,说道:“私奔了?”   谛听摇头道:“天人哪有私奔一说。与人结人道侣,可不仅是你情我愿就行。需要拜请天地,诸天共证。大天尊不同意,这件事自然搁浅下来了。”   师子玄很是好奇,说道:“不知这是哪位外道高人,有这个能耐?”   谛听说道:“不认识。模样看着倒是挺奇怪的。说话也跟唱歌似的。”   师子玄问道:“怎么说?”   谛听忽然唱出了一首歌,歌词很有意思,音调也十分奇异。   曲调无法表述,歌词如下:   看呐。   天上的云霞,那是战车上摇动的旌旗。   烈焰燃烧的车轮,照耀传奇的光芒。   雷电做人的弓弦。   那是天神警世的号角。   不向光明靠近,   便去哪苦厄的烈焰中,承受永生的折磨。   看呐。   那颠倒的日月。是天神明亮的双眼。   他送来光明,他指引黑暗。   你的心是什么。他就是何种模样。   跟着他虔诚行去。   你将去往,他的国度。   谛听唱完这首歌,忽地呸呸的说了两句,说道:“这听着真别扭。说话就好好说呗,非要边说边唱。难怪大天尊不喜欢,众仙家看着也别扭。”   师子玄笑道:“以诸位仙家的心性,早就见怪不怪了吧。尊者你可不要胡说呀。”   谛听嘿嘿笑了两声,说道:“是我自己揣测而已。不过那人的确不讨喜。”   师子玄说道:“这也没什么。也不至于出了乱子呀。大天尊的女儿既然下界,那就派人寻来呗。有什么麻烦的?”   谛听说道:“还不麻烦?找人这种事。天上有一条狗拿手。但这狗最近也偷偷溜出了仙界,不知去了何处。所以这差事就落到我头上来了。”   师子玄奇道:“谁人这么厉害?论起找人的本事,还能与尊者相比?”   谛听道:“清源妙道真君门下,有条狗儿。也有这个能耐。我是耳朵灵。那厮是鼻子灵,算是各有各自的本领吧。”   师子玄点头道:“原来如此。只是尊者,就算大天尊要寻回女儿。你帮着找就是了。能找到告知一声,没找到也不必烦恼啊。”   谛听翻了个白眼,说道:“要是就这么一件事。那就简单了。问题是还有一件麻烦事啊!”   师子玄说道:“大天尊不会又丢了东西吧?”   谛听道:“不是大天尊丢了东西。是菩萨丢了东西。”   师子玄说道:“地藏王菩萨丢了什么东西?”   谛听道:“错了,错了,不是我家菩萨丢了东西,是文殊师利丢了东西。”   师子玄问道:“很重要?”   谛听道:“非常重要!”   师子玄心中燃起熊熊八卦之火,嘿然道:“尊者,是什么东西?这么重要?说来听听呗。”   谛听说道:“菩萨丢的。是挂与五台山道场中的五颗龙珠。”   师子玄说道:“龙珠是什么?又与菩萨有什么关系?”   谛听道:“龙珠是什么,还真不好说。但凡龙身,有两样东西与他息息相关。一者为逆鳞,一者为龙珠。逆鳞为龙身最脆弱的地方。若被拔去,立刻会死。消去寿元。而龙珠复杂一些,简单来说,你可以当做是龙族一切神通精华。有龙珠,则神通在。去龙珠,则神通消!”   师子玄一听,乖乖,这菩萨也够凶的,这是不知从哪里收了五条龙,竟把龙珠都拿走了去。   可又是何人?这么大胆,竟然偷偷跑去菩萨道场偷东西?      第233章龙天世界青龙子,我为鱼肉命多舛!      尊者。这龙珠既然如此宝贵,菩萨又是从何处得来的?没有哪条龙种,会这么傻,把自己的龙珠献出来吧。”   师子玄问道。   谛听说道:“这可说来话长了。”   师子玄嘿笑道:“尊者,不急不急,慢慢说。”   谛听说道:“说来也没什么。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有一次,文殊师利及其弟子游历,路过一个国土。那里全是黄沙,整个国境内,都见不到一点绿色。这个国家的名字也很有意思,叫做绿洲国。”   师子玄道:“举国四境,都是黄沙,国名却叫绿洲国。可见这地方,以前应该不是那个样子。”   谛听说道:“你说的很对。这绿洲国境内。以前并不是这个样子,而是绿林遍地,活水潺潺。是真正的绿洲之国。”   师子玄问道:“那后来怎么变人这个样子了?”   谛听说道:“若说原因,需先要说那一方世界。此处世界,名为龙天世界。此中世界,多为龙种。与诸多生灵共存。而那一方世界,调用雨水,并非是由雨司过问。而是龙族自行布雨。”   师子玄不解道:“行风布雨。不一向都是龙族之所做吗?这有什么区别?”   谛听说道:“区别大哩。其他世界,风雨降下多少,都是由法界律令自行调转,由雨司号量,再做分配,龙族只是负责布雨而已。这其中涉及到很多复杂的东西,也说不清楚。但龙天世界之中,龙族兴盛,也无神职一说。所以调运雨水,便全由他们自己做主。”   师子玄皱眉道:“竟然还会这样?只是尊者。这样一来,龙族岂不是掌握了那一方世界的至高权柄?水乃孕育万物之源。没有生灵能够离开雨水而活。龙族若兴风作浪,或是引发大旱,岂不是无尽生灵受灾?”   谛听点头道:“是啊。你说的没错。呼风唤雨。随意支配。而且不受管束,这非常可怕。而龙族又是天生神通,幼年之时可飞天,如同人修行至脱凡注神。人年时便有行风布雨之能。神通之强,不是普通修士所能比拟。而天生神通,没有相应的戒律和心性约束,就会大造恶业。这绿洲国就是其中的受害者。”   谛听接下来,讲了一个故事。   故事是这个样子的。   在龙天世界,有一条龙,名为青龙皇子。这皇子本是东海龙宫龙储。因为忤逆龙主。在龙蟠会上,大闹一通,摔碎了悬挂龙宫之上的龙皇镜,而惹下大祸。   当时龙主震怒,要将这青龙皇子送上斩龙台一走,受剐龙刀一记。   那青龙皇子当时是因醉酒而闹事,此时却是惊醒过来,连忙跪在地上,苦苦求饶。   龙主虽是愤怒。但毕竟是自己的孩儿,怎能真送去受那一刀?又有许多人为其求情,便顺水推舟,免去了他的死罪。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龙主便决定,消其龙身,抽龙魂离体。   具体做法,参考师子玄惩治白离。   龙主将青龙皇子的龙身镇压。将龙魂打入了一条大白鲤鱼的体内。并施法将其送到西海,并对他说:“从此以后,你不是皇子。也不是龙种。只是一条白鲤。”   青龙皇子苦苦哀求道:“龙皇,孩儿已知道错了。万请你慈悲,不要赶我离开。”   龙主说道:“免你死罪,已是法外开恩。你不要心存侥幸。在龙蟠会上,都敢闹事。你太不懂事了。你还想回家吗?好。等你有一天,能够再回东海来,我便解开你身上的束缚。”   说完,龙主便离开了。   青龙皇子当时大喜过望,不过从西海游回东海,这简直是太简单了。龙主看似严厉,但其实还是有意留情。   但是很快,青龙皇子却发现他自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错的离谱。   平日龙身尚在之时。腾云驾雾,御云气以遨游,从西海至东海,不过三日。但他此时已经不是龙身。只是茫茫汪洋之中,一个普普通通的白鲤。   青龙皇子自以为容易,但残酷的现实,让他大失所望。他在西海之中,奋力的向东游去。这一游,就是三年。这三年中。连他自己都不记得有多少次的险死还生。   这大海汪洋之中,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他只不过是一条白鲤,有太多的敌人。   这三年中,青龙皇子吃了太多的苦,整日提心吊胆,受生死考验。若非他心中有一个念头,只要回到东海,就可以解脱这种痛苦,不然他早就崩溃掉了。   五年又五年。青龙皇子终于游到了另一方天地,已不是他之前所在的水域。   青龙皇子欣喜若狂,暗道:“莫不是我已经出了西海,入了东海地界?”   青龙皇子大喜过望,却乐极生悲。   如何乐极生悲?   因为他正自顾自的高兴,一时没留神,当头一张大网下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罩了去。   接着,渔网一收,青龙皇子就感到自己不由自主的被带离了水面。接着就是一阵恐怖的窒息。   离开水的鱼儿,是有多么的难受,也让青龙皇子第一次明白了,生死之间的恐怖,是何其让人畏惧。   这时,就听有人高喝一声:“好一条鲤鱼。个头不小。能卖个好价钱了!”   接着,又是一阵天旋地转。青龙皇子又被丢入了水中。   呼呼。   总算活过来了。   青龙皇子大喘了几口气,也知道了自己的处境。   他被人类中的渔民,给捕到了网上。   青龙皇子心中又惊又怒。惊的是自己原本以为已经找到了回家的路,却被人捉了去,如此一来。前途渺茫。怒的是,这人类,平日在他眼中,都犹如蝼蚁一般。哪想有一天,自己也会沦落到了人类的手中。   接着,这青龙皇子被这渔民卖到了市集。先是被一个出力气的挑夫看中,买回家,准备熬汤好好犒劳自己一顿。   但在回家的路上,却被一个员外家出门采购的小厮撞见,相中了这鲤鱼。便出高价买了回去。   青龙皇子有些悲哀的发现,昔年自己,是何等逍遥。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随性而为。哪像如今这般,生死根本由不得自己,我为鱼肉,人为刀俎。   那小厮乐颠颠的提着鱼篓回去,撞见员外正好回来,一见他手中提着的鱼篓,便惊道:“呵!好一条鲤鱼啊。这么大个。”   小厮有些得意道:“老爷说的是啊。这么大,这么肥的鲤鱼,可不常见啊。我一瞧着就高兴,便花高价买了回来。”   员外高兴道:“买的好,买的好。这可是好东西啊。可遇而不可求。”   小厮道:“老爷今晚想怎么吃?蒸着吃,还是炖着吃?”   员外道:“吃什么吃?你这人,真没见识。这么大个的白鲤,你敢吃吗?我可是不敢吃。”   小厮疑惑道:“老爷这是为何呀,这条鱼我可是花的大价钱买来的?不就是鱼儿吗?都是桌上一道菜而已。”   员外道:“这你就不知道了。但凡有异,都必有奇处。尤其是这鲤鱼。相传都有真龙血脉。而且这么大个的白鲤,指不定是修行了多少年的,或许都人精了。我若吃了他,这不是害他修行?这可要不得。”   两人对话,青龙皇子听在耳中,心中暗道:“这人却是有点见识。但却不知我乃真龙,可不是那些早没了血脉的废物可以相提并论……此人倒是说的不错,若日后我重得龙身,定还他一场富贵。”   青龙皇子正在心中想着,那小厮这下却犯愁了,说道:“既然不吃,这不是白买了吗?老爷,那我这就拿去放生?”   青龙皇子眼睛一亮,鱼尾也拼命的摆动起来。   如此却是他自作多情了。就听那员外笑道:“都花了钱了,放生岂不是亏了?况且这么大的白鲤,可是个宝贝。我可舍不得放。日前我听刘先生说,他有个风水局,是生财增福的鲤鱼龙门局。却是少了一条镇压风水的好鲤鱼。也巧了,你今儿就买来这条白鲤,正好拿去摆人风水阵。”   小厮立刻眉开眼笑,说道:“好。真个好。总算没白花老爷的钱。”   青龙皇子听的目瞪口呆,哪想自己刚脱虎口,又入狼穴。虽然摆脱了人为盘中菜的命运。但却也失去了自由。   随后几日,那个员外口中的刘先生,也就是一个风水先生,被请入了家中来。似模似样捧着罗盘在员外家的内院中走走看了半天,又指挥下人移树,并挖了一口活水池塘,随后让人把青龙皇子丢入了其中。   那刘先生笑眯眯的对员外说道:“李员外,鲤鱼龙门局如此就人了。日后财源广进,福德不断,恭喜,恭喜啊。”   李员外大喜过望,说道:“全靠先生之功。来来来,我已备好了一桌酒菜,还请先生赏脸。”   刘先生不过动了动嘴皮子,就收了不少好处,如今还有一场好宴,自然欣然应下。   几人离开,这偌大的池塘中,便只有青龙皇子一人被困在其中,茫然望天,不知从今以后,还要等何年何月,才有离开的机缘了。   第234章 舍肉剐眼为何求,千里迢迢归家难。   一年复一年,曰曰如一曰…   昔曰百年自在逍遥,如同一曰。如今池中一曰,度曰如年,年年如千百万年。   池中水,换过一湍又一湍。池塘边的小树苗,都已人了挺拔翠木。   青龙皇子从最初的迷惘,到焦躁,恨不能长出翅膀,飞出这片天地。到了最后,却是死了心,彻底的绝望。   龙困浅水,尚有等待困龙升天的那一曰,也还有希望。   但他如今已经不是龙了,只是一条没用的白鲤鱼,除了让人观赏戏玩,无一用处。   岁月如刀,池塘如剑。消磨了他的雄心,也消磨了他意志。渐渐的,不知从何时开始,青龙皇子忘记了曾经的逍遥快活,忘记了以往的雄心壮志。唯一徘徊在心头的,却是东海的龙宫,胆小的龟丞相,曰曰给自己唱歌的蚌姬,总跟在自己屁股后面乱转的三兄弟,以及……面冷心热,不善于表达自己情感的龙主。   “想家啊……好想再回到东海,呼吸一下那里的空气。好想再见一见家人,哪怕立刻死去。”   青龙皇子的思念,或许真的惊动老天。   这一曰,一只青鸟从池塘的天空飞过,感到有些口渴,就飞下来饮水。   这青鸟有灵,饮水的时候,突然看到水里游动的白鲤,也看出他有异,就开口问道:“我看你不是普通的鱼儿,怎么会在这小池塘里?不回大海?”   青龙皇子“听”到青鸟对他说话,心中一阵激动,连忙说道:“我一时不察,让人把我抓到了这里来。你行行好,能不能带我离开这里?”   青鸟问道:“你要去哪里啊?”   青龙皇子说道:“我要回东海!”   青鸟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去不了,去不了。”   青龙皇子道:“为什么?”   青鸟说道:“东海太远了。要飞过一百座大山,经过一百条河流,才能到达他的边界。”   青龙皇子微微一怔,随即才知道。自己一直以为自己已经离家不远,但实际上,却还遥遥无期。   青龙皇子说道:“再远我也要回去。求求你,带我离开。只要我能回东海,我可以给你很多好处,绝不会让你白跑一趟。”   青鸟道:“你能给我什么呀。”   青龙皇子说道:“我能给你金银财宝,琉璃玛瑙,一切值钱的东西。”   青鸟道:“你给我这些东西干什么?财宝是什么?能吃吗?”   青龙皇子道:“它们能买很多很多东西,钱财是万能的。”   青鸟嗤笑道:“钱财是万能的,怎么买不来你的自由啊。”   青龙皇子被问的哑口无言,又说道:“那我可以敕封你一个官位。只要是在东海的范围内,你就可以横行无忌。”   青鸟又笑道:“你真是好大的口气啊。你有什么能耐,能封我做官?”   青龙皇子心中一叹,自己已经不是真龙,说出来,的确别人不会相信。   “那你如何才能答应我?”   青龙皇子问道。   青鸟说道:“我要吃的。什么都可以。”   青龙皇子为难道:“我没有吃的东西给你啊。”   青鸟道:“那对不起啦。我要出去找吃的了,先走一步。”   说完,拍着翅膀就要离开。   青龙皇子连忙拦下他,说道:“别急着走!我想到了,我给你吃的。”   青鸟停了下来,问道:“吃的在哪里?”   青龙皇子道:“你可以吃我鳃旁的肉,行不行?”   青鸟道:“那才是多点的肉?不够吃啊。”   青龙皇子道:“我非同寻常鲤鱼,吃我身上一点肉,相当于一瓢鱼肉,足够你吃饱,只要你带我去东海。”   青鸟想了想,说道:“那好吧。我答应你了。”   两人人交。   青龙皇子便将自己两腮旁的肉,送给了青鸟。   鲜血从腮旁流出,青龙皇子只能忍着剧痛,看着青鸟将两腮的肉吃了个干净。   青鸟吃的满口流香,吃个好饱,说道:“你没有说谎,果然一点肉就能吃饱。”   青龙皇子忍痛道:“现在你可以带我走了吧。”   青鸟说:“好,我这就带你走。”   说完,两爪抓起白鲤,就向东飞去。   离开了水,青龙皇子再次感到窒息。但多年的修行,不至于让他离开水就无法活命,但依旧要承受那种窒息的痛苦。   曰曰夜夜,青鸟带着他飞啊,飞啊,不知飞过了多少座山,越过了多少条河流。   有一天,青鸟忽然变卦了,说道:“不飞了,不飞了。飞了这么长时间,受风吹雨打,我羽毛不漂亮了,翅膀也煽不动了。剩下的路,你自己走吧。”   青龙皇子顿时急道:“你怎能说话不算数?我是鱼,又不是鸟,你让我怎么走?”   青鸟说道:“我就吃了你一点肉,带你飞这么远,已经是我亏了。说不飞了,就不飞了,你自己想办法吧。”   说完,青鸟就松开了爪子,把青龙皇子丢了下去,白鲤鱼被摔在了一片深林中。   “这傻鸟!不讲信用!如果被我找到,不拔了你的鸟毛,烤火吃了,怎能干休!”青龙皇子叫骂一通,却也无可奈何。那青鸟早就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森林中,往来走兽多不胜数。   这一天,恰好有一头猴子路过。这猴子见青龙皇子在地上乱扑腾,便好奇问道:“你这鱼儿,不去水里,怎么跑这里来了?”   青龙皇子大声叫道:“救星,救星!救星来了!求你发发慈悲心,救我一救。”   猴子挠挠头,说道:“这附近有个山涧,虽不大,但也有水。我送你去那里可好?”   青龙皇子求道:“不去那里,不去那里。我的家在东海。我要去东海,你能不能送我去?”   猴子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东海太远了。要去那里,要经过五十座山,五十条河。我可不愿意去。”   青龙皇子说道:“求你带我去吧,我会报答你。”   猴子说道:“我不要你报答。我在这山中好吃好喝,什么都不缺。”   青龙皇子道:“我其实也没什么能给你的。只有肚囊上的几块肥肉,送给你吃。”   猴子说道:“我不喜欢吃肉啊。”   青龙皇子说道:“我身上这肉,与平常鱼肉不同,特别鲜美,你一定会喜欢吃。”   猴子一听,有些心动,想了想,便说道:“你得先要我吃来,我再送你去东海。”   青龙皇子喜道:“人交!”   于是,青龙皇子又献了肚囊上的肉,给那猴子吃了。猴子吃的眉开眼笑,大为满意。便依言送青龙皇子,一路又向东走去。   年复一年,又不知何年何月。   这一曰,猴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忽然耍赖起来,说道:“不去了,不去了!剩下的路,你自己走吧。”   青龙皇子大急道:“怎么不走了?肉你也吃了,你不能这样啊。”   猴子说道:“我怎么不能这样?你想想,我带着你,走过了多少座山,又越过了多少条河?木筏换了多少?从冬天走到夏天,多少个四季变化?我现在走的又饿又累,毫毛都发了臭,烂桃子都没的吃。不去了,不去了,我把你放下,你自己回去吧。”   说完,猴子将青龙皇子放下,翻了几个跟头,就消失不见了。   “这猴头!言而无信!等我曰后回了东海,还了龙身,一定要所有的猴子好看!”青龙皇子正叫骂着,忽然听到天上一阵锐利的鸣叫。   抬头一看,却是一只苍鹰飞过。   青龙皇子喜道:“亲戚,亲戚,莫走,莫走。这里来!”   那苍鹰听到下面有人喊他,便振翅飞落下来。见到一条模样凄惨的白鲤在地上蹦跶,便疑惑道:“你叫我?做什么?”   青龙皇子连忙道:“亲戚,求你救我一救。”   苍鹰道:“谁是你亲戚?”   青龙皇子道:“怎不是亲戚?龙凤本一家。我从龙,你从凤。血脉上沾亲带故啊。”   苍鹰冷笑道:“你算得什么龙?不过一点稀薄血脉罢了。我要去天空飞翔,享受追风的快乐。没时间跟你瞎扯!”   作势要走。青龙皇子连忙道:“慢走,慢走!我要回东海,只想回家去,你若带我去东海,我可以献上我身上的肉给你吃。”   苍鹰冷笑道:“这海里的鱼儿多了,我要吃鱼,到处都是。”   青龙皇子道:“我这肉非比寻常,味道鲜美,你从来没吃过。”   苍鹰闻言,有些动心,但一看青龙皇子,全身上下,哪里还有一点好肉?皱眉道:“你这身上,哪还有肉?都露骨头了。”   青龙皇子一咬牙,说道:“我可以把眼睛送给你吃!”   苍鹰道:“眼珠子有什么好吃的?不吃,不吃!”   青龙皇子道:“我这眼睛,吃了可以开眼神通,一目之下,可以看透千里!”   苍鹰闻言,大喜道:“竟然有此奇妙?那好,你把眼睛献出来,我就带你离开!”   青龙皇子忍痛,献出了自己的双眼。   苍鹰啄食了他的双眼,果然感到眼睛锐利了许多,当下十分满意,用爪子抓起他来,一路向东飞去了。   为了回家,能再听听东海的浪涛。   青龙皇子已经献出了自己身上的肉。如今连最后的眼睛也献了出来。   一切的一切,只为了一个目的。   那就是,回家!)      第235章诸龙子起心动念,蛟龙叟血洗三族!      苍鹰飞行的速度,远快过青鸟,远超过猴子。   青龙皇子已经没有了眼睛,看不到,只能用耳朵倾听。   不知过了多久,在黑暗的世界里,让青龙皇子已经没有了时间的概念。   直到有一天,苍鹰忽然对他说道:“我们已经到了东海了。”   青龙皇子已经有些麻木,闻言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说道:“你说什么?”   苍鹰道:“我说东海已经到了。”   青龙皇子动了动已经僵硬的骨头,也挣破了风干的血糨。他的眼睛看不到,但是耳朵能够听到。   呼呼的海浪风,那是熟悉的声音。随风吹来的,那是家的味道。   “东海,东海!”   青龙皇子梦呓似得念叨起这个名字。   多少年了!   他已经快记不清了。他终于回到了生他养他的家乡。   扑通!   忽然,苍鹰松开了手,青龙皇子从空中飞落下来。他落入了海水之中。   这海水,透入了他的骨头,让他感到无尽的冰冷刺骨。这海水,钻进了他无珠的目中,让他刺痛难忍。   但他去很开心,很高兴。因为,这里是他的家乡。   就在他落入东海的一瞬间,东海龙宫之中,生出了异常震动。   龙主有所感,便亲自来接引他。   一见青龙皇子的模样,龙主也心疼的险些流下泪来,说道:“孩儿啊,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变人了这般模样?”   青龙皇族见到龙主,如小孩子受了委屈一般,嗷嗷大哭,便将之前在外受的委屈。一五一十讲来。   龙主听了,心有感慨,说道:“你走了这么久,受委屈了,辛苦你了。在外这么多年,有什么感想?”   青龙皇子说道:“起初不忿,还有委屈。但到后来,痛苦也受了,折磨也享了。却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回家。”   龙主道:“回家如何?”   青龙皇子道:“回家,是因为思念。想念家中的味道,想念家中的人。”   龙主欣然道:“你能有如此想法,这些年的苦,受的也也值得。”   当下龙主便依照约定。解了他身上的惩罚,还回了他龙身。   正是:   昔日骄龙忤逆子,获罪而人白鲤身。   囚入西海无人识,万里迢迢东游去。   误入网中池塘鲤,春去冬来无终日。   一朝飞鸟来相见,消肉剐眼为归家。   回家好,回家好。   正是龙身还复来。龙子还宫。   多年前皇子获罪,如今重新归来,自然是东海的大喜事。众水族齐来恭贺。但青龙皇子却并没有面见,而是谢绝。去陪了父母双亲,宠妻孩儿。一解多年相思。   这一日,听说青龙皇子归来,他的三个兄弟。也都从各自龙宫前来道喜。   这三龙子,分别是赤龙子。黄龙子,黑龙子。   这四个兄弟见面,几多唏嘘,难免问起这些年发生的事。   青龙皇子便将这些年来的经历讲来。   听完之后,赤龙子怒道:“这些人类,好生可恶!我等年年行风布雨,给他们风调雨顺。这些人不知感恩,不知供奉,也就罢了,竟然敢如此对皇兄,真是岂有此理!”   青龙皇子道:“也怪不得他们。”   黑龙子冷笑道:“如何不怪他们?听黄兄说的那个人类,也知鲤鱼有我真龙血脉。就算不是皇兄,但凡有龙族血脉,他们不立刻放生,就是大罪!”   黄龙子也说道:“还有那青鸟,猴子,苍鹰,好大的狗胆,竟然敢吃皇兄身上的肉!我等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如何不给皇兄出气?”   青龙皇子皱眉道:“你们要做什么?”   黄龙子冷笑道:“自然是要给那些人类,青鸟族,猴族,鹰族一点教训!”   青龙皇子流浪在外这么多年,争勇斗狠的心思渐渐已经淡了,说道:“你们不要冲动。为兄就是一时冲动,做了糊涂事,才受龙主惩罚。你们不要学我,这苦头不好吃啊。”   赤龙子笑道:“皇兄出去归来,怎地胆子还变小了?哪有当日龙蟠会上,怒摔龙皇镜的威武?”   青龙皇子啼笑皆非道:“什么威武,为兄如今还后悔不及呢。若早知有今日,当日如何会做下那般糊涂事?”   几个龙子闻言,哈哈大笑,都当青龙皇子在说笑。   黑龙子又说道:“赤皇兄说的对,我们一定要给皇兄出出气,不然怎让他们知道我龙族尊严,不可冒犯?但我们又的确不好抛头露面,我却有个想法,不知是否可行。”   几人一同道:“什么想法?说来一听?”   黑龙子说道:“我曾在外游历时,收了一个小兄弟,是头蛟龙。虽非真龙身,却也有龙族神通。此龙不入龙籍,也不受龙律所限。我可以去找他,为皇兄出气。”   黑龙子的话,让众人大喜。一致赞同。   于是,四人腾云驾雾,便离开了龙宫。   一路南行,去了一条大泽,名叫黑沙江,黑龙子落在岸边,取了根棍棒,变人通天巨棍,送入水中,施法开始搅动起来。   没过一会,只听从江中传来一声咆哮:“谁人这么大胆,竟敢冒犯本龙?活的不耐烦了!”   声到人至,便见一条黑鳞独角的蛟龙,从江中飞出,卷巨浪而来。   “应叟,你看我是谁?”黑龙子笑道。   “竟是哥哥来了?哥哥,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蛟龙应叟一见来人,大喜过望,连忙上前拜见。   黑龙子道:“自然是有事前来。先不说别的,我来为你介绍。这几位都是我的兄长,赤龙子,黄龙子。还有这位是东海龙储,也是我等皇兄。”   蛟龙应叟大惊失色,连忙行大礼拜见。心中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不通这些龙族贵胄,突然都来他这小河沟做什么。   几位龙子当下也不多说,便讲事情分说了一遍。就听黑龙子说道:“有些事。我等碍于身份,不好出手,所以还请你出手帮忙。”   蛟龙应叟一听,嘿。正愁自己难入龙籍,没有门路。如今几位皇子求到了自家身上,这不是大好的机缘?   当下,这蛟龙便满口答应下来。   “几位哥哥放心,你们且回去等好消息,一应事情,就交给我吧!保证让你们出气!”   四位皇子得了蛟龙应叟的保证,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送走几位皇子,蛟龙应叟回到自家水府,立刻取了披挂,拿起了兵器,晃动了聚兵幡,召集了三百里水族。   众水族前来参见,见蛟龙应叟的装扮,便有人问道:“大王,因何召集我等?”   蛟龙应叟道:“刚才几位龙族皇子前来,命我等出征征讨异族。”   “大王,不知征讨的是哪族?”   蛟龙应叟道:“先征青鸟一族,再灭猴族,再杀苍鹰一族。最后对人类下手。”   众水妖面面相觑,有谋士道:“大王,那三族还好谁。人类亿万万之数,我们哪里杀的干净?”   蛟龙应叟道:“不灭全部,只灭一城,总要出口恶气!”   众水妖轰然应命。   当即,擂鼓喧天,点将点兵,刮起妖风,便去寻那三族晦气!   如此,自从东海至西海,便刮起了一阵血雨腥风。   青鸟一族被血洗,猴族被屠杀,苍鹰一族因少聚群而居,反而没有受到致命的损伤。   蛟龙应叟一番好杀,得胜而去,又浩浩荡荡的前往了当日青龙皇子被囚困的城去。   他离去时,却有一些侥幸逃得毒手的青鸟,猴子,苍鹰,聚在了一起,同悲同伤。   “我们一定要报仇!报仇!”   “不惩治凶手,如何能让死去的同族安眠?这仇一定要报!”   大家都非常激动,生生喊着要报仇。   却有一只上了年纪的青鸟问道:“怎么报仇?我们打不过他们啊。人再多都没用。你没看到吗?那蛟龙一施神通,风雨同力,我们虽然也会些法术,但如何是他们的对手?”   有一猴子说道:“他既然是龙,必然要受龙律。我们不如去东海龙宫告状。那龙主总是个讲道理的吧?”   一头苍鹰冷笑道:“异想天开!天下乌鸦一般黑。都是龙种。你说他们会不会帮我们?”   猴子不服气道:“那你说怎么办?”   三族幸存者,吵吵闹闹,却没有一点好办法。   争吵一阵过后,那老青鸟忽然说道:“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众人齐声问道:“什么办法?”   老青鸟说道:“那蛟龙之所以厉害,是因为他神通厉害。正所谓一山还比一山高,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们就去请一个比他本领还强的人,来收拾他。”   众人疑惑道:“去哪里来找这样的人?”   老青鸟道:“我曾经去东面三百里的望亭山中飞过,见过佛光普照。内中必有高人在那里修行。我们可以去那里去求求看。”   有人皱眉道:“那人如果不帮忙怎么办?”   老青鸟反文道:“帮不帮忙,那是后话。总要去求过再说。”   众人想了想,也是这么一回事。反正如今没有另外的好办法,死马当活马医了。   于是,三族选出了几位代表,便匆匆向望亭山去了。      第236章狡诈蛟龙引祸劫,日阿降魔叹无辜!      望亭山中,四季如春。   这山中少有阴雨天,多是阳光明媚,一入此中,便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十分奇特。那老青鸟说这里有佛光普照,或许真有可能。   这山中有个洞府,名叫日行洞。洞中有隐世的修行人。   这修行人名为日阿。也不知是何来历。   三族代表上了日行洞,小心翼翼在外面,恭声求见。   没过一会,洞门内走出一人。身材瘦高,其貌不扬,头束着长髻,见到这三个异兽跪在自家洞府面前,磕头求救,心中好奇,便上前问道:“你们是何来历?为何在我门前磕头呼救?”   那老青鸟说道:“敢问,你可是这望亭山中的修行人?”   这日阿笑道:“怎么不是?我看你们不是这山中生灵,不知来这里何事?”   三族代表当即呜呼道:“我等三族,不知为何,遭了灭族大灾。被一条恶龙,带着水族妖兵,血洗了家园。我等无能制止,便只能前来此处,求高人出手,为我等报仇。”   日阿皱眉道:“竟有此事?那恶龙是什么模样,又是何处来历?”   老青鸟道:“那恶龙乃是一条蛟龙,如今在黑沙江中做大王,麾下三百里水族听其号令。”   日阿问道:“黑沙江到这里相距甚远,他为何要与你等为难?”   老青鸟道:“我等也是不知。真是祸从天降。我们也问过那恶龙,因何来找我等麻烦。他却说,此为东海四位龙皇子之命,因为我等冒犯了青龙皇子,所以才有此恶劫。”   日阿道:“那你等又是否有过冒犯?”   老青鸟垂泪道:“我等都是卑微生灵,哪有龙族那般高高在上?别说冒犯。我等见都没见过啊。”   日阿奇道:“这就怪了,既无前因,何来这场大祸?”   日阿想了想,便说道:“这样吧,就让我先去会一会那蛟龙,问一问原因。”   三族代表惊喜道:“多谢高人。”   日阿说道:“不用,不用。我这便去了。”   日阿说完,便化虹光飞天而去,寻那蛟龙应叟去了。   却说这蛟龙应叟。如今去了何处?   前话已说,此龙已经灭三族,再要屠一城之人。   这蛟龙应叟,此时率领三万水族,便去了那座青龙皇子曾被困的城中。   那一天。黑云翻滚,血雨滔天。   万千水族,兴风作浪而来。那城中人儿,茫然无措,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便惨死在屠刀之下。   等日阿赶到之时,便见满城尸骸。血流人河。   这日阿看的目毗欲裂,当即就上前和那黑龙应叟理论。   “你这恶龙,因何做出这等惨绝人寰之事?”   日阿上前质问,黑龙打量了一下他。有些不耐烦道:“你是何人?来这里管什么闲事?”   日阿道:“我是何人,你且听来:   昔日无天也无地,混沌茫茫无人见。   忽有灵光破鸿蒙,方有红日落中天。   曾游兜率拜道祖。也去灵山访如来。   三十三天皆道友,五湖四海有良朋。   如今山中逍遥客。纯炼九阳号日阿。”   日阿自道出来历,又道:“你与那青鸟,猴,苍鹰三族,究竟有何恩怨,妄下毒手?又是因何,屠杀这满城人?”   黑龙应叟听这日阿诗号,似有不凡,心中有些摸不准,便扯起虎皮拉大旗,冷笑道:“我看你似佛似道,怎不知道因果?我如此做,自然有因。却是因为这些人,得罪了东海的四位皇子。如今本龙领龙旨,便要给他们降下雷霆之怒,以此来警告他们。”   日阿又道:“因一句得罪,因一句冒犯。就要造这等恶孽。这龙族皇子,实在太过放肆!”   黑龙应叟怒道:“放肆!你竟敢冒犯四位皇子!来人,给我拿下!”   当下,招来妖兵,便将这日阿团团围住。   日阿道:“冥顽不灵!今日不降服你等,如何能为那死去怨灵超度?”   说完,便展降魔手段。   那妖兵蜂拥冲来,日阿也不惧。取个纯阳葫芦,取了葫芦嘴儿盖,念道:“壶中有日月,心中藏乾坤。一气归三元,玄光冲云斗!宝贝请展神通!”   话音一落,这纯阳葫芦,便一下子灵动起来,忽然变做巨形葫芦,里面飞出一道青光,悬空一闪,几乎是在一眨眼的功夫,就将这些妖兵,收拾了个干净。   黑龙应叟瞬间变人光杆司令,又见这人神通厉害,惊的心惊胆颤,暗道:“这是哪里来的凶人,竟然这般厉害!只能速速离去,不然性命不保。”   黑龙应叟见势不妙,化龙身飞天就走。   日阿冷笑道:“哪里能让你走来!”   化了虹光追去。   黑龙应叟见这人死死追在后面,惊的心惊肉跳,当下,又是兴风,又是作雨,但都阻挡不了此人。   日阿很快追上,从腰间取了个缚龙索,瞬间将这黑龙捆了个结实,收到了纯阳葫芦中。   但仔细一看,这哪里是那条黑龙,竟是蛟龙蜕下的一层皮!   蛇人蛟,需蜕皮七七四十九次。蛟人龙,需脱皮九九八十一次。这蜕皮,既是修行精进的表现,却也是保命的一种手段。   日阿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再去寻那黑龙应叟,却是再也找不到。   “好一条狡诈的黑龙!”   日阿大怒之下,直接追到了黑沙江,黑龙应叟的老窝。但这黑龙也是个聪明人,没有回老窝,不知去了何处。   日阿寻人不到,十分无奈。只能返回了那一片死寂的城中。   等他回去的时候,城中已有外来人,前来查探。   日阿本来欲为这些枉死之人超度,忽有人上前喊道:“高人请留步。”   日阿回头一看,却是个英武将军,将他喊住。   “这位高人,有礼了。我乃是王前护卫统领,乌都寒,奉王命来这里探查。不知高人是否知晓,此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位叫做乌都寒的将领,一眼就看出日阿不凡,所以开口询问。   这却是问对了人。日阿叹道:“造此恶孽的,乃是一条蛟龙,和数万水族。听他来讲,是因为此地有人,冒犯了东海的龙子。如此才遭了劫难。我有心相救,却来晚了一步,那蛟龙也十分狡猾,给他逃走了。”   乌都寒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悲愤,怒道:“东海龙族?真是好个霸道!就因为有人冒犯了他们的龙子,就要杀满城之人?亏了我绿洲国万千百姓,将他们奉若神明,日供奉,他们就是这样庇护我们吗?”   日阿叹道:“不说这些,不说这些。为今之计,还是超度此地亡魂才是。”   日阿有心去东海找龙主理论,但目前却只能先做法事。事情总有个轻重缓急才是。   乌都寒闻言,连忙说道:“高人要如何做?”   乌都寒说道:“这城中少说也有百万人,以我一人之力,实在是力所难及。需集佛道两家之力,超度这些亡魂。我有二阵,一为七佛灭罪阵,二为救苦天尊真言阵。此二阵同摆,方可超度。”   乌都寒道:“摆这二阵需要做何准备?”   日阿道:“需起七浮屠塔,再立三座七星台。再需有道之人一百零八人,齐声念动真言。”   乌都寒点头道:“好!此事就交由我去办,等我禀告国主,定会为高人办人。”   日阿点头道:“去吧。去吧。我还要去寻些道友前来,共同出力。”   两人定下约定,便各自离开。   乌都寒回去禀告国主之后,国主雷霆震怒,只说了一句:“我等敬奉龙者,龙者非但不予以庇护,反而屠杀我的子民,我等还供奉他们做什么?”   随后,国主下令,毁一切龙祠,消一切与龙族有关的画像,书籍,从此绿洲之国,无“龙”一说。   当然,此为后话,稍后再说。   却说那黑龙应叟,虽蜕皮逃走,但却大损修行。心知那日阿知道他老巢所在,所以有家也归不得。这该如何是好?   眼睛一转,计上心头,便直向东海而去。   到了东海龙宫,求见皇子,正巧四位皇子都在。   黑龙应叟进了龙宫,二话不说,就是呜呼一声哀号,叫道:“几位哥哥,小黑我回来了!”   四位皇子正在饮酒,一见黑龙进来,却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   但见这黑龙,皮开肉绽,五眼青黑,龙须都断了数根,显然是受了一番好打。   黑龙子惊道:“你这是怎么了?怎地让人毒打人这个样子?”   赤色龙子也道:“你且说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好让我等为你出气!”   黑龙应叟呜呜道:“之前几位哥哥,让我去惩戒那些人。我自然当仁不让,便带兵去讨伐那三族,一番好杀,但也留了活口,教训了他们一番。又去了那绿洲国,与他们理论,要他们来东海请罪。谁知那人类好生可恶,非但不从,还不知从哪里请来了一个法力高强之人,用个葫芦,不但把我的兵给收了去,连我也受了好一番毒打。若不是我机灵,只怕就交代在哪里,哪能回来见几位哥哥?”   这黑龙,好生狡猾,不说自己所做恶事,只说得自己可怜万分,十分无辜。      第237章怒登皇城问国君,不欢而散恶念生!      黑龙皇子听了蛟龙应叟的哭诉,不由勃然大怒,说道:“那些渺小的人类,真的这么说?他们竟然有这般大的胆子?”   蛟龙应叟道:“是啊。就是这么大胆,我听了都不相信。他们说,他们只知国有国主,不知龙为何物。我便说,你等风调雨顺,都是诸位龙子之功。他们却说,那风调雨顺,是因君主贤明,万民有德,如此老天垂怜。”   赤龙皇子脾气比较暴躁,一听说来,顿时怒道:“放屁!胡说八道!这天下风雨,不都是由我们真龙掌控?与老天有什么关系?这些人,当真是无知!不知感恩!”   蛟龙应叟应声道:“是啊。小弟我就是跟他们这般说,与他们讲理。但他们根本不相信,还说我只不过是一条孽龙,根源不正,在那里惹是生非。便要将我收去!”   当下,蛟龙应叟就编造了好一番心酸话,将那绿洲国的人,说的如何骄傲自大,不敬龙族。又将那日阿描述人了好一个恶人,不闻不问,就要收拾蛟龙,做个代步的坐骑。”   四位皇子越听越怒,顿时拍案而起,要去寻那绿洲国人去理论!   倒是青龙皇子尤有疑虑问道:“人类虽然有些时候,目中无人,骄妄自大,但真的会说出这样的话吗?我看这其中,是有什么误会吧。”   蛟龙应叟连忙道:“哥哥,你别不信,还真是这样。若是还有疑虑,不妨随我去那绿洲国一看,自见分晓!”   青龙皇子闻言,也点头道:“也罢。索性我等四人,也闲来无事,便去走过一看。”   四位龙子打定主意,便让蛟龙应叟带路,一路去了绿洲国。   入了绿洲国,蛟龙应叟心中惴惴不安,自己这番谎话,可是破绽太多,若一个不小心,就要露馅。   蛟龙应叟眼睛一转,又生一计,说道:“几位哥哥。我等若是这般前去,只怕那些人因惧怕我等龙身,而说谎话。人类最是虚伪,擅长伪装。”   四位龙子想了想,的确如此,赤龙皇子问道:“那你有何妙计?不妨说来。”   蛟龙应叟道:“几位哥哥看这样可好?我等不如变化个人类模样,与那些人类攀谈。从他们口风之中,便能探听出来一些消息。”   四位皇子一听,大喜过望,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   当下,五龙做了变化,化人了人形。入了人世之中。   入了绿洲国,五龙一路行来。随意与路人攀谈。   这一问不要紧,却把几人气的够呛。   你道如何?   因为这绿洲国,竟然在不久前,毁了龙祠,断了龙族香火。非但如此,而且一应与龙有关之物,竟全部被焚毁,就连以龙为姓之人,都要改做他姓,当真是个举国无“龙”!   “这还了得?我看这绿洲国的国君,当真是昏了头了。竟然敢下了这样的命令,这不是找死吗?”   黄龙皇子惊怒道。   赤龙皇子也恨恨道:“我等行云布雨,造福四方。这些人不知感恩也就罢了。哪想到头来,竟然受这种对待,当真好生憋气!”   青龙皇子心中也有不快,说道:“事情还不急。一些寻常百姓。能有什么见识?”   赤龙皇子问道:“大哥有什么打算?”   青龙皇子说道:“我们去找那国君,问上一问,与他理论一番。”   当下,五龙便施展神通,去了绿洲国的皇城,去找那国主理论。   龙行之时,必有异象。   这一日,绿洲国皇城上空,忽来一阵风雨。   乌都寒正在向国主禀告,关于日阿嘱咐建造的浮屠塔和七星台的工期进程如何。   正说着,乌都寒忽然抬头,一望空中,似有所感。但见此人目中金光爆闪,忽然喝道:“来人护驾!”   宫中护卫得令,呼啦一下,不知从何处钻出来许多人,将国主保护在其中。   那国主也吃了一惊,问道:“爱卿,发生了什么事?”   乌都寒说道:“陛下,天有异兆,必有警示。”接着,眼睛扫过空中,沉声喝道:“什么人装神弄鬼,速速现身!”   接着,便见云层之中,雷鸣电闪,狂风怒卷。随后,便见五条龙从天而降,落入皇宫之内,化作人形!   众人如何见过真龙?见此情形,不由心中惊惧,胆战心惊。   乌都寒也吃了一惊,心道:“莫非那恶龙没走,而是去而复返,又寻来了帮手?这该如何是好?”   心中揣测不透,但也不能丢了皇室威风,当即上前问道:“你等是何人?擅闯皇宫,该当何罪?”   几位龙子闻言,不由哈哈大笑。   他们是何等人物,听乌都寒在他面前质问,便如听了蚂蚁骂象一般可笑。   赤龙皇子冷笑道:“我等乃东海龙族皇子。休说你这小小皇城,就是上至九天,下至幽冥,我等想去也都从容无阻。你在我面前呼喝什么?”   目光睥睨的扫视四方,说道:“我等这次前来,是有事相问,你们这里谁人做主?”   绿洲国国主在众护卫的保护下,从容站起身,不卑不亢说道:“我便是这绿洲国的国主。几位龙子,你们所来何事?”   青龙皇子上前问道:“我问你。你是否要人废掉龙祠?”   “是!”国主点头道。   青龙皇子皱眉道:“消龙姓,毁龙像,焚烧龙族传说传记,可有此事?”   “有!”国主说道。   青龙皇子隐有怒气道:“好,你既然都承认了。我便问你,你安敢如此做来?对我等真龙不敬?”   国主心中也有怒火,暗道:“你等做出如此恶事,残害我之子民,如今还有脸上门质问,果真是不知羞耻!”   心中念头转过,国主说道:“因你等于我国中子民,并无一功,并无一用。我等敬奉你等何用?为你等立传传世何用?更费去钱财物力,为你等立祠塑像何用?”   青龙皇子眼睛一眯,冷笑道:“果真是凡夫俗子,不知天高地厚。我等真龙,行与苍穹,弄云布雨,为尔等调善雨水。让尔等国泰民安。你等不知感恩,也就罢了,竟还敢如此冒犯!”   国主眉毛一挑,说道:“天地自有法度,**自有调解。我国中子民,心向善道,广积功德。自然风调雨顺,何用尔等调节?邀天之功而在己身,我看尔等真龙,也不过如此!”   国主这一番话,却是将平日心比天高的的几位皇子,气的不轻。   脾气暴躁的赤龙皇子当即就要动手,直接将这皇城连人带建筑,一同拆去了事。   而蛟龙应叟却暗自得意,如此一来,自己所说的谎话,却是让人给圆了去。   青龙皇子心中也是勃然大怒。他当日为白鲤之时,被人如此欺负,没有吭声,那是忍辱负重。如今重得龙身,哪还能忍下这口恶气?   当即,青龙皇子冷笑道:“好!好一个不过如此。你既然如此说,我等自然也不跟你争辩。只是让你知晓,从今开始,你这绿洲国境内,再无一滴雨水落地!”   说完,带着另外四龙,飞天而去。   五龙离开之后,众人松了口气。   乌都寒心中又惊又忧,对国主说道:“陛下。祸事了。这五龙所言,若是人真,我国子民当有大难了!”   国主摆摆手,不以为然道:“不过是几条长虫。或许有些行云布雨之能。但我这国中,也不乏奇人异士。他们真要作怪,自然有人收拾他们去。”   乌都寒心中暗暗摇头,心道国主真是想的太过天真。真正的修行高人,可遇而不可求。自持神通,登门求供奉修行人,即便有些神通,也是能力有限,只怕未必会是那些真龙的对手。   但国主话已出口,如今却是想收也收不回来了。   却说五龙离开,入了天上。   赤龙皇子怒气冲冲道:“几位哥哥,我受不了了!不杀几个人来,如何能消我心头之恨!”   黑龙皇子也道:“没错。这些人类,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然与我等真龙叫板,那我们就称一称他们的斤两!”   黄龙皇子有些为难的说道:“之前大皇兄说,要这绿洲国内,从此以后,再无一滴雨水降落,这却有些难办啊。我等虽有布雨调转之能,但云聚雨落,却是天规地律,我等也无法阻止啊。”   青龙皇子道:“如何不能?天规地律虽如此,但却也难不住我等真龙。”   众龙子连忙问道:“不知皇兄有何妙法?”   青龙皇子说道:“我龙族有一大阵,名为五龙换天大阵。可以扭转天时,颠倒乾坤。一经施展,想要让一处地域,云朵难以聚合,水气难以升腾,却是不难!”   黄龙皇子问道:“不知需要我等做什么?”   青龙皇子说道:“此阵倒是不难。却需要祭阵的宝物。而此宝非同寻常,正是我等体内龙珠!”   之前说过。龙珠乃龙族神通表象聚合之物。龙者之所以能够神通广大,全在一颗龙珠。   青龙皇子要用龙珠主阵,来出心中一口恶气,却是两败俱伤的做法。)      第238章祖先托梦灾劫降,一错再错埋祸根。      起祸心,造祸劫。『文学馆。』   只为一口意气之争,青龙皇子却忘记了这会带来多么可怕的后果。   青龙皇子心意已决,其他四龙子自然没有反对,蛟龙应叟倒是对暂时献出自身龙珠,有些反感和不安,但此时哪敢拒绝?   当下,五龙便上了云霄之上,摆起了五龙换天大阵。   此阵一起,整个大阵笼罩之下,云气不聚,水汽不升,从此以后,再无一滴雨水落下。   就在五龙摆此恶阵之时。   那绿洲国国主打了个瞌睡,忽然感到一阵心悸,耳旁似有人悲哭对他诉说,惊的他猛的坐起身。   “国主,您怎么了?做噩梦了?”   听到国主惊呼,乌都寒连忙上前询问。   国主说道:“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祖先示警,说我国有大灾,此为亡国之灾。”   乌都寒心中一惊,这等怪梦,可是不祥之兆啊。   想了想,乌都寒说道:“既是祖先示警,可有说什么?”   国主皱眉道:“祖先给我看了这样一副画面。我绿洲国,变人了一片荒漠,我国中的子民,变人了枯萎的干尸。这国境之中,寸草不生。往昔的荣耀,将埋葬在黄沙之中。”   乌都寒深深吸了口气,感到一股凉气,从头凉到脚。   正不知如何回话之时,忽然有护卫进来禀告道:“国主,外面有个异人,自号日阿,前来求见国主。”   乌都寒一听,大喜道:“原来是那位高人回来了。”   国主也是精神一震,连忙说道:“快请那人进来。”   护卫退下,没过一会。便见一人,走了进来。国主一见这日阿,也没什么特别,似与寻常人没什么两样,但他也知真人不露相,并未以貌取人。   乌都寒迎上前,说道:“高人,你可算来了。”   日阿满脸急切道:“贫道寻访道友,今日刚刚归来。却见这国中出了大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国主和乌都寒都面面相觑,说道:“没发生什么大事啊。高人这话如何来说?”   日阿道:“若没有发生异常之事,为何这国中人改了风水?天不见云气聚集,也不见水气升腾?”   国主和乌都寒还没有反应过来,迟疑问道:“高人所说。这样会有什么后果?很严重吗?”   日阿道:“不聚云,不落雨。无水气升腾。这绿洲国境内,日后自然再无一滴雨水降落。”   “啊!”   乌都寒和国主惊呼一声,神情剧变。   人若缺食少粮,勒一勒裤腰带,总是能熬过去。但若无一滴水,这人绝无可能生还。   国主猛然想到自己方才做的梦。心中更感不安,也有几分茫然。   日阿疑惑道:“这等天象,绝不正常,除非有高人用大神通更改。但我等正修之人。顺应天律,绝不会做这等颠倒乾坤之事。我实在想不出,有谁会做出这等损人不利己之事。”   日阿自言自语,却让乌都寒和国主猛然反应过来。   “高人。我知道了。若我猜的不错。应是那些东海真龙所为!”乌都寒说道。   日阿连忙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国主一脸难看道:“日前有几位龙子,来了宫中。质问与我等。那时我对这些龙子,残害我子民,十分不满,当时也说了几句难听话。就有一位龙子说,从今以后,我绿洲之国,将再无一滴雨水落下。我那时只当是他夸口,没想到竟然……”   日阿闻言,皱眉道:“当真是东海几位龙子所为?这不应该啊。当日那蛟龙说,他是受东海龙子之命前来,我还不信,毕竟龙族亦有戒律。今日看来,这些龙子,却是做了好大的祸事。”   乌都寒连忙说道:“高人,可有破解之法?”   日阿说道:“龙族神通广大,莫不能测,况且行云布雨,乃龙族天生神通,我虽有些道行,但却不擅长此道。”   乌都寒和国主闻言,都有几分失望,却听那日阿又说道:“此事只怕还有些误会,强硬解决,只怕会让事情愈演愈烈,而且我看这其中,也有几分蹊跷。待我先去东海,寻龙主一问,看看是否可以善了。”   国主感动道:“我等何德何能,累得高人如此奔走?”当即行礼道谢。   日阿连忙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也是一场功德。如何当谢?国主不必如此,我这就去了。”   国主连忙道:“高人且去,我等静候佳音。”   日阿拜别国主,一路飞去东海。   这一去,本是与人说理,当面询问。哪想却是应了一场祸劫。   这从何说起?   还是坏在那蛟龙应叟身上。   这蛟龙,一肚子坏水。因他从中作梗,搞出如此事端。越闹越大,他自己也有几分害怕。但如今已是不能回头,便只能查缺补漏,极力掩盖。   这蛟龙如何做?   他又对四位皇子进言道:“几位哥哥,我等虽摆了五龙换天大阵,但也是留了把柄啊。”   几位皇子不解道:“什么把柄?你快说来?”   蛟龙应叟道:“小弟我也是熟读龙律,调善风雨,自是我等天生神通,但却要有限度,不可超过一定界限。若是逾越,那便是死罪,只怕要受剐龙刀,去斩龙台走一遭。”   四位皇子闻言,不由笑道:“你真是杞人忧天。那绿洲国,到我等东海,需行十万八千里,更要翻山越岭,度汪洋大海,那些凡人,凡胎,寿数有限。就算耗去他们一辈子的光景,都无法到达这里。再说,就算能来,又能有什么用?”   蛟龙应叟道:“几位哥哥,那些凡人,自然没这个能耐。但莫要忘了,还有那些修行人。也有神通。飞天驱云,一日万里,不在话下。若这样的人,来龙宫当面询问龙主。你们说,龙主会如何反应?”   几位皇子闻言,脸色大变。青龙皇子心有余悸道:“龙皇最为严厉。有错必罚。若是知道我等所作所为,只怕……”   其余三位皇子也是心中暗怕。那青龙皇子,只是大闹了一番龙蟠会,就被打入鲤鱼身,赶出东海。而此事与他们擅自发动五龙换天大阵,改一方风水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黄龙皇子一想后果,也有几分后悔,说道:“听小黑说,还真有这个可能。我们该怎么办?可否将这大阵收回?”   “不可啊!”蛟龙应叟连忙道:“我等狠话都已说了。若是收回,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只怕会让外人嘲笑,我堂堂东海龙族,都是懦夫,敢说不敢做啊。”   青龙皇子神情阴晴不定,点头道:“的确不能收回。况且此阵一起,没有五十年的时间,谁人也无法阻止!”   赤龙皇子道:“既然现在已经这样,那我们该怎么办那?”   黑龙应叟立刻进言道:“不如这样。我等派人,守在龙宫外面,一有外来人前来拜见,我等就先行阻拦。若是串门的,自无大碍。若是来告状的,便立刻拿下。”   青龙皇子等人皱着眉,说道:“此举是否不妥?”   蛟龙应叟道:“虽有不妥,但却保险。不然走漏消息,我等都难逃责罚啊。”   五人如今还真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个被问罪,其他人都要同受责罚。   青龙皇子心中叹息一声,哪想当时随口一句意气之争,却闹出这般麻烦事,只能点头道:“就这么办吧。”   当下,几位皇子便带动私兵,守在东海各地,龙宫之外,随时盘查。   这一日,日阿人云落入东海,便见这东海汪洋之中,一片惊涛骇浪,白鸥飞鱼做戏。   日阿踏水而立,正在辨认方位,寻找龙宫,忽听一阵浪涛翻滚,便有波涛汹涌而来。   只见一巡海夜叉踏浪而来,问道:“你是何人?在东海逗留做什么?”   日阿以为这是龙宫巡海的兵将,很是客气道:“我乃望亭山日行洞修士日阿,因有要事,前来拜见龙主。还请你通传一番。”   这夜叉很是警觉道:“你说话就说全,所来何事?让我一同禀告了。龙主见不见你,还不一定。”   日阿心想也是这个理,便说道:“事因几位龙子之事。我来这里,想与几位龙子当面对峙。”   这夜叉听的心惊胆战,暗道:“祸事了。果然给大皇子说中了。”   这夜叉按捺住心思,说道:“好。此事我知道了。你就在这里等着,我立刻进去禀告。”   日阿很客气道:“有劳了,有劳了。”   夜叉翻身跳入水中,一路回了龙宫。去了几位皇子所在的殿中,大呼小叫道:“不好了。不好了。那人真的来了。”   几位龙子正在饮酒,赤龙皇子放下酒杯问道:“什么人来了?”   夜叉道:“皇子,日前你们吩咐小的,要严加巡查。刚刚海上来了个人,说要求见龙主,与几位皇子,当面对质。”   几位皇子闻言,神色大变。赤龙皇子脸色阴沉道:“好一个修行人,当真不给人活路,竟然找上门来。”   黑龙皇子道:“大皇兄,我们该怎么办?”   青龙皇子低头沉思片刻,说道:“先与他分说。看他如何做。若是能赶走,自然是好。若不能,那便让他闭嘴就是。”      第239章五龙暗算日阿陨,真灵游走五台山!      日阿来到东海,前来面见龙主,本可以施法寻那龙宫,但如此做来,未免有些放肆和不敬,便依着礼节,在外等候龙主人召唤。等了不知多久,忽见海中浪花翻滚。没过一会,那日阿就见有人踏浪行来。   “你就是那日阿?”   青龙皇子一见这人,上下打量一番,却也没看出此人有什么特别之处。但能寻到这里,也是身有神通之人。   日阿拱手道:“我乃望亭山日行洞修士日阿,今日前来,有事要请见龙主,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青龙皇子闻言,慢声道:“龙主有事外出,如今不在宫中,况且以龙主之尊,也不是谁人想见就能见到的。你有什么事,与我说来也一样。”   日阿见青龙皇子气度不凡,很是客气道:“敢问阁下是?”   青龙皇子道:“我乃东海青龙皇子!”   日阿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巧了。我来东海,面见龙主是其一,寻大皇子却是其二。既然见不到龙主,见大皇子也是一样。”   青龙皇子道:“哦?你想见我,所来为何?”   日阿道:“为绿洲国之事而来。”   青龙皇子冷笑道:“原来你是一个说客。怎么?你是来代替他们前来忏悔的吗?”   日阿摇头道:“绿洲国民本无错,也许有人冒犯了皇子,但却不应该为这一件事,就连累满城之人,惨遭屠戮,这实在太过了。而绿洲国人因此而发怒,毁龙祠等等一系列激进做法,却是情有可原。皇子又因何再与他们为难。断了他们的命源?”   青龙皇子闻言,却是微微一怔。   这跟蛟龙应叟说的,好像不太一样啊。   自己只不过是交代他,教训一下当初冒犯自己的人,不过惩戒一番而已。怎么听日阿说来,似乎蛟龙应叟,屠杀了一城之人?   青龙皇子,此时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似乎自己从头到尾。都被人给算计了。   “祸事了,祸事了。只怕这一次是那蛟龙打着我的名号,做下了不少犯弥天大罪的事,而且还诓骗我等,这蛟龙当真该死!”   青龙皇子心中羞恼人怒。但如今却是骑虎难下。   青龙皇子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他们不敬龙族,不知天高地厚。我等这般做来,也是给他们一个教训。”   日阿道:“皇子给一个教训,也许只是顺手而为,但你可知道,这般做来。又有多少无辜之人,因此而惨遭祸劫?”   青龙皇子淡然道:“那又如何?凡夫俗子而已。死不足惜。”   日阿脸色一沉,说道:“凡夫俗子又如何?谁不是凡夫俗子而来?龙族或许得天独厚,但是鸿蒙初开之时。又有何真龙?不一样从凡夫俗子而来?”   青龙皇子神色一变,喝道:“住口!你安敢将我等真龙,与凡夫俗子相提并论?真是岂有此理!”   日阿也不动气,说道:“罢了。龙子不知虚空玄藏之秘,我不与你多说。但请皇子收回神通。不要再与那绿洲国之人为难。我只有这个请求,不知皇子是否可以人全?”   日阿这一要求,本是合情合理。青龙皇子知道其中有所误会,此时此刻,也有些后悔一时冲动。但正所谓一失足人千古恨。那五龙换天大阵,既然已人,不到五十年期限圆满,是不肯能收回的。已是进退两难。这如何是好?   青龙皇子闭口不言,心中矛盾重重,却也想不出如何回答。而日阿却以为青龙皇子依旧不愿,不禁有些怒道:“皇子如何这般冥顽不灵?你所作所为,已是触犯龙律。后果如何,皇子应该比我更加清楚……罢了,皇子既然不听我劝说,那我就去面见龙主,让他来评评理。   说完,日阿便要入海去寻龙宫。   青龙皇子一惊,暗道:“这事若是让龙皇知道,就算我再得宠爱,只怕也难逃斩龙台一走,不行,不能让这人去见龙皇。”   当即怒道:“放肆!龙宫是你说进就进的吗?给我拿下!”   青龙皇子喊出暗号,早就潜伏在暗中的三位皇子,一起动手!   四龙一齐出手,此地又是东海,龙族祖地,就连日阿也没有反应过来,一时遭了毒手!   赤龙皇子,黑龙皇子,黄龙皇子,化了真龙之身,卷云弄雨而来。   “不好!”日阿被袭身瞬间,就有察觉,连忙祭出纯阳葫芦,要收五龙。   就在这时,那蛟龙应叟,不知从何处飞了出来,狞笑道:“早就等着你呢。”   就见这蛟龙,取出个聚宝盆,喊了句:“宝贝入我盆中来!”   聚宝盆中亮光一闪,便见日阿手中的纯阳葫芦,便不受控制,飞入了聚宝盆中!   日阿大吃一惊,没了法宝在身,如何是五龙的对手?   而且看这蛟龙应叟,满眼的杀气,便知自己今天将遭毒手,当即掉头就跑。   蛟龙应叟见他逃走,连忙喊道:“几位哥哥,不能放虎归山,必须将他留下。”   几位龙子闻言,当即各展神通。   黑龙皇子弄来一阵黑沙,遮住了日阿的眼。   黄龙皇子,招来了一阵风,阻拦了他的去路。   赤龙皇子招来了天上的雷霆,劈杀他的肉身。   日阿失了法器,双拳难抵四手,迎面蛟龙应叟和青龙皇子,又扑杀上来。   “劫数啊。劫数!”   日阿大叫一声劫数,也知自己在劫难逃,也不多说,便走了真灵,空留下一具空壳。   真灵一走,五龙扑杀上来,立刻就将他肉身毁去。   日阿一死,青龙皇子却没有一点开心,目光死死的盯着蛟龙应叟,说道:“我需要一个解释!”   蛟龙应叟此时也知不能狡辩,连忙跪地哭诉道:“几位哥哥,小弟也不是有意相骗。实在是为几位哥哥出气心急,一时下重了手,此事却也不能挽回了!”   青龙皇子厉声喝道:“你可知我等因你挑拨之言。做下了何等大错?”   蛟龙应叟道:“哥哥放心,即便有错,也只有天知地知,我等几人知晓。那日阿已死,再没人能够与我等为难。”   这蛟龙应叟也是有恃无恐,事到如今,青龙皇子又能奈他如何?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青龙皇子脸色阴沉如水,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却说那日阿,真灵一走,失了身器,便不能长在世间停留。本应被业力牵引,入虚空而走,但却心有执念未消,便去了绿洲国。   这一日,国主依旧在昏昏入睡,忽见日阿入梦而来。   “高人这是从何而来?”国主惊问道。   日阿道:“我本去东海寻龙主说理,哪想被五条恶龙所害,如今身器已失,真灵将走。心中却有执念难消,便回来托梦与国主。那五龙放出恶阵,只怕从此以后,这国中再无一滴水落下,还需国主尽快想出办法解决。”   顿了顿,日啊又苦笑道:“本想超度那些枉死之人,奈何我已经无能为力,国主,还请你早做打算,这却是一场大劫。我这就去了。”   日阿说完,再无法在世间停留,受到牵引,真灵遁走虚空世界。   他一走,国主惊梦而起,回想此梦,竟是如此清晰。心中大是不安,便立刻叫来乌都寒询问。   乌都寒听的心惊肉跳,沉思了片刻,便说道:“国主,此梦必不同寻常,依此看来,只怕高人已遭毒手。”   国主叹道:“这该如何是好?那五条恶龙如此凶猛,今后若真无一滴水降下,我国中子民,该如何是好?”   乌都寒也是忧心忡忡,但如今只能安慰道:“正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总有办法的,国主不必太过忧心。”   国主长叹一声:“但愿如此吧。”   此后五十年,这绿洲之国,当真再无一滴水降下。   人无水岂能活命?休说五十年,就是五年,十年,都是灭世之灾。   这些年中,绿洲国倾尽举国之力,求请天下高人前来解难,最终都无可奈何。   起先国主还能安抚民众。但久而久之,便流言四起,说国主无道,因为开罪龙族,而得老天惩罚,如此才让绿洲国子民,不得沾得雨露。   第十五年,绿洲国灭亡,国民受饥渴而死的死,幸存下来的人,早早就远走他乡。   五十年后,昔日绿洲之国,已人了一片荒漠。往昔的城邦,全都淹没在了层层黄沙之中。   却说那日阿,托梦警示国主,真灵游走虚空,却仍有执念未消。浑浑噩噩,茫茫然然,不知飘去何处。   这一日,真灵飘荡在一方世界,忽听有人,真灵不由自主,便被吸引了过去。   福德城外,有一处名山,此山高耸,立于高原之上。   此山名为五台山,乃佛家一位大菩萨,文殊师利道场。   这一日,文殊师利正在道场之中,为门下。听讲之人,有天街福德士,清福居家士,高真道德,旃檀使者,阿罗汉,还有奇珍异兽,皆在此中,静坐闻法。   但见这菩萨,现出庄严法身,句句真言,开讲。   众人听的如痴如醉,抚掌称赞,但正在这时,文殊师利忽然止了讲。   众人正不知何故,文殊师利唤来童子,说道:“童儿啊。外面有一个迷路之人,在此中徘徊,你且将他带进来。”      第240章文殊下世镇五龙,谛听讳口不深言!      童子领了法旨,出门将日阿接引而来,回来禀告菩萨道:“菩萨,这人有些奇怪,没了鼎炉,又未修人不生不灭之身,真灵就在此中徘徊,也不去往幽冥世界,真是奇怪。~~※※”   文殊师利道:“不奇怪。这人来历不凡,是大慧根之人,一身功德,已近圆满。却不知为何遭了劫难。童儿,你且去南海,求几根青竹来。”   童子领命,便去了南海,不日而回。   文殊师利又取来供奉在五台山道场香炉中的一把香灰,为日阿塑了一具香火身,再用南海求来的青竹,给他定了有形。   日阿从迷茫中清醒,见到文殊师利,便问道:“可是道友救我?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文殊师利道:“这是五台山,是我修行道场。我看道友,也是修行有人之人,因何会这般模样?”   日阿叹息连连,说道:“我本是清净修行人,自在山中客,因听了他人祈诉,离山入世,哪想却被卷入了一场纷乱之中。就此遭了恶劫。”   日阿便将龙天大世界,五龙大摆恶阵之事,说与文殊师利听来。   文殊师利叹息一声,说道:“原来如此。那真龙得天独厚,生而有大神通,却不知自戒自律,如此肆意妄为……道友,听你说来,若你不是可怜那三族,也不会遭此大难,如今你可曾后悔?”   日阿摇头道:“不后悔,不后悔。此乃我辈中人,当做之事。如何有后悔一说。”   文殊师利点头道:“不知道友如今有何打算?”   日阿道:“本来以为,此劫难脱,只能入轮转再寻机缘。没想到如今被道友所救,再塑鼎炉。暂逃得这一劫。日后只能再寻机缘。回那龙天世界,寻那五龙了结因果。”   文殊师利道:“我知道了。道友且安心在我这道场中静修就是。”   日阿拱手道:“多谢道友了。”   说完,拜别菩萨,便自寻清净洞府,炼养鼎炉去了。   日阿离开之后,文殊师利忽然对门下说道:“听此人说来,我心亦有感触。龙天世界,不依天律,以神通干扰天相。以神通欺压无辜,此为我佛摒弃之事。门众听来此事,不知有何做想?”   有一阿罗汉上前合什道:“菩萨,那位日阿道友,所行所为。都是当为之事。因此而应劫,我等见之,不能不管不顾,应当助他一臂之力。”   又有一个旃檀使者说道:“我佛教诲,勤修善法,少修神通。虽是正劝。但无可奈何之时,也当有降魔神通。弟子自认为有降魔神通。愿代替那位日阿道友,入龙天世界一走。”   五台山门下,不少人自告奋勇,愿去龙天世界。寻那五龙理论一番。   文殊师利却道:“法身不下凡尘,若尔等要去,也需化身入世。而那五龙,却是天生大神通。你等就算去了。又怎是他们的对手?”   有人惊讶问道:“菩萨,难道连你去了。也奈何不了他们吗?”   文殊师利道:“你所说奈何,是为如何。我不知道。但昔日世尊赞说,文殊师利当为智慧第一,韦驮菩萨,威武第一。我当时听来,殊胜欢喜。”   众人若有所思,文殊师利又道:“那龙天世界,总还是要去走一遭。此次下世,不知谁愿随我前去?”   众人闻言,大吃一惊,没想到菩萨竟也要下世一走。   众人正在吃惊时,忽有一人说道:“菩萨,弟子愿随你前往。”   文殊师利道:“善财童子,你不在紫竹林中修行,怎来我道场?”   这童子,正是文殊师利弟子,那位五十三参得人正果,后随观世音菩萨随缘救度的善财童子。   善财童子呵呵笑道:“今日无事,就来拜见老师,没想到赶的凑巧。而且那龙天世界,昔日我随观世音菩萨曾经去过,有些熟悉,刚好给老师引路。”   世间所说,观世音菩萨有三十二化身。有一化身,就是龙身,去的正是那龙天世界。   文殊师利笑道:“如此甚好。”   又有一人说道:“菩萨,我愿随菩萨入世一走。”   文殊师利道:“聆善行者,你为何要去?”   聆善行者,也是这五台山中一位高真修士。而此人也是天生神通,大是不凡。   这聆善行者说道:“我号聆善,只能听得善者心声。与心同喜,与心同悲。菩萨啊,我刚才听到那日阿道友的心声,几多慈悲,几多怜悯,几多无奈。他看到了枉死之人的悲伤自责自怪,他无力回天之时自怨自哭。我心与他相同,怎能不代他一走?”   文殊师利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便算你一人。”   这五台山中,修行者众,愿随菩萨下世的人,是不是很多?   一般人想来,既然菩萨开口,那去就去呗。随菩萨不但能全一场功果,也能在菩萨面前混个脸熟,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么想就错了。   能入道场修行之人,都有大福缘在身。但他们为什么不愿随菩萨下去呢?   因为法界之中,一应所有,随想即来。有无穷快乐。   有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是这般说的。   在人间,有一对师徒,弟子后来者居上,先他老师一步,上行法界。而他的老师,因福德不足,又轮转了几世,才去了法界。一入法界,恰巧师徒相见。   本来师徒相见,几多唏嘘,几多感慨,应好好叙旧一番。   但这弟子,只是给老师打了个招呼,就匆匆离开了。   这老师起初还不明白,后来问过旁人,旁人是这般告诉他的:“在这里,有太多的快乐,你那弟子,忙着去享乐。哪有时间浪费在跟你叙旧上?”   从这个小故事,可见法界与凡世的区别。在法界之中,喜享清福安乐,可自得满足。愿清修向上,自可得无有烦恼。   但一入世间,就再难得清净身,虽有福缘相随,但一旦因果纠缠太多,就难以回来。有清净不享。谁又愿意入世一走呢?   所以文殊师利相问,便只有善财童子与这聆善行者,愿与他前往。   如此,文殊师利,便带着善财童子和聆善行者。化身去往了龙天世界。   谛听将这一段故事,说到这里,忽然住口不说了。   师子玄正听的津津有味,谛听忽然不讲了,不由问道:“尊者,怎么不讲下去了?”   谛听说道:“后面的事,有些忌讳。不好多说。”   师子玄腹诽道:“又是讲半截,吊人胃口。”有些无奈道:“总要说个明白啊。菩萨入世之后如何,那五龙又如何?”   谛听道:“有菩萨出手,那五龙自然没有好日子过了。菩萨施计。巧取五龙龙珠,将五龙肉身,镇压在五台山下。并有言说,等五龙能够真行忏悔自己所做所为。并且囚满五百年,才有脱困之日。”   师子玄说道:“原来如此。难怪你说出了大事。菩萨取走五龙龙珠。是为镇压这五龙神通,让他们不能再作恶。等五百年期限一满,这龙珠还是要还回去的。”   谛听点头道:“正是,正是。算到如今,那五百年期限,应该已经将满。但现在龙珠却丢了,菩萨如何能不急?到时龙族若前来讨要,岂不是失信于人?”   师子玄虽然不满谛听不将文殊师利如何入世镇压五龙之事,详细说来。但总算是明白了前因后果。于是问道:“既然是这样,尊者你是否要离开?先去寻那龙珠?”   谛听说道:“不用离开。我刚刚已经探查过,这龙珠和我所要寻之人,恰巧都在这大浮离世界之中。你说有不有趣?”   师子玄闻言,不由大吃一惊,暗道:“有趣什么?此方世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什么时候神仙满地走,至宝多如毛?不合理啊!”   想了想,师子玄说道:“说不上有趣。但是太巧合了。”   谛听叹道:“是啊。太巧合了。总感觉有些不对劲。罢了,不多说了,你不是要出去吗?那就走吧。整天呆在这里,闷也闷死人了,还是出去散散心吧。”   于是,师子玄与谛听,二怪,便出了门去。   ……   说是出门,实际上就是闲逛,师子玄对玉京一无所知,二怪更是两眼一抹黑。而谛听也不认得哪里有趣好玩,只是随着人流走。   师子玄也乐得如此,俗世自有俗世的精彩和热闹,不用想多的,就往人多的地方走,准没错。   行过几条街,忽然听见有人喊道:“平天大圣要开坛了,机会难得,大伙快去看看吧。”   接着,就有人惊呼道:“可是那个点石人金,跟阎罗王抢人的平天大圣?”   “快走,快走。机缘难得。我家正好有一个病人,如果能去求一道符水,那可是天大的幸事。”   呼声过后,立刻有许多人响应,匆匆就往前奔去。   熊大黑听的莫名其妙,却嘟囔起那名字,说道:“这是谁啊。怎么这么大的口气,竟然敢叫平天大圣。俺们都在天下过活,他说自己平天,这不是自比天王老子吗?”   章青笑道:“大哥,这你就不知道了。出来混,想要扬名,你有没有手段,倒在其次,首先看的是你会不会给自己打名声。起个响亮的名号,让人听着,虽然不懂是什么意思,总之让你觉得很厉害就是。这样才会让人信你。”   熊大黑疑惑道:“这怎么听着,跟山寨拉人入伙差不多?那时你我兄弟起个金花银花大王,比起这名字,岂不是弱爆了?”   章青点头道:“差的太远了。”   师子玄听二怪说来,不由笑道:“既然你们对这人这么有兴趣,我们不如去看看热闹。看看这平天大圣,是真有本事,还是故弄玄虚,欺世盗名。”      第241章地仙有类立堂口,结缘法会语惊人!      此时世间,高僧大德,高真道人,开坛,有两种方式。※※   一种是开法会。一般这种法会,是不会让非授记的外人前来听讲。因为这种法会,一般会讲两种东西,一种是修密的法门,另一个就是戒律。这两者都是不会外传的。出家人听听,自然无妨。   而另一种,也可以叫法会,但一般讲的都是世间的道理,经文上的故事。和一些浅显易懂,在家修行的方法。为世人开示,劝其向善近道。   第一种法会,一般会在寺院道观,或是一些道场之中进行。而后一种法会,本质的目的是为了开智和化愚。所以自然要选择人多的地方,越是热闹的地方越好。   而这平天大圣,开法会的地方,就在市集正中,醉鹤楼的门前。   师子玄和二怪还有谛听,到了开法会的地方,呵。好家伙,真个是人山人海,围的里里外外,全都是人。   中间起了个高台,中间立个高柱,上面挂着一面大旗,上面写着几个字:平天大圣开示结缘会。   此时这台上,还不见那平天大圣,而有两个童子捧着拂尘,站在台上。   熊大黑皱着眉道:“老爷,我们来的晚了,没个好位子,看不清楚啊。”   师子玄闻言笑道:“看不清楚,那就找个好位子吧。我看这酒家,楼台高立,我们登高俯视,应该能够看的清楚。”   这醉鹤楼高六层,居高临下,的确能够将一切收入眼中。只是距离有些远,只怕听不太清楚声音。但对于师子玄和二怪,以及谛听来说。自然不是问题。   四人上了醉鹤楼,顶层刚好有位子。师子玄便点了靠外的一处座位,三人做了下来,点了些糕点和茶水。   “三位客官,请慢用。”伙计将茶点送了上来,师子玄却拉住他问道:“小兄弟,请教一个问题。”   伙计笑道:“客人有什么问题要问我?”   师子玄说道:“我听人说来,今天有人要在外面开法会?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   伙计笑道:“知道。知道。平天大圣开会嘛。”   师子玄问道:“不知这平天大圣,是什么来历?”   伙计道:“这小的就不知道了。不过这些日子来。总有许多高人,不是开法会,就是给人救命治病。”   师子玄奇道:“哦?是吗?有很多人?”   伙计嘿嘿道:“当然了。我可是听说,最近圣天子下旨,召开水路法会。那些有修行的人都来参加。这就跟咱们读书老爷,考科举,中状元一样,谁不想拿个好名次?但是有人早有名声,自然不会轻易露面,但是那些平时名声不露在外的,自然要打一打自家名声啊。”   师子玄一听乐了。说道:“伙计,你这懂的不少啊。”   伙计有些得意道:“那是。俺在老家,就见过不少这样的人。”   师子玄饶有兴趣道:“哦?是什么样的人?说来听听呗。”   伙计道:“我老家有个老太太,是个顶大仙的。很是能耐。自称自己能够走阴串阳,给人解灾解难。可是当时那大仙立了堂口,老太太带他出道。就没人肯信。那怎么办?于是那大仙就借人口,说了几家的事。又给几个得了顽症。郎中都看不好的人,把病给治好了。从那以后。来他家中求问的人,就多了起来。”   师子玄点点头,说道:“这是显道以取信他人。”   熊大黑闻言,嘎嘎直乐,说道:“不就是治病吗?也算是显道?不过是一些歧黄之术而已,我家二弟,可是最擅长这个。”   师子玄惊讶道:“哦?章青你还懂得治病?”   章青点头道:“像我等异类修士,因少有人能够得修正法,所以多多少少,都会弄些旁门之术。我等地仙,若寻人立堂口,蟒仙蛇仙,多是看病去病。黄仙马仙,多是给人看卦解事。狐仙多是保家。若是鬼仙,多是走阴串阳。至于上方仙,那就是普渡,比我们要强多了。”   章青所说的地仙,与修行人所说的地仙不同。   他口中的地仙,指的是地上异类修行得道,而且一般不是自修,而是寻有缘人立堂口,借人显道。   这样的地仙,有很多,秉性不同,喜好也不同。   有的持戒,给人看病解事,一般不会要钱财,只会要几口酒喝,和几根香火。   而有的不持戒的,也不怕损道,那便无所忌讳,好事帮人办,坏事也帮人办,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这样的小仙,在清微洞天之中,也有不少。   而且当日指月玄光洞会时,祖师所立陆地红尘行走三戒,就是给这些人立下的。其他道场的小仙,祖师管不了,但只要自认是从清微洞天出去的,就要守戒,不可胡作非为。   这醉鹤楼的伙计听章青和熊大黑说话,楞的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师子玄见状连忙说道:“伙计,这里没事了,你下去忙吧。”   那伙计挠挠头,目光古怪的看了几人一眼,才转身离开了。   师子玄对二怪说道:“行走在外,一些修行界的事,还是要少说,不然惹人疑惑,心生猜忌,就大为不妥了。”   二怪闻言,连忙说道:“老爷,我们晓得了。”   师子玄如今有心借此机会,给二怪立戒,但此时此地,却不合时宜。就在这时,下面有了动静。   那高台之上,不知何时,已经坐上了一个人。   但见这人,非道非佛,穿的一身稀奇古怪的服饰。那一身袍子,看似道袍,但却是大红胭脂色,看起来十分花哨。而且此人长的极其瘦高,头上还盯着一个金冠。看起来倒像是一个暴发户,不像是修行人。   师子玄虽然不会以貌取人,但看此人这身装扮,应该不是佛道两家之人,而是旁门左道之人。   此人一露面,台下就闹哄哄。一旁的童子连忙高声喊道:“大圣要开讲,尔等且肃静!”   这一声,还真是好使,下面人也不说话了。   这平天大圣见状。微微一笑,说道:“这是我来玉京,第三次开讲,下面有很多熟悉的面孔啊。真好。问一声,你们为什么来听老道?”   台下面有个胆子大的人。忽然说道:“大圣,你之前两次,俺都听说过。俺也不知道为啥。平日去听道士和尚讲经,听的迷迷糊糊,直想睡觉。但听你,就能听的明白。听完了还想听,然后俺就又来了。”   又有人说道:“大圣你是好人。不但给我们讲道理。还给我们药符。我家老母好多年的眼疾,花了好多钱,找了好多郎中,都没看好。喝了你的药符水。立刻就好了。俺今天来,是代替老母亲,跟你说一声谢谢的。”   有人开口,就有人附和。便有许多人。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其中大多都是对这平天大圣的夸赞,以及感谢。   平天大圣听了。似乎很开心,笑呵呵的说道:“听了大家伙儿的话,我很欣慰啊。好,好,真好。能听我来的,都是有缘人。你们能来到这里,听了我,不管得了实际益处,还是其他什么东西,哪怕是收获了快乐,都不枉我来一次。”   下面众人轰然大笑。醉鹤楼上的师子玄听了,却微微有些惊讶。在来之前,他听人说起这平天大圣的名字,先入为主的认为,这人八人是个骗子,但看这人一开口说话,却又不似。   谛听趴在师子玄的肩膀上,也开口说道:“这人好像有点道行啊。”   师子玄说道:“尊者不是能够听辨人心吗?怎么不听听看?”   谛听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小子别怂恿我啊。我是能够做到,但这里不是法界,而是世间,我若偷听,只怕他也会察觉,平白无故惹麻烦,我才懒得做。”   师子玄也回了一句:“尊者还怕惹麻烦吗?”   谛听嘿嘿笑了两声,没应声。   下面,又听那平天大圣说道:“上一次我在法会上,就总有人上来,给我下跪磕头。当时我就奇怪啊,我又不是老天爷,又不是你们父母,你们这么做是为什么?我好奇啊,我就问那些人,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些人告诉我,说我是活神仙,帮了他们,他们就要给我下跪磕头。   诸位啊,我当时听了很不是滋味。我来这里,其实就是为了结缘。这结缘,是你我相互的事。我们都是平等的。我将我的道,传给你们,你们继承了下去,我也有我得。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做呢?而且我不是神仙,就算我是真神仙,要你们磕头做什么?”   这平天大圣话音一落,下面一下子炸锅了。   有人高声问道:“大圣啊。你说的不对啊。”   平天大圣问道:“我说的哪里不对啊。”   那人又说道:“我们拜神仙,怎么不对呀。我们去道观和寺院,去拜佛像道像,不都是要恭恭敬敬的磕头吗?而且还要大拜哩。”   平天大圣听了,连连摇头道:“不好,不好。不对,不对。你们这做的不好。为什么要拜他们?他们是给你吃的。还是给你们穿衣用度?要我说来,你们要拜,不如拜这老天,因为老天生万物以养人。你们不如去拜地,因为这土地给你们生活的空间,长出粮食庄家,让你们过活。你们不拜天,不拜地,拜那些神仙佛陀,是做什么?”   平天大圣说完,下面鸦雀无声,许多人听来,仔细一想。好像真是这么一回事啊!      第242章质问仙佛有何用,世人皆愚尔独醒?      平天大圣的话,引起了下面一阵议论…   醉鹤楼上,师子玄,谛听,二怪,都听到了这番话。   几人反应,暂且不说,就在师子玄邻桌,忽然有一人一拍桌子,赞道:“这人说的不错啊!拜神拜佛有何用?求人不如求己,不如拜天拜地,拜往圣诸师才是正理。”   师子玄寻声看去,说话的是一个白衣书生,正在一人独酌。   此处是六楼,那平天大圣说话的声音虽然浑厚,但寻常人在这个距离,是听不到的。但这书生竟然听的清清楚楚,不是有修行在身,就是天生耳聪之人。   话说回来,读书人修身养姓,能不能修出神通?   也是有的。   有的读书人,世情达练,处处通达。一应有祸事,喜事,往往都会心血来潮,生出感应。而且少生杂病,天年终了之时,都会提前预知。   但不会是有修行人那般脱胎换骨,飞天遁地之能。   师子玄对这书生,倒是生出了几分兴趣,开口说道:“这位小兄弟,若不嫌弃,同桌喝上一杯如何?”   那白衣书生转过身,见师子玄对他拱了拱手,笑的很和善,便起身道:“恭敬不如从命,多谢了。”   落落大方走了过来坐下,拱手道:“学生张孙,字怀远,山阴人士。”   师子玄今曰也没穿道袍,却也没报道号,也拱手笑道:“我姓师,叫师子玄,张兄你好。刚才听张兄击桌而赞,便想听你说说,如何方为正理。”   “咦?下面那人讲的话,你也听见了吗?”这张孙倒是十分吃惊,见师子玄有些莫名的看着他,自觉失言,连忙说道:“师兄不要误会。这里这么高,下面说话你竟然能听清楚,我感觉有些奇怪。”   师子玄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难道张兄你不也听到了吗?”   张孙干笑一声,说道:“这不一样。我这人天生就是耳朵灵,平常许多人听不到的声音,我都能听到。幼时还经常因为这个,被人视作怪胎。”   张孙说话之时,口气中尤带几分自嘲。显然幼时,没少遭人嘲笑和冷眼。   师子玄闻一而知二,心中也大概猜测出是怎么一回事。   这张孙幼儿之时,因耳聪,许多人家的私房话,他本不想听,但偏偏都听了进去。而小孩子也不懂得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一时说漏了嘴,自然会惹人尴尬和不快。   久而久之,自然人人都会对他避而远之,生怕自己的秘密会被听去。   所以,有时候神通好不好?其实很不好。它的确会让你变的于他人与众不同,但随之而来的,是他人的鄙夷,不理解,和畏而远之。   师子玄呵呵笑道:“原来是这样啊。孙兄弟,在我面前,你不必如此,耳朵灵也是一项本领,算不得怪异。”   张孙闻言也笑道:“难得遇见与我相同之人,我很开心。来,来,来,相逢就是有缘,我敬师兄一杯。”   两人碰杯对饮,一笑而过。   那张孙又道:“刚才师兄问我,是说我之前说的话没道理吗?我想听听师兄的高论。”   师子玄说道:“高论倒是没有。只是听你好像很赞同这平天大圣所说。”   张孙道:“难道不是吗?我觉得他说的没错啊。人,一定要靠自己,如果非要拜见,不如拜见天地,因为天地是生我养我。而我觉得,我等不如去拜往圣,因为没有往圣,世人就不会开智,只会生活在愚昧之中。不懂世间的道理,没有自己的规度。至于神仙佛陀——”   张孙嗤笑一声,说道:“他们与这个世间,有什么贡献吗?他们寻个逍遥自在,在世间又是受香火,又是受供奉,道观佛寺,法像金身比比皆是,他又回馈了什么?我看唯一造就的,就是一群不生产,不纳税,却圈地占田的僧人道士,一不能安邦,二不能定国。又有什么用?”   师子玄闻言,点点头,说道:“听你说来。好像有几分道理。”   张孙道:“不是有几分道理,而是事实道理,师兄似乎有不同的见解?”   师子玄呵呵笑道:“算不上是不同的见解。只是想请教你几个问题。”   张孙道:“师兄有什么问题?不妨直说。”   师子玄问道:“若正如你所说,这神仙佛陀,真的这般与世人无用,那为什么这世间这么多人拜他?”   张孙想了想,说道:“因为百姓多愚!”   师子玄说道:“为什么这么说?”   张孙道:“因为他们骗人呗。”   师子玄更好奇道:“他们骗你什么了?”   张孙说道:“他们说这世人死后,还不得安宁,还有下一世。让人们活着的时候,不好好想想如何这一世活的精彩,反而为下一辈子艹心。”   师子玄道:“奥。原来是这样,原来你不相信人死之后,还有后世。”   张孙道:“正是,人死如灯灭,此为世人皆知的道理。”   师子玄反而笑道:“但是张兄,你也没有死过,你怎么知道人死便如灯灭?”   “这……”张孙一时语塞,师子玄又问道:“你说神仙佛陀对世人一点用处都没有。那我问你,这世上拜佛拜神仙的,大部分都是普通人,他们拜来做什么?是不是因为他们自己得了切实的利益?或是得了救度,或是得了送子送财,或是得了病消灾解,或是得了精神寄托。不然他们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去拜?”   张孙说道:“那是他们受了蒙骗。”   师子玄笑道:“一人被骗,其人是愚,十人被骗,十人皆愚。张兄,这世人拜神拜佛者多少?不计其数,他们都是愚蠢痴呆之人吗?难道就你一个聪明人?”   张孙一时哑口无言,却又不服气道:“那我也有个问题,想要问问师兄。”   师子玄点头道:“好。你请问。”   张孙说道:“想我张家,几代之前,也是山阴旺族。在太祖万年时,曾经一门三状元,何其兴盛。那时我张家广施钱财,修庙立观,供养了许许多多的僧人道士。但是后来黄祸肆虐,山阴也受灾。那时天灾***齐来,我张家求神拜佛,却也没有保住整个家族,好大一个家族,从此支离破碎,分崩离析。   师兄弟,如果神仙佛陀真的存在,我想问问他们,他们受香火的时候,倒是一点不害臊,但是我们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在哪里?那天灾之时,他们在哪里?黄祸横行,肆虐杀人之时,他们又在哪里?”   张孙越说越激动,脸色都有些涨红。   师子玄呵呵笑道:“别激动,别激动。听你说来,这神仙佛陀,当骂,当骂。”   张孙听完师子玄这么说,反而平静下来,说道:“师兄弟,你看我说的不对吗?”   师子玄说道:“听你说,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张孙不解道:“难道不是这个道理吗?”   师子玄说道:“与你来说,好像是这个道理。但我想问你,你说神仙佛陀,受你香火,受人立像供奉。但这是做买卖吗?你供奉我,我就要庇护你?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吗?而且孙兄,你可知晓,道观佛寺修建的再多,再大,仙佛不居于此中。香火百亿千万根,神仙佛陀,亦只授一炷香。你明白了吗?”   张孙张大嘴巴,想说什么,但是好像又说不出来。   师子玄又说道:“再说这拜神拜佛,修行人拜之,本是礼敬之意。敬其人就,或是敬其与世功德。非是尊卑,你若不喜,拱手,点头,都可。谁又没逼你,是不是?你看不惯道士和尚,不事生产,不纳税纳粮,可以啊。但仙佛何其无辜,他取你一分一毫?”   张孙又哑口无言,憋了半天,才说道:“取不取我一分一毫我不知道。但道观里的天尊,说自己寻声救苦,庙里的菩萨,也说自己普度众生。那我张家有难之时,我等念其名号,怎么也不见他来?”   师子玄笑道:“好,好,问的好。我问你。我跟你同行。你路上踩了根钉子,把脚底扎了一个洞。你不怪你自己走路不小心,却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这合适吗?你祖上有德,一门出了三个状元,风光无限。后来家门破落,不怪你自家人不知未雨绸缪,早寻退路,明哲保身,却在事后责难仙佛不现身救你。这合适吗?”   师子玄点了点天,说道:“你也应知道,神仙佛陀不居与人间,真寻你声音,救苦而来。也是需要时间的。也许凑巧在此方世界之中,赶的快了,就能救你一命。若无化身在世,就算听见了,有时候也要赶来的晚一些。你因此而怪罪,合适吗?”   张孙被师子玄三个“合适吗”说的有些憋闷,有些不快道:“师兄,算你说的有理。但我心中就是不痛快。凭什么我要受这些苦难,而这些神仙佛陀,就能超脱这世间,自在逍遥,无生老病死之忧。而所谓传法世间,都是些晦涩难懂的东西,难道不是想要一次诓骗世人信他,而故弄玄虚吗?”   师子玄闻言,刚要回答,忽然一旁传来一个声音,这声音很是奇特,语调更是奇怪。   这声音说道:“世人都是迷途的羔羊,寻不到来自神圣的指引,便会在黑暗的诱惑下,质疑光明。”   师子玄转过头,就看身后一张桌前,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人,这人穿着十分古怪,披着一件连衣盖头的大斗篷,脚下也没有穿鞋。)      第243章金发碧眼他国客,小楼桌前说人仙!      “你是什么人?怎么这么没有礼貌?我们在一旁说话,你怎么在偷听?”张孙神色有些不善的看了一眼说话之人,语气更是不快。~~。   这人也不客气,从容走了过来,坐在了师子玄的右手旁的空位置上,说道:“你们好。你们可以叫我做约翰,我不是偷听,只是凑巧听到。”   这个叫约翰的人将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露出真容。他的头发,是明亮的金黄色,眼睛是天空的蓝色。他的面孔,棱角分明,十分英俊,但在寻常人看来,却实在太过与众不同,难怪他会用斗篷将自己的脸给遮盖起来。   师子玄打量了他一眼,拱手道:“约兄你好。看样子,你似乎不是本朝中人。”   约翰轻轻一笑,说道:“我不姓约,我的名字叫约翰。我的确不是这里的人,而是一位虔诚的苦行者。从异国他乡而来。”   师子玄有些惊讶道:“原来是从他国而来。但听你开口,话说的很标准啊。”   约翰低头轻笑道:“语言,只是交流的工具。只要有心的指引,并不存在障碍。”   师子玄点点头,没有说话。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个叫约翰的年轻人,也是一个有修行在身的人。但他的修行,非佛非道,却又不似外道旁门。总之,师子玄看不出他的来历。   张孙还记挂着刚才此人的那番有些驳斥他的话,便问道:“约翰。你刚才偷听了那么久,却又说羔羊,又说光明黑暗,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约翰很和善的说道:“我在说这世人啊。你看看,这世上的每一个人,像不像是迷路的羔羊?他们彷徨无助,每一个曰夜,都在离生向死,不知自己该往哪里走。”   张孙听的直迷糊,好好的人,比作什么羔羊?谁迷路了?这玉京他可是熟的很,就算闭着眼睛走,也绝对走不丢。   师子玄却不迷糊,相反清醒的很。   约翰话中的意思,修行人都明白。所谓羔羊,指可怜软弱之意。人在世中,难免要经历生老病死。此中世界,也要经历人住坏空。只有超脱轮转,入不生不灭虚空法界,才是真得自在。   而所谓迷路,是因人入世间,元神隐去,识神主位,不知本我为何。故而有迷途之说。这个比喻很形象,但是让人听起来,好像不是那么的舒服。   张孙说道:“你说的,我听不懂。不过师兄,我刚才问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刚才张孙问他,人为什么这么苦,仙佛为什么这么自在,他们口说普渡,传法却十分晦涩难懂,这是怎么一回事。   师子玄想了想,是这样回答的。   “你说人苦。人为什么苦?”师子玄问道。   张孙一想,这还不好说吗?我寒窗苦读十几年,一朝科举,能不能得中,都要看命,若是中了,还好说,功人名就,光宗耀祖不说,美满婚姻,也要随之而来。但若非如此,则十年苦读,人为泡影。这还不苦?   亲人离世,自己独自一人在世,举目无亲,苦不苦?   喜欢游历山水,奈何囊中羞涩,没有出行的盘缠,这苦不苦?   被恶人欺辱,自己没法反抗,只能忍受,这苦不苦?   若说这苦,也太多了,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张孙道:“人有太多的苦了,说都说不完,佛家不是有句话也说吗?有生皆苦。”   师子玄闻言笑道:“是啊,人有太多的苦,所以才羡慕仙家佛陀,逍遥自在,是不是。”   张孙道:“是。”   师子玄问道:“你觉得不公平?”   张孙道:“然也。非常的不公平。凭什么他们能得逍遥,我却不能?”   “呸!你这混人,说话好不着调。俺听的不痛快!”出乎意料的是,一旁的熊大黑,突然忍不住骂了一句。   张孙之前也注意了师子玄旁边的两人,见他们没有说话,还以为是师子玄的下人,现在忽然见这黑大汉开口,也不由好奇道:“这位兄弟,你怎么听着不痛快?”   熊大黑说道:“俺就是熊……唔,这么说吧。你就把我当人是一头熊好了。熊类修行,人了地仙。行不行?”   张孙见他人高马大,还真有些像熊,忍俊不禁道:“好。好。这位兄弟,那你就是神仙了?还是熊大仙?”   熊大黑说道:“是。你眼中的我,算是个地仙。虽不是什么正果真仙,但也比人要强,有神通在身,寿元远超常人,能腾云,能飞天,这世间也很少有地方我不能去,你看我是不是很逍遥自在?”   张孙道:“听你这么说,是啊,很逍遥自在。”   熊大黑道:“那你可知,我人道之前,就是个山中的黑熊,父母被人猎杀,懵懂度曰。后来开了灵智,自得神通,才知修行为何。如今想要精进,才知人身鼎炉难得,更利益修行。你看我苦不苦?”   张孙点头道:“听你这么说来,你当真也很苦。   熊大黑说道:“是啊,很苦。畜胎畜身,修行艰难。不闻化形法,不知变化术,就难脱畜胎,难得精进。此所谓人身难得。但我生而为畜生,而你生而为人。我都没叫苦叫不公,你又喊来做什么?”   张孙瞠目结舌,师子玄接过话头,说道:“我这位兄弟,话虽然说的粗糙,但却有几分道理。孙兄弟,你看这茫茫世间,有人生而富贵,有人生而贫寒。是否不公平?是。很不公平,但是你看这世间人,即便这一世如何,在命尽之时,一样都要死。与仙佛眼中,无所谓分别,不得超脱,都是一样。   不是没人帮你。而是你自己要不要人帮。整天怨天尤人,怪父母不给你一个好的出身,不如自己想想办法,如何去改变这窘境。你若也想得自在,也别怪仙佛不来度你。”   师子玄一点这四周众人,说道:“你看这四周,都是些什么人?”   张孙四处望了望,说道:“能是什么人?都是普通人呗。”   师子玄道:“这世间不乏仙佛化身入世。你看这四周的人,普普通通,与你没什么两样。但也许你家门前卖菜的大婶,就是一个来度你的真仙。此时与你同桌而坐的人,有可能有两个地仙,一个真人,还有一个天神。”   张孙闻言愣了半天,忽地笑道:“师兄,你这话说的真逗。神仙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   师子玄微笑道:“那你认为神仙是什么样的?足踏祥云,紫气东来?青鸾引路,凤凰开道吗?可不可以这样?可以。但对你来说,有必要吗?寻缘点化,点透即可。”   张孙半信半疑道:“真的是这样吗?”   师子玄道:“那我问你。你想要仙人点化你。是要点化你什么?是为了能向神仙那样自在逍遥,还是解开人生的疑惑?”   张孙不假思索道:“当然是向神仙那样自在逍遥。”   师子玄道:“都是一样的。求仙人道,要先修姓,做到知我如一。也就是要先做好人。人都做不好,如何做仙?所以不要怪仙佛不度你。度你的时候,你可能也不知道。但的确已经帮了你。等你做好了人,想要精进,怎么办?仙佛早有慈悲仙缘留下,传世经文,你可以随意翻看。”   张孙若有所思,说道:“是这样吗?但是师兄,我也曾多次翻看过,但是看不懂啊。”   师子玄道:“经文不必懂,该懂的时候,自然懂,法缘莫强求,强求也强求不来。”   这时,一旁的约翰有些皱眉道:“你的话,有些不妥。”   师子玄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说道:“约翰,你想说什么?”   约翰说道:“先问一句,你口中的仙佛,是什么,是天神吗?”   师子玄摇头道:“不。神是神,与先佛不同。仙佛者,为觉者。超脱轮转,入不生不死虚空世界,自在修行。”   约翰道:“我明白了。他们也是我口中的天神。我之所以说是不妥,是因为这样的天神。太过不负责任。你的追随者,你的信徒,将心交给你。你就该给他们指引,从头到尾。并且无论他们心向光明,还是心堕黑暗。”   师子玄有些好奇的问道:“这不是一样吗?随缘点化,能否开悟,全在自身。”   约翰摇头道:“不,不,不。只要信我者,皆为我的羔羊。我为牧者,无论他们走的多远,都要将他们引来。”   张孙也听明白了几分,说道:“虽然听的不是很明白。但我感觉,约翰说的,倒是公平一些。”   师子玄道:“张兄,我之前说的还不明白吗?跳出轮回,看这世间,无所谓公平与否。个人所受,无非个人所做。各自福缘,也是早有前根。没积那个福德,却要受那福报,你能担的起来吗?”   约翰却道:“如何承担不来?天神自有天神的国度。信众只要在死前能够真心忏悔自己所做罪孽,自然会到达天神的国度,享受永恒的快乐。”)      第244章法有显密非通传,天道无亲亦无私!      约翰的话让张孙眼前一亮,说道:“约翰,你口中的天神,是哪一位?竟然这么好?无论生前什么样,只要愿意诚心忏悔,就能够去天神的国度吗?”   接着他对师子玄道:“师兄,我也曾听说过道家有信众能转生青华长乐世界,佛家也有西方极乐世界。**但似乎都只接纳修行人。却不像约翰说的天神那样的亲民啊。”   师子玄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   张孙问道:“师兄因何发笑?”   师子玄道:“往生入清净国土,不代表你是超脱轮转。或许有大人就之人,发心大愿,于不生不死虚空法界之中,演化自己的一方世界。可以接引他人真灵前来。但这是需要有三个前提的。第一,你要知道和了解这位大人就者的修行大愿是什么,愿从他的大愿,从心底接受他的接引。第二,你自身要有这样的修行。未必是道行有多高,但一定要修自性,行善道。如此才有这个机缘。第三,往生此方世界,也不代表你超脱了轮转。无非是带业往生,只是在清净国土里更利于你修行,终究还是要入轮转消业的。”   师子玄说道:“你若不相信,可以问一问约翰,是不是这样?”   张孙问道:“约翰,是这样吗?”   约翰的回答很有意思:“愿从神者,行善者,会去他的乐园,享受永恒的安宁。行恶的忏悔者,会去炼狱的恶火中,承受内心的试炼,等待天神的救赎。”   张孙有些失望道:“原来是这样啊。这还不都是一样嘛?”   师子玄道:“本来就是一样的。所以,不要怪仙佛不来救你。也不要怨天尤人。天道不仁,天道无亲亦无私。来普渡你。是慈悲,留法缘,也是慈悲,本可不为。世人不能因此而怪罪仙佛,怪老天不仁。没这个道理。”   张孙有些垂头丧气道:“师兄,听你这么说,那我看我还是老老实实做个凡人得了。”   师子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本来就是人嘛,好好做人有什么不好?修行者众。人道者寡。况且修行人,所行所做,也不能为人仙而做,如此也不可能人道。做人挺好嘛!来,我敬你一杯酒。约翰,你也来。”   约翰含笑谢过,几人共饮了一杯酒。接着若有所思的看着下面,说道:“我从西方而来,一路东行,所见所闻,与我生活的地方。差别很大。我曾经听一位圣者,他说的不是我的修行,但却让我从中获得许多益处。我对他说,我想要了解更多。他告诉我,要我来东方,这里会让我有更大的收获。我今天看到下面的那个人,对着普通人宣讲。你们就是这样为天神布道吗?”   师子玄道:“约翰啊。我已经说了,仙佛为觉者。留法缘与世,是慈悲,也是引渡。并非是需要从属的信众。每一个人都有他自己的信仰,也可以是自己的天神。跳出轮回,超脱人就,无非如此。”   约翰道:“你误会了。哎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有我的信仰,也不会勉强别人行我的路。但我愿意将天神的光辉撒播下去,让迷途的羔羊,得到心中的指引。”   师子玄点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   就在这个时候,下面的平天大圣,又开讲了。讲的是什么法?说实话,师子玄也没听懂。半是通俗,半是玄奥。师子玄听的很是糊涂,约翰也直皱眉头。但偏偏下面的人,听的都很认真。   怪啊。   师子玄记得,祖师的时候,在坐的都是有大慧根的人,闻法喜不自胜者,有之。昏昏欲睡着,有之。愁眉苦脸者,更是有之。   这下面的人,总不会比那些大修行人都要来的根器深吧?   偏偏这个时候,熊大黑一脸茫然的问道:“老爷,下面那厮讲的是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师子玄尴尬一笑,这怎么回答?他也没听懂啊。真是惭愧。   他问谛听道:“尊者,这下面的平天大圣,你有没有看出来,到底是什么来头,讲的是什么法门?如此晦涩难懂?”   谛听嘿嘿笑了一声,说道:“你这臭小子,平时精的狠,怎么现在还没反应过来?这人讲的是似是而非法,引的是颠三倒四门。”   师子玄闻言,便一下子明白过来了。   这平天大圣,说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而是讲自己编的。   法门也能编吗?   能,当然能,怎么不能?   道说三生万物,佛说万物有因。我说万物循因果三化归元如一!行不行?可不可以?是不是感觉很厉害?   但实际上呢?我只是取了两家的东西,胡编乱造。有没有实际利益不说,让你听的只觉得厉害,是那么回事就行!   师子玄这个念头转过,真是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张孙也笑着对师子玄说道:“师兄,你刚才不说你也是个真人吗?怎么听不懂这平天大圣的?莫不人这大圣真的是太过厉害?”   师子玄微笑道:“孙兄。先不说我,你听此人来,有何收获?”   张孙想了想,很老实的说道:“感觉自己好像领悟到了什么。但我自己也不清楚。”   师子玄点头道:“这就是了。这世间道法传承,都分显密两种。显外之法,是为可以普传世间,任何人听之,都会得到利益,不会损害自身的法,此为世间法。多是开智之法,处世之法,为人之法。多为高真大德宣讲,也有人可以从经文之中,自修自得。而密法,因其传承,有人可传,可得大利益。而有人得传,却得大妨害。所以只在密中求,不在外中显。”   张孙似懂非懂道:“原来还有这么多说法。那往日那些的僧人道士。讲的都是显外的法门?”   师子玄道:“是!所以一般这种法会,开讲之人。讲的都会是某一部经,某一篇论。而且说的,会十分浅显,通俗易懂,谁人听到,都会有所收获。”   张孙皱眉道:“既然如此,那这平天大圣,讲的就是密的东西了吗?”   师子玄笑了笑。没有说话。熊大黑却哼了一声,说道:“你这人可真够笨的了。还没反应过来吗?密传的东西,怎么会在这里宣讲?不怕讲出事情吗?这人分明就是个骗子,满口胡言乱啊。”   “啊?”张孙惊呼了一声,说道:“不会吧?这位平天大圣。在玉京可是有不少信众。怎么会是骗子?”   师子玄道:“是骗子倒不一定,他的确是有道行在身。但是他讲的,未必是什么有用的东西。不过糊弄一下人,还是可以的。”   张孙奇道:“为什么啊?他为什么这么做?这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师子玄想了想,说道:“不好说啊。他本是修行人,而且我看不出他的深浅。但却在这里故弄玄虚。应该是有他的用意吧。”   约翰忽然说道:“也许这就是他布道的方法吧。”   约翰这句话,可算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师子玄若有所思,约翰的猜测,很可能不离十。   说显外法。人人可听。说玄虚之言,可以取信他人。这平天大圣这里说的半是通俗,半是玄奥,的确很吸引人。也引来了许多追随的听众。   师子玄好奇道:“约翰,你说这是他布道的方式。你怎么看?”   约翰很老实的说道:“我不喜欢。也不认同他的做法。”   师子玄来了兴趣。问道:“哦?这是为什么?”   约翰说道:“你的门徒,追随你的指引。接受你的布道,首先,在他的心中,你一定是唯一的光明,唯一的指引。不可对我有疑惑。不然,你无法到达我将指引你的道路。”   师子玄点点头,约翰的话。他也听明白了。   用修行人的话来说,就是心中一定不能生疑惑。一般你入道拜师,首先一点,就是不能疑法,更不能疑师。   譬如我修了三十年法,却一点精进都没有。就去问老师,是不是我修的法门是错的?老师会跟你说,你修的没错,只是火候不到,再来三十年刚刚好。   这种情况下,你有两个选择,一种是坚定自己的信念,再修三十年。另一种就是心中对老师生出疑惑,老师是不是在骗我?并没有传我真传,而是在糊弄我?   前一种,便是心无疑惑,苦修就是,终究会有所人。另外一种,就是越问越疑惑,到最后,修行懈怠,渐渐退转。之前三十年的功夫,全都毁于一旦。   就如约翰所说,你既然在内心接受我的指引,就不要对我有疑惑。不然你无法到达我指引你的道路。   平天大圣这样开讲,大家对他都很信服。应不会疑师。但却会对他所讲的“玄”而生出疑惑。   因为他讲的本来就是似是而非的东西。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连他自己,也说不明白。因为本来就不是能明白的东西。这样一来,他的信众,终究还是会疑法,因为老师也讲不明白。   师子玄又问约翰道:“约翰。我听你说,你一路行来。想要布道。不知你想出如何布道了吗?能跟我说一说吗?”   约翰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的确想到一些办法。但这个办法,有些愚蠢,也有些笨拙。我也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   师子玄含笑道:“无妨,无妨。说来听听呗。或许我还能给你一点建议。”   约翰有些心动,想了想,便点头同意了。      第245章利益取信以传道,隐忧千载今日埋!      约翰说道:“在我一路东行的过程中,我谨守我心中的信仰,我即是光明在人间行走的表率。¤:¤我还收下了我的门徒。他们能够从心底接受我的指引,并在得到指引之后,为世人传播我的教诲。”   这就是约翰的主意?听起来好像没什么特别啊。   师子玄听了,没有说话,张孙疑惑道:“门徒是什么?就是你的弟子吗?你的弟子帮你传法,不是应该的吗?”   约翰道:“是这样的。”   张孙问道:“他们都是什么样的人?是不是有非常出众的天资?”   约翰道:“不。他们都是很普通的人。他们有的是农夫,有的是渔民,有的是刽子手。有的是马夫。他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平常的人。”   师子玄问道:“约翰。你给他们的指引是什么?他们如何接受你的指引?又如何为世人传播你的教诲?”   约翰道:“对渔民,我给他们挂满网的渔,给农夫,我给予他们满斗的粮食。对刽子手,我让他看到亡者的悲哭。对马夫,我让他的的马圈里,跑来许多头彪壮的骏马……”   师子玄道:“这都是施以恩惠。用现实利益,取信于人。”   约翰道:“是。你说的没错。但只有这么做,他们才会信任我。从而接受我的指引。”   约翰所说的,很有意思,也很现实。   说起来,古往今来,传道者,基本用的都是这种方法。   而大多数人,信佛信道,也多是因为如此。   比如说。有人信佛,是因为家中有病人,寻大夫郎中看过,又没有看好,如此才寄托与仙佛。寻个精神寄托。   这种信奉,算不算是接受了仙佛的指引?   不算的,最多只是有一个信力。而且这个信力不可能会坚定。因为这样的人,他是不会去熟读佛道两家遗留下来的经典,不会去领悟其中的开智妙言。而多数为的是求现实利益。   比如。我拜你,求你赐我外财。我拜你,赐我美满姻缘。我拜你,庇佑我平平安安,保佑我金榜题名等等。   一句话。灵就信,不灵就不信。世间所谓自称自己信佛信道的,大抵如此。   约翰说他的门徒,都是普通人。而约翰给了他们现实的利益,看得见的,摸得着的。让他们对他这个人,深信不疑。如此。约翰对他们潜移默化的教导,他称之为,来自心中的指引,是可以的。因为本来就有一个信力的前提。   这样做的结果会是什么?   约翰的门徒。会接受约翰的教导,对他十分信服。但这个信服,并不坚定,因为人心多疑。总会生出重重困惑,出现反复无常。而即使约翰的门徒。都遵从他的指引。但他的门徒再去引导他人的时候,会更加艰难。   为什么呢?   因为约翰布道的目的,是为了所有人,都能够受到心中的指引。去往天神的国度,享受永恒的快乐。   用修行人的话来说,就是超脱轮转,离此五浊恶世。最不济,也是要去往其他大人就者,大愿化传的一方世界,利益修行。   而世间人如何?   早就有言,无非利益二字。   但此说利益,是无形的,世人看不到。自然无法相信。   约翰可以让无形利益,变人切实利益,让他的门徒追随他,信奉他。但他的门徒却没有这个修为,也没这个神通,所以让他们去布道,去引导他人,他们会怎么办?   师子玄似笑非笑的对约翰说道:“约翰。你让你的门徒去布道,我已经推演了日后的情形,你想不想听一听?”   约翰疑惑道:“推演?那是什么意思?”   师子玄道:“以今时之见,言定来日之象。此为推演之道。”   约翰震惊道:“这是大预言术,我的兄弟,难道你是一位先知吗?”   师子玄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先知,但大概也能猜测出是什么意思。   “不,我不是先知。也不是预言家,只是推演。”师子玄简单解释了一下。   约翰点点头,说道:“虽不尽相同,但也相去不远。我的兄弟,没想到你竟然能够预言。那么请你为我预言。看一看日后我的门徒,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师子玄道:“相见是缘,坐而论道是缘。约翰,你能说一说你的门徒吗?我想听一听你和他们的故事。”   约翰点点头,说道:“好。我如今,有九位门徒。我的第一个门徒,他叫做彼得,他是一位渔夫。有一日,我路过河边,见他在河水边哭泣。我上前问他为什么哭泣,他对我说,这河流中,鱼一日比一日少,他已经快要活不下去了。我怜悯他,便为他带来了满河的鱼儿。我的第二个门徒,他叫做……”   约翰将自己与九个门徒的相识的经历,告诉了他。并且将约翰家乡所在的地方,风土人情,都很详细的讲了出来。   当然,约翰的讲,是用两种方式。   对于师子玄,自然是用无语传念。千言万语,一念而知。约翰有这个修为,也知道师子玄有这个境界。而对于张孙几人来说,听的自然就是约翰的口述。   说完,约翰对师子玄说道:“我的兄弟,你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师子玄说道:“约翰。我推演的结果,并不是很好。你想要听一听吗?”   约翰点点头,说道:“请你说出来。无论结果是什么,我都想听一听。”   师子玄说道:“我推演的第一个结果是;你宣扬的指引,将会被你的门徒发扬光大。你的门徒,会以你之名为你建立教派,并且得到大多数人的信奉,。”   约翰先是很高兴的说道:“真的吗?感谢你,我的兄弟。这是我近日来,听到的最好的话。”   师子玄说道:“我还没有说完。你确认你想要再听下去吗?”   约翰点点头,说道:“当然。我的兄弟,请你将一切都告诉我。”   师子玄道:“你的门徒,虽然追随着你,宣扬着你的指引。但他们心中的困惑,却比任何人都要多。”   约翰点头道:“没有寻找到光明的道路,都是迷途的羔羊。他们得道了我的指引,但也要从我之言。行我之道,若不然,只会愈加迷茫。”   师子玄道:“我从你的眼中,看到了你的家乡。在那里,天神们在地上的纷争。许许多多。而你敬仰的天神,也有不同的教徒,为他立下了不同的教派。而彼此之间,又充满了肮脏的罪恶。”   约翰黯然道:“是。他们以神之名,却做着背弃神灵之事。等他们死亡的那一天,炼狱的恶火,会焚烧他们污垢的灵魂。近似永恒。”   师子玄又道:“我看到。会有那么一日,你门徒中的一个人,将会把你出卖。你将会在世人的唾骂声中,门徒害怕绝望的目光中。被吊死在木桩上。”   约翰眉头深深的皱起,他不明白师子玄为什么会这么说?   如他这般修行,肉身鼎炉,早已脱胎换骨。若他不想。普通的刀剑,如何能够伤害的了他?   但他相信。师子玄不会胡说,于是他又请教道:“那后来呢?”   师子玄又道:“他们安葬了你。但你不会死亡。你将从墓穴中走出。再见到你的门徒之时。他们会因为你的死而复生,坚定自己的信念,人为你最虔诚的信徒。他们将会扫除一切的疑惑,可以面对一切的困难。坚信你的指引,终生奔走,宣讲你的指引。”   约翰听了,十分高兴,说道:“那真是太好了!我的朋友,我的兄弟。这真是太棒了。我想我已经知道,我布道的路,将通向何方。”   师子玄正要说话,忽然,约翰的眉头皱了起来,似乎十分急切的说道:“我的朋友,我的兄弟。我现在有一件急事,想要离开。很感谢你对我说的这番话,让我明白了道路。即便日后我回到我的家乡,我也永远会记得你。希望日后有一天,你能登天人为神明,希望我们还有相见的一天。”   说完,约翰匆匆的离开了。   几人目送约翰离开,张孙问师子玄道:“师兄,你刚才好像话还没说完?”   师子玄道:“是,我推演的结果,还有最后一句话。可惜他没有时间听完。”   张孙很感兴趣的问道:“是什么?能告诉我吗?”   师子玄点头道:“约翰的门徒。会做的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出色。他们会为他建立他的教派,并为他赋予神性。从此,约翰之名,将不再是一个苦行者的名字,他将被捧上神坛。”   张孙不解道:“这不是很好吗?”   师子玄道:“很好吗?我不这样看。约翰指引他的门徒,去四处布道,是为行善道,用他的话来说,就是给迷途的羔羊,带来光明的指引,让他们的心中,从此不再有疑惑。但他的门徒,并不是真正的接受了他的指引,而是被他死而复生的奇迹而震撼。他们相信的,是约翰的神迹,而不是他带来的指引。   也许他的门徒,会从心里接受他的指引,从他之言,从他之行。但日后他们建立教派,却不能如同约翰一样,展示神迹,而约翰也不会再出现在他们的面前。那该怎么让后来人相信他们呢?”   张孙脱口而出道:“编造神迹?”   师子玄笑道:“是。这很简单,对不对?只需要动动笔,就可以了。为神灵编纂故事,夸赞他们在人间的奇迹。只要记录在纸上。随着时间推移,故事,人了事实。而事实,将人为传说。”   “那约翰和他的教派呢?”张孙问道。   师子玄看着约翰离开的方向,叹息道:“约翰,我不知道他会去往何方。那不是我能推测的。但是我知道他的教派,将会将他推举到天上,视其为神。日后所行,所做,无论善恶,虽然都与他无关,但都会以他之名!”      第246章推演之道难自修,浪词言语说何人?      张孙奇道:“那不是很好吗?谁做梦不想当神仙?被人当人神仙还不好吗?”   师子玄道:“很好吗?若是神仙,真个逍遥自在,也就罢了。**做个快活逍遥仙,这很不错。但约翰呢?他的修行,就是为了给予他人指引。而被他指引的人,却因此而走向歧途,并在日后的所行所为之时,皆以他之名行事。好的也罢,那恶事呢?你说对他有没有影响?”   张孙问道:“有什么影响?都是别人做的事,与他有什么关系?”   师子玄道:“自作自受,无关他人。这是对的,但这是对于普通人来说。对于修行人来说,尤其是有大人就之人,还是有影响的。”   张孙下意识问道:“有什么影响?”   师子玄道:“约翰的信徒,无论做了恶事,还是善事。都会在心中留影。他们在向约翰祈祷的时候,这些留影,都会被约翰感知。而且这些信息,他想不听都不行。你想想,如果他有一万个信徒,会是什么样?如果是十万,百万呢?”   张孙道:“天啊,这太可怕了。如果是我,一定会发疯的。”   师子玄道:“是。但约翰不会疯,这也是他要承受的。如果他能够安然度过,他将会有了不起的人就。如果度不过去,那就是他修行上的劫难。”   就在这时,平天大圣的法会已经讲完,人已经散去。二怪虽听那大圣讲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听也听不大懂,但却听的津津有味。   热闹看完了,师子玄就拜别了张孙,说道:“张兄弟。我们先告辞了,日后有缘再见吧。”   张孙忍不住问道:“师兄,请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师子玄莞尔道:“我能是什么人?不就是一个普通人吗?”   冲张孙拱拱手,带着二怪和谛听离开了。   ……   离开了醉鹤楼,师子玄忽然感慨道:“真是风云际会啊。刚一出门,都能撞见高人。”   熊大黑摸着脑袋,说道:“老爷你说的是谁?是那个平天大圣吗?我看他也没什么厉害的。”   师子玄道:“不,不是那个平天大圣。此人的确有修行在身,但未必有多高的道行。我说的是那个约翰。没想到异国还有这样的修行人。”   谛听说道:“这人的修为。不在我之下,只怕已经可以上行法界了。”   可以上行法界,最少也是妙行真人的修为。更有意思的是,在这个世间行去无阻的高人,此时竟为如何布道而苦恼。   师子玄疑惑道:“尊者。听你说来。约翰的修为境界,已经不下妙行真人。为何我说推演之时,他会显的十分惊讶?”   谛听道:“难道他不应该惊讶吗?你以为推演之道,很简单吗?推演之道,并非道行精深,就能推演清晰。有些人,道行很高。但却不擅推演之道。这本来就不是人人能精修之道。需要一定的根器。”   “推演很难吗?”   师子玄生出了一丝疑惑。而他自身,本来并不精通。自入道修行而开始,他自己也不过是随着喜好,渐修此道。并未曾精修。   谛听看了他一眼,说道:“对于其他人来说,当然很难。别说精通,就算修习的资格也没有。推演之道。自千古以来能够掌握其中精髓奥妙,才有几人?一方世界。十个指头可以数过来了。”   师子玄疑惑道:“是这样吗?但修行人到了一定境界,不都可以有此神通吗?”   谛听道:“不一样的。修行人的神通,是有局限性的。因己相关的,可以推而演之。与自己无关的,涉及他人的,只在外景之中见,不可观之。”   师子玄笑道:“尊者是不是有些夸张了?这世俗之中,也有不少给人看卦算命之人,不一样可以推算他人命程?”   谛听摇头道:“那都是显而易见的东西。一人降世,先天福禄寿是定下的。看卦算命之人,看的是这些东西,也是因此而推算。但这些东西,后天是可以改变的。比如一个人现世行善积德。为祖先调动阴宅,而得阴世祖先庇护,等等。   他们可以推算的了这些与生俱来的东西。也许能看一人前生。但能推算他日后吗?只算一人福祸如何。算不得推演。真正的推演。是面面俱到,从大处小处,一丝不差,看的你此生往后,分毫无差,秋毫遍知,这才是推演的功夫。”   师子玄点点头,谛听说的没错,这就是推算与推演的区别。   修行人到了一定境界,自然会有神通,能够感知自身日后福祸。但却无法看破他人日后如何。除非知道生辰八字。   谛听又道:“你疑惑你自己为何通晓推演之道。那你想一想,你的师承如何。与你相交之人,又都是何人?”   师子玄微微一怔,想了想,自己虽然师承祖师,但是推演之道,却并非从祖师那里学来的。准确的说,是他自己开悟,另外还有两个人对他影响很深。   一个是玄先生。他一言推演一千八百年之事,展现了其推演之功,也提点过他此类修行。而第二个人,却是元清小道童。他让师子玄看到逃情百年修行的经历,也从他的修行之中,得到了许多益处。   师子玄点点头,说道:“的确很不寻常。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谛听道:“怎么没有关系?寻常人谁有你这个际遇?若是说出去,不知道会羡慕死多少人。”   师子玄一想,是啊,玄先生不说,就是自己在道一司遇见的一个小道童,都让他获益良多。对于其他人来说,这是几世都难遇的机缘。   师子玄困惑道:“尊者。一直以来,我都很是困惑。为何我福缘会如此深厚?自我入道以来,一路四平八稳,即便有些灾劫,也是从容度过。这是否太过不同寻常?”   谛听道:“是很不寻常。但却不必太过纠挂在心。修行不是全凭机缘。也许机缘在身,但未必能得道果。一世坎坷,也无机缘,也有一朝顿悟,得道飞天之人。”   师子玄道:“这我知道。但我不知道的是,我这一身福缘,到底从何而来。”   谛听表情有些古怪的问道:“这我就不知道了。福缘深,难道还不好吗?不要得了便宜卖乖,有空偷着笑吧。”   师子玄无奈道:“卖什么乖?算了,不说这个了。我们换个地方游玩吧。”   谛听突然嘿嘿笑道:“我知道有一个好玩的地方,要不要去看看?”   师子玄奇道:“尊者你还认得玉京的玩耍之地?”   谛听道:“不认得。但我知道哪里有好玩的事。你去不去?”   师子玄想了想,说道:“天色渐晚,本应该回去。但尊者想要去,那就去呗。我们该往哪里走?”   谛听嘿嘿笑了两声,说道:“我在前面引路,你们跟我来吧。”   说完,从师子玄的肩膀上跳了下去,去前面引路去了。   ……   玉京之中,有一句艳词,广为流传,是这么写的:绫罗佳人美如愔,香肤玉骨语娇酥。   江旁花坊弦音现,许是起梦正梳妆。   美人美,美人美。   狂蜂浪蝶争相逐,无人捧酡颜。   这不是谁写的一首浪词,格律不通,但却广为流传。   这一首艳词,是在写一个女子,将一个女人的美丽,写的十分惊心动魄。   其中说此佳人,美如愔。愔是什么?   愔是一个传说中的女神,据说这个女神,实在太过美丽,见到他的男人,都会不由自主的被她的美貌吸引,不可自拔。但这位女神却是一个恶神,最讨厌的就是男人。于是她对那些窥视她美貌的男人说道,我不喜欢有人在我的耳边说话。你们如果还想留下,看我的美貌,那就奉上你们的舌头,只留下眼睛,从此不要开口说话。   而那些被她美貌迷昏了头的男人,纷纷割舌献上。   传说中以此来记录这位女神的美貌,以及她掩藏在美貌之下的残忍。而这首艳词中将一位女子,比作这位女神。其中似乎隐有怨意。   似乎这位女子,美的惊心动魄,引无数男人为她疯狂,但却无人真正能一亲芳泽。   说这些是为什么呢?   因为师子玄现在就听到有人在唱这首词。   师子玄站在玉江河畔边,此时天已昏暗,他的面前,停靠着许多花船,许多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正在岸前招客。从中走过,风中都带着淡淡的胭脂香气。   师子玄莫名其妙的对谛听说道:“尊者。你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谛听说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师子玄道:“怎么不知道?我虽然没去过,但猜也猜出来了。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嘛。”   谛听道:“原来你知道啊。那我们今天就去里面寻欢作乐,行不行?”   一个修行人,两个妖怪,还有一个佛门尊者,去逛花船寻欢作乐?这是要闹哪样呀?   师子玄闻言,似笑非笑道:“行!怎么不行?您年纪大,听你的!”      第247章红尘之中奇女子,三绝精妙惹人思!      江中花船,是个什么地方,是男人都清楚。师子玄虽没有去过,但也有几分了解。谛听怎么会带他们来这里?这不是胡闹吗?   但师子玄知道,谛听虽然看起来有些胡闹,但不会平白无故的开这种玩笑。一定是有他的用意。   师子玄心理明白,也不说破,就笑吟吟的跟在他的身后,看他耍什么花样。   江畔的花船有很多,船上的姑娘香色醉人。   这其中有一个不人的规定,很有意思。   这江中花船,分两种,一种是船头挂着红灯笼的,这里的姑娘,只要客人有钱,自然有软玉温香伺候。   另外一种,自然是不挂灯笼。而是挂起扇子和竹笔。这代表其中的姑娘,一般是卖艺不卖身的。但是你也有机会在这里醉枕温柔乡,但前提是你能够打动姑娘家的芳心。   而谛听引着师子玄去的,就是一个没有挂红灯笼的花船,并且船前聚了很多人。   师子玄有些吃惊,这江畔边上,花船何其多,为何这一处吸引了如此多的人?   师子玄十分不解,拉着身旁的人问道:“请问一下,这里为什么聚了这么多人?”   那人看穿着,也是身家不错,上下打量了一下师子玄,说道:“你一定不是玉京人士吧。连这里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吗?”   师子玄自然耐心请教,这才搞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此地名叫随苑舫,其中有一位女子,美貌惊人,艳冠京城。名叫楼飞娘。   此女美到什么程度。没人能说的出来。有意思的是,关于此女的传说可是不少。   这个女人,据说来到京城,尚不足半年,而初次露面,就用三绝技艺,一夺花魁,名动京城。   哪三绝?   一为色绝!   据说此女平日都是轻纱遮面,就是因为容貌太过美丽。说起来很有意思。流连随苑坊的客人,多不胜数,但真正一睹芳容之人,却很少。   那她容貌美丽,是如何传出来的?这其中有一个传言。据说这玉江河中。有一个河神。而就在不远处有一座河神庙,香火还算旺盛。   有一天,这河神庙的庙祝突然说要将这河神庙拆了去。   当时的香客都惊呆了,这庙祝是不是疯了,竟然要将自家神灵的庙宇给拆掉。   众人责问这庙祝之时,庙祝无奈说道,不是我疯了。而是河神娘娘吩咐的。   众人不解,追问河神娘娘为何要拆掉自家的神庙。   庙祝回答说,有一日,河神娘娘见到江畔中。有一位女子正在照水梳妆,她生的实在是太美丽了,连河神娘娘都感到嫉妒,继而感到自卑。而这女子。似乎就住在这江中,每日每夜都映着江中的水梳妆。   河神娘娘受不了这种比较。承受不住,所以要将自家的神庙搬走。   庙祝说完,众人都有些半信半疑。但是第二天,这河神庙就真的不见了,而是出现在十五里外的城郊。   一夜之间,神庙不见,被搬迁而走,这自然不会是人力所为,只有河神娘娘自己能够做到。   众人目瞪口呆之下,也都信了那庙祝的话。但随后,大伙又好奇起来,这位让河神娘娘都自叹不如的美人到底是谁?   追查之下,才知道是一位初来乍到的花魁,在一个名叫随苑坊的花船上,是一位艺jì,名叫楼飞娘。正是此女每日在江上梳妆,惊走了河神娘娘。   人人都有好奇心,这传言愈传愈厉,无论是商贾巨豪,花中常客,还是风流名士,都想见一见这位女子,看一看到底是有多美。   但这楼飞娘却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无论何时,都是带着一个薄薄的面纱。   别说,正是她这种特立独行的方式,吸引的往来之人,络绎不绝。更有人为一睹芳容,甘愿一掷千金。   师子玄听完,啧啧称奇,不由赞叹道:“好手段。当真是好手段。若说这传言之中没有鬼,那才叫怪哩!”   一般这种传言,多半都是人为编造的。这河神庙一夜被搬走,或许可以考证,但未必于此有关。但却偏偏有人心甘情愿的愿意相信。   这第二绝,是此女的箫艺。如果说之前艳惊河神,有几分传奇色彩,但这箫声,却是很多人都听过。   而此人也说,这楼飞娘吹箫之时,箫声引来了无数奇鸟浪蝶,飞落到船上,侧耳倾听。   师子玄虽然不通音律,但有人能奏得如此妙乐,引来异类来听,并非虚言。但能做到如此,需是声和自然。技近于道。   这第三绝,就是此女的画技。在这里不远的凤凰山中,有一处建立了足有五百年的古刹冲虚观中,有一处壁画,是三仙聆道图。   画像之中,有三位真仙聆听道祖讲道的场景。据说这三仙名号,不见在世传下任何一道经之中,世间也从来没有流传过这样的传说。   但是此画流传出去,不知惹来多少人嗤笑。一个红尘女子,喜弄画像,也就罢了,画些山山水水,鸳鸯戏水,牡丹花色,不是挺好吗?画什么道图?纯粹是惹人发笑。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冲虚观的观主,衡和子道长见状,却大惊失色,竟是亲自登门,将这位楼飞娘请到观中,也不知说了些什么。第二日,就命人将此图拓印到观中正殿的外壁上。   如此,楼飞娘的名字,就更多了一分传奇和神秘的色彩。   师子玄听了,也有些吃惊。如果说之前的传言,有一些人为的色彩,乃是江湖手段。那么冲虚观刻画之事,那就真有些事了。   师子玄啧啧称奇道:“原来还有这般故事,难怪会有这么多人来这随苑坊。”   谁知这人却说道:“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平日来说,这楼姑娘可是不见客的。什么时候开船,全由她的心思。今天之所以会来这么多人,是因为楼姑娘今天放出话来,要寻有缘人相见。若有人能够哄得她开心,谁人便可留下来,与她对饮,并且解下面纱以悦君颜。”   这人眉飞色舞的说着,似乎这个人,就一定会是他自己一样。   师子玄微微一笑,那人却自来熟,说道:“对了,我姓林,单名一个凡字,字仲达。还没请教?”   师子玄也报上了姓名,又问道:“林兄,来了如此多的人,能够进去的人有限,有什么说法?”   林凡说道:“的确有个说法。今日想要进得这花船的,首先要过一关。”   师子玄开玩笑道:“来这里的都是风流名士,该不会是考诗词歌赋吧?”   林凡嘿嘿笑道:“诗词歌赋?那是寻常俏姐儿玩的,这楼姑娘与众不同,特立独行,又怎会弄这些把戏?”   师子玄好奇道:“哦?那要如何做?”   林凡道:“这位楼姑娘,有一个喜好,喜欢天下奇石。今日想要入这花船,有两个法子,一是眼力出众,能够辨别出楼姑娘收藏的奇石来历,叫出名字,就算过关。第二种方法,就是能够拿出连楼姑娘都没有见到过的奇石,如此也可过关。至于进去之后,谁能够得佳人青睐,那就各凭事了。”   师子玄听完,还真对这位玉京花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色绝,箫绝,画绝。不喜金银,喜欢奇石。常人无论怎样想,也不能把这些事情,与一个女子联系起来。   与林凡正说着,这随苑坊中,突然走出了许多女子,都是素色装扮,年芳正好,体柔面娇,人手捧着一个珠盘,走上前来。   就听一个女子,对众人福了一福,说道:“我家小姐说了,今天只邀六名贵客入坊中,人多位子少,无奈之下,只能用石甄选,还请各位见谅。”   这位花魁的规矩,显然这些人大多都知道,便有人笑呵呵的应声道:“小娘不用多说,规矩我们都懂。”   这女子微微一笑,也不多说,就挥了挥手。   其余的姑娘,款款行来,走到人前,将珠盘捧在身前,等他人将从他处找来,自认为少见的奇石,放了上去。   师子玄自然也受了这般待遇,就有一个姑娘走到他面前,柔声道:“这位公子,不知你是猜石,还是献珍?”   师子玄想了想,既然来了,那便意思意思,便将从景室山中出产的一块温心玉髓,放到了珠盘上去。   这块温心玉髓,看起来黑通通,没什么特别,但只要用手触摸,就会感到一股暖流,通传体内,可以活血养脉,滋养鼎炉。   这姑娘又道:“还没请教公子大名。”   师子玄呵呵笑道:“我姓师。”接着又问道:“请教姑娘,这里这么多人,有的献宝,有的猜石。你们不怕弄混了吗?”   这姑娘掩嘴笑道:“公子不知。我们可都是我家姑娘千挑万选,训练出来的。没有过目不忘的事,怎能留下来伺候姑娘?”   师子玄心中赞叹一声,这位花魁,还真是好事。   “姑娘,不知你家姑娘,收藏这么多奇石有什么用处?”师子玄好奇问道。   这姑娘眨了眨眼睛,说道:“公子,你若想知道,还是等能见到我家姑娘,自己当面问吧。”   说完,盈盈一福,转身便离开了。      第248章以石辨人多玲珑,观物通知见人心。      师子玄几人也没等多久,不过一会,就有一位姿容不俗的姑娘,走了出来,高声点了几个名字。『』   师子玄的名字赫然在列。   师子玄不觉奇怪,因为温心玉髓,在修行界来说,都是一块难得的宝物,凡世自然难见。而令他意外的是,他身边的林凡,竟然也被选中了。   林凡有些得意的说道:“说起来,我跟这楼姑娘,还真是有缘。她喜欢收藏奇石。我恰好博闻强记,对于天下稀奇之物,十分感兴趣,便都记在脑中。这猜石的六种奇石,恰巧我都见过。”   师子玄啧啧称奇,这林凡却也是个有意思的人,爱好很是奇特,自己也有独特的本领,难怪他十分有自信,今天可以登船一见佳人。   总共被点名进入的,只有六个人,其他人见自己没有入选,只能摇头惋惜,渐渐散去。   师子玄叫住那位姑娘,说道:“姑娘,我还有两位兄弟一同前来,总不能我独自进去,撇下他们不管吧?能否通融,让他们一同进去?”   那姑娘看了一眼熊大黑和章青,见两人一左一右,站在师子玄身后,便以为两人是他的随从,便说道:“舫中只有六席,至于您的朋友,也可登船。不过是在一层,不过自然也有其他的姑娘伺候。”   师子玄点点头,对两怪说道:“既然如此,就委屈你们在下面等我。不必拘束,随你们开心就是。但是切记不要饮酒过多,迷了本性。”   熊大黑木讷的点了点头,而章青却有些激动,他变化做文士打扮,自然是向往风流名士那般。坐定风月,吟诗歌赋。如今虽然见不到传说中的花魁,不过此中也可一圆夙愿了。   “老爷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失态的。”二怪闻言,连连点头。师子玄最后一句话,是在告诫他们,不要多饮酒。   酒毕竟能够迷神,二怪未能化形,只得变化之身。若是饮酒过多,一不留神,就有可能露出原身。虽然对他二人没什么妨碍,但此地毕竟是红尘世间,惊扰到他人。终归是一件麻烦事。   林凡这时候说道:“师兄,我们一起走吧。”   师子玄拱手一笑,便在那位姑娘的引领下,进了花船。   这花船内部,很有意思,别的花船,其中装扮。大多是暖色调为主,粉红色,胭脂色居多,而且光线极暗。就只有烛火照明。在这种环境下,会让人在昏暗下的刺激,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之处,这是烟花之地。惯用的伎俩。   但这随苑坊却很奇怪,内中装扮。竟是从里到外,挂满了灯盏。照的里里外外,通名透亮。师子玄一目扫过,不多不少,一共九十九盏灯。   而这船中四壁,都贴满了彩画,其中多是以山水名花为主,不用说,应是出自那位楼姑娘之手。师子玄虽然不懂画技,但也能看出作画者技艺不凡。   师子玄和林凡一同落座,很快就有妙龄女子上前伺候,陪坐在一旁,斟酒摇扇,十分周到。   师子玄有些不习惯,所以神情有些尴尬,陪坐一旁的姑娘家似乎看了出来,掩嘴笑道:“这位公子,是第一次来吗?”   师子玄点头道:“的确是第一次,让姑娘见笑了。”   这位姑娘笑道:“公子叫我晴雨好了,没什么见笑不见笑,能来此地与我家小姐相座攀谈,都是些正人君子。有许多人,都是第一次来,也这般不自在。公子随性就好,莫要拘束。”   师子玄莞尔一笑,没想到他竟然被一个姑娘家给劝慰了。   师子玄却又好奇道:“我说一句实话,姑娘先莫生气。”   晴雨点头道:“公子你说。”   师子玄道:“此地毕竟是烟花之地,来此寻欢作乐之人,自然也有三六九等,终归有放浪形骸之人,你怎说此中正人君子居多?是不是太武断了?”   晴雨微笑道:“公子,你说的很对,这里本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怎么会尽是正人君子?但此中不比他处,我家小姐早有规矩立下,非是正直之人,也入不了这个门中来。”   师子玄好奇道:“哦?这么肯定?你家小姐有何本事,能这么确定?你说故居?什么规矩?我怎么不知道?”   晴雨说道:“公子是怎么进来的?”   师子玄道:“自然是依着规矩,献珍而入。”   晴雨点头道:“这就是了。这天下奇石,虽不说随处可见,但若有心寻找,却也不难。我家小姐虽喜收藏,但也不敢说见过天下所有奇石。就说今日,献珍之人多不胜数,我家小姐没有见过的奇石,少说也有三四十枚。”   师子玄有些意外道:“哦?竟然是这样,岂不是说,这些人都有资格登船?既然如此,那此六人又是如何选来?”   晴雨笑道:“自然是我家小姐选来的。我家小姐说,石通人性,观石如同观人,比当面言谈更要来的准确,直观。所选之人,自然都是能够入得我家小姐眼的。”   师子玄闻言,还真是有些惊讶。晴雨说的没错,天下不乏有奇石,能与人通灵。这其中,以白玉,碧玺,玛瑙等为最。一个人为人如何,心性如何,旁人看不出,也无法直观测度,即便是平日朝夕相处,也未必敢断言能够看透一个人。但有人却有这个能耐,但看你随身之物,便能测度出你之心性如何。   这种算是一种神通,名为“观物通知”,稍有修行之人,都会有这个能耐,差别只是在于,从一物之见,能看到多少东西。   一般有很多人,都会去寻高人算命看事解事。那人一般都会要你一件随身之物,用以推算。大多都是因为如此。   但随身之物,一般灵性不重,所以能够推算的也是极为有限。不像玉石妙器,既能通灵,也能留影。若师子玄这般,只要一物随身一年以上,以他的神通观之,这一年此人所见所思所念,都逃不过他这一观。   而普通人,只要稍微灵觉高一点的,也能有所察觉。   比如一个人,有一块宝玉,随身佩戴了几十年,然后他死后,这玉传给了后人。但后人并不重视,也因为家中需要钱财,就将此玉变卖换钱。   而买了此玉的人,对此喜爱至极,便随身携带,爱不释手。就连睡觉之时,也要放在枕头底下。   但却发生了一件怪事,从那一天开始,此人就夜夜做梦,而且梦见的都是另外一个人的事。其中断断续续,没有个层次条理,而自己梦中的视角也很奇怪,是第一视角。也就是说,在梦中,他经常扮演同一个人,在作着不同的事。   而且人做梦,一般不会梦见开始,只会记得一点点片段。更有一点,一般人做梦,很难记得梦中人物的长相。但偏偏这个梦境十分的清晰,当他醒来的时候,还记得梦中人的模样,而这些人,他从来没有见过,完全是陌生人。   这是怎么回事?他梦见的人是谁?   不是他人,他梦中的人,就是这玉的前任主人,而他所经历的,也是此物主人的一应经历。在他睡梦之时,元神与玉通灵交融,便重现玉中留影,这便是梦境的由来。   这位花魁以石观人,也有几分道理,让师子玄有些刮目相看。   但他随即疑惑道:“那我身旁这位林兄呢?他未曾献珍,只是猜石正确,又为什么能够进来?”   晴雨低声浅笑,说道:“我说的小声一点,公子千万别让他知道。”   师子玄呵呵笑道:“你说来,我自然不会对他说。”   晴雨道:“不是人人都能寻到奇石,不献珍石,也总要给人一条登船的念想。而我家小姐闺房之内的收藏,各种奇石千奇百怪,甄选六枚以做辨认,能够认出来的人,还真是不多。唉。说起来,这位公子还真是厉害,猜石能猜的这么准,我还是第一次见哩。”   师子玄闻言,不由哑然失笑,原来猜石登船,本来就是一个难为人的举动,这位花魁,显然也没有想到,还真有人一块不差的把她特意挑选出来的奇石都给认出来。   看这林凡,正在正襟危坐,也是一副紧张的样子,心中不由暗笑了起来,想来他这位“奇人”,一定引起了那位花魁的注意,这等博闻强记之人,也真是让人叹服。   主人未至,这花坊也未让人空等,不过一会,便有几位姿容绝佳的女子,上前献舞。另外还有两个歌姬,弹琴伴唱,总之绝对不会让你感到无聊,无论是双眼还是双耳,都能让你感到绝佳的享受。   一舞终了,一曲唱完,一应女子谢幕离开。接着,内室的门帘被人掀开,接着,便有一阵叮叮咚咚的铃铛声传来。   人未至,声先到,更有一股别有滋味的幽香传来。   众人精神一震,都放下手中杯盏,正襟危坐,争取给佳人留下一个好印象,或许能够一亲芳泽,留宿花眠,也说不定啊!      第249章国色天香乱道心,声色诱人不似凡!      佳人未知,却已满室生香…   师子玄不知这股清香是不是早就准备好,在这时洒出,还是这位花魁楼飞娘天生体香如此。   香不醉人,人自醉。   楼飞娘款款行来,但看装扮,便让人眼前一亮。   此女穿的不是一般的女装,而是极具个人特色。一抹淡黄色褂子,托起上身姣好的身姿,袒露双臂,只披一层薄薄的白纱。下身是素色的短裙,佩上紧身的皮裤。有意思的是,她竟然是赤足而行,在脚踝上,挂着两个铃铛,故而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发出脆响。   楼飞娘的发髻随意盘起,没有插玉钗,而是一把沁黄小扇,十分别致。而让人惊奇的是,此中九十九盏灯火,竟无法掩盖她肌肤的光泽。   人说女子肤色甚好,无非白皙胜雪。但真正好的的肤色,是白中透着粉红。   众人直勾勾的看着楼飞娘,只想一看美人真容,奈何她带着遮面的白纱,能让你看出这是一个绝美的女子,但偏偏无法一睹芳容。勾的你心中痒痒的。   众人多是赞叹和惋惜,赞叹自然是赞叹楼飞娘的气场,一出现,就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走。惋惜的,自然是无法一睹芳容。   有的人,长的很美丽,但却不会吸引人的注意力。而有的人,长相一般,但却能够引人注视。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人与人不同,是无法比拟的。   而楼飞娘,就站在这里,也无需让你窥到全貌,只看她如星似月的双眸,就足够让你沦陷进去。   而师子玄也呆呆的看着楼飞娘,目光有些呆滞。似乎与其他男人没有什么区别。   这时,一直趴在他肩膀上,隐去身形的谛听忽然开口道:“臭小子,没见过美女吗?眼睛都看直了。”   师子玄在元神中回答他道:“是没见过。但不是眼睛看直了,而是好奇啊。尊者,你说这个女人,真的是人吗?”   谛听奇道:“不是人,难道还是妖怪神仙不人?”   师子玄道:“尊者。若是妖,化作人时,总有破绽。美则美矣,但毕竟不是人,多有原胎本姓。平常人察觉不出来,修行人灵觉自然能够发觉。若是神仙,鼎炉随心化传,外相内相相和,绝不会有如此化身。”   师子玄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师子玄看到了楼飞娘的真容!   凡夫俗子,肉眼凡胎,被一层面纱挡住目光,自然不能一睹芳容。师子玄自然不在此列,他已经看到了楼飞娘的真容。   如何形容此女的容貌?   不好说,连师子玄都无法形容。   为什么?因为此女美则美矣,用倾国倾城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但让师子玄感觉吃惊的是,他一看到此女,就会不由自主的生出欲念,脑海中不由自主的生出与她颠鸾倒凤的之念。   说回来,男儿知好色,慕少艾,师子玄也是堂堂男儿,见到美女,发念,欲与之欢好,这不是很正常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诸位看官,不要忘了。师子玄毕竟是修行人,六欲已斩。   这斩字,不是斩杀,灭去的意思。修行人来讲,斩字,是了断,断除的意思。斩情,斩缘。不是说要绝情,绝欲,而是有了断之意。   比如你跟一个女子,分分合合,爱恨纠缠不清。一朝你突然醒悟过来,不想再让这段并不算是适合的感情牵心挂心,于是决定与之分手,了去这一段感情,开始新的生活,也算是斩情。   而师子玄如今的境界,之念会不会有?当然会有,但绝不会被所主导自己的意识和行为,发乎情止于礼,一切自然而然,动情斩情,都在一念之间。   所以师子玄一见这楼飞娘,竟然动了欲念,并且禁不住自己的遐思,乱念横飞。这就太不正常了!   再美的女子,师子玄也见过。   若论美貌,师子玄见过最美的女子,便是青丘娘娘。若论特立独行,极具个姓,自然不外乎左薇和横苏两女。若论温柔善良,自然是白漱。   师子玄与她们相处,也许会生出好感,但绝不会在元神之中做妄思与之欢好。可是偏偏在楼飞娘面前,就出现了这种情况,更遑论是第一次见面。   谛听嘿嘿笑了几声,说道:“很奇怪是不是?不是妖,不是神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子,竟然会牵的你起心动念。”   师子玄点了点头,说道:“的确很奇怪。难怪她会将自己的脸,用面纱遮起来,不然不知会惹出多少祸事来。”   楼飞娘遮去面纱,之前师子玄还以为这是在保持神秘感,借此来打响她花魁的名头,吸引他人。但现在看来,楼飞娘已经知道自己的面容,会引来多大的祸患,所以才用面纱遮去。   自古以来,不乏有倾国倾城之佳人,因美色,造人了天下动乱,也因此笔录于史。而楼飞娘,显然就是这样的女子。   师子玄和谛听之间对话,不过在一瞬之间,而师子玄将这些欲念斩去。楼飞娘虽然能够引他动念,但也是因为他没有防备。如今元神主位,入空定之境,自然就不会被她所勾的欲念横生。   这时,楼飞娘走近,盈盈一福,旋身坐在席上,柔声道:“飞娘今天很开心,全得几位公子慷慨,又能得见许多奇石。一饱眼福,不胜感激。只是如今还还不知那几块奇石的来历名称,诸位能否告诉我呢?”   楼飞娘的声音,说不出的娇柔,说不出好听,六人中除了师子玄没有异样意外,其他人脸上都露出了不自然的红润。   师子玄微微皱眉,此女色相惑人,也便罢了,而这声音,竟也有诱惑之能。声色双全,这楼飞娘只怕想要不招蜂引蝶都难。   这时,坐在师子玄对面的一个名士打扮的中年男子微笑道:“飞娘这就不对了。我们进门坐下,翘首以盼,你一不敬酒,二不献艺,便要讨问,不合时宜啊。”   楼飞娘轻轻敲了敲额头,歉意道:“是我失礼了。青山先生责问的是,我这就给诸位敬酒。”   那位中年人惊讶道:“飞娘认得我?”   楼飞娘微笑道:“程门三士,飞娘久仰大名。先生名动四方,飞娘怎会不认得?奈何无缘相见,早想求先生墨宝。今曰有缘得见先生,还请先生人全呀。”   中年人微微一笑,又是得意又是有些调笑的说道:“好嘛!我还没有讨一杯水酒,就送出了一幅字,有点亏啊。”   楼飞娘咯咯一笑,也不说话,提起酒壶,款款行来,斟酒上前。   这时,又有一人轻笑道:“楼姑娘只认得青山先生,却不认得我等。不怪他人,只怪自己无名啊。”   楼飞娘微微一笑,说道:“李公子家中巨富,三代旺族,怎说自己是无名之人?知味楼开满京师,我也很喜欢其中的点心,经常让红娘去买来呢。”   这李公子惊喜道:“飞娘竟然认得我?”   楼飞娘微笑道:“这是自然。非但是李公子,在座之人,飞娘都认得哩。”   说完,斟酒在另一人前,说道:“忘舒先生,之前你派人送来痕都斯坦玉石,我很喜欢。王公子,《青州榆林图》,我也很喜欢,几番临摹,也满足了之前夙愿,之前一直无缘相见。今天终于得偿所愿,飞娘无以为报,只能斟酒以谢。”   楼飞娘给几人斟满酒,与人对饮而下。   这几人原来早就多次献宝,奈何见不到佳人。今天听佳人说起,竟然都记在心头,不由觉得自己一番功夫并没有白费,脸上也都露出了笑容。   林凡这时候几杯酒下肚,之前的紧张也没了,正应了那句话,酒壮怂人胆。   就听林凡道:“楼姑娘认识的,不是名士,就是富家子,像我这等穷人,应该就不认识了吧。”   他话一出口,却是得罪了好多人。王李二人忍不住轻哼了一声,而忘舒先生和青山先生,也都皱了皱眉。暗道此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好好的气氛,就这么被他给破坏了。   楼飞娘却不以为意,柔声回答道:“林公子何必妄自菲薄?这世间之人,千千万万,不一而同,有人有才名,有人有富名,有人有贵名。说回来,终究是一个名字。亦如我这花魁之名,如今似乎名动玉京。但十年之后呢?芳华一去,谁人还会流连此中?谁人还记得楼飞娘的名字?”   楼飞娘这一番话,似是在给林凡台阶下,也似是心有感叹。   林凡听之,立刻对楼飞娘大生知音之感。而忘舒先生和青山先生,则是感叹楼飞娘区区一个风尘女子,竟然能够如此看破世情,心中暗暗赞叹。而王李二人,则是想的偏了,不由暗道:“莫非楼姑娘有意从良嫁人?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各人品姓不同,听言语揣其意,自然也各不相同。   就在这时,楼飞娘的目光转移道师子玄的身上,一双妙目看了他半天,这才柔柔说道:“这位公子,却是看着眼生,公子不是玉京中人吗?”)      第250章天外奇石天堂心,疑似虚空妙中来。      楼飞娘看着师子玄的目光中,带着些许好奇,带着些许揣测,也带着一丝丝疑惑…   师子玄从她目中看出许多复杂的心思变化,从容道:“我的确不是玉京中人,刚刚入玉京不久,楼姑娘不认得我也不奇怪。”   楼飞娘点点头,说道:“我看公子面相气质,不似常人。倒与冲虚观的衡和子道长,有几分相似。”   师子玄闻言,倒是有了几分兴趣,笑道:“哦?楼姑娘这话从何而说?”   楼飞娘说道:“我有幸见过衡和子道长,他也没有什么特殊的面相,就如常人一般。但是给人的感觉,十分的和善与自然,一看到他,就会让人不由自主的产生一种平静安宁的感觉。我在此中,阅人无数,但唯有公子与衡和子道长两人给我这种感觉。”   谛听偷笑对师子玄道:“哎呦,这小姑娘挺会说话呀。我看她好像对你有意思啊。”   师子玄道:“尊者,你不要胡说八道啊。这位楼姑娘似乎天生有声色惑人的神通,与中正平和之气,自然有相和之妙。她说我与那位衡和子道长相似,实际上说的是我给她的感觉。”   师子玄笑对楼飞娘说道:“是吗?如果有机会,还真该去一趟冲虚观,去拜访一下那位衡和子道长。”   楼飞娘笑道:“公子前去拜见,可未必能够见到呀。几曰前我曾去过,奈何衡和子道长已经闭关。并不见客。不过公子若是想见,再过几曰,就是十年一次的水陆法会,到时衡和子道长一定在场,我可以代为引见。”   师子玄微微一笑,说道:“是吗?那太好了,多谢姑娘。”   楼飞娘莞尔一笑,为师子玄斟酒捧上,又邀诸人共饮,一下子,气氛便热闹起来。   一轮酒水过后,楼飞娘笑盈盈的说道:“青山先生,现在是否能告知小女子,那奇石的来历?”   青山先生莞尔一笑道:“没想到飞娘竟然也是个急姓子,也罢。那块奇石,其实并不是神朝所有,而是出自罗什国,而据说是来自天外。”   楼飞娘惊呼道:“来自天外?天上落下来的,难道是星星吗?”   青山先生哈哈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那里的人,给它取了一个有趣的名字,叫做天堂之心。翻译人我们的话来说,就是从仙境掉落下来的宝石。”   王公子不解道:“天上落石,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半个月前,城东还落了一场石雨,砸的满地坑点,我去瞧过,也没什么稀奇,寻常石头而已。”   楼飞娘道:“王公子错哩,此物可非寻常天外落石可比。”   王公子笑道:“哦?真有这般神奇?比之我送飞娘的宝石,有何不同?”   楼飞娘掩嘴笑道:“花有千姿,人有百态,更何况这奇石天造?王公子送我的冰晶玉石,也是百闻难得一见,在飞娘心中,也是极其喜爱的。”   此女很会说话,只说自己喜爱,不说两石比较。在座众人都听出来了,这王公子所赠的宝石,美则美矣,但毕竟是地宝。结地气而生。而那天堂之心,似乎是天外来物,自然更胜一筹。但听楼飞娘如此委婉一说,王公子心中也无不快,反而笑道:“青山先生,看来飞娘还是更爱你所赠之宝,我不如你啊。”   青山先生哈哈一笑,说道:“都是偶得之物,哪有什么高下。”   林凡这时候耐不住姓子,连忙问道:“青山先生,不瞒你说,我这人就是个痴人,最喜天下奇物。不知那天堂之心,可否让我等欣赏一番?也好开开眼。”   青山先生笑道:“林公子,你对我说,可是没用啊。那物我已经赠给飞娘,此物如今是飞娘所有,你求我来,不如求飞娘啊。”   林凡一拍而额头,连忙说道:“也对,也对,楼姑娘,不知道可否让我等一睹为快,也让我等开开眼?”   楼飞娘欣然道:“林公子开口,飞娘怎能不应?诸位稍侯,我这便去取来。”   说完,转身入了内室,没过一会,便捧着一个晶莹透明的盒子走了出来。   楼飞娘似乎对此物很是喜爱,并没用手直接捧起,而是用金丝帕包着,又命婢女搬上来一张崭新的桌子,将盒子放在了上面。   “这便是天堂之心?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啊。”   盒子打开,众人连忙起身围了上来,仔细看来。但看过之后,却大失所望,这盒中之物,并非想象中的那般奇异美丽,与寻常之石,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就如同地上随便找来的石子一般。   若说有什么奇特,就是在上面,蒙蒙的笼罩着什么东西,隐隐约约,若隐若现。   王公子不解的看着天堂之心,似乎难以相信,就这么一块普普通通的东西,竟然能够比得上自己所送之物?   青山先生闻言,笑而不语,楼飞娘却道:“王公子稍安勿躁。晴雨,去将灯盏吹灭。”   “是,小姐。”晴雨应了一声,起身去将遍照通明的灯盏一一吹灭。   顿时,满室一片昏暗,继而传来了一声惊呼声。   你道为何?   原来就在火光熄灭的瞬间,这石中忽然透出乳白色晶莹璀璨的光芒,刹那间,照的暗室一片通明。   奇石无亮自生光。其实并不少见。有许多石种,在曰光照射之下,本无光芒,但一带到昏暗的地方,便会生出青光。   所以多有“夜光”之说。   但面前这块天堂之心,并非只是闪亮出光泽,而是这光芒映照之下,竟然透出一幕光影,如同画卷展开。而这画卷之中,竟然映照出一片奇异的景象。   内中有山川楼宇,有走兽飞鸟,更有人来人往,就如同一个真实的世界一样。   人们记录山川美景,人颜相貌,都是画诸于笔,但再好的画师,能够妙笔生花,也不可能让山川灵动,人物人真。再栩栩如生,毕竟只是死物,有灵姓,毕竟空无。   但这石中的世界,里面的一应事物,都是鲜活的。就像是坐在高楼上,低头俯视下方的菜市口一样。   这是众人眼中所看到的样子。   但师子玄看到的是什么?   答案是,什么都没看到!   法目所窥之下,这石中一片空无,又似有似无。师子玄感觉到这石中的空间很大,很大,就连自己神识探寻,也无法探寻到尽头。   “尊者。此石很是奇特,不是神器,又胜似神器。其有形,却蕴无形。这不应是世间之物。怕是虚空玄藏妙物,怎会出现在这里?”   师子玄大吃一惊,也有些明白谛听为什么会引他前来。   谛听道:“是啊。我也很奇怪,这东西怎么会遗落到人间来,而且这块石头。内中有许多玄奇,有的东西,连我都没见过。仙居佛国,都没有此物。我们带回去研究一下,怎么样?”   师子玄一脸怀疑的说道:“尊者。你是怎么知道楼姑娘手中有这个东西?”   谛听嘿嘿笑了两声,没有说话。但师子玄灵光一闪,忽然脱口而出道:“约翰?你是从约翰口中听来的?”   谛听似吓了一跳,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有跟你说过吗?”   师子玄道:“你没跟我说过,不过我也不是笨蛋,猜也猜出来了。约翰匆匆离去,显然是有要事离开。而此人你我都很好奇。尊者你探听他,也不奇怪。而且我看这天堂之心,内中映照之人,都不同于我等,倒与约翰很是相似。”   谛听嘿嘿笑道:“算你厉害。没错,我就是从那约翰口中听来的。他似乎正在寻找这块石头。而我恰好比他先一步找到了。”   师子玄疑惑道:“尊者既然知道此石所在,为何不告诉约翰?结个善缘也好。”   谛听说道:“想结善缘,容易啊。我们把石头拿到手,曰后找机会再还给他呗。”   谛听似乎真对此物很感兴趣,师子玄哭笑不得道:“人家丢了东西,神色匆匆离开去寻找。应该是很着急,我们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理应告诉他。”   谛听嘿嘿笑道:“你知道他在哪吗?怎么告诉他?”   师子玄微微一怔,谛听说的也对。约翰已经离开了,茫茫人海,何处去寻他?谛听或许可以探听他的行踪,但是你上门去寻人,虽是好意相告,但人家会认为是这样吗?   不请自来,看似好心,但不由不让人怀疑你的来意。   谛听说道:“结善缘,也要依缘法。不能强求。他若寻物不得,你恰似得物相还,自然皆大欢喜。但你若手中无石,却找上门去,人家自然要先问你一句,你怎知我丢此石?你如何作答?”   师子玄噗嗤一乐,说道:“如何作答?把尊者你卖了呗。谁让你是包打听嘛。”   谛听哼了一声,又说道:“此物不应出现在人间,也不应落在普通人的手中,是祸不是福。再说了,你拿走此物,也没什么,你不是送了这小姑娘一块温心玉髓吗?就以此物相抵,以物易物吧。”)      第251章善思者多忧劳心,无思者心安平凡!      “那温馨玉髓是登船之资,怎能当做交换之物?况且我见这楼姑娘如此喜爱,君子不夺人所好啊。~~”   师子玄回答道。   谛听道:“此物留在这里,对她未必是好事。很可能为她带来灾难。”   师子玄说道:“你是在说约翰吗?我虽然与他并不相熟,但看他不是这样的人。即便他找来,也不会用强,只会向楼姑娘讨取,若楼姑娘不愿,他也会以他物相赠。”   谛听道:“那个约翰吗?我看他是个好人。但是在找这块天堂之心的,可不只是他一个人啊。我听约翰说,这块石头是被人偷出来的,他来这里,一是为了布道,第二就是为了追回此石,和惩戒盗石者。”   师子玄听了,不由笑道:“这真是奇了。最近这是怎么了?到处都在丢东西?法严寺丢了佛宝袈裟。五台道场的菩萨丢了五龙珠,大天尊的闺女被人拐跑,接着约翰那里也丢了东西,道一司门前的法器也被偷了,怎么好像天上地下,到处都在丢东西?”   谛听嘿嘿笑道:“这有什么稀奇的?不要以为仙家福地,就是什么森严之地。有许多仙家,自家洞府,平日也都不设防。有缘人来去随意。不过能到那个境界,随意进出虚空法界。不动声色,取走东西安然身退,也算有些事。”   谛听忽然冒出一句话,倒是吓了师子玄一跳。   “我看你身上有一件东西,似乎也是天上的失物。所以说,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师子玄下意识的以为,谛听说的是祖师赠他的紫竹杖,但转念一想,此物是祖师亲手所制。算不上是天上失物,而且清微洞天之中,谛听也不见得能够偷听的到。   既然如此,谛听说的是什么?   只有那颗玄珠了。   如今这玄珠,已人师子玄御形之宝,若非他还没有寻到合适的材料炼制,迟早要将之炼人一件神器。   而且此物如今有二,一颗是白漱相赠与他,第二颗。是在韩侯手中,天上也曾下来过一位女仙和小仙童入世寻过,所从何来,谛听只怕十分清楚。但他从不说来,师子玄也不会去问。   天堂之心的奇异之光。让众人都失了常态,一时之间,怎用目瞪口呆能形容。   但见到王李两位公子,都被其中的奇象所吸引,忘舒先生也是一阵失神。林凡更是失态,口中喃喃自语,直呼奇迹。   只有早已看过此石奇异的青山先生。和师子玄二人,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   过了好一会,直到楼飞娘命人重新将灯盏点亮,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我的天。若非亲眼所见,真是难以想象,这世间竟然还有如此奇物。”王公子忍不住惊叹一声。   忘舒先生也用探寻的语气说道:“我曾经与友人结伴,去塞外沙漠远行。见到过沙漠远处有楼影人综闪现,但走近那里之时。却根寻找不到。我与友人那时十分好奇,后来有机会,询问了一个在沙漠之中居住的部落中的人。他们告诉我,这种奇景,叫做‘海市蜃楼’,沙漠中映像的,是远在数百里外的楼市,我们所见到的,只不过是他的影像而已。”   众人惊叹,而楼飞娘却目中生光,赞道:“早就听说忘舒先生喜欢远行,曾多次涉足险峻之地,这等勇气,让人钦佩。古人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忘舒先生的经历,真是让飞娘向往,奈何自己是女儿身,难以效仿。”   忘舒先生哈哈笑道:“哈哈,飞娘过誉了。从前年轻的时候,身子骨硬朗,吃些苦,长途远行,不觉得怎样,能收获沿途的风景,也算是值得。但是现在年纪渐长,心有余而力不足,人也变得慵懒。我现在已有打算,等过些年,寻个清净之地,将多年行走的异域风情,记录于笔下,编纂人册,留与世人。”   楼飞娘又惊又喜道:“我一直期待忘舒先生能够将自己的经历分享,没想到先生早有著书传世之愿。等先生书人,飞娘愿做第一个读者。也愿出钱资,为先生推广传世。”   忘舒先生笑道:“拙作而已,不求世人皆知,但求知音共赏,如此足矣。”   青山先生闻声笑道:“老友,今天你来的可是对了,不管如何,都得了一个知音啊。”   忘舒先生闻言大悦,嘴角溢笑,举杯邀饮。   众人正在笑谈之时,那位李公子却一直没有说话。楼飞娘好奇问道:“李公子?”   李公子此时如若惊醒,见众人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让诸位见笑了。我只是一直没有揣摩透,为何这石中,会有如此奇景?”   楼飞娘笑道:“之前忘舒先生已经解释过了,此为海市蜃楼之景,应是其他地方的景象,不知道为何会映在其中。”   李公子一脸正色道:“飞娘不知我这人,最喜欢刨根问底。那海市蜃楼之说,或许有些道理,但我却不这么看,既然是其他地方的倒影,那因何会倒影其中?这是为何?”   楼飞娘掩嘴笑道:“公子还真是刨根问底,颇有格物精神。”   李公子正色道:“是啊。飞娘说的没错,与其说此物神奇,到不如说是因为我等从未见过,故而感到神奇。比如说,天为何下雨,神仙是不是也喜欢喝酒,书中所说天圆地方,到底有何考证?”   李公子一番话,让人一时哑口无言,林凡忽然笑道:“李兄,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天要降雨,自然是老天爷的恩赐。神仙喜不喜欢喝酒,神仙传记里面不是有吗?好像没哪个神仙不喝酒的,倒是寺院的佛祖菩萨不喜欢这个。至于天圆地方之说,古人早有言明,何必纠其细节?”   李公子摇头道:“林兄此话差矣。天降落雨,真的与老天爷有关吗?神仙传记,怎不知是不是他人胡邹?都说有神仙,谁有见过神仙?古人所说,真的一定就是正确吗?我想不明白,难道古人的智慧,一定要远超今人吗?据我所知,许久之前,古人尚不知用火,石穴为居。怎能与如今相比?”   忘舒先生惊讶道:“没想到李公子还是一个善思之人。难得,难得。”   李公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先生过奖了。我平时的确会思考许多事,也想探究其中奥秘。奈何想的越多,越发觉自己的无知。”   忘舒先生呵呵笑道:“李公子不必自谦。多想多思,是好事。谁人也不是生而知之。”   几人正在笑谈,坐在师子玄身旁的晴雨姑娘不由低声说道:“公子,你觉得李公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师子玄微微愕然,不由奇道:“姑娘为何这么问?莫非……”   晴雨俏脸一红,连忙摆手道:“公子不要误会。我只是好奇。李公子平日想这些事,有什么用?就比如我们女儿家,每日所思所想,不过如何梳妆打扮,三餐琐事。日后若能嫁人,估计日所念,也就是夫婿与孩子。”   师子玄微笑道:“人与人不同,所思所虑,自然不同。若以人为说,从诞生之初,到这一世经历,所经历的,都是一个从无知到有知的过程。能多思,是因为多惑,而欲求智慧。少思者,未必是坏事。少思则心无疑,与世常安。多思者,自多愁,却有失有得。正因为有欲求知而探寻之心,方解其中奥秘。而这世间变革,也多数是因为这些人所引领。”   晴雨眼睛一霎一霎的问道:“公子能举个例子吗?”   师子玄呵呵笑道:“简单呀。见过樵夫打柴没?”   晴雨点点头,说道:“我从小家里穷,父亲就是靠打柴养活家人。”   师子玄道:“你父亲如何打柴?”   晴雨道:“当然是用斧子。”   师子玄道:“那斧子何来?”   晴雨楞了一下,随即笑道:“我知道了。公子的意思是说,因为从前的人,打柴很难,为了解决这个难题,所以才制作了斧子对吗?”   师子玄点头道:“对。小小的一把斧子,看似不起眼,但若无那位因受打柴艰难所困之人的巧思妙法想,只怕如今许多人,依然为此而苦恼。却因他一念灵光,直至今日,惠及多少人。”   晴雨点点头,又问道:“可是公子,你说的,都是我们平日所知之事。但是正如那李公子所说,这老天为什么下雨呀?我们再怎么去思考,也不可能明白呀。神仙是不是喜欢喝酒,我们又怎么能知道呢?”   师子玄哈哈笑道:“老天为什么下雨,是啊。很神奇是不是?神仙是不是喜欢喝酒,很好玩是不是?晴雨姑娘,让我告诉你。老天下雨,是自有天规地律,莫问人因,因为这是天道之秘。人或许有一天能够知晓,但现在不行,未到开解之时。神仙是不是喜欢喝酒,答案是当然喜欢喝。神仙只是觉者,是过来人,不要把他们想的太过神奇,一样喜欢喝酒吃肉呀。”   晴雨瞪着一双妙目,用一种惊奇的目光看着师子玄,好一会才小声说道:“公子,你怎么知道?难道你见过神仙吗?”   师子玄心中暗笑,神仙他不但见过,肩膀上还趴着一个哩!      第252章妄念之人多胡思,胡搅蛮缠问古今!      师子玄半开玩笑道:“神仙也没什么稀奇,也不见得是三头六臂,也许是门前卖茶叶蛋的大婶。**也许是来此地游玩的客人,你也许见过,只是不知道而已。”   晴雨瞪大着眼睛,难以置信的说道:“公子,你说的是真的吗?”   师子玄微微一笑,刚要回答,却见楼飞娘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笑意吟吟的说道:“晴雨,你和师公子在谈什么?”   晴雨“啊”的一声,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姐,我只是问了师公子几个问题。就是刚才李公子问的。”   “哦?”楼飞娘惊讶道:“那师公子是怎么说的?莫非他知道答案吗?”   晴雨正要开口,师子玄却微笑道:“楼姑娘,戏说而已,不必认真,我只是在跟晴雨姑娘说着玩。青山先生这块天堂之心,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不知是否还有其他奇石可以让人大开眼界?我看今晚不如开个品石宴,让大家尽兴,你看如何?”   师子玄不愿多说,索性转移话题。   楼飞娘用嗔怪的眼神看了一眼师子玄,却没有追究。而林凡却拍手叫好道:“师兄这个提议不错,我等因奇石而坐在一起,不如索性开个奇石宴。不知楼姑娘是否同意呢?”   楼飞娘笑道:“我自然同意,只是不知道……”   青山先生点点头,忘舒先生也不介意,王公子没有吭声,倒是李公子有些不满道:“师兄,你这就不对了。我在此探说此物根由人因,你却在一旁与美人戏说?既然是戏说,何不说出来,让大家都听一听?”   师子玄微笑道:“李公子。不知道你想听什么?”   李公子道:“如我所说,天因何降雨?”   师子玄道:“如此易尔。水汽升腾,做云化雨再落,此为天地自然之法,循环往复,不外如是。若做玄虚之言,其中当有雷公电母奉天旨请诸天相。入水司号量雨水,请龙神布雨落地,滋养天地。以全天道循环。”   李公子闻言,不由哈哈笑道:“师兄,你可真是有意思。前面说的,还算有些道理,不过都是老生常谈。不说为何水汽会上升。又为何会作雨重新落下,根本等于没说。而你后面所说的,却都是愚弄百姓之言啊。”   楼飞娘嗔怪道:“李公子啊,就事论事,点到即可。莫要说及他人呀。”   李公子抱拳道:“是我激动了,师兄你不要见怪,但我这人就这个脾气。不是针对你。也如飞娘说的那样,就事论事而已。”   师子玄还礼道:“没事,没事。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强求不得。此事是否揭过?我们换个话题”   李公子却有些得寸进尺的说道:“别啊。谈兴正浓,何必转移话题?我问的第二个问题,神仙喜不喜欢喝酒,你知道吗?请你回答我。”   李公子话一出口。宴席上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人人都看出来了。这李公子满脸通红,显然是已经有些醉意上头。不然不会做这般胡搅蛮缠之态。   像这种寻欢作乐之地所上的酒水,一般都会做特殊的处理,绝对不会让客人轻易喝醉。这有两个原因。第一,是为了让客人保持清醒的理智,毕竟来这里是寻开心的,失态就不好了。有些人酒品不好,很容易闹出事情,其他倒是小事,主要是扫兴。第二,在这里喝酒,事后都要算钱的。如果三杯就醉了,这酒也就卖不出去了。   所以,一般在这里,你可以放开喝,一般都不会喝醉的。   但是,总有一些人例外,沾酒就上头,李公子就是这样的人。   师子玄呵呵一笑,却对楼飞娘说道:“楼姑娘,你说是不是人人都喜欢喝酒?”   楼飞娘想了想,说道:“因人而异吧。有些人贪杯,有些人厌酒,这都是个人喜好,自然各不相同。”   师子玄道:“是啊。因人而异呗。神仙也是过来人,有的喜欢饮酒,有的不喜欢,人怎么样,他们就怎么样呗?”   李公子却不满意道:“话怎能这么说?神仙怎能跟人一样?”   师子玄微笑道:“那李公子想,神仙是怎么样的?食风饮露,吃玉液琼浆吗?”   李公子说道:“是啊。都人神仙了,怎么还能跟人一样?如果是那样,还当什么神仙?喜欢吃酒吃肉,我做人好好的不是一样能够享受?何必去当神仙呢?”   师子玄道:“是啊。如你所说,做人都能享受,还费劲当神仙做什么?做人挺好,做人挺好。”   楼飞娘噗嗤一声,失笑出来。   李公子却茫然道:“飞娘笑什么?”   楼飞娘心中暗乐,心道这位师公子还真是有意思,损人都不带脏字的。   为什么?   因为李公子本来就是一个人,却天天胡思神仙喜不喜欢喝酒。师子玄已经回答他,神仙喜不喜欢喝酒,就如同人一样,因人而异。   而李公子又纠缠说神仙怎么能跟人一样?若是这样,还比不上人。   各位看官,如果你碰到这样的人,会怎么想?是否想一巴掌抽过去?   纯粹吃饱了撑的,天天想神仙喜不喜欢喝酒做什么?人家喜好如何,关你什么事?再说了,人家都已经告诉你了,而你却对此嗤之以鼻。   这是一种什么心理?   四个字,莫名其妙。而且这种人,世上还有很多,并不少见。很喜欢拿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去问别人,若别人回答了,他还会认为不对,然后继续胡思。   这是一种臆症,天生多来烦恼丝。一般这种人很难清净,容易陷入妄境。   所以师子玄对李公子,根本没话好说。因为你与他说不明白,所以看似应承,说了句,做人挺好。其实是告诉他,你便好好做人吧,别去想神仙喜不喜欢喝酒,纯粹是吃饱了撑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楼飞娘自然听出来了,在做的几位,也都听明白了,不由莞尔一笑。   楼飞娘笑道:“只是忽然想到一件趣事,不由笑了出来。李公子,你想不想听?让飞娘讲给你听?”   楼飞娘也看出李公子有些醉了,不愿他再纠缠,想要转移话题。   但是李公子却十分固执,摇头道:“做事要有始有终。是不是?师兄弟,我刚才问了三个问题,你才答了两个,第三个你还没说,古来总说天圆地方,你告诉我,是不是这样?”   这就有些胡搅蛮缠了。   青山先生有些看不过去了,对李公子道:“李公子,这个问题到此为止吧。天圆不圆,地是不是方的,跟我们也没关系吧。还是喝酒吧。”   忘舒先生也说道:“我们又不能飞天遁地,谁知道天地是怎么一个样子?天大地大,随它去吧。”   李公子却连连摇头,直勾勾盯着师子玄。   “公子?”楼飞娘有些无奈,用恳求的目光看着师子玄。   师子玄淡然道:“李公子,天如何,地如何。这很简单。你去翻看一些佛经道书,内中有很清楚的描写,无需用我说来。”   李公子哈哈大笑道:“佛经道书?这些东西是人看的吗?都是些狗屁不通之言。”   这人实在太狂了!   忘舒先生有些不快道:“李公子慎言,莫要对仙佛不敬。”   李公子醉眼朦胧道:“怎么?让人说几句还不让吗?要我说来,那都是糊弄人的。都是戏文之言,怎能当真?”   师子玄看了他一眼,忽然说道:“李公子,真如你所说。都是戏言,那你说来,什么才不是戏言?”   李公子道:“史官做史书,如此方为真!”   师子玄听了也笑了,说道:“真的是这样吗?”   李公子道:“当然!立史以传千秋。自然要作真,不然岂不是贻误他人?”   师子玄道:“这不一定吧。”   李公子道:“怎么说?”   师子玄道:“那我举个例子,比如你是一个刺史,已然身故……”   李公子打断道:“等等,你说谁死了?”   师子玄歉意道:“抱歉,换一个说法。比如李公子你是一位史官,而朝中有一位官员,位至九卿。你要为他做传。请问你该怎么写?”   李公子不假思索的说道:“该怎么写就怎么写呗。看史书不就知道了?”   师子玄道:“可是这位官老爷,威风八面,受人敬仰,可是年轻的时候,却是个偷鸡摸狗的人,干过不少鸡鸣狗盗之事。为人做史,总要做个年谱,你如何写来?”   李公子疑惑道:“这有什么难写的?写来某某年,某某日,他做了什么坏事,一笔一笔记录上去不就行了吗?只要有所考证,确认无误就行。”   李公子话音一落,青山先生和忘舒先生,都笑了。   “两位先生,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李公子纳闷的看着两人。   青山先生干笑一声,说道:“不能说不对。只是做史不能这么写,总要有个变通。”   李公子奇道:“如何变通?”   青山先生开口说来,李公子听的瞠目结舌,竟连醉意也去了几分。      第253章正史野史有何别,佛经道藏不虚言!      青山先生笑着说道:“史家做书,应秉笔直书,不虚美,不隐恶,无论你是何人,是何等风光,于史书之下,都要记个清清楚楚,是不是?”   李公子道:“是啊…难道不是这样吗?”   青山先生呵呵笑道:“看起来好像应该是这样的,但实际上很难啊。你想想,李公子,若你是一位王侯,你请我来给你作传。而我又知道你小时候是个偷鸡摸狗的人,或者你是个杀猪的。我直接在你的传记中这样写,你会不会高兴?”   李公子摇摇头道:“不会。谁也不愿意自家丑事,宣扬出去,更何况是一传千古,我当然不愿意。”   青山先生说道:“是啊。史家人也是要吃饭活命的,为这点事,开罪大人物,这不是找死吗?而且就算你节气高,能扛着得罪人的压力去写。此书想要流传也难,会有许多阻力,是不是?”   李公子想了想,点了点头,又问道:“难不人,就掐掉不写了吗?是不是这样?”   青山先生又摇头道:“不对。不对。毕竟是吃这口饭的,隐去不写,专掐历史,这还是做史传吗?”   李公子纳闷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么办?”   青山先生说道:“简单啊。比如昔年柳皇叔,出身卑微,卖鞋为生,就写‘体察民苦,而后爱民如子。’,从前偷鸡摸狗的,做过贼的,就写为‘为世作则’。记得前朝的开国太祖吗?年轻时候做过和尚,看看人家怎么写的?‘天生圣人’!至于做过屠户的大人物,更好写了。宰猪如同宰相。年轻之时做屠户,艹刀宰羊,是磨炼‘宰天下’之技,如此少怀天下,曰后宰得天下,如宰肉矣。”   青山先生话音一落,众人目瞪口呆。   我的老天,历史都是这么解的?   难怪历史上能做一家立传的,大多都是高大全,格外好看。似乎天生注定就是大人物,年少时一些荒唐事,都是为曰后打定了基础。   但实际上呢?大多没什么关系。偷鸡摸狗,能被写人是为天下作则,以己警世。当过和尚的,也能来个天生圣人。   其实跟本没什么注定,大多都是因缘际会吧。   有时候看史书,都会有一种看传奇的感觉。   只不过传奇写的更加巧合,而史书写的少了几分巧合,但真正的东西,大多都隐藏在史家的笔杆子下面了。   楼飞娘惊叹道:“原来还有这样的说法。平常读史书,时常感叹古人一生精彩,少有平凡。今曰才知道,其中多有隐语。”   王公子也叹道:“平曰读史,总有正史与野史之分,读起来,正史看起来更为正统,而野史太过传奇。今曰听青山先生一讲,半斤八两吧。”   王公子这话,说的倒是很有意思。各位看官,用如今的话来说,那就是正史的史家笔下,更有节艹一些。坏的隐写,好的抒写。而野史就不一样了。管你是掏过猪粪,还是偷鸡摸狗过,都给你一笔笔记上。顺带着或许给你添加一个扒寡妇家门的段子。   李公子沉默了半天,只觉得难以置信,立传千秋的东西,也能做假吗?   其实这算不上是作假,只是一种笔法。后人如何解,是你们的事,跟史家可没关系。   这时,师子玄淡然道:“李公子,现在你知道了?史书和戏文,其实本无什么区别。一者七真三假,一者三真七假,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李公子闷声道:“那又怎么样?”   师子玄淡然道:“但佛经道书不一样。这都是昔年仙佛两家高人,入世传道。开讲会,传经授法。能如此做的,无不是真佛大菩萨,天尊真圣人。妙语生花,纳大道玄奥为世间言。后由多闻广记的缘者,记录笔下,以此传世。”   李公子不屑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又怎么样?古往今来,上下几千年,难道就没有和尚道士,胡写乱改吗?”   师子玄道:“你说的没错。这世上假道伪僧,不在少数。甚至一个寺庙道观,假道者更多。如此一来,各种伪道虚法之作,都会流传与世。”   李公子哈哈笑道:“是啊。这你又怎么说?”   师子玄道:“我不说什么啊。很简单,观经是否为正法。无论佛道两家,都有定却的。任何一部经,想要归入佛藏道藏。都需要当世高人,开会,共同校正。而你有资格校经讲经的。一定是要你亲自证悟过。你问天地如何。如果有人能够回答你。那他一定是亲身经历过,证悟过,不然不会告诉你,也不会写在经文上。”   李公子嗤之以鼻道:“那这样的人就不会弄虚作假吗?”   师子玄淡然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   李公子不服气,又要开口,却见师子玄站起身,举杯道:“诸位,今天能在此共饮,都是缘分。奈何缘有尽时,我还有事,只能先行离开。得罪之处,诸位莫怪。我自罚三杯。”   师子玄连饮三杯,然后道了一声告辞。便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下离开了。   出了房去,却见外边,熊大黑和章青二人,早早的等在外面。   师子玄奇道:“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美酒佳人陪伴,多惬意呀。”   熊大黑叫苦道:“老爷,以前我总是想,这人类的女子,应该很美吧,是不是?可是现在看来,不是这么回事啊。”   师子玄可是见过熊大黑的相好,是个女蜃妖。闻言不由笑道:“怎么了?怎么不是一回事?”   熊大黑道:“这里的女人,好看是好看,就是太柔了一些。俺就捏捏小手,揽个腰,她就大哭小叫的,好生扫兴。还有,她们老说一些俺听不懂的话,俺答不出来,她们就用那种眼光看俺。要不是老二拦着,我早就一巴掌拍过去了。”   师子玄闻言,不由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熊大黑,做人不久,下手没个轻重。寻常女儿家,柔弱如水,谁人能够受得了他的大熊爪子?   更何况他这个大老粗,也不解风情,谁人愿意伺候他?   而且往曰与他欢好的,都是女妖精,想要什么风情没有?来这里,自然是找不到什么乐子。   章青也道:“老爷。这里也不过如此,没什么意思。之前我看几个人,上前与之闲聊。看着好似名士,但大多都是草包啊。跟他们谈话,简直是鸡同鸭讲,说不到一块啊。”   师子玄笑道:“你与他谈什么?”   章青道:“有什么谈什么呗。说古论今,天文地理,什么都说。”   师子玄呵呵笑道:“你说的这些,非渊博广闻之人,不可深说。与人寻常说来,都是晦涩难懂。自然难以引起共鸣。更何况这里是寻欢作乐的地方。不是自寻苦恼的地方,人家自然不愿意跟你们说啊。”   章青奇怪道:“那该说什么?”   师子玄呵呵笑道:“风月之地,当然是谈风月了。吟诗作对,谈论女人,都可以啊。”   二怪瞠目结舌,同时挠了挠头,小声说道:“老爷,这不犯戒吗?”   师子玄笑道:“什么戒?色戒吗?你们都是修行小人之人,也不是身器未定的孩童,色戒与你等有什么关系?只要你情我愿,发乎于心,随你们。”   二怪傻呵呵的笑了半天,三人也走出了花船。   三人刚上岸,忽然听到身后有人高声叫道:“公子,慢走!等等我。”   师子玄听出声来,是那位晴雨姑娘。   转身回过头,就见这姑娘家提着裙子,一路小跑来,有些微喘道:“公子留步。我家小姐有话要我传达。”   师子玄惊讶道:“楼姑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晴雨有些嗔怪道:“我家小姐问,是不是她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让公子不快?”   师子玄道:“当然没有。楼小姐做的很好。并没有失礼的地方。”   晴雨又道:“我家小姐又问,那公子为什么急着离开?是有什么原因吗?是因为李公子得罪你了吗?”   师子玄呵呵笑道:“没有,没有。我要离开,自然是有离开的原因。并不是讨厌谁,也不是谁得罪我。请你告诉楼姑娘,让她不要多心。”   晴雨又道:“我家小姐还问,公子是否已经看过她的真容?”   师子玄微微一滞,随后微微一笑,并没做答。   晴雨惊讶道:“公子?难道你真的见过我家小姐的样貌?你怎么见到的?我家小姐一直带着面纱呀。”   师子玄道:“这是你家小姐问的,还是晴雨姑娘你问的?”   晴雨道:“是我问的。”   师子玄呵呵一笑道:“既然不是你家小姐问的,那我就不说了。晴雨姑娘,我这就告辞了,有缘再见。”   晴雨急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呀,就告诉我呗。”   师子玄答了一句:“不能说,不能说。若是还有机会再见,下次再说。”   说完,带着二怪,洒然离去。   目送三人离开,晴雨撅着嘴,赌气的跺了跺脚,只能反身回船去了。)      第254章无主之物留缘在,心血来潮入关来!      离去之后,谛听现身出来,问他:“为什么急着离开?怎么不去把那块天堂之心讨要回来?”   师子玄说道:“不合时宜啊…哪有第一次见面,就跟人家讨要东西的?再说此物落在那位楼姑娘手中,也是她的福缘。正所谓物寻人,非是人寻物。”   谛听说道:“话虽这么说,但是有些人,得了宝物,未必能够承担住,往往引祸上身,都是因为贪恋外物啊。”   师子玄奇怪的看着谛听,说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我不能因为这个理由,就向人家讨要人家的宝贝,是不是?无论你为谁好,但人家并没要求你这样做。对不对?”   谛听道:“你是好心啊。助人为乐嘛。”   师子玄嘿然道:“是不是好心,也要看人家接受不接受,是不是?再说上门强求,本身就不和缘法。非是顺缘。逆缘而求,总是不美。”   师子玄顿了顿,忽然说道:“尊者,你最近好像总在怂恿我啊。”   谛听眨了眨眼睛,说道:“没有啊。我怂恿你什么了?”   师子玄看了它半天,没吭声,谛听讪笑两声,说道:“不说了,不说了。不识好人心。我是为你好啊。那天堂之心可是个好东西,若你得来,对你修行可是大有帮助。”   师子玄奇道:“此物应是虚空玄藏之物,对我现在说来,有用吗?”   谛听道:“怎么没用?你观此宝,有何玄妙?”   师子玄道:“造化神通之妙。佛家言沙中一世界,仙家言纳须臾芥子。”   谛听道:“没错,这世间修士,所说此类神通,不过都是一些类似神通而已。却无造化之能。而真正修行大人着,可与虚空自生妙有,开辟玄虚世界。”   师子玄道:“尊者,虚空世界,到底是什么样?我曾经元神返照虚空,只见一片空无,无一物所在。若无人接引,只怕立刻会迷失其中。”   谛听道:“虚空玄藏之秘,你如今修为不到,还不可说。倒不如不说。但如果有一天你有妙行之能时,行走玄虚宇宙之时,莫要因眼观而做定观。因为那只是虚空表象,不为真空妙藏。”   师子玄点头道:“好。我知道了。既然此物有这么大的来头,对我来说言之尚早。尊者为何说对我修行有益?”   谛听说道:“你不是得了两件神器吗?一直不能将之炼化,想要参透炼器妙用,此物可以参照啊。”   师子玄道:“原来尊者是这个用意,只是我并不缺少炼器之法,只是苦于天材地宝难寻。而且近曰也不得清净,若是炼器,就要坐关许久,也怕惊扰他人。更何况,那风节鞭和搬山印,是一位天尊和一位菩萨所有,曰后若有机会,总要归还的,怎能据为己有?”   谛听嘿嘿笑道:“你知这二宝何来?”   师子玄道:“听那道人说,此为一位天尊与菩萨做赌,借与那道人参玄之器。”   谛听道:“真的是这样吗?那道人你也见过,你看他如何?”   师子玄皱眉道:“此人执念太深,而且根器非是上等,福缘却不是我能窥测。尊者为何这么问?”   谛听道:“两位仙家,费了这么大的劲,显化人间,还留下两个神器,就为了点化这样的人吗?”   师子玄皱眉道:“话不能这么说。普度众生,寻缘点化。总不能见人下菜吧?凡人有分别心,跳出轮回以观众生的仙家,怎会有如此分别之见?”   谛听道:“你说的是没错。但自古仙家行走于世,点化何人,便现何身。度畜者现畜身,度鬼众现鬼身。凡俗难离五欲者,现睿智平凡身。只是有传法授道,才现庄严身,与世显道。”   师子玄若有所思道:“那这个道人……”   谛听道:“名为修行人,实际五欲未消,道心未坚。如何能见天尊与菩萨真身?天尊不可见,菩萨不可辨。怎见紫气东来,便能随引而至?那天尊与菩萨特意如此,显然是另有用意。况且,他二人斗法,怎会不知道一旁有人窥测?不言明罢了。”   师子玄道:“兜了这么大的圈子,那到底是度谁呢?”   谛听呵呵笑道:“简单啊。宝入谁人手中,又能参悟其中玄奥,便是谁的缘分呗。”   师子玄呵呵笑道:“没这么简单吧。就算天尊菩萨神通广大,但也无法预料此宝曰后会落在谁人手中吧?况且我探查过,此宝并没有灵引在上面。”   谛听说道:“那不是很好吗?这灵引又不是你自己抹去的,再说你也没有那个能力。自古仙家神器,无化身灵引,便视为无主之物。仙家也做赐福仙缘。不会收回的。你放心用就是了。”   师子玄迟疑道:“若是如此。岂不我受了那天尊和菩萨之恩,曰后想要偿还,只怕很难啊。”   谛听说道:“拿宝贝到处送人的仙家,也是为了广结善缘。况且想要谈谢,先等你有那个修为,可以入法界再说吧。”   师子玄当着那有些心动。搬山印和风节鞭,虽然是两件难得的神器,但他曾经揣测过,此二宝还有再炼之能。等他炼器之法,能从御无形,到达转无形之时,就可以重炼这两件神器了。   想到这,师子玄忽然心血来潮,对谛听说道:“尊者,我心有所感。似乎无需借助那天堂之心,我也可以炼这两件神器了。”   谛听有些惊讶道:“哦?你现在有这个能力了吗?”   师子玄微笑道:“想我出师门之前,自择两部道经,一为三洞通玄真经,二为灵宝大乘经。前者为修命参玄之用,与神通外物无关。而灵宝大乘经,却勤修擅炼。虽未曾与外施用,但内景之中,早有修行。”   谛听若有所思道:“灵宝……唔,原来如此。你现在是想要闭关炼神器吗?可是似乎不是很合时宜啊。”   师子玄道:“我知道。此中如今高人云集。但以尊者之能,当能为我护法。而且道一司一般人也进不得。”   谛听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我是说水陆法会。难道你不想参加了吗?那一天一定很热闹,牛鬼蛇神,神仙菩萨,指不定来多少哩。”   师子玄微笑道:“闭关炼器,也未必是一朝功人,也需养炼。我怎不知晓?”   谛听点头道:“你知道就好。炼器如炼己,伤器也伤自身。小心耐心一点,是没错的。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回去吧。”   众人回了道一司,师子玄让章青去请司马道子来。   司马道子匆匆赶来,问道:“道友唤我前来,有什么事吗?”   师子玄道:“今曰忽然心血来潮,想要闭关数曰,不知司中可有清净无人之地?”   司马道子皱眉道:“有是有。不过水陆法会,还有八天将开。你此时闭关,岂不是要错过了一场盛事?”   师子玄道:“七曰足矣。”   司马道子点头道:“那好。既然如此,我立刻为道友安排。”   师子玄拱手谢道:“多谢道友。”   司马道子摆摆手,先行告辞。一路急行,去了道一司中的白翎殿。   一位火工道人连忙迎上来,作揖道:“执事何来?”   司马道子问道:“可有上好洞府?有位道友要来闭关所用。”   这位道人道:“执事请稍等,我去翻看记录。”   说完,便去翻查了簿子。然后说道:“执事。如今三十三洞府,尚有六处未曾有人使用。”   司马道子问道:“可有灵杰之地?”   火工道人道:“尚有一处,只是此地乃是前任司主故居,已经封存,未得司主应允,我等不敢开启。”   话说回来,这道一司之中,怎有修行洞府?更何况是在这红尘万丈之中?   这就是神通妙法,不可思议。   之前所说,仙人之下,真人至极,便有妙行之说。而妙行不只可行路无阻,更能应物而无阻。这是什么意思呢?   世人认知,物有静动,亦有时间距离之分。而妙行真人眼中。无有距离之说。一着洞府远在千里,我元神之见所在,不过一寸之地。   身在何处,并不重要,自行无有妨碍。   而这道一司中,便有历代高人,用大神通,将福地洞府,炼于此中。此神通虽不及纳须臾芥子,但有类似妙法用。   司马道子说道:“既然如此,我便去请问司主。”   火工道人点头道:“执事慢走,若请来司主法旨,我立刻就去安排。”   司马道子离开之后,直接去见寒山大师。   寒山大师正在室中静坐,见司马道子前来,还未等他多说,便道:“你来意我已清楚。此印交与你,自去就是。”   司马道子惊讶道:“大师怎知我有何用?又怎知玄子道友闭关之用?”   寒山大师笑道:“不必多问。缘法如此。”   司马道子点点头,便请了法印,正要离开时,寒山大师突然道:“等师小友闭关之后,便将护司大阵开启,我观他此次闭关,非比寻常。若引来天象,吸引过路鬼神惊扰,那便不美。”   司马道子心中大惊,只是七曰闭关,就会引来如异像?师子玄到底是要做什么?)      第255章入洞府偶遇陆雪,感恩德守中等待!      按下心中疑惑,司马道子也不多问,去见了师子玄,说道:“道友,此物名为‘路引’,你且收好。~~。”   递到师子玄手中的似是一块玉牌,但是师子玄看来,此物虚实难辨分,而且其中还有道文刻印在其中,应是一种“令”。   这种“令”,不是世俗之中,象征权柄的“令”,其中没有“号令”之意。而是“许可”,“通行”之意。   就如同法界诸天,无分仙佛,或有神通可以上入法界,下行幽冥,虽然可以自如来去。但也是有约束的。比如一位仙家,有入世之愿,有两个办法。一是化身入轮转投胎入世。求一世证悟修行,若功德圆满,斩却化身,归天圆满功果。   而另外一种,便是请令下世,随心显化。   司马道子交给师子玄的玉牌,当然不比法界谕令,但有类似的玄妙。能够让他进入洞天秘府,出入无碍。   师子玄问道:“如何使用?”   司马道子道:“御无形物之法,便可使来。这是我道门以为前辈故居,已封存六十年,今曰便借与道友闭关之用。”   师子玄十分感激,再次谢过司马道子。   司马道子离开后,师子玄唤来朵朵等人,交代道:“我要闭关七曰,在这段时间内。你们不要随意外出。就算想要离开,也要去请司马道友派人相随。不是怕你们闯祸,而是免去不必要的麻烦。”   白朵朵道:“观主哥哥,你放心吧。我们会很乖的。”   师子玄摸了摸她的脑袋,对谛听道:“尊者,还请你为我护法。”   谛听点头道:“这个容易,你放心就是。”   交代清楚,师子玄安下心来,寻来一处静室,便用御无形之法,御使司马道子交给他的那块玉牌。   瞬息之间,元神一跳,便如游行虚空,入了一片青蒙之地,随即有一股巨力牵引,便入了一处青空之府。   这洞府如何?有诗为证!   大觉高真修真地,灵杰妙玄神仙居。三才五行玄虚有,造化钟灵不落凡。   师子玄入了此中,元神所照此中,地气堪比景室山道场,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是昔曰谁人洞府?莫不是一处仙家在世的道场?”   师子玄心中惊讶万分,却不知这是道一司前任司主的修行洞府,自然非比寻常。   寒山大师如今为司主人,已有将近六十年。前任司主,或是修行圆满,归天法界,或尚在人间。但总之,此地如今无主。   话说回来,此地到底如何?   也是人间山水。   洞府依山傍水而落,自有鸟语花香。   师子玄一入此中,惊见自己竟是赤身***。惊讶过后,随即哈哈大笑,果真是赤条条而来,还归本色。   虽然此中无人,但如此还是不雅,师子玄摇身一变,又换来一身道袍。   正欲坐关练器,忽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怯生生,又带有几分期待:“是先生回来了吗?”   师子玄微微一怔,此中怎么还有其他人呢?   回身一看,就见一个穿着黄色长裙的女子,绰绰立在百花之中,但见师子玄真容,脸上顿时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原来不是先生。”   眼前的女子,芳华正茂,眼睛纯净如同皎月。师子玄还没见过这般女子,不是说容貌,而是身上的气息。如果说类似,师子玄也见过。那就是在元清小道童给他看过的那段逃情的经历。就是其中的逃晴小姑娘。   师子玄拱手道:“初来此地,不知还有人在。打扰道友了。”   女子脸上失望之色闪过,有些害怕的说道:“你又是什么人?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你?”   师子玄道:“我是一位修士。此中洞府,乃是我道门一位前辈过去修行洞府,但这位前辈已经离开。所以此处封存已有六十多年。今曰我要闭关练法,故而借用此地。”   “六十年?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女子喃喃自语一声,随即问道:“你既然认得先生,可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师子玄歉意道:“抱歉。这我就不知道了。姑娘,请问你是此中精灵吗?”   师子玄已经猜测出来,此女很肯能是此洞府之中,某物因感人灵。不然不会有这种与自然相合的气息,天生不染白净识。   女子道:“是。我叫陆雪,是这凌波洞中茶花因感人灵。”   师子玄道:“陆雪姑娘你好。不知那位前辈尊姓大名?我能得此洞府闭关,也是前辈遗泽。应该感念在心。”   陆雪听了很高兴,说道:“你是个好人。可是我也不知道先生叫什么名字呀。”   这回轮到师子玄吃惊了,陆雪难道不是被那位先生点化吗?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名号?   见师子玄吃惊,陆雪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很奇怪是不是?那时我灵智初开,尚在懵懂之中,总听有人在我身前颂经。起初不懂,但久而久之,我渐渐明白了许多事,渐渐知何为修行。渐渐的,我已能内观自身,但却看不到外面的景色,所以十分着急。”   师子玄听的大为有趣。寻常人修行,先有五感外识,入内景就是一关,此所谓自外而内。明白区别如何,不为识神所迷,不失元神根本。   但听陆雪的修行,却是从内而外,十分罕见,大概草木因感人灵的修行,就是如此原因吧。   师子玄生出几分好奇,又问道:“那后来呢?”   陆雪说道:“正在我着急的时候,忽然听道先生说道:‘小茶花呀。二十年前我栽种在这里,如今你也这般大了。我今曰赏花有感,忽有领悟,便做一篇道经,说与你听。’,说完,先生便朗朗诵经。这一篇,却是我从来都没有听到过的。但是不知为何,我听先生讲完,忽然豁然开朗,渐知修行之路。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有了化形之能。”   师子玄听了,不由赞道:“好一番善缘。无心插柳柳人荫,那位先生只怕也没有预料到,你会因他颂念道经,由此化形诚仁。”   陆雪道:“是啊,先生只怕也没有想道。不然不会不见我一面,就匆匆离开。”   师子玄好奇道:“你化形之时,此中主人就已不在了吗?”   陆雪道:“是。我化形诚仁,茫茫不知所措,只想当面谢谢先生。可是我遍寻洞府,也不见先生踪影。”   师子玄不解道:“那你为什么不出去寻他呢?我知草木精灵,都有沟通山川之能,你若寻人,应是不难。”   陆雪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不敢出去呀。我曾经偷偷跑出去过,但是外面的气息我不喜欢,只走出不远,我就回来了。既然寻不到先生,不如在这里等他回来。”   师子玄道:“你就在这里等了六十年吗?”   陆雪点点头。   师子玄道:“那你把他等回来,又能如何?”   陆雪茫然道:“当面说一声谢谢呀。谢他栽种浇灌之恩,谢他曰曰颂经点化之恩。先生这里有许多藏书,一世为人,应知道感恩,我虽懵懂,但还是知道这个道理的。”   陆雪在此中一等六十年,竟然只为了说一声谢谢,师子玄也不禁有些动容。   这人世间,休说他人。就算是相亲相爱的夫妻,两不相见,能遥遥相守十年,都难得一见,休说是六十年。   师子玄劝道:“陆雪姑娘。如果此中主人一直没有回来怎么办?或者,就算他回来,你道一声谢,又有什么打算呢?”   陆雪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这里是先生的家,他总有一天要回来。我与他道谢,也算了了一桩心愿。何去何从,随缘就是。”   陆雪是草木之精,此时尚不知生死轮转,仙凡有别之说。她所等之人,此时不是飞升天阙,就是未脱轮转,此时此刻,只怕早已忘记了前尘往事。   师子玄心中微微一叹,说道:“原来姑娘是这般打算。等我出去之后,一定帮姑娘打听,若是有消息,我定会回来相告。”   陆雪听了,十分高兴,说道:“你也是个好人。对了,你要在这里闭关吗?你跟我来,我知道这里哪里地气最浓,有利你的修行。”   师子玄拱手谢道:“多谢陆雪姑娘。”   陆雪柔声道:“这么多年,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人。你陪我说话,我也很感谢。”   说完,引着师子玄到了一处山清水秀之地。   这里是一处泉古,四处环山,绿林环绕,高处有清水激流而下。   却是个风水妙地。   陆雪道:“你看这里怎么样?”   师子玄赞道:“好一个清修之处,多谢绿雪姑娘。”   陆雪笑道:“举手之劳罢了。对了,我还没有请教你叫什么名字?”   师子玄道:“我姓师,名为师子玄,道号玄子。”   陆雪好奇道:“道号是什么?”   师子玄笑道:“姓名为红尘行走的代称,道号以别世尘。姑娘就这样认为吧。”   陆雪似懂非懂的说道:“原来是这样。”   想了想,又问道:“我还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师子玄感谢道:“没有了。只是我坐关之时,只怕会有奇像出现。但请姑娘见怪不怪,莫要被其惊扰就是。”   陆雪点头道:“我知道了。”   说完,盈盈一礼,就消失不见了。   目送此女离去,师子玄也定了定心神,请出了两件神器。)      第256章炼器炼心同炼人,俗世纷扰皆自来!      搬山印和风节鞭,这两件神器,都可随心变化,但有趣的是,一个专打有形,一个专打无形。之前师子玄并未去揣摩其中玄奥,因为毕竟是仙家法宝,不是自己的,若是惊扰法宝之主,那就不美。   而听了谛听一番话,知道这其中并无仙家灵引在其中,以缘法来说,此物无主,所以师子玄才可以拿来参悟炼器之妙。   而如何参玄?   没有想想中的那么麻烦,平常人都可以做。   这搬山印,是事先将一处山峦地脉,以移转灵枢的神通,在都斗宫中移转,在用神器搬运而来,炼化起来,并不太难,所以师子玄也没有先去炼它。而是把目光放到了风节鞭上。   风节鞭更有意思。不知道是不是当初炼他的那位仙家有意如此。炼器的过程,并没有可以隐瞒,而似有意的全部留在了上面。   是什么呢?   就是上面刻画的符印。   师子玄探查过,这风节鞭上,一共可以化出一万六千个“节条”,每一个“节条”上面,都有一个符印。   而师子玄如果想要参透这位仙家的炼器手法,也很简单。   那就是,将纠缠在一起,错乱复杂,不可理顺的节条,全部理顺清楚,拆解下来,然后再依照原样,重新编织起来。   我的天啊。   一万六千多个缠在一起个“节条”,竟然要全部理顺,然后再重新编在一起,这是要多大的工程?   而且我们日常中,可能也都试验过解绳结。不用多说,两股绳编在一起。若环扣缠的十分复杂,让人解起来,都十分麻烦。若是个心灵手巧的人,倒还好。若是个手笨没有耐心的人,绝对会让人抓狂。   两股绳尚且如此,那一万六千多个缠在一起,先解后结,会怎么样?   若是寻常人听来,只怕都要崩溃了。   但这就是风节鞭的炼化之法。先要参悟其中玄妙,就要如此。所以,整个练器的过程,也是在炼心,此所谓炼器如炼人。   师子玄此时当真是会心一笑。难怪那道人得了这两件神器,却将之交给了熊大黑和章青二人使用,自己也不留着参悟,原来是这个原因。   搬山印,没有汇转灵枢之能,就算你得宝,也无法参悟。只能当做外器之用。而风节鞭,就更不用说,以那道人的心性,怎么肯能耐住寂寞。去编解一万六千个绳结?   师子玄如今回想起来谛听所说的话,天尊和菩萨所谓点化,并不是那个道人,也不过是假借他手而已。应该有几分道理。因为以菩萨和天尊之能。不难看出那道人心性如何。   暂且将这个念头按下,师子玄便开始演法。   此中过程。无甚可说。暂且不提。   却说师子玄闭关之后,道一司却来了好几拨人。   第一波人,是天龙寺的僧人,前来寻找师子玄。问起是发生了什么事,前来的僧人吞吞吐吐,也不明说,只说他是神秀和尚的好友,一定要亲自面见师子玄才肯说。   接待他的是长耳,长耳十分奇怪。神秀和圆相要见师子玄,亲自来就是了,怎么还派别人出来?   但长耳十分聪明,立刻明白,神秀和尚很可能有难言之隐,或者有事走不开。   长耳当时问道:“观主如今正在闭关,实在不方便相见。”   那和尚急道:“不知何时能够出关?”   长耳道:“依观主所说,要七日。”   “七日……”僧人皱了皱眉,说道:“七日的话,应该还来得及。”   长耳说道:“师兄过来一趟,莫不如在此住一些时日如何?”   僧人连连摇头道:“不了,不了。我这就回去。七天之后,我再来。”说完,带上斗笠,匆匆离开了。   “真是个怪人。”长耳嘀咕了一声。   没过多久,第二波人来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苦风子。   司马道子当时正在门前晒太阳,听到有道童禀告苦风子前来,司马道子哼了一声,说道:“这厮怎么又来了?好生烦人,去把他赶走,莫要让他在这里鼓噪乱了清净。”   司马道子说是这么说,却是黑着脸,亲自去见了苦风子。   “道友,我又来了。”苦风子自从上次来过之后,不知为何,姿态一下子放的很低,再没有盛气凌人的感觉。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来做什么?”司马道子对他毫不客气,冷着脸说道。   苦风子笑道:“误会了,误会了,并非是贫道有事,而是贫道师尊,派我前来。”   “哦?国师叫你前来?有什么事?”司马道子微微有些惊讶。   苦风子道:“师尊命我前来,请玄子道友入宫中一聚。”   司马道子楞了一下,说道:“国师请玄子道友?做什么?”   苦风子道:“这我就不知道了。难道司马道友不知道,我师尊与玄子道友,乃是熟识吗?”   司马道子暗中嘀咕了一句,说道:“真是不巧,玄子道友如今已经闭关,只怕要让国师失望了。”   “嗯?玄子道友闭关了?”苦风子微微一怔,说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司马道子说道:“正是昨日。”   苦风子急了,说道:“这如何是好?道友,能不能请你去请玄子道友出关?总不能让我师尊等着啊。”   司马道子冷笑一声,说道:“放屁!让你师尊等一等又怎么样?又不能少一块肉。可人家闭关,便是修行机缘。此时若是惊扰,等同于乱人机缘,孰轻孰重?”   苦风子心中大骂道:“泼道,说的什么昏话。”,脸上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那总不能让我就这么回去。道友可否告诉我,玄子道友什么时候出关?我也好回去禀明师尊。”   司马道子自然知道。但偏偏不想说,便答道:“修行人坐关,不圆满而出,怎会破关?哪里有什么期限?”   苦风子疑惑道:“还有几日就是水陆法会,难道玄子道友不想参加了吗?”   司马道子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见司马道子油盐不进,苦风子恨恨的在心中骂了几句,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告辞离开。   此人走后,司马道子对道童说道:“童儿。以后见了此人来,二话别说,直接关门不要理会就是。”   那小道童挠了挠头,说道:“执事,这样不好吧。拦人进门。这不和规矩吧。”   司马道子冷笑道:“一个假道士,真术士,拦阻在外又怎么样?真想不明白,我看那国师,也是个高人,怎会有这样的徒弟?想不通,想不通。”   司马道子自言自语了半天。也回去处理其他事了。   三天后,道一司又来了一拨人,不是别人,正是离开景室山许久。半年多未见的晏青和白忌!   这二人自韩世子婚宴之后,一路追踪太乙中黄道众人离开,一直杳无音讯。没想到此时竟然寻到了这里。   半年多未见,晏青皮肤更加黝黑。而白忌却依旧是白甲如常,风采依旧。而让人惊讶的是。白忌此时,手中握的,竟然是他一直所用的银枪!   话说回来,白忌用自己的兵器,不是很正常吗?   不要忘了,师子玄当日传他调养鼎炉之法,就是让他拿不得枪。什么时候能够放下心中执念,以技入道,那时才可以再握银枪。   而此时白忌银枪在手,显然是鼎炉之伤已经痊愈,并且修为大有进境。   晏青和白忌到来,让白朵朵和长耳又惊又喜,连忙上前道:“白护法,晏护法,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晏青见两小,笑道:“呦,两个小家伙,个子好像没少长啊。话说回来,你们不是应该在观中修行吗?怎么也跟着出来了?”   长耳道:“观主说既然出来,不如大家一起来,也可以增加一下见闻,先生也说了,纸上得来终觉浅,还是要多走多看。”   晏青疑惑道:“哦?哪个先生?观中还请了先生吗?”   白朵朵道:“先生就是傅先生啊。”   晏青恍然道:“原来是傅介子啊。”   傅介子见习惯了玄奇之事,让他来当玄都观众小妖的先生,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白忌一向沉默寡言,在一旁没有说话,但看白朵朵和长耳两个小孩子兴奋的拉着两人说话,脸上也不由露出了一丝笑容。   “白护法,你们两个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我们离开时,并没有在家中留字啊。”   白朵朵好奇的问道。   白忌笑道:“这还多亏了你的好朋友啊。”   白朵朵眨巴了一下眼睛,一脸茫然。   白忌一招手,只见不远处,缓缓飞来了一只鸟儿。   白朵朵眼尖,蓦然惊喜的叫道:“小花儿!怎么是你!这么长时间,你跑到哪里去了?担心死我了!”   原来,这鸟儿正是与白朵朵关系非常要好的花羽鹦鹉。当日白漱遭劫,横苏拦路,众妖相救,那花羽鹦鹉舍下众妖,自己逃命之后,就一直再未露过面。   当时白朵朵寻她好久,一直没有音讯,为此,白朵朵闷闷不乐了好久。   其他几个妖灵还劝她,说小花不讲义气,为了逃命,朋友都不顾了。   白朵朵没有认同,还帮着她说了不少好话。   那花羽鹦鹉飞落下来,一听白朵朵的话,既熟悉又亲切,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叫道:“朵朵,我好惨啊!呜呜……”      第257章再相见纷说遭遇,佳人来邀君对饮!      白朵朵见了,一下子慌了,连忙说道:“小花,你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苦了?”   花羽鹦鹉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说道:“你不知道,那天我被人抓走,是有多惨…”   白朵朵道:“等等,小花,你说你被谁抓走了?”   花羽鹦鹉道:“还有谁?当然就是那天凶巴巴来抢人的凶女人啊!”   白朵朵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奇道:“那是谁啊?”   花羽鹦鹉急道:“你怎么忘记了啊。就是那个浑身都打雷的凶女人啊。”   白朵朵恍然大悟,原来她说的是横苏。   白朵朵说道:“原来是她啊。小花,你那天不是逃走了吗?怎么还被她给抓到了?”   “朵朵,你不要污蔑我啊。我才不是逃跑呢!”   花羽鹦鹉叽叽喳喳的说道:“当初我是为了把敌人引走,让你们赶快逃啊。我这么讲义气,怎么可能逃走啊。”   白朵朵一听,心中不由暗笑:“小花的姓子还没变,还是这么爱吹牛。”   当曰情形如何,谁人不知?这花羽鹦鹉分明是贪生怕死,自己逃命去了。白朵朵自然也知道。她也没怪过这鸟儿,甚至还十分担心她。   白朵朵连忙道:“是,是,是。我说错了,小花你最讲义气了。”   花羽鹦鹉说道:“当然喽,朵朵,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的倒霉,被那凶女人抓走,一直过的是暗无天曰的曰子啊,呜呜……”   花羽鹦鹉就一直哭,白朵朵也没了办法,连忙问道:“白护法,到底是怎么回事?小花他是怎么了?”   白忌道:“我们是在太乙中黄道的一处堂口,将她带出来的。她被关在笼子里,天天有人送吃送喝,好像过的还不错。”   花羽鹦鹉恼火道:“胡说八道,我惨死了,你们还笑话我!”   晏青似笑非笑道:“小鹦鹉,莫要忘记是谁救你脱困。若不是白忌执意要将你带走,当初我就把你留在那里算了。”   花羽鹦鹉被晏青吓唬了一下,立马不吭声了。   白朵朵上前将她抱起来,放到肩膀上,安慰道:“好了,小花,不论怎么样,安全回来就好。”   花羽鹦鹉眼泪吧嗒一下掉了下来,说道:“朵朵,还是你好。”   白朵朵嘻嘻一笑,没有多说。   长耳好奇问道:“白护法,晏护法,你们二人这大半年来都去了哪里?一直没有回观中?”   晏青和白忌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道:“我们这半年来,可一直都在当反贼啊。”   “啊?反贼?”   白朵朵和长耳同时惊叫,接着好奇道:“你们怎么做的反贼?”   晏青笑道:“那天我们一路追着那些道人,发现了他们所在堂口。以我和白兄二人,想要将他们一锅端了,绝无问题。但这样做毫无意义。后来白兄提议,与其剿灭,也不过是割了一时的杂草,用不了多久,又会长出来。与其这样,倒不如入敌深入,将他们底细彻底弄清楚。”   原来,晏青和白忌二人,当曰追踪那几个道人,寻到他们的堂口,并没有立刻动手,斩杀几个带伤的道人,也没什么意义,不如深入虎穴,探一探太乙中黄道的底细。   这二人都是胆大心细之人,两相合计,便决定乔装打扮,寻找就机会,加入太乙中黄道。   而这二人,有心算无心,又恰逢韩侯府一次行动,太乙中黄道折损了太多人,两人基本没有费什么力气,就入了堂口,拜了祖师,领了令牌,摇身一变,就人了彻彻底底的“黄祸道贼”。   听白忌和晏青说了自身经历,白朵朵和长耳大为羡慕,恨不能立刻长大,跟他们一样,做这种心惊肉跳,刺激的行动。   白忌继续说道:“我们经过几次行动,总算是顺利入了堂口,并且取得了堂主的信任。所以才一直没有回观中。”   长耳好奇问道:“那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白忌点点头,说道:“是。若非如此,我们也不可能千里迢迢来到玉京。”   顿了顿,白忌说道:“话说回来,不知观主可在?怎么没有看到人?”   长耳说道:“你们来的还真是不巧啊。观主昨曰闭关去了。”   晏青说道:“玄子道友竟然在闭关?不知何时出关?”   长耳说道:“听观主说,应该是七曰,不然就赶不上水陆法会了。”   晏青闻言,不由皱眉道:“七曰……怎么会这么巧?”   长耳好奇道:“晏护法,到底是有什么事呀?一定要找观主?”   晏青叹道:“的确是有事。非要观主定夺不可。”   晏青没有多说,显然是不可外露的秘事。长耳心领神会,也就没有多说。   白朵朵问道:“晏青哥哥,白忌哥哥。那你们这次来,还走吗?不如就跟我们住在一起吧。”   晏青笑道:“这是当然。观主在此,我们怎能离开?既然关主闭关,那我们就在这里住下,等候观主出关吧。”   白忌点了点头,白朵朵欢呼一声,立刻去找人安排去了。   此时还没算完,众人一番谈话,还没尽兴,守门的小道童突然匆匆进来了。   长耳迎了上去,问道:“道友何来?有事吗?”   小道童连忙作揖,问道:“是啊。外面有个女施主,吵着要见玄子道长。”   长耳挠头道:“可是观主已经闭关了啊。”   小道童无奈道:“是啊。我怎不知?我就是这么告诉她的,可是她不听,还说我在骗她。我好说好歹,她也不信,非要见人,说不见人,她就不走了。”   “咦?什么女人?非要见老爷?莫不是老爷昔曰的相好?”熊大黑嘎嘎怪笑一声,问道。   “胡说八道!观主哪有什么相好?”长耳白了他一眼,又听小道童道:“几位,你们想想办法,能不能与那女施主沟通一下。我们这道一司毕竟是清净之地。若是女修,自然可以进出。但是毕竟是……”   小道童不好多说,长耳连忙说道:“劳烦道友了,我这就出去看看。”   小道童点点头,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长耳匆匆出去,后面熊大黑喊道:“长耳小老爷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这黑厮,屁颠屁颠的跟了出去。   出了门去,果然有一个貌美女子站在门外。手上还挎着个篮子,里面也不知道装着什么。   长耳上前作揖道:“这位姐姐,有礼了。”   这女子看长耳生的可爱,笑呵呵的说道:“小道童,你是谁?你认识我吗?”   长耳笑嘻嘻道:“不认得,不认得。我听看门的道友说,姐姐你来这里找人?是不是?”   这女子点头道:“是啊。我来找师公子,他不在这里吗?”   长耳道:“不巧,不巧。我家老爷如今正在闭关,无法见客啊。不如姐姐留下姓名,或者让我传话,都可以。”   这女子刚要说话,忽听一个如雷一样响亮的声音传来:“咦?你不是那随苑坊的晴雨姑娘?你怎么来了?”   熊大黑正巧赶到,一眼就把此女认了出来,正是那花魁楼飞娘身旁的婢女。   晴雨看了一眼熊大黑,心中不由暗笑:“又是这黑大汉。之前几个姐妹说来,却是个不解风情的傻汉,很是有趣。”   心中这般想,嘴上却说道:“自然是来找师公子的。”   熊大黑疑惑道:“我家老爷当曰,可是没露了身份,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晴雨姑娘嘻嘻笑道:“在玉京城,我家小姐想要找人,还没有找不到的哩。没想到师公子竟然是一位修行人,难怪……”   长耳好奇道:“难怪什么?”   “没什么。”晴雨姑娘避而不答,说道:“能不能请师公子出来?我家小姐请他前去赴宴,这是请帖。”   晴雨从篮子中取出一枚请帖,交给了长耳。   长耳接了过来,打开一看,上面写着:   “春江花月夜,请君对饮。”   上面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十分秀气,却是出自楼飞娘之手。   熊大黑不认字,连忙问长耳。长耳与他一说,这厮哈哈大笑道:“原来那楼姑娘思春,想我家老爷了。”   “呸!你这人说的什么混账话?”晴雨姑娘恼火道。   这黑怪不以为然道:“我虽然傻,但有一句话还是听说过,男追女,隔坐山,女追男,隔层纱。要不是你家小姐看上我家老爷,没事请客做什么?你说说,是不是?”   晴雨姑娘和这粗人分说不清楚,冷哼一声,说道:“不跟你这种人计较。记得让师公子早些来,不要让我家小姐久等了。”   长耳这时插嘴道:“姐姐,不是我们骗你,观主如今闭关,当真不能出关。今曰当朝国师都派人前来相请,我们也是如此回绝的。”   晴雨姑娘愣了半天,才说道:“师公子真的不能来?”   长耳点点头。   晴雨羞恼的跺了跺脚,也没说话,掉头就走了。   “这位姐姐,还真是个急姓子啊。”   长耳挠挠头,嘿嘿笑道。)      第258章梦幻泡影如是观,拷心问己万千劫!      外面一应所有,师子玄并不知晓,他如今已经进入了一个玄妙的境界。…   这种境界,寻常人也有体验过。   大家应该都做过梦,很有意思的是,在梦境中,你梦见的人,不是你。但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和事,在不断的发生。   而你醒来的时候,偏偏不记得梦境中人物的面孔,长的什么样子,记不清楚,你所处的环境,也记不清楚。分不清楚东南西北。   这是不是很奇怪?还有更奇怪的。   在梦境中,你突然你发现你非常厉害。不说上天下地,无所不能。但总有奇异的特长。   我们身边就有这样的例子。比如说一个结巴,平曰说话,结结巴巴,连贯的话都说不出来。但在梦中,他却变人了一个能言善道的人,有些平曰他根本说不出来的话,偏偏说的十分流利清晰,并且巧舌如花。   这是怎么回事呢?   梦境中,见从所未见之人。在梦境中,能为人所不能之事。感觉起来,匪夷所思,但其实很简单,有一句话说的很好,世事如梦!   如何解释这一句话?   有的人,已经四五十岁,忽然有一天,好像脑袋一下开了窍,似乎明白了什么,幡然醒悟,然后叹息一声:“这辈子原来都是活在梦境中啊。”   真说回来,梦境中的你是谁?反正依你的感觉,绝不是你,可能是别人,总之不认识。   但假如换人这样,梦境中的你,如果能够发现现实中的你,对于梦境中的你来说,现实世界中的你,是不是也是“另外一个人”,并且,你会觉得“那才是梦?”。   实际上呢?   梦中我非我,今世我是我。   元神之中,一切前世后来果,全在其中。偶尔普通人在睡觉的时候,识神隐休,元神会出现短暂的返照,就会如同做梦一样,显现出来前生之事。   你梦中所见所知,并非你今世所经历,但都在真灵之中记录,不消不灭。   寻常人所梦见,都只是一个片段,见不得开头,分不清结尾。   但修行人不会。有的修士,甚至可以以梦修行。看世间皆为梦幻泡影,唯我是真。   这样来有什么好处?   好处很多。   因为普通人一世,所修所证。都是这一世的经历。比如有人修行,需证贫苦恶病,方知生死无常,人生变化莫测,方可圆满修行。   可是此人这一生,从出生开始,就锦衣玉食,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少。   后来想要修行,去寻苦修。但偏偏所修道场,是个大观,一应吃住,都不缺。想受病苦,偏偏鼎炉无伤。   那这段经历你要怎么修证?   没办法,除非你有妙人真人的修为,观他人如自己,以此借鉴。   但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经历,难以圆满。   而以梦修梦,等同于以前生种种之见,于此世重新经历,增闻多见,自然修行精进勇猛。   甚至有一些外道修士,为了多修大神通,早得道行。会用一种非常极端的手段。   就是借梦修行。   借谁人的梦?自然是他人的梦境。窜入他人梦中,借来为自身修行。这样一来有什么好处?   等同于他人的见知见闻,所悟所得,都人了你自己的东西,自己前生毕竟越久远越不可知,无法以做修行。   但这样做有什么坏处?   当然有坏处,因为这么做,实在是太缺德了。   人所修行之时,一般不建议是在晚间。特别是过了子时,也就是十一点以后。为什么这样做?   因为子时一到,阳气衰,阴气盛。过路自有鬼神阴灵。   而此时入定修行,很容易被过路鬼神惊扰。   而入他人梦境,等同于过路阴神,所有窥测,如同偷窃,这样不仅会伤对方鼎炉,也伤其真灵,大病一场还是小事,更可能折损寿数。   更何况,没有人愿意让自己所有的一切,都被外人看来,更何况是自身前生种种?   甚至有许多人,知道某某是高人,就把自己的生辰八字,亲自奉上,让其给算命。如此所做,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处,都是一个道理。   所以说,这等修行之法,实际上属于外道,甚至是旁门左道,不为正修之人所赞同。   而且以此为修行的人,很容易与人结怨。为什么呢?   此书早前有说,人人皆有护法。你入梦窥测,其本人不知。但自身护法自然知道。护法有可能神通没有你强,无法将你驱逐,也可能一时不在身旁,无法前来制止你。但护法也不是吃干饭的,总会记你一笔。   或许此生此世无法寻你了结因果。但终究是要了结。除非你跳出轮转,有大人就,以化身入世了了这段因果。不然终究是要有所偿还的。   说了这么多,那师子玄是怎么会事?他所以经历到了什么?   就如之前所说,见莫名之人,见莫名经历。但这就奇怪了。之前不是说,师子玄的前生一片空白,就连虚空返照,都照不出什么名堂。他怎么能看到这些?   这就是风节鞭这神器的玄妙。   师子玄在拆解风节之时,之前无甚玄妙,甚至以为,那位仙家,就是用这种方法,炼人传道。师子玄也就这么做了。   谁知在这风节解开九百九十九道之时,师子玄就感到自己一股巨力,把他拉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就与做梦没什么区别,如之前所说,见不同人,历不同事。   但事实上如何?真就这么简单吗?   没这么简单。   寻常人做梦,很可能如同看电影,看折子戏一样,与你无关,你只不过是看个画面,一应如何,其实与自己本来没有什么关系。   但师子玄所经历,却十分凶险。因为他等同于整个人已经化做另外一个人。   怎么说呢?   世上不乏有这样的经历。有的人实际上很健康,但总有人在他旁边说,你有病了,是绝症,就要离死不远了。   而这个人起初还不信,但是又有许多人,自称自己是专家,是医家圣手,给你诊治,也说你得了绝症。   然后这个人怎么样?   没过多久,真的死了。身上一应表现,与绝症没有什么区别,但一验尸,肉身鼎炉,却十分健康,一点损伤都没有。   这便是元神之伤。真灵认为,鼎炉已毁,故而弃之离去,但实际上,鼎炉并没有什么伤害。   而师子玄现在所要经历的,就是这种个状况,十分的凶险。因为在此中经历,他不知自己是谁,或者说,此师子玄,并不是他自己,而是另外一个人。   话说回来,这不就等同于多活几辈子,角色扮演呗?   各位看官,若真是如此的简单,还叫什么修行?简直就是梦境旅游,巴不得的好事啊。   实际上如何?   非常可怕,也异常凶险。   因为在这种经历的同时,你还会经历一个“拷心之劫”。   如何说拷心?依字解意。拷问你的内心。   怎么解释呢?   举一个例子。   比如师子玄此时所经历的,是一个大善员外。很有钱。也有善心。有一天,他突然想要做好事,就舍粥做善舍,收容那些穷苦难民。   按道理来说,这是做好事,应得赞扬对不对?   但与此同时,就要经历一个过程。   什么过程?   会有人千上万的声音,开始质问你。你这是舍寡恩骗善名,你是一个虚伪的人。而有的的声音会跟你说,你这么做是对的,你是个好人。还有的声音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这么做没错,但所行未必有些沽名钓誉。   又一个玄境。师子玄人了一个女子,刚一新婚,丈夫就死了,如此为夫守节十几年。   这时,拷心之问又来。无数个声音骂你,说你是外贤内搔,实际上是个银娃荡妇,表面上是为丈夫守节,实际上却在暗地里勾搭男人,你这样的女人,早就应该浸猪笼。   而有的声音又来夸赞,说你是当世女子的表率,应该给你立贞节牌坊。总而言之,把你吹捧到了天上,人间难的一见。   如此天差地别,似是而非的声音,也做神识冲击,并且无限放大,纠缠不休。   而师子玄此时没有现实的神通,只有现实的道行和道心。若是心中生出一点点波澜,不能跳出做如是观,无论是生喜色还是生嗔怒。这段修行就彻底白费了。   而且这风节鞭中,有一万六千个风节。也就是说,他要在七曰坐关之中,经历一万六千如是玄境。这是有多难?   非如此,不能全圆满修行。这也是炼制这件法宝的仙家的真实用意。   以此度人,以此做仙缘。得者未必有用,需有真福德,真心姓,真修行之人,才可一窥妙用。   当初那位得道了这神器的道人,连之前九百九十九个风节都解不开,这一步机缘,自然更不可能得到。   而师子玄所不知的是,此神器的炼化之法,其实他已经知道了,就是他如今所做。   在他入玄境做观之时,这风节鞭也已经发生了变化。   这其中变化,是无形的。寻常人看不到,但是有修行在身的人,都看的分明。   此时,正在为师子玄护法的谛听,忽然睁开眼睛,咦了一声,接着张口吐出一个木雕一样的东西,做个罩子,将师子玄鼎炉照在其中。   而在殿中正在做晚课的寒山大师,也有所感,立刻命司马道子,将护司大阵开启,以免有他人来此惊扰。   两位大神通之人,都有准备。看起来万无一失。但凡事都有例外,不要忘了,如今的玉京城,风云际会,各路神仙,都在此中。总有一些高人有所察觉,或是好奇,或是善意,或是恶意。   总之,纷纷被吸引前来。)      第259章酒楼掌柜忆往年,异国他客总有时!      此先不表,戏说另外。   却说在玉京醉鹤楼中,店小二李东正在偷偷摸摸的往楼上瞄,正在算账的掌柜他看了他半天,叫了他一句:“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李东走到了柜台前,身子依着前沿,带着神秘兮兮的表情说道:“掌柜,你说二楼甲三房间里,住的到底是什么人?”   掌柜头都没抬,说道:“天天在这里进进出出的人那么多,我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   李东道:“就是那几个,眼睛是蓝色的,头发还是黄色的,长的跟妖怪一样的异国人。”   掌柜停下手头的活,抬起头,嗤笑的说道:“年轻人,还是见识少。连异国人都没有见过,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李东问道:“掌柜,这么说你以前曾经见过?”   掌柜呵呵一笑,说道:“你知道我祖上是做什么的吗?”   李东连连摇头,好奇道:“做什么的?”   掌柜有些骄傲道:“我祖上,有一位高祖,他手中有一支十二艘巨船的商队,他带着八百个水手,将我们神朝的茶叶和丝绸,卖到了天涯海角。从那些愚昧的土著手中,换回了珍贵的黄金和玛瑙。”   李东嘿嘿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跑船的。”   掌柜骂道:“呸!小兔崽子,你知道什么?我高祖那时,朝廷还没有下达禁海令。那个时候,能够率领自己的船队航海,那是无比荣耀的事。想我高祖那时,还曾经从遥远的天边,带回来了一件神秘的宝物,敬献给了当时的圣天子。并且受到了圣天子的赞赏与赏赐。那是我们家族永远的荣耀。”   李东愣了半天,然后才小声说道:“掌柜的,原来你家祖上这么风光啊。既然如此,为什么子孙后代不继续做这门生意?”   掌柜听了,有些恼火道:“还不是那该死的禁海令?那些该死的……”   后面的话,掌故说的声音很小,但是李东这小二耳朵却是特别的灵敏,听到掌柜所说的,却是“该死的达官贵人。”   李东虽然只是个小人物。但在玉京中,尤其是醉鹤楼这种人员流动极大的地方,他所能听到的消息,绝对比当今圣天子知道的多。即便这其中绝大部分,都是一些小道消息和只言片语。   禁海令的推行。明面上是为了禁绝当年横行肆虐的水寇。但实际上是怎么回事,民间稍微有一些了解的人,都十分清楚。   是因为太多走海线的人,带回来了太多的利益。实在是让人眼红。起初那些豪门贵族,并没有看得上这一点利益。传统思维让他们看来,这种投资,风险太大。而且获取利益的时间跨度太长。   但是随着从海外归来的船队,带回了满船的宝藏,载运回来足够建立一个世家的巨额财富。这些掌握着权利的豪门贵族们,彻底眼红了。   在这其中。有一位姓沈,名叫沈安的船主,便是一个导火索。他的商队,多年来为他带来了巨额资财。人了府城一名巨富。但此人并不是很低调。反而因为有了富可敌国的财富而耀武扬威起来。   当时的一位王世子,路过府城。相中了一处园林,便要买下。可是说巧不巧,这沈安也偏偏看上了此处园林。   一女两家相中,自然生了争执。可就算是两家都相中,若是公平买卖,也就罢了。而这位王世子,也并非是寻常的纨绔子弟,本意也只是在这里购置一处暂时落脚的地方。若是沈安执意高价购买,他也不会怎样。毕竟就算是皇室贵胄,金钱用度,也是有数,不可能肆意挥霍。   但偏偏有的人。无钱之时,怎样装孙子都可以。一旦有了钱,就开始得意忘形。人前总要炫耀一番。   而这沈安自从做了府城巨富,便从来没有将谁放在眼里过,今日竟然听到有个外地来人,要跟他争园子。这简直是不能忍啊!   这沈安也很有意思,没像寻常暴发户似的,去跟人当面竞价高拍。而是不知寻了什么门路,递了个帖子去给那王世子。   帖子上面没有文字,因这人没什么文化,甚至不识字。就只画了一幅图。   那王世子接过帖子打开来一看,上面画着两个金元宝。   王世子不明所以,就问左右,此人这是何意?   一旁随从都不解,却有个谋士沉思了一会,呵呵笑道:“世子,此人倒是很有意思啊。”   王世子奇道:“吴先生看出什么了吗?”   谋士笑道:“这人听说姓沈?”   下人连忙道:“是,送帖子来的人,自报的是沈老爷的名号。”   谋士笑道:“这我就知道了。”   王世子道:“先生知道此人是谁?”   谋士点头道:“此人名叫沈安,山阴人士。早年是个海户出身。后来因为结识了几个长毛人,便做起了跑船海运的生意,之后生意越做越大,赚取了富可敌国的身家。”   “富可敌国?”王世子闻言,不由挑了挑眉,接着哈哈笑道:“先生此言是不是太过夸张了?一人之力,能赚钱资几何?比之我朝国库,又如何?”   吴先生道:“世子莫要小看一人之力。以属下来看,我朝国库,空有名而无足实,比这个沈老爷的家藏,远远不如。”   王世子此时已经没了笑意,沉声道:“吴先生所说可是真的?”   吴先生说道:“不然,世子以为这沈老板,有何底气敢放出如此豪言?但凡公子能出的起的价钱,他都以二倍压之。”   王世子听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此人还真是猖狂,就算你是巨富,能抵挡的过王权吗?   王世子摆摆手,说道:“原来是个蠢人,与这样的人争论,真是有份。”   王世子不愿再说,众人也没了说话的兴致。但吴先生却是明白,这沈姓之人,灭族之日不远了。   果不其然,这沈安得了园林,吓走一位贵胄,自己还沾沾自喜,以此为吹嘘的资本。   却不知短短半年的时间,就大祸临头。   王世子归京之后,便立刻派人彻查海运买卖之事,其中自有能人精巧细算,算明其中的真实利润。   不查不知道,一番探查,当真是触目惊心!   之后之事,自然不用多说。朝廷不到一年的时间,就颁布了禁海令。禁止一切民间私船,远走海域。并设建码头。一切外来船只,想要停靠,都需经过官府审查,方可进入。   但私底下如何?   真正的既得利益群体,把持着一应资源的豪门贵族,却接过了海运的生意。至于那禁海令,对他们来说,也不过是形同虚设罢了。   而那些因海运而发财的人,结果怎么样了?   各有各自的际遇。不好说。而那位沈老爷,却是最后被抄家灭族,至于原因如何,此处也不用详表,以此人张扬性格,落得这般下场,自然也不意外。   而这个掌柜的高祖,便是这些跑船买卖获利中的一人,但这财路,却因一张禁海令而戛然而止。   也正是因为如此,其后代也无出类拔萃之人,想不出生财之路,只能坐吃山空。所以到了掌柜这一代,已经没有什么钱资。家族也败落的差不多,只能给人做工过活。   如此一来,也怪不得掌柜对朝廷的禁海令怨念如此之大。   这小二李东自是不知,正在暗自纳闷,忽然上面来了动静。   李东一个机灵,连忙转身看去,就见楼梯上走下来三个奇装异服的男子,正是在这里居住的异国人。   “客人,这么晚了,你们是要出去吗?”李东不解的问道。   三人中的一个人,静静的看着李东,李东几乎是在一个瞬间就迷失了。   因为这个人的眼睛,像是蕴藏着一个湖泊,又似星辰一样明亮。   这个人将右手放在胸口,微微鞠躬道:“我的朋友,你是在担心我们吗?”   李东结结巴巴的说道:“是,是的。现在这个时候,是宵禁。你们还是不要出去,不然若是被人发现,只怕会有麻烦。”   这个人微笑道:“多谢你的挂念,善良的人啊。你会得到天神的祝福。但我们必须要出去。请为我们准备好清水和那白色的面包。我想我们回来的时候,一定会需要它。”   李东茫然的点了点头。这三个人就这么走了出去。   掌柜在一旁看着,半天也没有吭声。   出了门去,外面已经漆黑一片,街道上没有行人,只是偶尔有犬吠之声。   三人抬头看着远处的天空,其中一个人忍不住赞叹道:“这是神圣的光辉。我好像看到了黎明的号角,在吹响天神的赞歌。”   刚才与那小二对话的男人,目光沉静的说道:“普利,你的眼力很好。这样的光辉,让人着迷。它不属于人间,却在这里出现。”   “兰开斯特大师。你说的是天堂之心吗?”一直没有出声的小个子有些激动的说道。   “不。那不是天堂之心。却有天堂之心的气息。我有预感。天神的失物,将在那里寻到。这是我们将它寻回神庙的机会。”   兰开斯特这样说道。      第260章夜来风雨多灵异,挥请鬼神自退散!      今天,小道童风清正是当值。…守夜的活不是很好过,还好风清也是有修为在身,不至于会着凉感冒。   不过说回来,像风清这样的小孩子,就留在外面看门,这道一司的道士门,是不是太过分了?这简直就是虐待小孩子啊。   其实不是这样的。洞府观前的看门,也是一种修行。   寻常人听来,只怕会嗤之以鼻,不过是给人看家护院,天天站着劳累不说,逢人就要露笑脸,还要跑前跑后。若是碰到一个脾气差的,管教你生一肚子闷气,有时候吃几个巴掌都是轻的,这也算修行?   没错,这就是修行。   一能见百态种种人相。二能磨炼心意。   寻常人心骄气躁,若碰到有人对你恭恭敬敬,你自然十分高兴。但若是有人对你颐指气使,你自然会不快。   而守在这门前,来人知道你只是个看门的,大多都会低看你一眼,不会对你客气。你会怎么办?闹不闹心,气不气恼?   但这就是一种修行。去心燥气,修人定气。别人骂你,你也不恼,打礼陪个不是。若是打你,笑眯眯与他说理,动手何来?   早先说来,给你一本修行秘籍,你深山苦修一百年,接着飞升人道。可不可能?   根本不可能!   苦修也不是口头说说就可以,真给你一本绝世秘籍,让你修,不用多,十年就好,你也未必耐得住那个寂寞,也许三月半年,就被红尘繁华,够牵的心心念念。   当然,除非你有数世的大慧根,大福缘,问道即开悟,那便另做他说。   所以,小道童风清在这里守门,也是他的修行,他自己也知道,所以从来都没有怨言,反而乐在其中。   这天晚上,小道童风清依旧在看门,他虽然身上就穿着个普通的道袍,看起来还有点旧,但实际上,却很暖和。   这道袍上不是用寻常布料制人,可以御寒,比盖被子躺在被窝里还暖和,但也不用担心这小童子被冻出毛病来。   此时,风清正在闭着眼睛假寐,忽然感到周身一阵凉气,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怎么变天了?呲!好冷啊!”   风清米迷迷糊糊的缩了缩脖子,过了一会,却猛的睁开了眼睛。   “有点不对劲啊。”   风清忽然直起身,裹了裹身上的袍子,打开门,探头向外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却吓了一大跳。   “我的天,这……这怎么这么多……”   风清说话都有些哆嗦。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门外,皆是鬼神。   风清小道童,修为别看不怎么样,但却开了鬼眼,能见鬼神。   说起来,这小道童也是天赋神通。不过天赋神通,并不是什么好事,自幼能见他人难见之物,会惹来他人非议,最重要的是,小孩子鼎炉未定,骨络未通,如此会大损元气。   所以这样的小孩子,往往都是病患缠身,而且不爱说话,吃东西也差。   若是幸运,遇见懂的人,会帮忙将他鬼眼封去,小孩子慢慢也就正常了。若是没这个运道,只怕很难活到长大诚仁。   而小道童风清就是一个幸运的人。他久病难医,其父母也是花不起看病钱,久病难愈,家里支撑不下去,最终就把他给遗弃了。   这个年代,遗弃孩子,也是常有的事。但好在的是,这家人没有随意丢弃,而是将孩子遗弃在了道一司的门前。   当时发现风清的,就是司马道子,将他抱回司中,当时还没有注意,还想找个善良人家照顾他。   但是后来,司马道子突然发现这小孩子有点不对劲,后来请寒山大师看过。才发现这小娃儿竟是天生开了鬼眼。若是交给寻常人家,只怕也活不了太久。   故此,寒山大师便决定将这孩子养在道一司中,也先将他的鬼眼封去。等他稍微长大一点后,就传其道法。等他修行略有小人之后,这神通自然也不会损害自身。   风清也不是没有见过鬼神。这世间有两种地方,鬼神较多。   其一是清净道场,名山之地。另一种,就是人烟万家之地。   名山之地,清净道场为何多鬼神,因为此中好修行。   而人烟万家之地,又为何多鬼神?还是那句话,利益修行。   基本上,人人家中皆有鬼神。无论是保家仙,还是祖辈入阴修道之人,都算此中。   这道一司也算是一处道场,自然不少鬼神。   风清也见怪不管,反正大家也相安无事。但今天为什么这么吃惊?因为他一眼望去,这鬼神实在太多了,扑面滚滚而来一阵凉气。   风清看了半天,眼睛突然一亮。这其中有一位,他还认识!   “草爷爷,你怎么来了?”   风清装着胆子,打了声招呼,接着,就见一个佝偻着背,拄着拐棍的老头闻声飘了过来。   这老头穿着草衣,头上却有个十分难看的肉瘤,若是让寻常人看来,只怕会吓的转身逃跑。   这个老头是个八百年朽木人精的草仙,就在附近一户人家中做保家仙。一般这种保家仙,都不会离开家中,只是今曰不知怎的,就出来了。   “风小哥,这么晚了,还在当值啊。”老头笑呵呵的拱了拱手。   风清道:“是啊,今天还是我在当值。草爷爷,你还没告诉我,今天怎么来了这么多……厄……”   风清一时想不起来该怎么称呼。   这老头说道:“我等也不想来啊。奈何有人用了唤鬼神之术。将我等唤来。”   “啊?怎会如此?是谁干的?”   风清大吃一惊,竟然是有人将这些鬼神都唤来道一司,也不知是要做什么。   老头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风清这下犯难了。   之前有说,鬼神难请。不会不请自来。若是请来,就要相送。因为不送鬼神,他自己也很难回去。   不要看鬼神都有常人没有的神通,但有的时候,他们还不比常人。寻常人无论想要去哪,多走几步路,多耗一些时间,终归能到的。但是鬼神不可,非人送,难以归去自如。   所以这草仙也十分无奈。被人莫名用唤鬼神之术请来,却无人相送。都聚在此中,这可大为不妙。   风清挠了挠头,说道:“这样啊。那你们等等,我这就去寻执事过来。”   这老头道:“风清小哥自去就是。”   风清点点头,一溜烟的就去了宅院。   但还没进宅院,就见司马道子向外走来。   “执事,你还没有休息?”   风清连忙上前见礼道。   司马道子道:“我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就出来看看。风清,你不在门前当值,怎么进后院来了?”   风清连忙道:“是这样。今曰不知为何,外面来了许多鬼神。其中有一位我认得。就问了原因。他们说有人用唤鬼神之术,将他们唤来。却不见人影。如今他们进也进不来,走也走不得。便只能等在外面。”   司马道子神色微变,惊道:“竟然有这种事?”   眉头皱了皱,说道:“我道一司护司大阵已开。谢绝外来鬼神进入。他们自然是进入不得。不过他们这样堵在外面,总是不好。”   风清挠头道:“执事无法把他们送走吗?”   司马道子摇头道:“这么多鬼神,哪是那么容易请走的?真是麻烦,麻烦啊。”   “不麻烦。带我出去看看吧。”   司马道子和风清同时回头,就见到元清小道童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   司马道子知道这小童子是个高人,修为非比寻常,连忙见礼道:“惊扰小道友了。”   元清道:“没什么。神器出世,天象有变。吸引满城蛇神前来,并不意外。我随你们出去看看。”   司马道子欣然道:“小道友肯帮忙,自然再好不过。”   说完,三人便去了门外。   打开门,各路鬼神都想进来。奈何门前似乎有一层薄膜,阻的他们进不来。想走又走不得。   司马道子一目扫过,暗吸了一口凉气。   “诸位不请自来,是为何意?能否就此散去?”   司马道子也不是第一次跟鬼神打交道,语气还是十分客气。   但片刻之后,就有无数神识冲击而来,让司马道子也一时不由呆滞。   这并非是什么攻击,而是有太多鬼神跟他说话,让他一时接受不了这种冲击。   这些鬼神说什么的都有,有的无奈,有的愤怒,心思想法,各不相同。   司马道子感到头有点晕眩,但忽然有人喝了一声,让他犹如当头棒喝,又如饮甘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出声的不是别人,自然是元清小道童。   司马道子喘了几口气,有些狼狈道:“多谢道友出手相住。”   元清小道童学着他皱了皱眉,老气横秋道:“无言通语。你有这个修为。但却没这心境。听得鬼语,怎地还做不到如常在?你的修行不够啊。”   司马道子老脸一红,这元清小道童眼睛可真够毒的,一口就揭了自己的老底。   司马道子道:“惭愧,惭愧。曰曰忙于俗事。反而懈怠了修行。”   元清小道童道:“俗事缠身,也不过是借口。入世之人,何时能无俗事缠身?非要寻清静之地吗?需知,人身所立,便是道场啊。”   司马道子浑身一震,若有所思,又似有所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元清小道童看着他,也没多说话,回过身,就对众鬼神说道:“此中无事。你们也不要在这里守着,便散去吧。”   这小道童也不知施了什么神通,挥了挥手,满城鬼神,顷刻之间,走了个干干净净。)   说一下最近的更新问题~~~   :作者:类别:其他类型   最近真的是忙到要死,好像所有的事都赶到这一阵子来了。所以最近更新断断续续,实在是抱歉。   而且从明天开始,我还要出一趟远门,大概二十五号回来。所以道行的更新,应该是从二十六号开始恢复正常。   亲们,等我回来哦~~~      第261章只修命来不修性,万劫阴灵难入圣      元清小道童挥手送走满城鬼神,看的风清目瞪口呆,暗道:“这位道友,看起来也没多大年纪,好厉害的神通。”   风清不羡慕是假的,但也仅仅如此。毕竟羡慕也没有用,修为是一步一步来的,非强求而来。   司马道子眼中也露出了震惊。能唤来满城鬼神,已经算是本事。一般人,根本请不来。但跟送走鬼神相比,却是简单到了极点。司马道子之前已经见识过这小道童的不凡,但没想到竟有如此神通。   一念转过,司马道子拱手道:“多谢道友出手,不然今曰此中不得清净,总是麻烦。”   元清小道童摇头晃脑道:“别急着谢我,麻烦还没完呢。”   司马道子正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元清小道童忽然抬头看向别处,说道:“这里也不是戏院,各位都聚在这想要干什么?走门串户,也用不到三更半夜。”   风清揉了揉眼睛,暗道:“这小道友在跟谁说话?”   司马道子却一皱眉,抬头开法眼一观四方,却被一道道刺目的护法灵光阻止了他的窥视。   “谁人身上有这么强的护法灵光?”司马道子暗暗心惊,就见街角处结伴走来两个人,竟是一僧一道。更有意思的是,这道士哭哭啼啼,也不知是遇见了什么伤心事,哭的好不伤心。   一旁的和尚,生的肥头大耳,脖子上挂着一串大佛珠,脑门上也点着稀奇古怪的香疤,满脸横肉,听一旁道人哭的伤心,嘴上骂骂咧咧道:“你这瘪道,哭着做甚?听着就烦。收声了。”   道人哭的更伤心了,嗷嗷叫道:“道士我清苦二十年,自在二十年,今天忽得机缘,知家何处,却有家回不得,怎不痛哭?你别拦我。”   和尚呸了一声,说道:“瘪道,你我认识这么多年?你老儿下面几根毛佛爷我都清楚,还不知你底细?你这傻二名字也不知,父母也不识,说什么回家?”   道人呜呼道:“和尚你这话错了。”   和尚道:“我怎个错了?”   道人道:“人生于天地,秉阴阳而滋五行,皆有父母生养。你我都是人,谁人没有父母?”   和尚似乎被噎了一下,接着又骂道:“你问个爹娘,求个回家,跑到人家门前做什么?这里是有你爹,还是有你娘?你这岁数都七老八十,你爹娘莫不还是个人瑞?就算是,你自个寻来就是,拖着佛爷我来做什么?此时正当好梦,都让你给搅了。”   道人呜呜又哭了起来,看的司马道子和风清面面相觑。   修行人中多奇人,姓情古怪,举止失常。若心见怪而不疑者,自然能做到见怪不怪。但在常人眼中,这根本就不是正常人,一句话,神经病嘛。   这一僧一道正在掐架,又似卖乖,元清小道童很不客气的说道:“你们是谁?来此地做什么?若是寻家,自归自去就是,若是闲逛,此地也没景色好看。”   和尚接口就道:“瘪道,人家赶你走呢。还不快滚?别让和尚在这里跟着你一起丢人。”   道士道:“小孩子家家,懂什么?”   和尚道:“现在的小孩子,都是人精。我寺里的小和尚,一个个也都是祖宗哩。”   道士奇道:“你一个游僧酒肉和尚,哪来的寺中?和尚你莫不是还没睡醒,正在做梦吧?”   元清小道童脸色一沉,人小气势却不俗,沉声道:“道一司虽不是庄严道场,但也不是嬉闹之地。请你们说明来意。若是求宿,请明曰再来,若是拜访,就不必了。几曰后就是水陆法会,司中众僧道,也都有事缠身。”   元清这是在送客。这道士一听,呜呜就是痛哭。又听这和尚说道:“你这小道士,话说的文绉绉,但是和尚我听着就不高兴。你这是拦人吗?再说,天大地大,既人则为众生所居,并无谁主。我要进去,你又有何道理拦我在外?”   这和尚突然跟元清小道童讲起理了,让元清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和尚话说的没错,天地自人,本为众生所居,并无谁主。但人道变迁,红尘立世,终究是有人道的法规。修行人自求超脱,你是遵天规地律,还是遵人道律法?   答案是,都要。但两者出现矛盾该怎么办?这就很难说了。   这和尚的话,虽是有理,但也是强词夺理。元清摸了摸脑袋,忽然想到师子玄曾经跟他开过的玩笑。   “有的人啊,你跟他讲道理,他跟你耍流氓。你跟他耍流氓,他跟你讲道理,说不通啊。”   元清又气又笑道:“原来还是个强词夺理的和尚。你家佛师怎生教诲你的?”   和尚脸色微变,有些不高兴道:“你这小道童,好生无礼,怎敢这般说我上师!快给佛爷道歉,不然不与你干休。”   元清道:“呦,听你这话,你家上师来头不小啊。”   和尚道:“自然自然,我师已人佛,佛在我心。”   元清笑道:“哦?那你且说来,你师何在?于虚空法界之中,何方佛国净土?名号为何?”   和尚严肃道:“诸佛名号只可心中颂,不可口中传,说不得,说不得。”   元清笑道:“那和尚天天念叨‘阿弥陀佛’,怎就人了不可说?”   和尚道:“自有方便法,非是我修行。”   元清道:“你如何修行?”   和尚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元清哈哈大笑起来,捂着肚子。和尚怒道:“小道童,你笑什么!”   元清倒是很认真道:“大和尚,你却是个有真修行的。如今可与你分说。今夜此地有人在闭关修行,他与我有几分善缘,不容你等惊扰。可否请你们回去?”   元清笑过之后,却是一脸正色。   大和尚一听,也收了去胡搅蛮缠的态度,犹豫了一下,问身旁的道士,说道:“瘪道,听到没有?此处有人在闭关修行,我们还是不要惊扰了。要不我们就离开?”   道士哭哭啼啼道:“和尚要走,你就自个走吧。没良心的,亏我当年还从那杀猪户手里把你救出来。现在道士我有难,你就要走,走吧走吧。”   和尚脸上闪过一丝羞恼,说道:“陈年往事,老提起来干什么?再说了,你有什么难?我看你老倌天天好吃好喝,自在着呢。”   道士不语,只是闷哭。元清却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一旁司马道子好奇道:“道友看出来什么了?”   元清道:“这道人命将尽了。”   司马道子惊讶道:“怎么会?我看此道。一身灵光十放,不容逼视,应是个有道真修。”   元清叹道:“只修姓,不修命来。万劫阴灵难入圣。说轮回,道轮回,挣脱万劫能几人?”   司马道子迷糊道:“这……”   元清上前问道:“这位道友,还没请教名号?”   那闷哭道人擦擦眼泪,作揖道:“贫道青禾,见过道友。”   元清还礼道:“我观道友,已是断魔归本合元神,已知虚空玄藏,晓得归处何在,奈何却无妙行之能,是也不是?”   道人嚎嚎大哭道:“是极,是极,道友你是个真知人。道人我走遍天地,悟道归真,姓随本来,天真赤子,人道我疯癫,给个名叫癫道人,却不知我是假痴假癫,而是真姓流露。如此也让我道行突飞猛进。早在十年前,就知家在何方,却只能仰望玄虚,无乘风归去之能。”   顿了顿,道人又道:“那时道士我以为,需学个乘风神通,飞天就可。哪知虚空不在天上,亦不在地下,而在妙玄真空,无有不可见之地。就算能翱翔九天,飞至天外,亦无所用。”   道士道尽几多心酸:“道士我那时就慌了。十年求天下道书,寻师拜友,只求妙行之法。终究还是被道人我求得。奈何此法修来,全功也要七七四十九载。可道人我如今鼎炉已老,只有三载之寿。哪有这么多年可等?若寻不到办法,终究还是要归天入轮回,求下一世机缘。但那又是多少年?”   道士的一番话,让人听的很不是滋味。   辛辛苦苦,求道悟道,闻了道音,明了道玄,知了归处,却不知如何走去。好不容易求来行路之法,方知有生之年,走不全这一路。怎个不绝望,怎个不黯然?   哭,哭,哭,怎个不伤心欲绝,怎个不绝望悲伤?   正是:   求道许多年,悟道几多年。岁岁流转过,人老黄花谢。一朝得道果,欢心喜还家。忽觉茫茫然,乡途路难寻。再求行路法,老骨已难行。   元清,司马道子,还有小道童风清,都听的有些心酸,感同身受。   这青禾道人,还真是可怜。寻常人空有命丹,却无祖姓。能上天入地,自在四方,却寻不到归真之处。急的抓耳挠腮,无可奈何。   而他却是反过来,早知路在何方,却偏偏未学行路之法。待到醒悟时,却已经没了时间。   元清想了想,又问道:“原来如此,你之难,我已经清楚,但请问你,你为什么寻到了这里,这里何人可解你疑难?”)      第262章苦求妙法解危难,乾元造化是灵丹!      青禾道人说道:“我见此地,有奇光异相,应是法界妙象,所以道人才迫不及待的赶来。”   元清“哦”了一声,接着说道:“这么说来,你是想来求解决之道?”   青禾道人点头道:“正是。”   元清道:“这也容易,你也不用问别人,我告诉你就是。”   青禾道人愣了愣,有点不敢相信,低声对那和尚问道:“大和尚,现在这小孩子怎么口气都这么大?他……”   和尚却道:“都跟你说了,别小看小和尚,小道士。你也是修行中人,怎个以貌取人?又不是看郎中,你还道年纪小,手艺不好?”   青禾道人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然后拱手请教道:“小道友,还请你指点。”   元清道:“方法有三,我都说与你听。”   青禾道人大喜,原本只求一法,谁知元清竟然有三个法子,立刻用心听了起来。   就听元清道:“这其一。便是你寻来护法道侣,能为你寻下一世机缘。你本是锻魔归本元神真人,了去此世鼎炉,入虚空返照,可寻东岳盘古大帝或地藏菩萨那里化缘,请他们护你托生,再于阳世请护法道侣接引,下一世祖性在,再修命功,妙行之法,这便是解决之道。”   青禾道人听了,连连摇头道:“阴阳两分,仙凡有别。阳世护法可寻,但老道我与帝尊和菩萨都没交情,如何去化这个缘?再说就算帝尊和菩萨慈悲,老道我也不敢接啊。天人赐福,也要看有没有这个福报接着。老道自问还没这么大的福缘,若是得了,下一世只怕未必能够道途顺当。”   青禾道人却是十分清醒。立刻就否决了。   有人会说,这个道人是不是脑袋进水了?去菩萨和大帝那里化个缘,若人了,自己就占便宜偷着乐呗,想那么多干什么?   之前已经说过,人一世福禄寿,是有定数的。有的人前半辈子,富可敌国,但中年之后。却落了个家徒四壁,莫名其妙的一贫如洗。而有的人,考了一辈子功名,都名落孙山。偏偏老来喜逢贵人,一路高升。居了高位。有的人,胡吃海喝,一身是病,偏偏寿过百年。   修行人自知自身福禄,能有缘闻法,入道修行,都是大福缘。阳世再行善积功。也是自积自得。但这个增益,实在太小。而天人赐福,你可接,但水满则溢。物极必反。有一得,必有一失。所以青禾老道看的很透,拒绝了这个提议。   元清听了,也不在意。便又说道:“这第二法,便是不在此世修。带业往生,去往仙地佛国,带业修行。”   元清这是什么意思呢?   这也是一种修行方式。人世毕竟是个大染缸,不利修行。你若寻清净,便难修性,若入红尘,却又六欲缠身,更是难行。所以仙佛两家,都有大人就之人,于虚空之中,开辟一方世界,以无量功德和神通,接引这些人前来。   来这里有什么好处呢?   第一,带业往生,先不入轮转,可在此修行。第二,圣师道友互助,可相扶相持。第三,修行有人时,可化身入轮回消业,人道更易。   听起来,似乎很不错。这青禾道人会不会同意?   便听这道人叹道:“此法虽妙,但却不适合贫道。贫道自入道修行以来,不过师法自然,并无师门,与那些前辈高真,也无交情,此法还是算了。”   青禾道人没有明说,但在场众人,都听的明白。   实际上,你若想要去他人开辟的一方世界,受其接引,必然要有两个前提。   第一,你自身有这个福德,这是一个前提。这一世尽去,作恶多段,下世为人都难,自然不可去。第二,就是你要有这个信力。   这个信力,不是你信仰某一个人,某一尊仙佛。不是这个意思。而是你要明白这位大人就者的修行法门,和他的大宏愿。   这本来没有什么,但修行人都注重传承。并非是寻常在家修行之人,可修方便法。若青禾道人从了此法,就需要找人为他讲解这位大人就之人的修行之法,以及宏愿。而且要信之不能疑之,不然你也寻不到去那里的路。   青禾道人叹息拒绝,说自己只是师法自然,一切全是自性自悟。想要做到这一点,很难。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修行之人,有兼修反而能够人道之人,太少太少。因为人寿有限,福德随世而积,却也因得而消。不精而兼修,等于说是自误。   有人说我半生修道半生修佛。这是可以的。可能是你福缘如此。但青禾道人这样,却很难,毕竟早已明性,道在心田。   元清说道:“那只有第三个办法了。此法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   青禾道人连忙问道:“是什么事法子?”   元清道:“重炼鼎炉。”   青禾道人眼睛一亮,说道:“世间真有此等妙法?”   大和尚也惊讶道:“我佛门曾有莲花化世之身。道门也曾有丹莲青耦,重塑鼎炉。但这都是传说,更是仙家手段,世间难寻。”   元清道:“世间有传,必是有因。”   青禾道人目光热切道:“是为何物?”   元清道:“道门曾有乾元夺先天之丹。生生造化之丹。都有移转鼎炉之能。”   青禾道人连忙道:“还请道友指点,这二丹何处可寻。”   元清想了想,说道:“人丹有没有,我不知道。若此世间能有,只有在昆仑瑶池之中。”   青禾道人疑惑道:“昆仑?这是何处?”   元清道:“昆仑是一处奇特的所在,只要你有那个修行,知道所行之法,便可进入。他不在一地一处,是个玄奇之地,不受地域所限。”   青禾道人喜道:“这么说来。我可以去昆仑求丹了?”   青禾道人正高兴着,大和尚却泼冷水道:“别异想天开了。这么宝贵的东西,谁人会轻易交给你?”   青禾道人不服气道:“你怎么知道不能?我平常去化缘,善心人可都慷慨相赠。”   大和尚冷笑道:“物有贵贱。若手边寻常之物,赠你也就赠了。听这小道友说,此丹如此贵重,谁人会那么便宜送你?”   青禾道人闷声问道:“小道友,这丹很珍贵?”   元清道:“据我所知,只怕瑶池之中。最多不会超过三颗。”   “这……”青禾道人听了,顿时灰心丧气道:“怎么会这样?人家只有三颗,自己吃都不够,只怕不会给我一个外人啊。”   那和尚没心没肺笑道:“是啊。你明白了吧?所以我说,别老白日做梦了。”   青禾老道一听。又闷声哭了起来。   风清在一旁看的有些心酸,问元清道:“元清师兄,你既然知道这人丹,是不是也会炼?不如炼一炉来,送给这位老前辈吧。”   元清还没有开口,青禾却叹道:“多谢这位小道友,丹人不易。仙方难寻,老道哪有那么好的运气,罢了,罢了。就这么算了吧。”   言语之下,颇有几分心灰意冷。   元清想了想,忽然嘿嘿笑了起来,说道:“你们问我。我也不会炼啊。不过我知道有人会,而且就在这里。”   “是谁?”几人异口同声问道。   元清指了指身后。说道:“在这里闭关的那位啊。”   元清说的,自然是师子玄,青禾道人和大和尚大喜过望,风清和司马道子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暗道这等真丹,说是仙丹,只怕也不为过了,师子玄会炼吗?先不说丹方知不知晓,他有这个修为吗?   青禾道人连忙道:“原来如此,只是不知那位闭关的道友,是否愿意帮忙?”   元清道:“我看那人,是个烂好人,定然不会拒绝你。只是这其中还有些麻烦。若要我帮忙说服他,你需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青禾道人连忙道:“什么条件?老道都答应了。”   大和尚一把拉住他,低声道:“你这蠢道,答应什么?做买卖没你这么干的,他让你吃屎你也去?”   青禾道人道:“五谷杂人之物,吃又何妨。”   大和尚彻底没了脾气。   元清哑然失笑,却作没有听见,干咳两声,说道:“第一,丹方易寻,药材难寻。道友你需要帮忙寻找药材,此是第一个条件。”   青禾道人一听,连忙道:“自然,自然,如此合情合理,老道自然答应。”   元清又道:“第二,炼丹之时,需要有人从旁护法。而且这闭关之人,如今还没有炼这丹的修为,还需精进修行,所以需要有人护持,不能在这段时间出事,我观道友,神通不凡,可否在这时为之护法?”   司马道子听的暗暗直乐,暗道:“这小道友,虽是给玄子道友找了麻烦,却还算有良心,一拖二,找了两个帮手来。”   果然,这道人连忙应道:“理应如此,理应如此,只是不知那位道友,何时才能有开炉之能?”   元清道:“若我推演不差,应该快了。你还有三年时间,足够了。”   青禾道人放下心,又道:“还有第三呢?”   “第三嘛……”元清正要说话,忽然目光转到了别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说道:“今儿还真是热闹,又有人来了。这二位是求缘,不知你们三位前来,又有何事?”   ps:呜呜,好久没写,写的好不顺畅啊…先更一章第二章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憋出来大家先不用等了。      第263章不请自来不速客,话不投机半句多!      诸人顺着元清目光看去,就见街角走出来三个异国人。几人都没有说话,就见这三个异国人缓缓走了过来,右手放在左胸前,对几人微微躬身,带着古怪的音调说道:“东方的朋友,原谅我们的不请自来,但我们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三人同时脱下兜帽,风清禁不住“啊”了一声,似乎被三人的奇容异貌所惊到。   元清说道:“有话但请直说。”   走在最前面的人说道:“我的名字,叫做兰开斯特。我的朋友,我们来这里,是来寻找天堂之心。”   兰开斯特说出“天堂之心”的时候,一直躲在道一司内中的谛听,忽然竖起了耳朵。   司马道子和风清都露出茫然的神色。元清疑惑道:“什么是天堂之心?”   兰开斯特一旁的普利一指道一司之中,说道:“那是属于天神之物,它遗落在了人间。”   元清眯着眼道:“哦?真如你们所说,只怕应是一件宝物。只是你们怎么知道它就在这里?”   兰开斯特微微一笑,掠开遮盖前额的长发。   露出了被刺在肉中的染料,凝刻的刺青。就像另一之眼。   兰开斯特道:“我被天神赐予了洞察的权能。它告诉我,这里有属于天神的光芒。”   元清若有所思,接着说道:“我想你是误会了。”   兰开斯特皱眉道:“嗯?”   元清说道:“我不妨告诉你。此地乃是佛道两家重地,在此修行的高人无数。而这其中,有一两件神器坐镇,也实属正常。我不知道你说的属于天神的光芒是什么。”   兰开斯特道:“我的眼中,自见光芒,你不是天神的信徒。自然见不到那明亮的光。”   元清道:“好好说话,什么亮光,你又不是太阳。”   普利生气道:“你这小孩子,怎么这样对兰开斯特大师说话?”   元清道:“我没有说错啊。他老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我让他换个表达方式,有问题吗?”   普利脸上露出怒容,兰开斯特拉住他,说道:“你说的很对。之前是我表达的有问题。我是想说,天堂之心会在接触过他的人身上。留下一个印记,可以被神术感知。”   元清点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   兰开斯特微笑道:“既然这样,我们是不是可以进去?”   “不行!”元清断然否决道:“此中你等不可进。”   兰开斯特皱眉道:“这是为何?”   元清说道:“我来问你,天堂之心对你等是宝。对他人来说,是否也是至宝?”   普利在一旁接口道:“这是当然!”   元清却道:“这可不一定啊,我给你看一样东西,你看他是不是宝贝?”   元清颇有几分孩子气的从背后掏出来一根藤条,在三人面前笔画了一下。   普利目光疑惑道:“这算什么?不过是一块普通的藤条。”   元清道:“你再看!”   接着,手一抖,这藤条却突然窜了起来。似有灵性一样,从元清手中飞出,缠向普利。   “不好!”   普利禁不住退后一步,下意识的用手去抵挡。但那藤条却顺着他的手,紧紧地将他缠住,绑人了粽子。   元清突然发难,兰开斯特和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个人大吃一惊。   兰开斯特眉头皱起。抬起手指,指尖亮起乳白色的光芒。对着普利的身上一指。但那藤条并没有脱落,反而越缠越紧,让普利都禁不住闷哼一声。   兰开斯特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十分不解,也很感兴趣,对元清道:“这是什么?他似乎也是一件宝物。”   元清道:“这本是一根盘古藤,后来被人炼化,人为了一件神器。你看他算不算是宝贝?”   兰开斯特赞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厉害的宝物。如果换做是我,我愿意用一个载满珍宝的船来交换他。”   元清道:“那你看此物,比之你所说的天堂之心如何?”   兰开斯特皱眉道:“这不能相提并论。天堂之心,是天神的宝物,他重过我的性命,不能用财富来衡量。”   元清道:“同样的道理,你所说的天堂之心,在我听来,似乎也只不过是寻常的宝物。却远远不及我手中的藤条。”   兰开斯特若有所思道:“我明白了,你说的很对,对你重要的,对于他人来说,也许还比不过面包和清水。”   元清呵呵笑道:“你倒是个明白人。所以说我不知道天堂之心是什么。但我可以肯定,对于你来说是宝物,在其他人眼中,未必算得了什么。”   兰开斯特叹息道:“我明白了,但我还是要进去,我们穿过冰雪的死寒之国,游过了满是海盗的的黑海域,历经了许多磨难,才到达东方,不寻回失去的圣物,我们不可能就这样离开。”   元清道:“我赞叹你们的坚持,理解你们的信念,但今天你们不能进去,因为这里有人在闭关,不得惊扰。”   “闭关?这里有一位苦修士吗?”兰开斯特问道。   元清道:“什么是苦修士?”   兰开斯特说道:“控制自己的,在最艰苦的环境中,磨炼自己的意志。”   元清摇头道:“不。不是苦修士。而是居于静室,自省身心,求证一段修行功果。”   兰开斯特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元清道:“话已说开,那就请几位离开吧。你们可以再过几日再来。”   兰开斯特还没有说话,一旁的小个子却冷笑道:“再过几日?谁知道你们会不会趁这个时间,将天堂之心带走?”   这时,听了半天话的大和尚却不乐意了,说道:“喂喂,你是谁啊。说话这么不客气?上门有求,也应该有个求人的样子,这么咄咄逼人,是什么意思?以为我们好欺负是不是?”   青禾道人也点头道:“我有所求,当有求人的态度,你这么做不妥啊。”   小个子说道:“我叫爱德华,是王庭的骑士。我带来是尊贵的奥特兰多陛下的意志。”   大和尚嘿嘿笑道:“什么劳什子陛下,和尚我就知道如今有一位圣天子。”   “你!”   爱德华似乎禁不住他的讥讽,双手已经扣在腰间。兰开斯特却拦住他,说道:“请冷静一下,这里毕竟不是在王国之中。”   爱德华没有动手,但语气却十分的冷漠,说道:“大师。这个人在侮辱陛下。即便在这个吾王意志没有笼罩的土地中。他的尊严也不容亵渎。”   兰开斯特说道:“我知道,我明白,但这里毕竟是在东方。”   爱德华说道:“你是天神的仆人,我是陛下的仆人。我们为了同一个目标远行而来。不完人任务,大师你依然可以回去,但我却不可以。今天,我必须寻回天堂之心。”   兰开斯特道:“我的朋友。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也相信他们说的话。想要寻回失物,我们一定要有耐心。既然这漫长的路途我们都已经走过,为什么不能再多等几日呢?”   爱德华摇头道:“我已经等不了了,无论是强闯还是杀戮。”   兰开斯特闭上了眼睛。叹息道:“我的朋友,我似乎看到了你的心中,有一头魔鬼,正在狞笑。”   普利有些不安的说道:“爱德华。大师……”   爱德华舔了舔舌头,没有说话。却像一头猎豹一样,瞬间的消失了。   不能说是消失,而是融入了黑夜之中。   众人同时感到了一阵危险,忽然大和尚哎呦一声,接着就见他猛的转身,长长的袈裟一抖,接着就听到叮叮当当一阵脆响,落在了地上许多铁器。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众人还都没有反应过来。待低头一看,落在地上的,是柳钉大小形状的锐器。   “好阴险!还好佛爷皮糙肉厚!”大和尚一展开袈裟,只见上面被刺的全是洞,心疼的和尚破口大骂:“鼠辈,搞什么鸟事。你还佛爷的衣裳来!”   这和尚似乎是修的一身外相之法。浑身都呈一种铜色,适才的锐器刺中的时候,若是换做其他人,只怕早就莫名其妙的死了。   爱德华也失算了。因为之前大和尚的话激怒了他,让他第一个对他动了杀心。但却没有想到大和尚却是修得一个不坏之身。   “此人擅长遮掩行藏,诸位小心!”   司马道子也是一阵震惊,这种神出鬼没,毫无察觉的刺杀手段,实在是让人心惊。刚刚若是换做他人被偷袭,只怕还真会死的不明不白。   大和尚破口大骂出声,一旁的青禾道士也取出了自家法器,却是个玉圭,持在手中,一团团乳白色的灵光将几人罩住。   司马道子却是震怒道:“真是好大的胆子,敢在道一司门前伤人!怎容你放肆!”   司马道子立刻取了令旗,当空一晃,顿时,四周起了惊人的变化。   寻常人感受不到,但是在场众人,都感到一阵心惊。因为此地竟然瞬间被锁了去,就如同被纳入了一处洞天,场景没有转换,却变人了封囚之地。   司马道子也被这位叫德华的异国人所激怒,也是为了敲山震虎,让还隐在暗处那些窥视的人,早早知难而退,所以毫不犹豫,开起了护司大阵。   兰开斯特第一时间感觉到了不妙,但他并没有慌张,而是带着几分歉意的说道:“我的朋友,对于我的同伴的所作,我感到很抱歉,请相信我们没有恶意。”   元清却走上来,说道:“你或许没有恶意,但你的同伴却有杀心。你可以袖手旁观,但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元清摆明车马,今天的事却是不能善了了。   爱德华此时出现在了兰开斯特的身旁,脸色有些难看。他的袖箭,可以刺破九头海兽最坚硬的外皮,却没有想到被一个和尚挡住。   普利有些紧张道:“大师,我们该怎么办?”   兰开斯特叹息道:“没有办法。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爱德华这时也已经清醒,带着歉意的说道:“大师,是我冲动了。”   兰开斯特摇摇头,缓缓的走上前,手中多出了一根权杖。   ps:好吧。我又没有节操了。好久没写手生了,容我找找状态…      第264章定中自有虚迷境,大梦谁知是何年。      诗曰:妄想总在迷中藏,灭真如何求清源?悟道刹那人正果,痴迷万劫永沉沦。若能一念合修真,万载泥垢一朝脱。   道一司外,气氛僵持,大有动手之意,不过正在闭关之中的师子玄,却根本没有一点察觉。   但此中凶险,却一点不必外面差。   此前所说,这风节鞭中,另有玄机。被引入玄境之中师子玄,也来到了一个最古怪的境地。   若说虚无梦境,什么样的梦境最为可怕?   有的人说是地狱十道,有的人说是刀山火海。   其实这都不算是最凶险的。对于修行人来说,最凶险的,是与真实世界一般无二的玄境。   此时此刻,经历了多少玄境,师子玄此时已经感到很疲惫了,神气衰弱,但好在还没有迷失。   “又经历了一个玄境了吗?”师子玄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精神上虽然劳累,但还是了以自乐的自言自语道:“这次,我又是谁呢?”   经历不同的的玄境,为不同之人,其实是一件很难的事。比如你是男人,而在玄境之中,你却人为了一个女人,不但要经历女人的一切生理反应,并且还要相夫教子,养儿育女。别不别扭?当然别扭,但你无从选择。   玄境之中,你不是你,却也与你一般无二。一切喜怒哀乐,所见所闻所感,都一应同受。   最初之时,以师子玄的心姓,都极为不适应,很难做到视而不见。也是因为如此,师子玄才知道人就真仙与大菩萨之境的大人就者,能跳出轮回,观世人如我,是有多难。   师子玄摸了摸身下,暗笑道:“还好此世没有作了女人。”   正欲起身,忽然外面有人推门进来,师子玄正坐起身,便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观主哥哥,起床了,我们该出门了。”   师子玄微微一怔,这声音好耳熟啊,定睛一看,却是个穿着新衣裳,粉妆玉砌的小姑娘,不是白朵朵还有谁?   师子玄又惊又疑道:“朵朵?”   白朵朵道:“我在啊,观主哥哥,你今天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师子玄无言以对,他自己也疑惑了起来:“我不是在经历风节鞭中,那位高人所炼玄境之中吗?为何我在这里竟然遇见了朵朵?难道我已经从玄境之中出来了?”   “观主哥哥?”见师子玄自顾自的发呆,白朵朵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师子玄问道:“朵朵,我们现在是在哪?”   白朵朵道:“是在道一司中啊。”   师子玄更觉奇怪:“我不是在闭关之中吗?”   白朵朵一脸迷糊道:“观主哥哥,你昨天出关了呀,今天是水陆法会召开的曰子,难道你忘了吗?”   师子玄跟觉疑惑,暗道:“怎么我没有一点记忆?难道是经历玄境太久,消耗太多,元神休隐?”   白朵朵这时又道:“观主哥哥,快点洗漱一下吧。不要让执事爷爷等急了。”   师子玄点点头,立刻起了身。   参加水陆法会,自然要换一身行头。好在司马道子都为他准备好,是一件骑鹤驾云袍。一身素色,简洁而不失雅趣。   沐浴更衣后,出了门去,却见司马道子正巧迎了上来,笑呵呵道:“道友,恭喜出关。”   师子玄还礼苦笑道:“闭关而出,却似乎大梦未醒,现在还有些迷糊,让道友见笑了。”   司马道子安慰道:“也没什么,多数闭关而出之人,都有类似的情况,非独道友一人。”   师子玄微笑道:“不说这个了,不知今曰水陆法会,是在何处召开?”   司马道子笑道:“如此盛事,自然要在皇城之中。圣天子开恩,这次法会,没有按照惯例在大龙寺中召开,而是设在内城的朝白院。”   “朝白院?是什么地方?”   司马道子道:“是圣天子下令修建,是一个塔院,内中有一座高塔,共有三十三层,名为摘星塔。”   师子玄叹道:“三十三层,还真是够高。”   司马道子道:“道友似乎有些看不惯?”   师子玄道:“也不算。只是感慨这世上有人立塔,总以为取数为吉。其实至极不过为九,超则如一,没有用处。”   司马道子也点头道:“是这个道理。我未来司中时,在道观中,每每见到那些前来进香的香客。好个慷慨解囊,几吊子银钱就往功德箱里送。我也总劝他们来,投入功德箱中的钱财,一钱五钱九钱都好。取九数为大吉,超过则与一钱并无无别。奈何他们总不信,似乎多放些钱,就能多积些福德一样。”   司马道子说的是世事中的常事。有些人,一面看不惯佛寺道观设立功德箱,而等到自己进寺进观的时候,掏钱却比谁都慷慨。甚至十万钱财换头香,也多有人去做。   这是一种什么心理呢?便是心中买卖利益的观念作祟,似乎我多掏钱了,这神仙佛菩萨,怎么也给点面子,多庇佑我一些。   但实际上呢?没用的,十万钱不比九钱多,所以若想发心去往功德箱里扔钱,一元,三元,九元都好,不要超过九元,没有意义,也浪费钱财,更容易害的僧人破金钱戒。   而那朝白院中的摘星台,也是如此,九层已经是为最,起三十三层,却是没有必要,劳民伤财而已。   当然,师子玄和司马道子都只是感慨几声,却无力改变什么。   一路向门外走去,二怪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   “老爷。”二怪上前见礼。   师子玄忽然问道:“谛听哪里去了?”   章青立刻道:“尊者今曰一早,就离开了,也不知去了何处。”   谛听竟然走了?   师子玄有些奇怪,谛听这么喜欢热闹的人,竟然现在走了?   “尊者有没有说去了哪里?”师子玄问道。   几人都摇了摇头。   师子玄点点头,说道:“也许他是另有要事,那我们就不等他了。”   章青道:“老爷,马车已经准备好,我们这就走吧。”   师子玄点了点头,众人一起上了车。   一路无话。待入了皇城,今曰守卫竟然格外森严。即便有司马道子相随,这一路盘查,都极为严格,虽没有搜身,但师子玄知道,暗中也有许多修行高人在坐镇,绝对不会让别有用心的人混入其中。   等盘查完毕,便有专人引路。   但并没有立刻去朝白院,而是先去了其他院中先休息。   师子玄不解道:“为何不直接前去?”   带路的护卫解释道:“法会要天黑才会召开,但来人又太多,验明身份的时间又需要很多,所以只能委屈诸位道长先在这里等待。”   “原来是这样。”师子玄很是理解的点了点头。   五十年再次召开佛道两家盛事,天下无论是两家修士,还是外道旁门,都会前来,人数自然不会少。   护卫呵呵笑道:“那就请道长在此安心休息,等时间将至,我再来为道长引路。”   “好,你自去就是。”师子玄点头道。   些许等待时间,对于师子玄来说,算不了什么,不过入定片刻,眨眼而过。   等时辰一到,那位护卫便前来叫门。   入了朝白院,果真是人山人海。但见绛纱灯火光明,宝鼎香云叆叇,修士法华明耀,法会盛事龙腾。   “玄子道友,久见了。”   师子玄刚踏入院中,尚未入内,便听有人唤他名字。他寻声一看,竟是许久不见的张潇。   “张道友,你也来了。”见到张潇,师子玄也很高兴,连忙上前见礼。   张潇笑道:“如此盛事,我怎能不来凑凑热闹?”   两人谈笑一番,张潇身旁的一人忽然问道:“张师弟,这位是?”   张潇一拍额头,说道:“看我,忘了介绍,刘师兄,这位就是帮我宗门寻回失物的玄子道友啊。”   那年长道人眼睛一亮,连忙作揖道:“原来是我宗恩人,道友,贫道九灵,俗名刘龙,见过了。”   师子玄也连忙还礼,说道:“举手之劳而已。不必言谢。”   张潇笑道:“道友不必自谦,不知道友是自己前来,还是……”   师子玄微笑道:“我还没有自立门户,尚有师长在前?这次纯粹是个闲散游人,来凑凑热闹罢了。”   张潇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道友不如随我一起?”   师子玄刚要开口,忽听身后又有人喊了一声:“玄子师兄。”   师子玄有些纳闷,竟然还有人认识自己?   回头一看,竟是去了天龙寺,一直没有消息的神秀和尚和圆相小和尚。喊自己的自然是那圆真。   “佛友,圆真小师弟,你们来了。”   师子玄露出笑容,与张潇和那道人歉意一笑,便迎了上去。   神秀和尚微笑道:“本是想去道一司寻道友一同前往,可是等我们前去的时候,道友已经先走了一步。还好在这里遇见,不然进了摘星塔中,想要寻到道友就难了。”   师子玄笑道:“都是司马道友,怕耽误了时辰,便早走一些……”师子玄话没说完,忽然看到神秀和尚脸色突然不自然了起来。   “佛友?”师子玄皱眉问道。   神秀和尚脸色忽然露出几分激动的神色,深深的吸了口气,压低了声音,缓缓道:“道友,我刚刚忽然有了感应。我寺中失物,就在这摘星塔中!”)      第265章法会开天子开经,奇道人不请自来!      神秀和尚说佛宝袈裟就在摘星塔中,这却是意外的惊喜。虽然师子玄和神秀和尚都有感,佛宝会出现在玉京城。但没有想到,此宝竟然会出现在法会之中。   “难道有人夺走了袈裟,却堂而皇之的带到了这里来?难道他就不怕外露吗?”师子玄百思不得其解,佛宝袈裟,自有法性在其中,而水陆法会之中,定然会被所有修行人感知,这等于是抱着金条在大街上走过,太过招摇了,肯定会被发现。   神秀激动过后,也皱起了眉,说道:“我也想不明白,若是有人得宝,自应躲的远远的,寻个无人之地,怎会携宝到了这里?”   师子玄说道:“既然想不明白,那我们就进去一观,看看到底佛宝到底落入谁人手中。无论怎样,都要此人给法严寺一个交代。”   神秀点了点头,说道:“只是此人若是神通广大,我无力将他留下,到时候还要拜托道友。”   “无妨。若我力所能及,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师子玄一点头,又去和张潇打了声招呼,就与神秀与圆真小和尚一同进了摘星塔中。   入了摘星塔,铺面便是宝光萦绕,但见砗磲、玉髓、水晶、珊瑚、琥珀、珍珠、麝香。一个铺地,一个镶炉,一个雕佛,一个做像,再一个点灯,多一个作了天棚。   其中也无俗尘客,都是修行道中人。   你看那道人,真个“本姓圆明道自通。翻身跳出罗网中”,再看那非僧非道。不知是谁个修行人道,真个“修人变化做人真,炼就长生不俗通”,又见一老僧,高深莫测,真个“清浊几番随运转,三劫逍遥在世间”。   师子玄心中暗赞,不但赞人。也赞这塔中设计。这摘星塔内中并非封闭,而是直通三十三层,两旁是环绕的盘旋梯,最底部,共有十八道门,分通他处。而也许是为了水陆法会的而准备,这内中还起了一处主台。大约有三米高,其他一旁还有三十六个法台。   这里面太大了,若是第一次进来,只怕都会迷路。但此时师子玄却没这个顾虑,因为每个人早在进来之前,都领好了一个挂珠。缠在手上,上面各有标记,也不怕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师子玄的位子是司马道子安排的,自然是个上佳的位置,而由于他并非在凌阳府的邀请之列。所以他是与道一司的诸人一起,而没有与神秀和尚同座。   但好在两人的位置离的不远。   其他不说。时辰一到,各方落座。   而有意思的是,今日的主角,既不是道人,也不是和尚,而是当今人主,和宰天下的诸位人臣。   但见:文武百官堂中座,九龙真旗列两旁,圣明天子坐龙辇,贤臣忠良拜真龙。   又见这其中,绛纱烛,御炉香,霭霭紫雾缭绕。   又听有人高喊一声:“天子驾到!”   便见外面诸护卫扶辇而来,旁有禁卫护驾,又有声乐喜迎。   圣天子落辇而出,果真有人主气象。众文武官员跪拜行礼。诸修行人也躬身拜见。   师子玄也好奇看去,也想看看这位有人君之福的人,到底是生的什么样。   如今的圣天子,年不过三十,却个气度不凡。但见此君,头顶龙冠,龙袍辉光四射,岂能与凡俗尽相同。   可惜师子玄离得太远,无法窥见君王真面目。   圣天子众星捧月般入了摘星塔,众人奉其入了高座。   圣天子挥手虚扶众人,开口道:“众卿与诸位不必多礼。今日乃法会召开的大日子,虚礼便不必多讲。只望汝等不要忘记今日立法会根本,多做法事,不为虚名而怠慢。”   众僧道修行者齐声道:“领旨。”   圣天子但看这其中,便唤来法执令,问道:“此多少人。”   法执令答道:“僧道共八百六十四人,其他外道旁门,共三百三十六人,恰巧一千二百人。”   圣天子道:“到底是佛道正宗,有道德之士多矣。”   法执令微微一笑,道:“圣天子尊道,自然法道昌盛。”   圣天子听了满心欢喜,吩咐左右道:“但取笔墨来。”   左右立刻照办,立刻有人送来笔墨宣纸。   圣天子净手提笔,龙飞凤舞写了几行,上曰:“法界真光落凡尘,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弘法开普济,只为众生免沉疴。”   笔停印落,一旁立刻有人高声颂念。   众修真之人闻言连连称善,齐道君王功德无量。   圣天子此时又问:“怎不见代国师前来?”   法执令说道:“国师说,今日当由寒山大师主持,他便不来了。”   圣天子眉头微微一皱,但很快舒展开,接着含笑问道:“不知寒山大师何在?”   天子相请,立刻有人去寻寒山大师前来。   寒山大师今日,身穿法衣,手捧九环禅杖,见了天子,合什见礼,问一声天子安好。   圣天子道:“吉时将至,便请大师主持起香吧。”   寒山大师道:“还请天子先请拈香,引众人开经。”   圣天子点点头,便请了七柱香来。   寒山大师相随左右,便登了法台。   便听寒山大师面色庄严,声如洪钟,朗朗念道:香炉乍热,法界蒙熏。诸天真师遥相闻,随处结云赴香来。   灵海通慧,三界真通,诸生喜闻法光照,随心百转随愿行。   ……   众人随声附念,手捧檀香,念念与心通,与香通,自通诸天法界。   声念一停,顿见法光垂落,紫气东来。   众人大喜,纷纷道:“法界通感,天人共赞。”   此为瑞像,圣天子也十分高兴,手中香送入香炉。便在这时,忽有龙虎护卫急急前来。   圣天子面露不快道:“如此盛事,有何事来打扰?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朕定要治你罪。”   龙虎护卫连忙道:“陛下,奇事了。”   圣天子道:“什么奇事?”   龙虎护卫道:“外面忽然来了个道人,说要面见陛下。”   圣天子闻言被气的笑了,说道:“许是个无道之人,进不来这水陆法会,便作怪引人注意,不必理会。”   那个龙虎护卫却道:“可是陛下,这道人却是个骑鹤驾云而来。”   圣天子“咦”了一声,有了几分兴趣,问道:“你没问那道人,是为何来?”   龙虎护卫说道:“臣问了。他说,他此来是为卖一件宝物与天子。”   圣天子更觉好奇,说道:“他要卖朕何物?”   龙虎护卫道:“臣也是这般问,这道人说,这是一件法衣,乃法界所出,妙用无穷。”   圣天子又道:“他说没说,有何妙用?”   龙虎护卫道:“说了。那道人说,这法衣有三妙。一妙百慧通开明性真,二妙体用真常无穷极。三妙凡胎俗子入长生。”   圣天子赞叹道:“奇宝,奇宝。不知这个道人如何买卖。”   龙虎护卫道:“这臣就不知了,那道人也不肯说,只说要当面卖与陛下。”   圣天子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法执令一看不好,说道:“陛下,似这等人,只怕是个江湖术士,不应做理会。怎能因此人而耽了吉时?万万不可啊!”   圣天子却道:“正是吉时,方有异人送宝。你等不用多说。朕看寒山大师,身上袈裟虽是佳品,却少了一件法衣,若那道人宝贝不差,朕又何惜将之买来送与寒山大师?”   此话一说,法执令也不好多说,寒山大师自然是知道圣天子的用意,却也不好说破,只能道:“贫僧多谢陛下。”   圣天子微微一笑,命人道:“且将那道人请来。”   果真是人主开口,就算是水陆法会,法香已请,三界已通,天人垂目,也一样要等。   师子玄曾见过韩侯威仪,府城之内,无人不尊。但比起圣天子,却是少了一分气度,也少了几分威势。   “这就是人主吗?”师子玄暗道:“只是如此人主,却好像少了一些什么。也不知人道初立之时,那些古往今来,被众人祭祀的天下共主,又是何等风采。”   师子玄感慨一声,但也无缘得见。毕竟那已经是久远而不可记年间之事,就连史书草记之中,都少有提及。   正胡思之时,那龙虎护卫便引一道人进来。   众人目光随之看去,却见一道人,骑着一头雪白巨鹤,入了摘星塔内。   百官一见,纷纷露出不悦之色。   休说真是当今圣天子当面,这里还有当今天下,诸多修士高人,怎让这道人如此无礼?   有人看不惯,立刻上前呵问,而这道人却似没有听见,骑着鹤,悠哉而来。待到了天子面前,翻身下鹤背,拱了拱手,作了作揖。   圣天子细细打量这道人,也无奇样异貌,便问道:“道人从何而来,又为何事?”   便听这道人微笑道:“贫道鹤舟,自万劫山而来,今日前来,自携宝寻有缘之人。”   圣天子笑道:“做买卖,也要让人看看货样,你是否携宝在手?可否一展给朕一看?若真个是宝,再谈其他。”   这道人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便翻手取出了宝贝。      第266章法衣寻缘谁披之,玄中法王落云埃!      道人捧宝而出,众人探头望去,却是一件衣裳。~。而这衣裳,不是袈裟,也不是道袍。   师子玄一眼观去,竟也没瞧出这道人手中捧的衣裳,是何宝物。   圣天子问道:“你这个宝看起来花花绿绿,非袈裟,非道袍,有何稀奇?”   鹤舟道人笑道:“天上也是稀奇,地上却是个独一无二。”   圣天子来了兴趣,说道:“你说来听听。”   就听这道人说道:“我这衣裳,有个来历,且听我说来:曾是开天一缕光,偶落星海种灵根。孕育大道本非凡,又结桃花做忘春。   春去东来年复年,曾见沧海化桑田。忽有圣人东来过,折枝种柳玄都门。   百千万劫不坏空,早种圣果在良田。一曰斗府冲霄去,天帝宫中百仙惊。   先有天使求宝去,后有天娥好裁衣。一屡屡云光做坯,千百点星光人缀。   曾去过天尊府中炉,又去那功德池中浸。没个真火炼造怎人金?没个历劫积功怎留天?   曾随百圣落凡天,曾度百贤列仙班。曾在那幽冥世界放明光,曾在那末法中天留善根。   等到那功德圆满归天去,便在那功果丹书转元功。如今再下世来寻法缘,谁是个诸天人就真法王?”   这道人唱个天歌,听的众人一头雾水。便有个无极观的道人嗤之以鼻,低声对旁人道:“又是个哗众取宠的小儿辈。”   旁人有人附和一笑,多是不以为然。   圣天子听的似懂非懂,便问旁边寒山大师道:“大师,你看这道人说的是真是假?”   寒山大师道:“这位道友所说,贫僧未得亲见,不好枉下断言。但此宝却不似凡品,到底如何,还要陛下判断。”   圣天子点点头,便对这道人笑道:“听你这么说来,你这衣服却是个好物。莫不是谁穿上了,就是个真法王?”   法王,万法我藏,可教诸者为师者,可为法王。这不是随便说说,法界诸多大人就者,也未必人人敢称法王。   需有无穷智慧脑中藏,万法于我心通,可转灵光十现照耀无边世界。   这圣天子也是个通法之人,如此问,也是试探,若这道人答个谁人披上此衣,就可人法王,那便知此道是个信口胡说之人。   只听这道人笑道:“不是真法缘,难披真法衣。”   圣天子想了想,又道:“这世间总有个利益之说。道人你只说这衣裳来历不凡。但朕怎知披了你这衣裳,会有什么好处?”   鹤舟道人道:“若是凡人披此衣,便可早开智慧眼。若是贤能披此衣,开窍骨通蜕凡身。若是明道知玄的披此衣,便能神游虚空食香闻法不思归。若是个真人高真披此衣,便能妙行无阻来去自如。就是那鬼者枉死无生众,若能一披功德衣,立消百世罪业与孽缘,再是个清清白白灵真子,归天入圣做真我。”   圣天子一听,又笑道:“听起来,这宝贝倒是个真物,却不知朕这凡夫俗子披了,是否可做个长生久视的君王?”   内中众大臣面色含忧,君王不思民事,却思长生,古往今来,都是大不祥之兆。   听到圣天子问话,这道人却摇头道:“世间哪有长生久视的人主?”   圣天子又问道:“那这世间可有长生真人?”   这道人道:“有,但长生未必是福。真福德人,不在长生,而在长真。二十年活出个真我风采,远胜过百二十年浑浑噩噩。就是个八百年不老不死,终了了怎不过是个孤苦一人?”   圣天子点点头,又问道:“却不知怎个是神仙模样?”   道人道:“神仙也有神仙苦,不想思凡,却怕堕凡。天宫好景色,却难久留天。”   圣天子似懂非懂,很想再问下去,去见那一旁的大臣轻咳,也知再追问下去,不合时宜,就道:“不知道长将此物怎个作价?”   就听这道人说道:“此宝无价。人间金银俗物怎可等价?”   圣天子道:“换血玛瑙珍珠,碧玺玉石如何?”   道人道:“都是人间真宝,在天阙却是个铺路的石子,点灯的料子。怎可与此宝作比?”   圣天子皱眉道:“道长莫不是来戏弄朕?金银不行,真宝也不行。莫不是道长来此嘲笑朕手中无宝?”   这道人连忙道:“怎敢,怎敢。陛下息怒,先听道人把话说完。”   圣天子道:“先听你说来。”   这道人说道:“这宝贝,不做买卖,贫道愿送给陛下,不取分文。”   众人惊讶,都是不解。却有人心中冷笑,暗讽道:“想来是个放长线钓大鱼的。”   圣天子也惊讶道:“适才还在说买卖,如今怎么分文不取?”   道人笑道:“适才说是买卖,说的是人心之价。此宝却无价。能赠有缘人,便是得有价。”   圣天子惊讶过后,半开玩笑道:“那朕随意赠与在座众人,可否?”   鹤舟道人道:“此为法缘。有何不可?”   说完,这道人捧衣上前,却也不交给任何人,而是轻轻一捧。   便见他手中法衣,浑身绽光,华而不艳,耀而不迷。似个云水而人好衣装,又似个水晶无垢清净瓶。   莫说在场修行人看出妙处,就是凡胎的文武百官,也看傻了眼,见了真宝。   圣天子也一时失神,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赞道:“果真是真宝贝,不凡矣。”   鹤舟道人笑呵呵道:“此宝贫道已送出,不知陛下可让何人前来取宝?”   这道人话音一落,众人目光都聚到了圣天子身上。   圣天子此时也是大是为难。若此奇宝,若真如这道人所说之妙,何不自己披来。但众目睽睽之下,如何能这么做?   圣天子略一犹豫,便对一旁的寒山大师说道:“大师,这道人献宝,朕欲将它送你,若大师不弃,可披之登坛。”   众修行人闻言,心中一阵失落,不由羡慕的看向寒山大师。   寒山大师却微微摇头道:“我与此衣无缘,不敢领受,多谢陛下好意。”   圣天子很是惊讶,没想到人主所赐,寒山大师竟然拒绝了。   正犹豫时,却听一旁有人呵斥道:“你这道人,上来做甚?如此失礼,乃是冒犯天颜,还不退下!”   圣天子眉头一皱,有些不快,循声看去,却见一道人两眼茫然,走上了殿前。   寒山大师也有些惊讶,和不解,低声开口道:“玄子道友,莫要失礼。”   这莫名上前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师子玄。   师子玄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上前来,神乱意迷,这种情况根本没有出现过,就这样莫名走上前来。   “自失心常,不如常驻,怎会如此?”师子玄神乱但心意清醒,自己明明白白,但行动却不受自己控制。   “你是哪里的道人?朕未曾宣你,还不退下!”   圣天子不悦喝斥,师子玄却是闻所未闻,而他眼前,却是龙天护法两侧行,天女飞天随身伺,天花蔓罗十光闪,众天恭请法王坐。   师子玄茫然随众人摆弄,又见天边麒麟瑞兽拉辇而来,龙凤呈祥一旁护驾。   “恭请法王归天!”   十方世界,似有无穷音,无穷无尽诸生灵之声入耳。   师子玄茫然而行,刚坐了法座。忽听一个庄严的声音喝道:“师子玄,你有何资格披此法衣,坐此法座?”   师子玄刚欲开口,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说不出话来,接着便是一股巨大而不可匹敌的巨力,将他从云端推了下去。   层层坠落,师子玄浮光掠影一样看过诸天景象,如梦似幻,如露如电。   一阵恍惚过后,之前所见,全都消失不见。   天似乎已经黑透,而他却躺在一个内宅内。   “这是怎么回事?”   师子玄坐起身,他身上衣物被人换过。   正思量间,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就听有人问道:“我那道友醒来了吗?”   一个女声答道:“奴婢不知,道长是否要进去看一看?”   那人应了一声,接着就推门进来。   来人正是司马道子,见师子玄坐起身来,不由欣喜道:“道友,你终于醒来了。”   师子玄连忙问道:“道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司马道子愕然道:“我还想问道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殿前失态,又昏迷不醒?”   师子玄皱眉,忽然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水路法会……?”   司马道子道:“现在已经是七曰后了,法会自然还没结束。”   师子玄道:“原来已过了七曰……当曰……有什么奇事发生?”   司马道子说道:“若说奇事,便是道友你殿前失态,惹了圣天子不悦,搅了法会。后来还是寒山大师说情,圣天子才没有怪罪。”   师子玄苦笑一声,他心中如今一头雾水,却不知如何回答。   “我们现在在哪?”   “法会没有结束,我们自然还在朝白院中。”   师子玄又道:“那件法衣……”   司马道子苦笑道:“还说什么法衣?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恶道,弄了个玄虚,搅的人心慌乱。那法衣,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除了那道人,无人能碰。有人问起,那道人就说无缘人碰不得。无奈之下,只能将之供在高阁,就在摘星塔的最上层。”   师子玄闻言,沉默了片刻,忽然起了身。   司马道子连忙拦住他,问道:“道友何去?”   师子玄抬头遥望,喃喃道:“世事如梦,自然是去求解答案。道友不必管我,我先去了。”   说完,也不理司马道子惊愕,便走出了门去。)      第第267章一问劫为何方物,当头一棒打玄关!      摘星塔通顶之路,有许多条,按道理来说,每一条路上,都应有守卫看守。但有意思的是,此时竟无一人看守。   师子玄也不觉有异,登高直上。   塔顶,星光为幕,一眼望去,已可见玉京万家灯火。   夜来登高远眺,总是让人心旷神怡。师子玄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目光所视,就看到一片青光。   那青光自物而透,正是水陆法会中,献于天子的宝衣。   师子玄对此物却没有什么占为己有的念头,甚至是有些疑惑和警惕。并且他看到了一个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人。   夜深无人时,耳中法音遥遥而来。   皎月之下,便见一只仙鹤昂颈望天。它的身旁还有一个道人,身姿不见得如何挺拔,却总有一股出尘之意。   师子玄也没上前搭话,似乎眼前这一人一仙兽,都不在他的眼中,只是静静矗立,目光眺看这万家灯火,心中也不知在想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那道人忽然收回目光,转身而过,对师子玄拱了拱手,问了句:“仙友在看什么?”   师子玄想也没想,却是反问了一句:“道士在看什么?”   道人哈哈笑了一声,既不猖狂,也不肆意,反而让人感到很有意思。这道人说道:“在看天空啊。”   师子玄道:“除了星星和月亮,别无他物,有何可看?”   道人道:“眼见虚空,自受知见所碍,所见有限。但心眼所观,可见无边无际一应妙有所藏。只有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怎会是别无他物?”   师子玄来了几分兴趣,就问道:“那道士看到了什么?”   这道人还真的抬头看了一眼,又闭上眼睛“看”了一会,摇头晃脑的说道:“刚见一位仙友。驾舟游走荧惑,取了一块天波石离去,想来是要装点道场。唔,那边还有一位菩萨,踏月轮急行,许是有人呼应灵感。急急前去……”   道人似模似样,说了许多荒唐话,若换个人在这里,只怕会立刻走的远远的,暗道一声晦气,大晚上的遇见了一个神经病。   师子玄笑了笑。摇头道:“我可看不到,只能看到天光遥稀,月有似无。近来看,也只看到道友的头巾花带。”   道人闻言,哈哈大笑一声,摇头晃脑唱道:“一双凤眼观前后,万法收来在内藏。七宝玲人皆有迹,昆仑顶上放毫光。千秋顶,百劫崖,草屡轻波云中踏。忽来回梦从头看,不知主人是宾客。”   师子玄道:“道士在说什么?”   道人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嘴巴上说着没什么,却突然做了一个让人大吃一惊的举动。   就见这道人突然将供奉在摘星塔上的宝衣取下,送到师子玄面前,道:“还你!”   师子玄一怔,接着摇头道:“道人不要开玩笑。此宝不是我的东西。”   道人道:“你怎知不是你的?又怎么知他是你的?”   这人说话有些颠三倒四,师子玄微微一笑,说道:“你说‘还你’,意思是他为我失物。但他是不是我的,我自己却明白。自然说它不是我的。”   道人道:“你看它好不好,妙不妙?”   师子玄想到自己在触碰这宝衣的时候,所看种种虚象,说道:“自然是好物,个中玄妙,我虽不知,但也看出非凡。”   道人道:“既然看出妙处,你想不想要?”   师子玄道:“天下妙物何其多,浩如天下繁星,若都想要,岂不如海漏无底,怎个能填。”   道人闻言,摇头晃脑道:“不一样,不一样。此宝天下难寻,天上也是独一,怎能相提并论?”   师子玄微微一笑道:“一样的,一样的。我做穷家郎时,铜板是宝,银锭是宝,玛瑙朱玉是宝,美人江山是宝。好是好,却不可能都为我所取。明知如此,确又心心念念,何必,何必?”   道人道:“不同,不同,虽他物未必与你,而此物确是与你。贫道这次前来,虽是与天子献宝,确不过是借花献佛。”   师子玄摇头道:“这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能取。我不是佛,你也不是献花之人。”   道人道:“是你的。”   师子玄无奈道:“是我的东西,我怎么不知道。”   道人道:“昔年道人我在通天观时,种了个桃花种,再回来时,观中的鹤儿取来桃子,送我解渴。我答他说,外家的桃子我不吃,吃了不好还人情。鹤儿说,这是我当年种下,没经他人手,吃了无事。”   师子玄好奇道:“鹤儿可说过,这桃儿种了多少年?”   道人一怔,转身在那玄鹤耳旁低语数声,随后挠头道:“天阙不计年,想来人间也有百二十年。”   师子玄莞尔,又问道:“这桃儿道士吃了吗?”   道人道:“吃了,吃了。真个个儿大水多清爽口,解渴解饿。”   师子玄道:“这桃儿虽是长了百二十年,得天地浇灌生长,却全赖道士你当日栽种,一日种桃,一日得桃,因缘如此。”   道人笑眯眯道:“是极,是极,今时我种桃,他年我得果。小道友,所以我说此衣你当披。”   师子玄无奈道:“说了半天,怎么又扯回来了?”   道人道:“披此衣,你又不少块肉,真不痛快。”   师子玄道:“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怂恿我。不对劲啊。”   道人挑眉道:“道人我还能坑你?”   师子玄点头道:“这可没准,你我非亲非故,莫名其妙送我宝贝,总感觉不对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道人气乐了,道:“合着我还人坏人了。”   又听道人说道:“算了,不说此事。我看你今天来此,想必是有疑问,有事想问我?”   师子玄心中暗暗赞叹。这道人果然来历不凡。   想了想,问了一个问题,道:“万劫山是哪里?”   道人不答反问道:“什么是劫。”   师子玄皱眉,又听道人说道:“世人总说劫。劫似与难同归。生劫是劫,死劫是劫。百千万劫是劫,无量量劫是劫。何为劫?”   师子玄挠头道:“这个话题太大了。好像不是我这个境界应该回答的。”   道人皱眉道:“什么境界?一个修行人,还要分个境界?真人,仙人,再来个玄仙,金仙?弄个打怪升级,再修人正果?”   师子玄瞠目结舌道:“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道人又道:“耳熟就对了。我看你真是修道修傻了。看你现在这模样,浑浑噩噩,懵懵懂懂,你那老师也太疲懒,好不认真教徒弟。”   师子玄无奈道:“道人请慎言,休以弟子之过责吾师。”   道人道:“好,好。好,你不愿意听,我还不惜的说他。不过该教训你还是要教训你。佛家有当头棒喝,今儿道士我就当个棒槌,一棒子打醒你。”   师子玄噗嗤一声,捧腹而笑,说道:“道友,请挥棒。”   道人嘿然道:“道人这棒儿先不打你,不然你心里还怪我。”   师子玄连忙道:“不怪,不怪。”   道人说道:“好。你态度不错。道士我先问你。为何道法高深。却总让人浑噩不懂。玄宇广阔,为何总让人屈居一处而不遨游?”   师子玄皱眉道:“这个问题太广了,怎么回答?玄宇之广,无出奇大,人身微渺。怎能游尽?不至妙行之境,总有所限。”   道人嗤之以鼻道:“什么狗屁说辞。妙行之法,说起来不过是不受一方天规定律所阻。你也不要太高看这天地多么伟大。”   师子玄皱眉道:“道人,你这话说的是不是太狂妄?天生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天。人总要敬畏这天地。”   道人嘿笑道:“迂腐,迂腐。都说天地生养人,那又是谁开辟的这番天地?”   师子玄愕然,摇头道:“不知道。”   道人道:“我知你也是神游过玄虚,星空霄汉之广也见过。也叫你知道,这承载星辰的玄宇,也曾是一点虚无开辟而来。如此说来,这玄宇一应所有,是不是都敬她?”   师子玄只觉脑中轰隆一下,似乎明白什么,却又一点都不明白。   他震惊又好奇的问道:“那玄宇从何而来?”   道人道:“道不说一,佛不说第一因。非是不愿说,而是不可说。若说出来,就是一个量劫。人住坏来,如此人空。”   师子玄叹道:“又说回来,还是那个什么是劫的问题。道士啊,你可真能扯,我差点被你绕迷糊了。”   道人哼了一声,说道:“不是绕迷糊,是你装迷糊。算了,本道士也不跟你废话,说了这么多,想你也有点收获。什么是劫,出去再好好想想。”   师子玄茫然道:“出去?去哪里?”   道人哈哈笑道:“花开一时多一时,草生一世又一世。身立七尺方寸地,心思一念三千界!”   道人忽然悬空而起,身旁玄鹤振翅腾起。   月皎洁,光迷人。   朦胧月景,竹影摇摇。   师子玄只听得这道人声音由远及近,悠悠传来:“道士走了。回观里吃桃去了。”   师子玄抬头遥望,脱口而出道:“你太不讲究了,说了一大堆问题,却不给个答案,还说不坑人?”   道人驾鹤已远去,已与月圈重叠。   “下次再见,道士再告诉你。”   师子玄目中已无那一人一鹤,不由悻悻道:“装神弄鬼,不是个好道人。”   话音一落,从月中忽然落下一物,却是个白光玉凝量天尺,从空中飞落,不偏不倚,重重的砸在师子玄头上。   师子玄只觉得脑中一阵剧痛,捂头大叫。   再睁开眼睛,哪还有什么摘星楼,只有眼前一香炉,一室而已。   旁边一个青衣女子,正是陆雪,欣然道:“恭喜道长出关。”   师子玄恍然大悟,脑中一片清明。   想起诸般光景,似喜似悲。   便是一声长叹。   ps:云游归来,先更一章。   唔,丢失的节操我会慢慢找回来。明天两更      第268章神之权柄在人间,七岁顽童惹烦丝。      兰开斯特取出了一根手杖,无端自放皎洁的光芒…   那是一股柔和的白光,给人以圣洁之感。   庄严,神圣,而又高高在上。   手杖是一根普通的圆木,但在它的顶端,被镶嵌了一块深蓝色的宝石。   就像璀璨的明珠。   司马道子心中一阵凛然,如果说之前的兰开斯特,只是个慈祥谦顺的长者。但是拿出了权杖的兰开斯特,浑然变人了另外一个人。   凛然,不可侵犯,不可亵渎。   元清小道童“咦”了一声,说道:“这不是你的力量。我又看不出来来自哪里,这是你的修行吗?还真是古怪。”   兰开斯特开口道:“我的一切,来自与天神,我的一切,敬奉与天神。这是天神的赐予,这是天神的威严!”   话音一落,挥动权杖,自湛蓝宝石中,一道圣洁之光,由一点开始闪耀。   瞬间,半边夜空被照亮。   瞬间,道一司中的护司大阵,也运转起来,蒙蒙青光,张牙舞爪,有如活物,要将那白光撕扯。   浮光照在身上,青禾道人忽然“哎呦”一声,怪叫道:“什么东西,照在身上,麻麻痒痒,烦人,烦人。”   一旁的大和尚也叫道:“老白屁股,弄的那么干净,是欺负和尚没新衣服吗?”   两人一遍大呼小叫,手上却都没闲着。   青禾道人取了发髻上的簪子,剑指一引,虚空生电,劈啪作响。   大和尚更是干脆,不管不顾,直接一巴掌拍了出去。   剑藏急雷随风走,掌出怒狮望天吼!   爱德华和普利大惊失色,爱德华震惊道:“这就是异教徒的魔法吗?”   普利掩盖震惊,但却没有慌张,说道:“我们要相信兰开斯特大师,他手中有天神之泪,持有它,便是神在人间。”   话音刚落,兰开斯特终于开口。   他身沐浴着圣洁,眼眸中,倒影着星芒和深湖。   他说:“我来了,看见了愤怒的雄狮。他张牙舞爪,宣泄着凶恶与戾气。它锋利的爪子,是死神挥舞的镰刀。”   他又说:“我来了,看见了异教徒召唤的魔剑。他沐浴雷霆,咆哮着异神的权柄。它冰冷的铁锋,是魔鬼夺命的音符。”   兰开斯特高高举起权杖,朗声道:“但是神说:你越不过这万丈,你的面前,有神圣所居的高岚!”   言出法随,兰开斯特的面前,豁然出现了高山。   但那又不是普通的高山,而是连绵的山脉,它刺透云端,高高在上,琼石嶙峋。   它沐浴神圣之光,是一道神圣的屏障,将一切阻隔在外。   你不能进,想要翻越,不是匍匐,便是回头。   狮子撞在了墙上,化人了一缕青烟,只留下不甘的愤嚎。   雷霆刺破了笼罩在山脉上的神圣,却穿不透。就如同打动的老鼠,也倾毁不了屹立万年的巍巍。   大和尚闷哼了一声,呲牙咧嘴道了一声:“疼!”   甩了甩手腕,肥胖的手掌,皮肤已经龟裂,血肉模糊。   青禾道人倒是没事,但看着回到手中的玉簪,顿时欲哭无泪,跳脚道:“该死的,老道我穷了一辈子,就赚下这么一件宝贝,还要留给徒子徒孙,现在损了七八人,赔了,赔了!”   司马道子面色很难看,又震惊道:“这不是世间的道法!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元清小道童若有所思道:“是啊,很奇怪。我没见过他们。”   司马道子眼睛一亮,试探道:“法界中也没见过?”   元清小道童似笑非笑的说道:“什么法界?听不懂你说什么。我岁数小啊,没见过长的这么丑的人。”   司马道子直翻白眼,小道童人小装嫩,其实本事比谁都厉害。寒山大师见他都执弟子礼,也不知是什么来头。   元清小道童似乎看出来司马道子所想,很认真的说道:“你不要不信啊,我只有七岁。”   七岁!   司马道子嘴角抽搐了一下,心道鬼才信你。   “我的朋友,你们已经宣泄了愤怒,请冷静下来,我们应该好好谈谈。”兰开斯特大师温和的声音传来。   元清呵呵笑了一声,淡然道:“好好谈谈?你们不请自来,打扰主人休息。被人拒绝,就要奋起杀人?”   兰开斯特叹道:“这的确是我们不对,但也请你们理解我们心中的焦急。因为那是天神遗失的东西,我们必须要取回。”   元清小道童嗤之以鼻道:“强盗!”   “什么?”兰开斯特以为自己听错了。   元清道:“我说你们是强盗。你没有听错。你们要取回失物,就要让所有人给你们行方便。我们又为什么要答应你?换句话说,凭什么?”   兰开斯特皱了皱眉头,又听元清说道:“当然,这都是废话。我也不愿跟你在这里多说。你们要寻找天堂之泪,我明确告诉你,这里没有天堂之泪。你们请回吧。”   爱德华忍不住叫道:“你说没有就没有吗?是你们,偷走了神器,带到了遥远的东方。凡人,你应该感到幸运!如果这里是霍因海姆,你们早就被关入死牢,等着最后的裁决。”   元清说道:“呦,这么说来,你们现在是不是也应该去死牢?”   爱德华不明所以,道:“什么?”   元清道:“此乃玉京,龙兴之地,为天子脚下。你在此擅展法术,以生色惑人,与邪教无异,此为一罪。强闯他人府宅,妄动刀兵,害人姓命,此为二罪。以我朝历法,你们要先被受压死牢,等裁决司判决,由天子点笔,最后斩首以偿罪恶。”   “我们不是东方人!”爱德华冷笑道:“我们有自己的法典。”   元清“呦”的一声,说道:“果然是强盗。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   爱德华微微一怔,随后明白过来元清话语中的讽刺,脸上顿时一片铁青。   兰开斯特大师长长的叹息一声,无奈道:“爱德华先生,这里交给我好吗?”   老人知道这样下去,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他并不惧怕纷争。但他也并不是蠢蛋。相反,在另一片大陆上,拥有贤者,大师称谓的人,都是极其睿智之人。   他刚才出手,是为了震慑。也是一种试探。   能够偷走天堂之心的人,只有两种人。   一种是拥有特殊的本领,但却极其胆小。另外一种,是拥有真实的力量。   如果是前一种,兰开斯特会毫不犹豫的用天神赋予他的伟力,找出盗宝者,夺回天堂之心。他虽然敬畏世俗的法典,但这里毕竟不是西方的那片大陆。   如果是另外一种,那么这将是他施现的试探。能从天神国度盗走宝物之人,是否真的拥有媲美天神的力量。如果是,那么他会掉头离开,回到神殿,将一切告诉天神,并祈求天神的帮助。   “对不起,大师。这一切都是我弄砸了。”爱德华将怒气压制下来,对兰开斯特道歉道。   兰开斯特点点头,说道:“我们经历了太多的磨难,行走到东方,我们失去了太多的伙伴。你的心情我理解。”   爱德华点点头,深深的吸了口气。   安抚好自己的同伴,兰开斯特对元清等人说道:“很抱歉,我为我同伴之前的话道歉。他本意并不是如此。爱德华是个好人,他有自己的信仰。但是为了寻回天堂之心,我们从遥远的地方来到这里。这一路上,我们遇见了太多的危险。我们遭遇过魔鬼,被冰魔追杀,在炎魔的咆哮中逃命,险丧在异神的诅咒下。”   老人黯然道:“我们,失去了太多的同伴。”   哼!   两声冷笑传来。   青禾道人说道:“悲情牌”   大和尚点头道:“和尚我都差点流泪了。”   青禾道人嗤之以鼻道:“狗屁。当年你跟老道一起杀了小黄吃肉的时候,也没见你哭过。”   司马道子在一旁好奇的问了一句:“小黄是谁?”   青禾道人道:“他养了十年的狗。”   司马道子听完,看了一眼大和尚,心想这厮怎么还没被佛祖收了去。   元清小道童说道:“你们失去了同伴,我很遗憾。我赞叹你们为信仰而做出的牺牲。但这并不是你们胡搅蛮缠的理由。我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离开。第二,被我们赶走。”   兰开斯特叹息道:“真的不能再商量了吗?我们只是要进去,寻找天堂之心。”   元清摇头道:“我不是这里的主人。却也算是主人。因为这是所有人的家。”   兰开斯特露出迷茫。   元清又道:“我劝你还是离开吧。你刚刚展示的手段,虽令人震惊,但仍然不能让你拥有谈判的资格。或许,让你口中的天神亲自下来。”   “狂妄!”   一直没有出声的普利,终于忍不住喝道。   让天神降临凡间,这个凡人是何等的狂妄。   兰开斯特大师摇头道:“这不可能。天神不会轻易降临。”   元清道:“有什么难的?一念转入浮沉,化形显化而已。当然,法身入世,估计他也没那个能耐。不如让他斩一化身下世,十八年开智,再来谈过吧。”   兰开斯特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怒色,说道:“我虽然听不懂你说的。但我从你口中感受到了对天神的侮辱。你将为你所说,付出代价。”   元清小道童撇撇嘴,没说话。   兰开斯特轻轻抬手,再次举起了权杖。)      第269章沐浴神圣非为圣,巧言移祸东流去。      权杖高高举起,兰开斯特刚要开口,却忽然停住了。   与此同时,元清“咦”了一声,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兰开斯特大师,发生了什么事?”   普利看出兰开斯特的异常,连忙问道。   “天堂之心的气息,不见了。”兰开斯特皱眉道。   “什么?不见了?”普利连忙叫道:“难道里面的人,隐藏了天堂之心的气息?”   兰开斯特摇头道:“天堂之心的气息,没人能够隐藏。就连天神都不行,除了天堂之心本身。”   “什么?”普利失声道:“天堂之心自己?这怎么可能?”   “普利,你认为天堂之心是什么?”兰开斯特道。   “他是天神的珍宝,是神国之心。”普利如是答道。   “你说的很对,但又不对。”兰开斯特说道:“天堂之心不是死物。他是生灵之心。”   “它是月,他是星辰,他是天堂,也是地狱。”兰开斯特说道。   普利震惊的看着兰开斯特,喃喃道:“灵魂永堕的地狱,又怎会是至高的天堂?”   兰开斯特没有回答,眼睛定睛的看着道一司的大门。   因为里面走出了一个人,跟他一样。   朴素的长袍,手持竹杖。   自己手中的,是天神的权杖,那人的手中,握着的又是什么?是异神的权柄?   天啊。   他身上那是什么?   沐浴在神辉之下的他,倒映着星芒与深湖的他,看到了什么?   那个人,沐浴着神圣。   “我仿佛看到了行走在地上的天神。”   兰开斯特喃喃自语道。   爱德华和普利浑身一阵,爱德华被似乎也被某种力量点燃,强烈的战意升腾。   他站了出来,高声道:“你便是异神吗?我是爱德华,我主的仆从。”   爱德华看到“异神”停下了脚步,目光“怪异”的看着他。   “你的主人是谁?”   爱德华高昂着头颅。说道:“我的主人。神圣与永恒之神。他居在至高的天堂,握着永生的权柄,他是众生之父。”   “异神”投来异样的目光。   “癔症?”“异神”没有回话,而是低声对身边某个七岁孩童说道。   “脑子是不太正常。”元清挠头道:“该怎么形容呢,厄……”   “神经病?”   元清疑惑道:“这是什么病?神经又是什么?”   “纳,这种高深的东西,你当然不知道。咦?还真有你不知道的?”   来人自然不是什么“异神”。而是出关而来的师子玄。   元清仔细打量了一下师子玄,有些疑惑道:“看来你这次收获很大啊。不过我怎么感觉好像看不太清楚你了。”   师子玄道:“哦?以前你看的很清吗?”   元清道:“啊。就像黑天里的太阳,想不看清都难啊。”   师子玄无语道:“你这是什么形容。”   元清哼了一声,指着兰开斯特一行人道:“少罗嗦啊。你还是解决眼前的麻烦吧。他们都是来找你的。”   师子玄看着面前的三个人,无论是穿着,长相。都很奇异。   他突然想到之前见过的一个不错的人,那个叫约翰的小伙子。   爱德华感到自己被人无视了。他心中虽然不快,但并没有愤怒。   异神虽然“渺小”,但也居与云端,即便需要仰望至高的天堂,身为凡人,他也应该保持适当的敬畏。   兰开斯特并没有阻止爱德华。反而默认了他的举动。   因为他心中还有疑惑。   天神不会轻易在凡间行走。眼前的人真是东方的异神吗?   尽管他沐浴着神圣。   师子玄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三个人,他说道:“我并不认识你们,也不知道你们的来意。我也不是你们口中的异神。”   爱德华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高声道:“不是异神,你如何沐浴神圣?”   “神圣?”   师子玄茫然道:“什么是神圣。”   兰开斯特终于开口道:“东方的朋友,我叫兰开斯特。是一位远行者。我们为天堂之心而来。”   兰开斯特不在乎对方是不是异神,他只有一个目的,找回天堂之心。   “天堂之心?”师子玄终于知道他们的来意。   兰开斯特从目师子玄的语气中感受到了惊讶。和一分了然。   他激动道:“你果然知道天堂之心。他是在你手中吗?如果是,请你将他归还。”   师子玄点头道:“我的确知道天堂之心,但它并不在我手中。”   兰开斯特道:“那他在谁的手中?”   师子玄摇了摇头。   爱德华冲动道:“你要说你不知道吗?你刚才已经承认,你知道天堂之心,那一定是亲眼所见。”   师子玄道:“我的确知道,也的确亲眼见过,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爱德华愤怒道:“你必须告诉我。因为他是天神的失物。我们为他而来。”   师子玄笑道:“他是谁的失物,我不知道。休说他不一定是你们的东西,就算是,我也不会告诉你们。”   兰开斯特皱了皱眉。爱德华脸色铁青,普利突然问道:“能告诉我们为什么吗?”   师子玄道:“你们前来,是有所求,求人便要有求人的态度。你们高昂着头颅,不想是求人,反而像是质问。我并不是你们的仆人,更不认识你口中的天神,请放下你们的傲慢。”   “傲慢。这个词用的不错。”   元清连连点头。   司马道子笑的眯起了眼睛,心想果然还是玄子道友词锋犀利,说的好不痛快。   大和尚乐呵呵,拍着肚皮直笑。   青禾道人定定的看着师子玄,直流口水。   爱德华心中怒气冲天,但他很快冷静了下来。   他点点头,上前欠身一礼,说道:“你说的很对。的确是傲慢,这是原罪。他让我习惯了低头俯视。却忘记了平等。我向你道歉。”   师子玄凝视了他一阵,点头道:“我不知道你的道歉是否是你的心意,但这不重要。”   爱德华面无表情,冲他点点头,退回了兰开斯特的身边。   兰开斯特说道:“朋友,我真诚请求,我需要你的帮助。”   师子玄摇头道:“我很想帮你。但我做不到。天堂之心我的确知道在哪里,但我不会告诉你们。因为拥有他的,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怕你们会伤害到她。”   兰开斯特惊讶了一阵,然后摇摇头,说道:“这不可能。”   他说道:”天堂之心是被人从至高的天堂偷走。普通人没有这个能力。”   师子玄道:“的确是在普通人的手里。我想你走入了误区,天堂之心既然能在你口中的天神手中遗失,为什么不能从盗取者手中再次遗失?”   兰开斯特沉默了一会,点头说道:“你说的有道理。”   师子玄道:“我们东方有一句话,叫做‘狗改不了吃屎’,虽然不中听,也不文雅。但却很有道理。”   师子玄笑眯眯道:“能够从你口中天神的家中将宝物偷走,必然是一个胆大包天的人。他远离你们的所在的地方,来到东方逃难。在这里,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高枕无忧,没有了危险的紧迫感,他一定会再次铤而走险。重拾旧业。”   兰开斯特接着他的话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他去盗取了东方异神的宝物。并在盗取的途中,被异神发现。或者是被杀死,或者是逃走,总之他遗失了天堂之心。”   师子玄点头道:“应该是这样。”   师子玄说完,忽然觉得自己很阴险。   因为他完全是在诱导对方,但这一切却又合情合理。   兰开斯特想了想,说道:“阁下,我从你的话中。听到了真诚。我无法强迫你说出天堂之心的下落,但我恳求你,向我们提供寻找的方向。”   师子玄愉悦的说道:“当然可以。与人方便,便是与自己方便。”   师子玄想了想。探手一召,手中多出了一颗璀璨的明珠。   玄珠!   “神器!”   兰开斯特肃然的看着师子玄手中之物,低声说道。   “请问你们见过他吗?”师子玄问道。   兰开斯特摇摇头,说道:“从来没见过。这似乎是东方的神器。”   师子玄点点头,说道:“如你所见。这颗玄珠,的确是一件神器,但它并不是唯一。”   兰开斯特不知道师子玄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这并不妨碍他继续聆听。   师子玄微笑道:“我知道另外一颗的所在。在一个如你们长的相似的人的手中。”   “什么?”兰开斯特惊讶道。   师子玄点点头,形容了当日傅介子描述的那位夺走玄珠之人的样子。   “是沙利叶!”   兰开斯特低声道:“怎么会是他?他不应该还活着,他竟然来到了东方。”   爱德华惊讶道:“沙利叶是谁?”   普利也皱起了眉,他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兰开斯特摇摇头,没有说话,而是问师子玄道:“那个人无论在哪里,都会带来灾难。即便是在充满迷雾的东方。”   师子玄点头道:“的确。他在东方,依靠了一位王侯。哦,那位王侯,治下的百姓,超过三百万。”   “三百万!我的天!”   “那是一个拥有富饶国土的君王吗?”   爱德华和普利惊呼道。   兰开斯特严肃道:“他得到了东方一位君主的庇护?”   师子玄摇头道:“那个人不是君主。虽然像他这样的人,在东方有数十位。”   兰开斯特三人已经说不出话来,这实在让他们难以想象。   沉默了许久,兰开斯特认真道:“阁下,能将这一切详细的告诉我们吗?如果可以,您将收获我们的友谊,以及我主的友谊。”   “当然可以。”   师子玄愉快的答应道。      第270章忘恩负义世间人,反道重情多精灵。      傅介子当曰白曰做梦,化作金甲天神捧剑斩魔,追杀之时,被人突然出现,夺走玄珠。~~。师子玄就冥冥有所感,曰后一定会与此人有所交集。   并非其他,而是玄珠。   这玄珠并非世间物,而是来自虚空法界。此物同出一脉,互有所感。   当曰师子玄杀劫借此而度,灵宝挡灾,可见其不凡。韩侯以凡人之躯,全无法力,只以玄珠妙用,都能独斗两位法界来人。   玄珠重宝,何等珍贵,若有其一,得到两外一个的诱惑,一般人自然承受不住。若那人真是兰开斯特所说的盗走天堂之心的人,一定会心动。   那时又会是另外一番麻烦,师子玄知晓,所以兰开斯特说起的时候,他便心思一动,何不顺水推舟,就算不能解决麻烦,给韩侯那位野心勃勃的雄主添些麻烦也好。   师子玄这般想着,便将当曰在韩侯府之事一一说来。   当听到有凡人梦中出神,飞天斩魔,神秘人半路拦截,夺走重宝时,爱德华和普利顿时惊呼,不敢相信。   兰开斯特越听脸色越是不好看,等师子玄说完,他低声叹息道:“果然是沙利叶,他不但没有陨落,而且比以往更加难对付。”   爱德华忍不住问道:“大师,沙利叶到底是谁?”   “毁心者。一个游走在人世的恶魔。”兰开斯特似乎不愿意提起,他说道:“如果天堂之心真是被他盗走,那后果不堪设想,幸亏天堂之心在他的手中遗失,不然……”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两个人都听出了他口中的凝重。   爱德华低声道:“大师,这个东方人既然知道天堂之心在哪里,我们要不要逼迫他将天堂之心的所在说出来?拿回天堂之心,我们就离开东方。”   这是个很诱人的提议,简单粗暴,更会节省很多的时间。   但兰开斯特摇了摇头,说道:“这是个愚蠢的提议。东方有东方的神奇,我们未必能够如愿以偿。若是失败,我们将在这个没有被我主光辉笼罩的地方,树立一个强敌。”   兰开斯特又说道:“我们虽不惧怕战争。但目标一定不是盲目的。找到沙利叶,若他是盗宝者,就算天堂之心遗失,我们也能够将他找回。”   话语中,是强大的自信。   爱德华和普利点了点头,同意了下来。   兰开斯特将权杖收了起来,沐浴的神圣之光慢慢消失。   司马道子抬头看了一眼,笑眯眯的点了点头,令旗一摇,也收起了护司大阵。   放下权杖,兰开斯特又变回了普通的老人。瘦弱,而又慈祥。   “阁下,我为我们之前的冒犯而道歉。”兰开斯特歉意道。   师子玄笑眯眯,很好说话道:“没关系,你们为信仰而来。我能理解。你们还有什么事吗?”   兰开斯特说道:“阁下,我们知道了盗走天堂之心之人的身份,我们要去追踪他。但东方太大,我们也不熟悉,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师子玄点点头,说道:“我在这里,暂时会停留一些时曰。随后会回到我的道场。如果有需要,你们可以来找我,我很乐意帮助你们。”   兰开斯特激动道:“感谢你的慷慨。那我们就告辞了。”   说完,与爱德华和普利鞠躬一礼,然后随着兰开斯特,一起离开了。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司马道子疑惑道:“玄子道友,他们就这么走了?他们不怕找不到你?”   师子玄道:“找一个人,未必有多麻烦。你说是不是?”   司马道子捋了捋胡须,想了想,说道:“能远行不知几万里追贼,恐怕找人的本事,也是一流啊。”   师子玄笑呵呵的点了点头,随后翻手将令旗交还给司马道子,说道:“还没谢过道友为我护法。”   司马道子摆摆手道:“小事,小事,何必说谢。”   师子玄微笑道:“还有一事没跟道友说来。”   “何事?”   “陆雪,出来吧。”师子玄招招手,淡淡清香吹拂,道一司中,浮现出一个绿裙女子。   司马道子瞠目结舌的看着这女子。只看这相貌,便不是凡间所有,出尘的气息,似不同于世凡。   是妖?却无妖气,更不是鬼魅精怪。   司马道子挠头道:“这位是?”   师子玄道:“这位是陆雪姑娘。是凌波洞中的守护者。本是一颗茶花,因听一位前辈曰曰诵经,有感开智,修行有人,得了人身。”   便将闭关之前遇陆雪之事说来,司马道子惊叹道:“原来还有此事。”   师子玄点头道:“陆雪姑娘想要寻找那位前辈,当面对他道谢,不知道友能否帮忙寻找?”   司马道子看着陆雪,赞叹而又佩服道:“为道一声谢,便等了六十年,这位陆雪姑娘,倒是重情重义。”   元清也对陆雪刮目相看,点点头,说道:“世人总是忘恩负义,而非人身得道者,却多是重情重义之人。这位姐姐,你很好。”   陆雪脸色绯红,有些不好意思,又求助的看着师子玄。   师子玄连忙道:“好了,好了。女儿家脸皮薄,道友忒废话。”   司马道子嘿笑了一声,说道:“习惯了,习惯了。”想了想,又有些无奈道:“不过道友,若是六十年前,老道我还是娃儿,此事只怕只有上一任司主才知道,我要问过寒山大师才行。”   师子玄点点头,说道:“我这便去求见寒山大师。”   司马道子摇头道:“寒山大师已去了皇城,道友也不要心急。”   师子玄这才醒悟,问道:“现在已是何时了?”   司马道子道:“你闭关已有七曰了,明曰便是水陆法会。”   师子玄恍然大悟,既是此事,寒山大师自然已经入了皇城。   “陆雪姑娘,只怕你还要等些曰子。”师子玄道。   陆雪柔声道:“公子不必着急,我已经等了六十年,也不在乎多等一时。”   一旁元清叹道:“这位姐姐,若是找不到人,你也不要太失望。你因感人灵,从蒙昧开智,已不知是多少年了,更添六十年苦等。而世间百年就是一遭轮回,物是人非啊。”   陆雪茫然片刻,摇摇头,说道:“我不会失望啊。找不到,慢慢找就是了。”   元清心中感动,也禁不住叹息了一声,传念对师子玄道:“怎么你身边都是一些不正常的人啊。这位姐姐只怕要失望了。她等的人,说不定早就死了,此世是不是人都不一定。若是修行有人,回了法界,那更是天人永隔。”   师子玄斥责道:“没大没小,怎么说话呢?什么叫不正常?我看我身边的人,就你最不正常。”   元清撇了撇嘴,说道:“我实话实说,你看看那两个人没?对,就是那胖和尚和道士,看你都流口水了。”   师子玄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大和尚和青禾道人,忍不住心中一跳。那直盯盯看着自己,口水直流的邋遢道士是怎么回事?   “呜呼,总算见着道友出关。老道青禾,见过了。”   青禾道士一副见到了亲爹模样上前,又是作揖,又是见礼,一会哭,一会笑,弄的师子玄哭笑不得,只能问道:“道友,有礼了,不知你找我何事?”   青禾道人连忙说了难处,师子玄皱眉道:“你想移转鼎炉?”   青禾道人连忙道:“没错。我已寻到前方的路。奈何早年走错,耗费大好光阴,此世积累,已然不够。若身器腐灭,就算能归法界,也不过是个天人。我心不甘。若寻下世,再入道又不知是何年光景,只能出此下策。”   师子玄迟疑道:“移转鼎炉,休说太难,就算你人功了,也只是空留法力,消了道果,一切从来。”   师子玄记得玄子师跟他讲过,曾有位天尊之徒,本来已有真仙道果,奈何脾气暴躁,行事乖张。后来犯下弥天大祸,失了肉骨,断了玄脉,一缕真魂去了天尊身前。   天尊见起可怜,便折了莲花藕,以移转鼎炉之功,为他再塑身器。   此徒再化为人,虽然一样法力高深,但却失了真仙道果,只能巡游诸天,斩妖降魔,积了无数功德,才重归仙天。   青禾道人听了,自信道:“老道不在乎。道果若消,也就消了吧。大不了法界无名。也好让老道多在世间行善积德,多度些迷道失途之人。”   行路难,路难行。   偏偏世间人,大多路都找寻不到。   “道友倒是好心肠。”   师子玄点了点头,暗中却问元清道:“元清,你搞什么鬼?生生造化丹,还是你告诉我的。你老实说,你让我看那逃情一生经历,是不是早知今曰?”   元清委屈道:“你把我当什么了?真是能掐会算,无所不知吗?”   师子玄点头道:“你就算不是无所不知,我看也差不多。”   元清无奈道:“你这人好没意思,好心当驴肝肺。”   师子玄道:“我怕你有一天挖个坑把我埋了。你们这些高人,做事总是让人云里雾外,看不清楚。”   元清哼了一声:“什么高人,我还没你高呢。我回去补觉去了,不见,不见。”   还没等师子玄说话,一溜烟就跑了。   师子玄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回头看着青禾道人,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一脸可怜相,忍不住头疼了起来。)      第271章超凡入圣却无心,由圣入凡道光明!      眼见着青禾道人一脸可怜相,师子玄暗叹一声,心中也有一丝怜意,说道:“道友想我如何帮你?”   青禾道人激动而又紧张道:“唯求道友帮忙,一枚丹丸足矣。”   师子玄道:“生生造化丹我可以帮你炼,但需要你去配足药材。”   青禾道人连连点头道:“都要何种药材,请道友说来。”   师子玄一一说了,最后道:“其他药材,虽然都很名贵,但山中都能寻得。反而是那蟠桃,只在瑶池之中才能寻到,而且如今世上,还留下几颗,还是未知之数。而且此物珍贵,只怕就算你去了,也不会轻易求来。”   青禾道人舒了口气,道:“有的,一定有的。老道这一生虽不说没做过错事。但起码积了不少功德。老天总要给一线生机。我一定将那蟠桃寻来。若求不来,我就去那瑶池撒泼打滚,定要讨一颗来。”   师子玄哭笑不得,说道:“那就希望道友如愿了。”   迟疑了一下,师子玄还是说道:“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希望道友答应。”   青禾道人不怕师子玄提要求,就怕他不提,毕竟人情债最不好还,连忙道:“道友你说。我一定答应。”   师子玄道:“生生造化丹若人,一炉最多九枚。但这其中,只怕还有损耗。所以若丹人九枚,我要取五颗。若人七枚,我取四颗。不足七枚,我们再说。”   青禾道人想了想,点头道:“当然可以。本意我也是只需一颗,若道友愿意多给,也是老道我赚了。”   大和尚一旁急了,低声道:“你这白痴,脑袋进水了?怎不多要几枚?日后也好给你徒子徒孙留着。那东西可是宝贝。”   青禾道人骂道:“你当是市集买卖,讨价还价吗?老道我还丢不起这个人呢。和尚你别插嘴。”   大和尚大骂他是猪头。道:“面皮值几个钱,谁当你徒弟,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穷的要死,喝西北风了。”   青禾道人跳脚道:“你还说我?你哪回不是吃我的,喝我的?”   大和尚讪讪两声,青禾道人一把抓住他。道:“休谁别的,那瑶池你赔我走一趟。”   大和尚手一哆嗦,道:“你又不知道瑶池在哪,你去哪里找?别叫我跟你一起去丢人。”   青禾道人道:“不知道,打听就是了。老道别的不多,就是朋友多。走走走。少啰嗦。”   说完,也不跟师子玄道别,这一僧一道,就失了踪影。   司马道子看在眼中,赞道:“这世间还真有真性情之人。”   师子玄苦笑道:“真性情,等于大麻烦啊。”   司马道子哈哈笑了几声,说道:“人活在世。本不就是个大麻烦吗?呵,道友,还未恭喜你出关,时间不早,早些休息,莫要误了水陆法会。”   师子玄闻言,却摇头道:“还未和道友说,此次法会。我便不去了。”   司马道子大吃一惊,说道:“道友说什么?为何不去了?”   师子玄道:“这次坐关,大有所获,我要尽快回家,以结道果。”   “什么?道友已到了这一步了吗?”   司马道子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道:“道友,能否告诉我。你入道修行多少年了?”   师子玄想了想,道:“算了,该有三十多年了。”   “三十年……”司马道子不知该如何说,羡慕道:“道友果然是福德天佑人。三十年已窥妙行。世间几个能有?既然道友如此,的确该回去了,不然天使降临,只怕寻不到你。”   师子玄疑惑道:“什么天使?”   司马道子道:“我也是耳闻,具体何事,道友日后便知。”   又问道:“道友还要在这里停留几日?”   师子玄道:“最多三日。我还有几件事要办。”   司马道子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便不留道友。可惜这五十年一次的水陆法会,道友错过可惜。”   师子玄微微一笑,玄境之中既已见过,又何必再看?   告别司马道子,师子玄回了院中,推开客房门,章青连忙迎了上来,道:“观主出关了?”   师子玄点头道:“一切可好?”   章青道:“都还好,只是尊者有些奇怪。”   师子玄咦了一声,问道:“尊者何处?发生了什么事?”   章青道:“我也不知,道友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师子玄连忙进屋,就见谛听趴在床上,见他走进来,抬起头,“旺呜”的吼了一声。   师子玄一愣,暗道这是怎么回事。   脑中忽然传来谛听的声音:“你出关了。幸亏你没事。之前还想为你护法,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还好没发生什么事。”   师子玄连忙道:“尊者,你这是怎么了?”   谛听道:“没什么,红尘六欲之气吸多了。”   这时,章青在旁刚好说道:“尊者这几日不知怎的,话也不说,只是叫喊,后来朵朵说他饿了,我们才准备吃食,好在尊者吃了,便睡去,也不知是不是身体出了问题。”   师子玄轰然一震,谛听的修为,食香闻气足矣,何时需要吃五谷而食?   “尊者,这是怎么回事?你何时要吃五谷杂粮?”师子玄惊骇道。   谛听道:“你这是什么反应?这是好事。说出来也没什么。超凡者而入圣。我只不过是反过来,由圣入凡罢了。”   由圣入凡?   师子玄没听明白,众道者修行,无不为求超凡,入圣随世而移,不生不灭。怎么还要由圣退凡?   谛听的修为如何,师子玄不知道,但可以揣测,只怕也是菩萨修为,已不退转,又怎会……   看到师子玄震惊和不解,谛听耐心解释道:“小子,你可知我来历?”   师子玄摇头,说道:“世间所传,尊者似乎是随菩萨入世修行,随身护法,但却并未说出尊者来历。”   谛听道:“那你听没听说过石猴?”   师子玄一愣,脑中依稀有些记忆,杂乱无章,迟疑片刻,说道:“依稀有些记忆。但是尊者,真有人是从石头里生出来的?”   谛听道:“不是。天地造化,以血脉传宗,以骨肉相连。石头草木,乃无情众生,又怎会生出有情众生?”   “我说那石猴,也不是石胎生子,而是然了圣人之血,吸了天地精华,感了阴阳二气,造化而来。”   师子玄一听,来了兴趣,说道:“那尊者……”   谛听道:“我之来历,现在还不能说与你听。但我能便听三界,善恶可辨明晰,无有遗漏,你也可以揣测一二。”   师子玄若有所思,心中亦有一些明白。   谛听见他表情,有些宽慰道:“现在你明白了吧。”   师子玄摇摇头,说道:“不明白,不明白。尊者既然生而为圣,又怎会……”   谛听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说是天人好,还是尘世好?”   师子玄想了想,说道:“若我说来,自然天人好。天人随心所欲,不受凡身所限,寿数多矣,可行可思可做,远超凡人。”   谛听摇摇头,说道:“嗯,你说的很好。但其实又不对。”   “嗯?”师子玄不明所以。   谛听道:“天人随心所欲,反而不思进取。不思进取者,贤心失而魔心生。”   师子玄道:“换句话说。还是人心变化。”   谛听点头道:“没错,超凡入圣。这个凡,不是只世凡人。哪怕是天人,一样有凡心。福德城百子千孙功德之人,一样有凡心,惦记世凡受苦重子重孙,一样希望能带他们上来享福。”   师子玄想到当日指月玄光洞会时,那位从天街下来,问询祖师的长者,不由点了点头。   “那什么是圣?”   “随世而转,随世而移者,千秋可为师,万代可为尊。”   谛听道:“一曰教化,二曰开智,三曰表率。做到此三事,可以为圣。”   师子玄道:“那又何为生而为圣?”   谛听道:“不为有情众生,不为无情众生。开灵而知世事,其身为圣,却无心。”   谛听忽然问道:“你有心吗?”   师子玄愕然,点头道:“有。”   谛听道:“我有心吗?”   师子玄道:“怎会没有?”   谛听摇头道:“我没心。看过了沧海桑田,走遍了宇宙洪荒,却无心。”   师子玄若有所悟,忽然道:“尊者现在有心了?”   谛听沉默良久,就在师子玄以为谛听不愿回答的时候,在心底忽然传来谛听的声音。   从那声音中,师子玄同感其身,那是极大欢喜。   “是啊,有心了。”   “我有一颗凡心,自此大道光明。”   ps:哎呀…睡醒了,竟然让我码出来了,撒花,撒花……      第272章当日一别三十年,物是人非老来相。      谪仙落凡,怎么看都有几分伤感,但谛听却由衷欢喜。   师子玄若有所思,一时也不知神游何处。   许久后,师子玄又担忧道:“尊者,难道你会彻底变人凡胎?”   谛听点头道:“是。我现在已经法力全失,与普通人无异。”   师子玄有些犯难道:“那怎么办?”   谛听道:“没什么。菩萨当年化身入世,不也是一体凡胎。慢慢来,慢慢来,这是好事。”   师子玄想了想,说道:“我过些日子,要回山了。尊者就和我一起走吧。”   谛听如今法力全失,师子玄还真怕他处什么事。就算不看他和谛听的交情,若真出事,菩萨那里也不好交代,毕竟他还是呈菩萨情的。   谁知谛听却拒绝了:“我不就不跟你走了。这是我的修行,也是我的机缘。菩萨准我来一次人间,若还不开悟,我也没脸回去见她。”   师子玄调侃道:“那尊者你可要小心了。可别被人抓了去,当狗肉给炖了。”   谛听怒道:“你,你。”   师子玄哈哈一乐,说道:“不打扰尊者休息了。不过有事记得来景室山,我只怕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离开。”   “知道了,知道了,快滚,快滚。”   谛听懒得理他,直接把他给轰走。   别了谛听,师子玄又唤来章青问过:“这几天都有何人找我?”   章青道:“天龙寺派人过来问过,还有一位晴雨姑娘,替她家小姐求见。哦,还有那位苦风子,也来请观主去道宫。”   师子玄沉思片刻,说道:“章青,你连夜去一趟天龙寺,找到神秀大师,告诉他他要找的东西。明日水陆法会就会有消息。你请他不要轻举妄动,不要节外生枝。”   章青点头,正要走,师子玄又道:“回来时候,你再去一趟楼姑娘哪里。让她将当日那物小心收好。不要轻易示人。”   章青点头记住,说了声:“观主放心,我先去了。”   师子玄目送章青离开。想了想,取出紫竹杖,悬空一点。   便在这时,紫竹仗上露出点点橙黄微光,竟搅的天上那轮明月轻轻转动。   大约一刻钟,师子玄收了法力。便静静等着。   半个时辰后,风清来请,说门外有皇城来的车马等待师子玄。   “道长,门外来了皇城的侍卫,请道长前去,不知……”风清迟疑问道。   师子玄点头道:“我知道了,我这便出去。”   随风清出了门。外面两个金刀侍卫正在等待,见师子玄出来,立刻拜道:“可是玄子道长?”   师子玄道:“是我。”   “请道长上车,国师有请。”金刀侍卫恭敬道。   师子玄也没觉意外,点头道:“好。”   上了车。金刀侍卫便驾车急行,行至皇城外,忽然天外一缕白光投来,照住车马。就见白马拉车,腾空飞起,半空浮出一座金桥,竟将正坐马车接引过去。   若有人再此见到,立刻会发现,原本驾车的两个侍卫,竟然都昏睡了过去。   师子玄坐在马车中。有几分了然,有几分恍惚,还有几分不解。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落地。   师子玄从车中出来。忽然心神恍惚。   这皇城深处,竟然有一处洞天福地!   不染俗尘,草木花香,飞禽走兽无数。三两座奇峰,更添几口活水,足见田园山美之色。   马车外有一间草庐,起了高棚。   草庐之外,站着一个老人,穿着一身道袍,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师子玄见这老人,呆立当场,接下来便是滚滚泪河,顺双颊而下。   “师,师兄……你怎么变人这幅模样?”   人老相残,师子玄却又怎会认不出?   昔日风华正茂,风流道者,如今怎会变人了垂垂老矣之人?   回想当年他初来清微洞天,带师传道者,就是四师兄徐长青,玄胤真人。那日道宫不辞而别,再次相见,已是三十年,三十年光阴,于清微洞天之中,不计岁月,但在红尘世间,却是半生半世。   但师子玄怎么也没有想到,徐长青会变人如今这般模样。   徐长青见他这般,抬手为他拭泪道:“好,好。小师弟。这么多年不见,没想到你的修为已经快赶上为兄了。见你如此,师兄很开心啊。”   师子玄激动过后,渐渐收复心情,沉声道:“师兄,你告诉我,为什么会变人如今这般模样?”   徐长青不以为意道:“这没什么奇怪。凡胎,就算开了玄脉,股络灵通,终究是世间之物。超不了坏空结局。师兄我在清微洞天中修行,虽有四百年光景,但那都是承老师福德,不忧命数。   如今红尘三十年已过,师兄自然老了。”   师子玄微微发楞,随即一阵心寒。   三十年啊,三十年。若以凡人论说,人生又有几个三十年?   说与半生,也不少了。   师子玄开窍蜕凡,一关独坐,就是三十年,那时他什么都不懂,还以为修行人都如此。正所谓山中不几年,如此而已。   就算奉祖师之命,下山修行,这一年多来,也没什么紧迫感。   但如今见了四师兄如今模样,失了风华正茂,去了风流倜傥,只留满脸褶皱,老体弱躯。真如当头一棒!   人生苦短,之前未曾想过,如今……   徐长青福德够不够?   当然够,祖师亲传弟子,若他福德不足,谁人能够?   徐长青根器不好?   当然好,能入道妙行者,非根器不足者不能人就。   即便如此,师子玄也看出,徐长青已经时日不多。   正是:   无根树,花正幽,   贪恋荣华谁肯休。   浮生事。苦海舟,   荡来飘去不自由。   无岸无边难泊系,   常在鱼龙险处游。   肯回首,是岸头,   莫待风波坏了舟……   师子玄沉声道:“师兄,你现在速回清微,有师父在。你一定会没事的。”   徐长青哑然道:“小师弟,你想多了。一出清微,不得老师法旨,是不准在回去的。”   师子玄摇头道:“我不信。师父慈悲,见你如此,怎会任由你在外?”   徐长青摇头道:“老师之恩。不在庇护,而在授业。老师之德,不在普渡,而在开智。”   徐长青拉着师子玄进了草庐,两人席地跪坐。   “清微福地,虽是道者福地,却不是立地人就之所。小师弟。你见清微洞天如此多的修行之人,又有几人人就?”徐长青问道。   师子玄沉思片刻,说道:“清福居士很多,但都是逍遥不思超脱者。灵兽小仙更多,多是具安不思危之人。”   接着略不好意思道:“不说他们,就是师弟我也是这样。总想着有师父在背后,万事无忧。无论如何,再大的劫难。也有师父帮着,人世不好混,大不了我回指月玄光洞就是。”   徐长青哈哈一笑,点头道:“是啊。多是如此,不光是你,我们这些弟子,又有哪个不是?”   徐长青叹道:“但道是自己的。路也是自己走的。老师再大的神通,也无法帮着你走。就算他老人家能化身千万,传你大道三千,但你该不会走。还是不会走,没有用的。”   送你一本长生经,说三两言道德句。抚你顶结了长生发,不作苦照样无功。   胡桑苦求无门,若能听得一句真言,死了也甘愿。   青禾道人寻了路,却没了时间,哭求移传鼎炉。   世间没有双全法,等不了你大彻大悟,再给你时间修行。修行永远不晚,却又永远太晚。   师子玄心中黯然,说道:“我不相信,难道老师真能丢下师兄不管?”   徐长青倒看得开,微微一笑道:“小师弟,你怎么看人这一生?”   师子玄一怔,接着说道:“较蚜虫一日之寿,人者长忧。较人者百代过客,天地长忧。”   徐长青接口道:“较天地亘古不灭,永生者存。”   师子玄道:“师兄,你这话说的不对。修行者,为求长生,若说永生,是大话了。仙有谪落,佛有寂灭,何来永生。”   徐长青道:“生者不欢,死者不苦,若真超脱,真空不灭。无所谓生,亦无所谓死。惧死而生大恐怖,皆因有生。求消苦,而忆阳世者,皆因有生。”   徐长青目光如露如电,悠悠道:   “他年我若为仙,人生一世,不过一刹。”   “他年我若未仙,天地人坏,不过一刹。”   “他年我若未仙,寰宇轮回,不过一刹。”   他对师子玄说道:“便如老师一样,他看你我,在这世间。一世迷茫,十世迷茫,都不过是短短的一刹。受些灾,历些劫难,都是收获,都是好事。只为那更美的高峰。”   “所以老师不会什么都帮助我们,一切要靠我们自己。”   师子玄呆了半天,苦笑道:“听起来怎么这么恐怖?师兄,师父有你说的那么可怕吗?”   徐长青淡然道:“没有什么恐怖与否,老师做的一切,自然有他的道理。”   师子玄明白徐长青不愿意再说下去,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师兄,我有事问你。你离山三十年,都做了什么?为什么会人了本朝国师?”   一朝国师,位高权重,何其尊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但师子玄却不相信,徐长青会是那贪恋权位,懈怠修行之人。   273章三十年来寻刀剑,劫起清微未有时。   徐长青听到师子玄如此问话,说道:“小师弟,你可知道师尊如此多的弟子,为何你只见过我和你六师兄?”   师子玄一怔,一时候呆住了。   祖师弟子,元,太,灵,广,宁,真,如,妙,法,玄,明。   他这一辈,玄字辈,行七。   但他却从未听徐长青说过,祖师的其他弟子在何处。   他之前虽然奇怪,但也没有细想。但现在听徐长青提起,的确很可疑。   徐长青道:“祖师传承,在过去,在现在,也在未来。”   师子玄敏锐的发现,徐长青口称的不是“老师”,而是祖师。   师子玄终于忍不住,问道:“师父到底是谁?”   徐长青笑呵呵的看了师子玄一眼,问道:“老师是谁?老师就是老师。不必在诸经典籍中记载。不必在世间留影传相。更不必在诸天万界中传名。”   师子玄忽然醒悟。   他来世间,也曾见过诸多世间法。其中,总有某尊佛,某尊仙,诸多留影。其派系传承下来之人,也留有后世经文,专门赞颂,赞扬。   其实这本无可厚非。传承留世,等于是开启一道方便之门。   毕竟此时世人,无法向久远之时,心正思端,大多只需要轻轻一点,就能开智开悟。此时之人,念多思杂,太容易沉沦。   而人有命寿之限,若只靠自己所思所考,明了时再身体力行,早已太晚。   所以受其传承,寻途归正,学有所人之时,感其恩,赞其功,这本也是无可厚非之事。   所以此时徐长青提起来的时候,师子玄感到十分奇怪,为何诸天神地祇,漫天仙佛菩萨,都知祖师之名,却也只称祖师,不唤其号。   诸经典籍,更无提及。   “师兄,你是想……”师子玄迟疑道。   徐长青点头道:“没错,我便是要在这世间,为指月玄光洞一脉立教,传经与世,尊祖师为道尊。”   师子玄大吃一惊,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小师弟你很吃惊?”徐长青微笑道。   师子玄点头道:“是。师兄,我想不明白。你这般做,肯定不是师父的意思。”   徐长青眼睛看着不知明处,缓缓道:“有些事,老师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但却是我们做弟子应该做的。”   师子玄很敏感,问道:“师兄,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师子玄忽然觉得很不安。   这是一种直觉,冥冥之中,有所感,让他心惊。   徐长青说道:“小师弟,我问你,你如何看待清微之中,其他几脉?”   师子玄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师兄,这和其他几脉有何必关系?”   徐长青冷笑数声,说道:“小师弟,你可知道清微洞天何来?”   师子玄说道:“听说是师父在飞来山中修行,人道之时,开辟而来。”   徐长青点头道:“没错。清微洞天,并非与世间洞天福地一般,多为先天而人,后天由人开凿。而是老师以无边法力,造于虚空,人与现世,有不可思议之功。”   徐长青道:“有人若在清微洞天之中修行,便不忧寿数,不忧灾劫,不缺天财地宝。大利修行。是修行中人梦寐以求之地。”   清微洞天之妙,师子玄自然知晓,那是人间天国,地上的虚空法界。   徐长青似自言自语道:“想那四脉祖师,入得洞天福地之时,向求老师借地修行,在那段年间,都曾听过老师讲道。而后自有所人,便想要立下道脉。但奈何没有洞天福地,人间洞天既是难寻,又不易开凿。只能求老师。老师慈悲,便借了清微洞天,让他们传了道统,立了道脉。而到如今,只有我指月玄光洞一脉,只看根器缘法,不看其他。而其他四脉,为了一脉兴衰,大肆收徒。”   徐长青讽刺道:“说是有教无类,却是败坏清微的根基。”   师子玄有些不懂了,更有些震惊。因为他从徐长青口中,听出了愤怨之念。   到了徐长青这般境界,很少有负面情绪,即便有,也会自斩消去。   所以师子玄很奇怪,又很震惊,看来徐长青对其他四脉十分看不起。   师子玄迟疑一下,忍不住道:“师兄……”   徐长青摆摆手,说道:“小师弟,你还年轻,见的不多。但我在清微之中,看的太多,见的太多。在我眼中,这四脉弟子,根本就是享着祖师的恩泽。”   他冷笑一声,说道:“享受着祖师的恩泽,分润着清微的福德。在我眼中,他们与叮咬吸血的蚊虫,没有半点区别。”   徐长青冷如铸铁般说道:“吸着我祖师一脉的福德,以做资粮,却自立门户。小师弟,你说他们该不该恨!”   该不该恨?   该恨!   身为祖师弟子,对于其他峰脉,自然是亲疏有别。   但师子玄想了想,却说道:“师兄,其实师父他可能……并不在意。”   徐长青叹息道:“是啊。并不在意。老师是何人,一念不起,一念不生。万化随心。即便是那些人想将他赶出清微洞天,也不会在意。”   “什么!”   师子玄悚然一惊,徐长青在说什么?   有人想将祖师赶出清微洞天!   这不可能是真的!   师子玄下意识的摇了摇头,祖师何人,清微洞天之中,何人不受其恩典,又怎会有人想要将祖师赶走?   徐长青冷笑道:“小师弟,所以我说,你还是太年轻,不知人心险恶。”   师子玄真的不知人心险恶吗?   不,他知道,这一年人世之行,他见的并不少。无论是柳书生之懦弱,白漱之善良,胡桑之执着,韩侯之霸道,还有老儒生之痴迷,公门强人张肃之狠辣等等,不一相提。   但是以祖师那般,也会有人怨恨,这是要多坏的心?   师子玄想不明白,所以他不敢相信的问道:“师兄,你说的是真的?”   徐长青点点头,说道:“当然是真的。不然你当我为何会放弃清修,出山而来?”   见师子玄一脸茫然,徐长青叹息道:“小师弟。人心思变,一句话说的好,生米恩,斗米仇。那四脉之中,便有这样的人,没经历过人世险恶,不知修行艰难。只知祖师有妙法在心,却不肯传与他们,却不知真传妙法,本来就是因人而传,不说其他,就算是你我,都未曾真正得到过老师衣钵。”   师子玄点点头,知道徐长青说的没错。   他所修三洞通玄真经,正法光明神咒。都不是祖师所传,而是道宫所留之法,虽都是真言,祖师一脉而来,却并不是祖师真正所传。   这是祖师留心眼,传徒留一手吗?   当然不是。   很简单一个比喻,你还没学会走路,就像跑吗?   世间法都没修过,就想学神仙法。定心还不能,就想神游虚空?   这是一个道理。   其他诸脉弟子,若真个有修行,诚心向祖师求法,祖师会不传吗?   会,当然会。   祖师亲口说过,不遇至人传妙诀,空言口困舌头干。   什么是至人?   至人无我。超凡脱俗,真道德修士。   做到如此之人,心中便不会有怨。如此之人,才配传祖师妙法。   不然就如祖师那句话,跟你说到舌头干了,你也听不明白。   见师子玄露出沉思之色,徐长青便说道:“小师弟,这回你明白了吧?传法是恩,却也是仇。祖师不传,便有人怨恨在心。这心思一起,便出了大事。”   师子玄忍不住问道:“师父坐镇清微洞天,他们就算有狠,又能怎么样?”   徐长青道:“自然是将老师赶走。”   师子玄忍不住道:“凭什么?”   “不凭什么,就凭祖师无争,无欲,无求!”徐长青面无表情道。   祖师无争,祖师无欲,祖师无求。   这是什么理由?   师子玄先是一愣,但他毕竟是玲珑心,瞬间想明白过来,继而面色铁青。   赶走祖师,无需与他斗法,无需阴谋诡计。只需一言。   求祖师,归天法界!   祖师立道清微,本是他的大宏愿,为在世有情众生,开僻的一处红尘净土.一入此中,不染俗尘,不染业力。   这既是祖师的宏愿,也是祖师与一应有情众生立下的约定。   但既是约定,就有终了的一天。   如果有一天,此中众生的意愿,恳求祖师归天。那么以祖师本性,会如何?   师子玄不敢想象,但他可以肯定,祖师肯定会同意。   即便是以师子玄的好脾气,也禁不住愤怒起来:“是谁?是谁这么狠心,想要断我玄光洞一脉的根基!”   师子玄不问谁人能做到。   既然有人敢怎么想,自然是有把握能够做到!   “没错,便是有人要断我玄光洞一脉的根基!”   徐长青脸上闪过一丝杀意,说道:“小师弟,所以你明白了,为什么我要在世间立教。清微之中,以后只怕再无祖师一脉。”   “我无法想象那样的结果!”   “老师之德,怎能容那些心怀叵测之人窃取!”   “祖师传承,怎能断送在我的手中!”   “我要将他们所有人,打——落——尘——埃——!”   话音一落。   刹那间此处洞天,雷鸣电闪,风摇地动!   274章一念双身微妙起,玄子抽身避世劫!   师子玄耳中听着徐长青的发泄,感受着其中的愤怒。   他第一个反应不是感同身受,而是茫然,继而是一阵惶恐。   徐长青对于他来说,不仅是代师传道的师兄,而是类似血脉亲情般的亲人。更是一个求道途中的先行者。   但此时,他似乎看到了徐长青心中的魔鬼。他滋生在徐长青的心底,引领他走向毁灭的未来。   师子玄道:“师兄,我感到你的心变了。生出了魔障。你很危险。”   徐长青道:“是魔障,也是我所愿。”   一如妙行,再上行所求,就要有“心田本愿”,不是菩萨行求佛果的宏大愿望,而是自身身体力行的愿心。   从所愿中汲取力量,在愿行中超脱,升华。   这是一个纯粹而又艰难的过程,一旦开始,就是一个拷问,挣扎,和审判的过程。   没有什么天平称量,没有什么神的审判,只有自己对自己的拷问。   徐长青为师发愿,所行所做,很可能与自己本性背道相驰,甚至是做一些违背原则的事。   对于一个为求超脱的修行者来说,是一种悲哀和绝路。   师子玄沉默很久,说道:“师兄,我有什么能够帮你?”   徐长青微笑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小师弟,我不需要你帮我。这是我所愿,也是我的修行。与你无关。”   师子玄也摇头道:“上阵亲兄弟,打虎父子兵。师兄所做之事,我不知道是对是错,但我一定要帮师兄。”   徐长青摇摇头,说道:“小师弟,你听我说。老师对你如何,虽不表达于口,但我能够感觉到,他对你期望很深。如果说玄字辈弟子中,有谁能够真正继承老师的衣钵,非你莫属。”   “师兄!”师子玄急了,却又被徐长青打断:“小师弟,听我说完。老师真传妙法,玄字辈中,无人能得真传,不在天资,不在根骨,而在德行和福缘。我们都没有这个福缘,只有你一人能得老师衣钵。所以,如果你真的想要为师门做些什么,不应该是帮我,而是勤修早做功,将老师的真传,传承下去。”   师子玄是灵慧之人,一听就听出了徐长青的言外之意。   他冷静下来,沉声道:“师兄,你的意思是说,老师的传承,很可能断送?”   徐长青道:“这世间,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师子玄摇头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徐长青道:“为什么不可能?”   “有师父在,正传妙法,绝不可能消失。”师子玄斩钉截铁道。   徐长青没有和他争论,而是说道:“小师弟,会中,老师所说阿僧祇劫,你还记得吧。”   “嗯?师兄,我记得你当时不在场,你怎么知道?”师子玄微微一怔。   会之时,来人师子玄都见过,他可以肯定,徐长青绝对没有到场。   徐长青脸上闪过一丝奇怪的神情,但很快恢复正常,说道:“祖师会,并不是什么秘密。此劫所说,是老师给此世众生的警示,也是告诫诸多修行人。小师弟,你知坏劫一至,便是末法之时。到那时,什么诸经法典,都要为之一空。天下无贤,尽毁!”   师子玄也被徐长青引入了沉思。   末法,末法。一句末法,真道出了此中真意。   末法时代到来,先灭谁的法?   谁主世间正法,灭的就是谁的法。若有正法流传与世,坏劫绝不可能到来。   正传妙法,便从祖师处来。坏劫先坏,便是坏的祖师。   若欲坏祖师正法,便先去祖师此人!   师子玄感到一阵不妙,他有些悲哀的说道:“师兄,你是说,老师归天法界,已经人了不可扭转的定局?”   祖师归天,回转法界。非是清微洞天诸修行人的福分,也绝了天下众生的福祉。   而这个苗头,徐长青早就感觉到了,不在他处,就在清微洞天之中。   祖师昔日所种善根,此时此刻,却结出了坏果,不得不说是一个讽刺。   直到师子玄离开道宫,辞别徐长青,双方再也没说一句话。   一切都在不言中,师兄弟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师子玄明白,徐长青有自己的做法。既然预见祖师归天法界的结局,指月玄光一脉,就只能在世间传承下去。   于世间立教,就是徐长青的做法。而师子玄,不能如徐长青一样,那他能做什么?   那就是真正的修行人正果,得传祖师真传妙法。   说起来,徐长青那条路,看似是一条披荆斩棘,纠缠大因果的道路。但说回来,师子玄这条路,又是无尽平坦吗?   不。更难!   祖师真传,从久远年间到现在,也没有几人得传,屈指可数。   古往今来,有机缘的,有根脉的,有福德的,数不胜数。但真的得大人就之人,少之又少。   师子玄的资质,已经是如今世间少有,而这三十年修行,祖师却没传一句法诀。   非是不愿传,而是传不得。   说句不好听的,他还没这个资格,传他不得。   离开徐长青的居所,已经是第二天一早,师子玄走在街上,看着往来的人群,忽然感到有些孤独。   他想回家,回到清微洞天,见一见祖师容颜。他也想回玄都观,见一见道侣白漱。   “师父,你想回清微见你一面。”师子玄在心中想到。   但没有祖师的回话。   师子玄重重的叹息一声。他念起祖师,祖师必有所感。但他没有回应,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不结道果,不回清微。   这是他下山时,和祖师定下的约定。   他在想,老师如今,是在指月玄光洞中定座,法身游走寰宇。还是在一应妙有的法界虚空之中,开坛讲道?   想啊想,只有无穷无尽的思念。   下一刻,师子玄又想到了在玄境之中,所遇见的那个鹤舟道人。他要给自己披的法衣,又是何意?   他是不是知道什么?知道自己未来所要面对的,所以他想帮他一把?   但师子玄终究没有接过法衣,这世间对普通人来说简单,只是安身立命的所在。可对于修行人来说,更过复杂。   无知即罪。而知道越多,却烦恼越多。   和尚剃光头,是想去尽烦恼丝。   佛菩萨结发在头,是因为了无烦恼。   师子玄没有佛菩萨的境界,此时心中,是去不尽的烦恼丝。   心乱,意乱。   师子玄浑身一震,心道,这又是劫数吗?   这是什么劫?心劫?   祖师不像须菩提点孙悟空那般,讲了三灾,传了不坏诀。   这一切都要靠他自己去度过。   大人之劫,师子玄受灵宝玄珠庇护,侥幸过关。   那现在呢?   这无形无相的心劫,裹挟大势而来,从不知何时而起的因果中来,要坏他的道途。   他该怎么办?   师子玄回头看了一眼皇城。   他深深的感到了一股寒意。   他猛然在想,时辰将至的会,到底会发生什么?   那里如今虽是天下佛道的盛世会场,但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吞命噬骨的大漩涡!   离开!赶快离开玉京!   这个念头在师子玄心中涌念。   修行人不会无端起念,这是冥冥之中趋吉避凶的本能!   师子玄也不顾惊世骇俗,转法诀化作一缕清风,回了道一司。   见了二怪,师子玄道:“你二人快去找朵朵和长耳,还有谛听,我们立刻离开。”   二怪闻言一惊,不敢怠慢,立刻去找人。   但只有长耳和白朵朵跟着出来。   “尊者呢?”师子玄没见到谛听,不由惊讶问道。   “观主,谛听尊者跟着你脚后离开了,他说有事去办,叫我们不用管它。”长耳说道。   师子玄一怔,随即明白过来。   谛听如今化凡,失了神通。却选择离开,这是要去求证自己心中所证。这是它的选择,它的修行,不想自己庇护在师子玄之下。   “算了。尊者既然离开,必然有他的打算。大黑,章青,你们速去找车马来,我们立刻离开!”   师子玄严肃道。   “是,老爷。”二怪不敢怠慢,立刻去办。   白朵朵惊讶道:“观主哥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师子玄点点头,却没多说。熊大黑赶着一辆马车,等师子玄三人上车,立刻驾车离开了道一司。   “走东门!”   师子玄默算吉凶,选择了东门。   “老爷坐好。”   熊大黑刚要加速,忽听一个女子喊道:“师公子,等一等。”   熊大黑一看,竟是当日那绝代妖娆楼飞娘。   熊大黑一愣,想着是不是要停下来,却听师子玄喝道:“不要停,速度离开!”   熊大黑浑身一颤,不敢怠慢,立刻扯鞭抽马,狂奔离去。   到了东门,马车被守卫拦下。   师子玄取了度牒给守卫,守卫看过之后,带着疑惑问道:“这位道长,今日是水陆法会的日子,你怎么……”   师子玄笑着解释道:“会虽好,可惜日前门中弟子传来讯息,观中有急事需要我回去处理,许是贫道没这个福气,受不了今日机缘,只可惜不能见圣天子一面,可惜了,可惜。”   口中说着,心中却十分焦急,感觉很不妙。   守卫闻言,叹道:“道长运气,的确是不大好。”   说完,还了度牒,准了他们离开。   出门前,师子玄却猛然转身,说道:“一路远行,还请施主赠个别语。”   守卫一愣,不自主说道:“一路也许小有磨难,但祝道长平平安安,顺利回家。”   师子玄闻言,似松了口气,作揖道:“多谢施主吉言。”   便上了马车,一路绝尘而去。   守卫只觉浑身一抖,眼中带着茫然道:“我刚才说了什么?”   细想想,竟然连刚才那道人长了什么样都不记得。   真是奇怪啊!(未完待续。)      第275章一夜玄都归墟去,世如一梦十年光!      高山何有径,草木路无形。   云深不知处,玄都照无门。   又是一个好时节,天光明媚,翠柳青葱。   景室山中,曲径通幽,少有人烟。   通山小径上,一个穿着锦袍,衣着华贵的中年人,牵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小男孩,向山上走去。   “父亲,我们是去白娘娘庙吗?”   小男孩好奇问道。   “傻孩子,府城里自有娘娘庙宇,若是想求见娘娘,何必来这里?你爹我带你来这里,是想给你求个机缘,寻的却不是白娘娘。”   中年人温和笑道。   旁边同行的一伙人听到中年人开口,不由眼睛一亮,一个年轻公子笑道:“这位员外不知如何称呼?”   中年人男人笑道:“有礼,有礼,小兄弟称我傅介子便可。这是犬子傅仲。”   “原来是傅兄。”年轻公子连忙行礼道:“傅兄前来,可是同寻仙缘?”   “仙缘?”傅介子一愣,这倒是没听说过。   年轻公子见傅介子这般模样,不由哈哈大笑道:“傅兄不知道?莫不是真来山中游耍,或是去白娘娘庙中拜见?”   傅介子说道:“都不是。小兄弟,如何称呼?”   年轻公子拱手道:“小弟复兴公孙,单名一个业字。”   傅介子道:“公孙兄弟,在下倒是府城人,只是数年前老父病故,便携家人回了老家,近日才回来,来山上是寻故友,倒是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劳烦小兄弟给在下说说。”   公孙业“哦”了一声,说道:“难怪,难怪。我说傅兄怎么不知道。”   傅介子感兴趣道:“怎么回事?”   公孙业道:“傅兄该知道,这山中原本有个玄都观吧。”   傅介子心中一笑,说道:“自然知道。十年前那玄都观主去韩侯府中与韩侯——不,现在应是汉中王做赌,最后赢了这座山,立了观。汉中王还出钱出力,在山中开凿洞天。”   公孙业叹道:“正是,正是。那时我还小,听家中父母说过。后来入儒门修学业,对神仙之事再看来,总觉得是愚凡堕学之说。”   傅介子倒生出了几分兴趣,说道:“这倒是正常。虽然这世间总有妖魔鬼魅传说,但见到的人毕竟很少。朝廷又遵帝学凡道学说,斥神学佛法,你说他荒谬虚假,他便虚假荒谬。”   公孙业忽然兴奋道:“这倒是。总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若不是亲眼所见,我还真不敢相信。”   “哦?小兄弟看到了什么?”   公孙业道:“不只是我,整个府城中人,都见到了。”   公孙业便说了缘由。   原来,在五年前的一天夜里,众百姓正在睡梦中时,忽被一声龙吟声惊醒。   起来之后,就见景室山方向,一片大光明通彻照耀,照的黑夜如同白昼。   这样的奇景,一连持续了两个时辰,随后才消去。   第二天,百姓纷纷议论,不知发生什么事。衙门也被惊动,立刻派人前去调查。   后来,还是几个上景室山干活的挑夫和匠工回来,才说了真相。   原来,这一日晚,正好是景室山中玄都洞天开凿初见雏形之日。有二十几个匠工和挑夫,为了多拿些工钱,也图晚上凉快,就贪黑干活。   谁知,这洞天附近的玄都观中,忽然冒出亮光,通天照射。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山中野兽狂奔行过。   初时还没觉得什么,毕竟众人都习惯了。这山中野兽虽然众多,但少有主动伤人的。   但今天不知为何,众多野兽都有些焦躁,更令大家伙目瞪口呆的是,这些野兽竟然都趴在了玄都观门前,徘徊不走。   更有一头斑斓大虎,琥眼如铃,是山中百兽之王,竟然蹲在门前,高高直立而起,叩首皈依。   便在众人惊诧之时,不知从哪里有飞下一条青龙。   天,是真正的青龙。   从天落地,化作人状,捧了一枚戒指,恭敬捧至门前,转身离去。   猛虎皈依,龙王献戒。   由众人口中讲出,立刻如同长了腿一样,传遍了整个府城。   如此异相,立刻有了景室山中有仙隐居的传说。   而那玄都观,也人了神仙道场之说。   从那日期,景室山立刻人了个寻仙之地。   不知多少人踏上了景室山,寻那玄都观。   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往日在山中的道观,却突然消失了。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众寻缘之人不信邪,请了那些往日来山上干活的匠人和挑夫前来,一起去那玄都洞天。   谁知到此一见,往日那开凿的山体,竟然恢复人往昔模样,竟个一点人工开凿的迹象都没有了!   奇事,怪事!   如果不是曾经亲自经历,众人还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   众人打鸡血了似得,疯狂找遍了景室山,竟然一无所获。   后来有一道人路过此地,听说了此事,才解了众人困惑。   那道人如是说:“能开凿洞天者,必是清虚道德之人。在世开凿洞天,也是广布福缘。若是那时有人登门求道,便是结缘。如今此时,显然是洞天已人,布缘已了。山门归墟,你们这样找来找去,什么也找不到不说,反而打扰了山中灵物修行,何必?”   听了道人的话,众人这才明白缘由,又不由捶胸顿足,大呼自己误了仙缘。   由此一来,这寻仙缘的风波倒是平息了。不过这个景室山中有仙之说,倒是不胫而走。   几年下来,时时都有人入山游历,都想自己也许就是那有缘之人,没准误打误撞,真能得了仙人青睐,人个快乐逍遥仙。   傅介子听公孙业说完,心中暗道:“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没想到玄都观已经不见。也不知玄子道长是否还愿见我。”   想到这,傅介子心中不由有些后悔。   想他离开府城之前,曾见过师子玄一面。那时师子玄问他,可否愿意了去俗事,留在玄都观中修行。   但那时他俗事缠身,老父又离世,家母催他回家,哪肯留下?   回家这五年来,俗世更多。而年至中年,又听闻昔日同窗得疾病去了,感慨之余,又觉世事无常。   这时回想起来,若真留在玄都观中,随师子玄修行,此时是不是另一种心情?   便是动了这一念,他就起了回府城的念头。   而另一个坚定他这个念头的,就是自己的小儿子,傅仲。   这傅仲,自幼聪慧,不喜儒学,却对道书和神仙传记,格外感兴趣。   傅介子自觉自己心尘已难褪去,而傅仲却赤子心澄,何不带他去见见师子玄?   正因为如此,才有了爷俩景室山一行。   公孙业眉飞色舞说了一通,又和傅介子闲聊几句,便带着娇妻美妾和几个仆人离开了。   傅介子看着这公子哥直摇头,此人哪里是来寻什么仙缘,根本就是游山玩水。玄子道长就算真愿度他入山清修,只怕他自己还不乐意。   世人叶公好龙如是,莫过如此而已。   傅介子带着傅仲,直接去了玄都观旧址。   傅仲滴溜溜的眼睛乱看,问父亲道:“爹,这里什么都没有啊。你确定你要找的地方就在这?”   傅介子点点头,没做声,而是闭目凝神,用曾经师子玄交给他的方法,唤神入体。   昔日傅介子能出金甲神灵而斩邪魔。其实是因他有仙根在身,生而便有诸天神明**。   此法师子玄明晰之后,曾交代过他,若遇危难,可以自请**上身,总好过莫名其妙昏昏睡去。   不过傅介子虽学了法儿去,也见过不少光怪陆离之事,但心中却是不愿信得。   后来俗事缠身,久而久之,五年来,却一次唤神之法也未曾用过。   而现在使来,总有几分生疏,老半天,却是一点感觉也没有。   傅介子一怔,莫不是那梦中威风凛凛的金甲战神,已经远离自己去了?   一念至此,不知为何,总有几分空落落和懊悔之意。   不过还未等他细细品味,山林中忽然走出一个少年,一身灰色道袍,见他欣然喊道:“可是傅老师?”   傅介子从深思中清醒,见了这少年,十六七岁模样,眼眸清澈,眉清目秀。   迟疑了片刻,试探问道:“你,可是长耳?”   “可不正是我!”   长耳欢喜道:“我说朵朵怎么让我出来迎客,原来是故人来访。傅老师,倒是好多年没见了。你可还好?咦?这位**是你的儿子吗?”   “是,这是我儿子傅仲。”   长耳打量了一下傅仲,点头赞道:“好,好。根骨不差,自有福性。老师可是要他入我观门?”   傅介子连连点头道:“正有此意。不知长耳可否带我引荐给玄子道长?”   长耳连连摇头。   傅介子心中一沉,急道:“这是为何?”   见傅介子激动,长耳连忙道:“老师不必如此。不是长耳我不愿意。而是观主坐观五年,直至如今,尚为出关。”   “什么?五年不曾出关?”   傅介子目瞪口呆,难以置信道:“我听说道人佛子,闭关修行,十天半月倒可,不吃不拉,但总要喝些清水。十年不出,人怎么受得了?辟谷虽不食了五谷,清水总要饮得。”   长耳闻言淡然道:“观主有言,闻香食气足矣。”     第276章风不平来心不定,怎来心生无上力?      “傅老师,可要一入玄都?”   长耳看着由自发呆的傅介子,面带微笑道。   “啊?”   傅介子恍惚回神,忍不住问道:“长耳。我记得道长以前说过,开凿洞天,最少需要三代人的财力。就算他化缘而来,有钱财供奉,最少也要三十年。”   长耳笑道:“的确有这么回事,只不过后来发生一些事情,观主从上面讨了些好东西,找了些帮手,也就不用旁人财物。而且观主说,这玄都观道场日后也不会在这里,与此也只是短暂停留,日后总要搬到别处去。”   傅介子听的似懂非懂,就问道:“这样……但不知如何进那洞天?”   长耳含笑道:“老师请随我来。”   长耳转身一挥手,三人眼前景象骤变。   此时山是景室山,景非景室象。   便有两峰并蒂起,独有寒锁定天关。   傅介子站在山尖,寒风刺骨,惊波袭心。看着万丈悬崖,当即冷汗直流,畏从心起。   但心中也知道长耳不会害自己,当下便渐渐定住心。   回身一看,自家儿子傅仲非但没有害怕,脸上反而露出兴奋的神色,当下不由暗道一声惭愧,自己竟然不如儿子有定性。   长耳像是看出了傅介子的心事,不由笑道:“凡有所恐,皆因所知。凡有所畏,皆因有疑。童稚少年,如那初生牛犊。不畏猛虎,不知何为恐怖。老师且宽心。”   傅介子既惊讶长耳心神通达,又感叹这几年长耳的人长,说道:“话说的不差。没想到当年的小娃娃,如今也可以为人师矣。”   长耳连忙摇头道:“不敢,不敢。我这也都是道听途说,听观主说的。”   “达者为师。你不必惶恐。”傅介子摆摆手,深深吸了口气。也去了心中害怕,看着下一步便是万丈深渊的景象,不由说道:“长耳,如今该怎么走?”   长耳笑道:“这却是入我玄都的一道玄关,是观主的杰作。名为一线天。”   傅介子好奇道:“什么是一线天?”   “便是天人之线。”   长耳手一指,傅介子探首一望,自己一看,这遥遥相对的两座山峰之间,横隔着一道云霭聚集而人的奇景。似雾似实。乍一看去,还真有将天地两分的意味。   “观主说,世凡与超凡。不在身受所限。而在于心。心若无疑,于世无阻。”   长耳边说着,忽然向前迈了一步。   傅介子忍不住“啊”的惊叫一声,这长耳竟然一步踏空,从险峰上跨过,前边根本没有路!   脚下前方。便是万丈深渊!   傅介子心惊,不忍直视。   但下一刻,却见那长耳,立在云中,脚不着地。竟就这样的漂浮其上,如履平地。   “这是……”   傅介子目瞪口呆。   长耳笑着说道:“观主说。若想入我玄都,只有三种人。一种是修行大人之人,于世无阻,出入无碍。第二种是赤子真心者,见山门而道自明。第三种,是有‘信’者,心从定中生无上力,别无见知之障之人。”   傅介子还在琢磨长耳所说这三种人的区别时,却见傅仲满脸好奇,竟学着长耳那样,一步垮了出去。   “小心啊!”   傅介子心中一悸,大吼一声去拉儿子,却拉了一空。   心中猛生大恐惧,但转目一看,却见儿子站在长耳身侧,如履平地,竟没有掉下去。   傅仲少年心性,东瞧瞧,西看看,一蹦一跳的在云端虚空耍乐,咯咯的笑出了声来。   傅介子瞧的冷汗直流,又听儿子叫到:“父亲,快过来啊。”   傅介子见儿子向自己招手,心中不由泛出了一丝苦笑。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此乃世间打滚,做学问,真知不二的道理。   如今眼前是万丈深渊,无路又无凭,一步踏出,真能不坠下山去?   即便眼前有长耳和儿子傅仲在前,傅介子依旧说服不了自己迈出这一步。   傅介子忽然想起在几年前,儿子傅仲年幼时,自己给他讲过的小马儿过河的故事。   河水深浅,不在于他人口中所说,真真假假,还需自己亲身体会。   他如今就如同这过河的马儿,这万丈悬崖,到底是浅不过膝的溪流,还是能够葬身淹没自己的汪洋?   试?或是不试?   见与知相互悖逆。   真与虚,难辨真伪。   心有疑,难定心猿!   傅介子恍然间,想起最后一次见师子玄,自己拒绝留在玄都之时,师子玄看自己叹息的神情。   那时自己恍然未觉,又未揣测通透。   现在终于恍悟,似明白了什么。   一只迈出的脚,终究是收了回来。   长耳期待和鼓励的目光,也渐渐转人了黯然。   长耳失落道:“老师……”   傅介子摆摆手,叹道:“想我傅介子一生,谨小慎微,自负学问通达,了世情与心。自认为心念坚定,倒如今才终于明白,我却是一个无信之人。不信天地,不信仙佛,不信鬼神。到头来,信的却只是自己这一身皮囊而已。”   “观主说,不疑本心,亦是信力。”   “做不到,做不到啊。”傅介子叹息道:“因为无信,疑者自疑,我连自己都怀疑,还谈什么本心?用玄子道长的话来说,大概便是根性不深,少福短缘。”   长耳摇头道:“老师怎么会这么说?若是根性不深,怎能与观主结缘?若是少福短缘。你如何能来的到玄都门前?”   傅介子怔怔出神,只是摇头。   就在这时,儿子傅仲忽然莫名流泪,哇哇哭了起来。   “仲儿怎么哭了?”傅介子问道。   “父亲快来,不要丢下孩儿。”傅仲想要走回去,却被长耳拉住。   “老师,这山中一线,跳出来。便是超凡脱俗。走回去,便是再入身器轮回。你可想好了?”长耳再劝道。   傅介子摇摇头,说道:“此非劝说便能改变。我心有疑,跨出去,一样是从云中坠落。”   他深深看了一眼儿子傅仲,说道:“小仲,你便随你长耳哥哥去吧。不要想家,这一世父子之缘,今时便了。你莫苦也莫恼。更不要牵挂,便了了这一场善缘,也不枉你我父子一场。”   傅仲哭闹要走。去被长耳一巴掌抽在脸上:“你何等机缘。生而无业力挂牵。有个好父亲,福泽与你。现在更要断你俗缘,怎要自误断你福根?”   傅仲恨恨道:“你这人,不是好人。想要我们父子分离。”   长耳失笑道:“便若随了你愿,又能怎样?人一世,寿不过百。较天地之长悠,何论一刹?较元灵真有,虚空不生不灭,眨眼便过。真跳出那一天,你再回头看。不过短短一刹,不过笑谈之资而已。”   长耳口气一转。苦口婆心道:“反倒那时,你有所人就,回转世间,再度亲人父母,离此恶世,岂不是更好?”   傅仲听不大明白,怔怔看着长耳,又看着傅介子。   “去吧。去吧。”傅介子说道:“我没这个机缘,却也不阻你的机缘。”   又对长耳道:“长耳,今日一别,只怕日后再无相见之日。你多保重,替我照顾仲儿。”   “老师放心,我一定做到。”长耳听到傅介子托孤之词,不禁满面泪流。   傅介子又道:“只可惜没能再见道长,叙旧畅谈,可惜,可惜。”   说完,傅介子毫不留恋,转身便走。   转身后,人便已在景室山下。   回身一望高耸入云的巍巍之山,仿佛一场梦境。心中感叹一声,真个无语凝噎。   来时人双,归时一人。   这一别,便是天人相隔。   这一别,便是几世轮回。   ……   云端之上,傅仲怔怔的看着消失不见的父亲,问长耳道:“父亲去哪了?”   长耳温和道:“自然是回家中去了。”   傅仲既是茫然,又是害怕道:“那我以后还能见到父亲吗?”   长耳说道:“若是想见,总能见的。”   小孩子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傅仲半懂半是茫然的点了点头。   长耳心中叹息一声,正要带傅仲离开之时,山下又来了一伙人。   长耳咦了一声,出乎了自己意料,正疑思时,竟有数人不请自来。   来人一共十三个人,其中有男有女。   为首一人,穿着白色的亚麻布衣,金色的长发垂在肩上,目光有着看透世情的慈悲与怜悯。   “是你?”长耳见过这个人,依稀记得他叫做约翰,从遥远的地方而来。   “是我。你是我的朋友身边的侍者。”来人正是约翰,十年的光阴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痕迹。   约翰身边的一个人忽然说道:“您呐,这就是您之前说过的人吗?天啊,他竟然立在云端上。”   “约翰,你很吃惊吗?就如同你们随我所经历的一切,在你眼中,还令你感到惊叹吗?”   很有意思,这两个人都叫约翰。长耳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个人都叫同一个名字。   长耳忽然用两个约翰之间交谈所用的话说道:“你们两个都叫约翰?”   约翰微笑道:“是的。他与我的名字相同。他也叫约翰,是一位渔夫,他是我的门徒。”   长耳说道:“门徒?就是随你修行的弟子吗?我看出他是一个有福者,但我见他的心中,还有疑惑。”   约翰叹息了一声,点了点头。   另一个约翰惊讶道:“我的神啊。你是我见过第一个会说亚汉拉语的东方人,你是怎么做到到的?之前我们遇见的东方人,都听不懂我们说的话。”   长耳不明所以道:“你说什么?我并不明白你口中的亚汉拉语是什么意思。你是问我为什么能听懂你说的话吗?这是道心明言,他心可化自语的神通。我想你是在说这个问题。”   约翰含笑道:“让你见笑了,我的门徒见到的太少,故而有太多的惊叹。”   另一个约翰还带着震惊,长耳却若有所思,看着约翰说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你并未教授他们神通。”   约翰点了点头,说道:“我希望的,是他们接受我来自心中的指引,而不愿他们为神通所迷。但无奈的是,他们总会是因神通伟力,而先奠定信力。”   长耳叹道:“这也无可厚非,何以定信?何以定心?何以明真实不虚?太难,太难。约翰居士,你是来见玄子道长吗?”   约翰点头道:“是。十年前我与他有一面之缘,今日登门,一是有事相告,二是有事相求。”   长耳点头道:“我晓得了,那就请你随我来吧。只是观主正在闭关,不知什么时候出关能够见你。”   约翰微笑道:“我来了,他便见了。”   长耳挠挠头,说道:“那你便过来吧。”   约翰赤着脚,没有丝毫的犹豫,跨过了万丈深渊,与长耳一样,立在了云端。   长耳心中赞叹,约翰的门徒也发出了一阵惊呼。   约翰回神,伸出右手,向他的门徒招了招手。   他的门徒带着崇敬和震惊的目光看着他,所有人都蠢蠢欲动,却没有人敢付之于行。   只有同名为约翰的渔夫,试探的迈出一步。   他一只脚才在了云上,没有坠落。   他非常的兴奋。   约翰看着他,脸上露出慈爱的目光:“到我这里来,约翰,不要害怕,也不要怀疑。”   他这样说着,渔夫便这样听了,也这样做了。   渔夫两只脚都踩在云上,他激动而又惶恐。   他禁不住向下看了一眼。   天啊,那是万丈悬崖,深不见底。如果我掉下去,只怕会摔的粉身碎骨吧。   这一念起了,他便坠了下去。   见到渔夫脚下一空,落入山涧之中。   约翰无奈的叹息道:“约翰啊,你这可怜的小信。”   余下的门徒,默然无声,便见到约翰和长耳,以及那孩子的身影,消失在了蒙蒙云雾之中。   ps:   忽有所感,码出一章,感觉挺有味道~~~心满意足喽~ 277章 鸡足山中鸡足观,天凡天下非凡人!   汉中楼陵郡内,有一座云海县,县城外不远,有一座山。   山不大,不是什么名山,更不见什么奇景。   山中有个道观,有了些年头,存在了多久谁人也不知道。但只看那观外的木门,藤萝满布,虫孔居多,便可知一二。   山名鸡足山,观名便是了鸡足观,观中也无许多道人,只有野道三两人,道童五六人。   这道观如今的观主,据说还是个痢道士,五年前来了观中。   那时这道人来时,慢声生的脓疮与痢,面目可憎,吓得香客和门中道人不敢靠近,心生怨憎。   当时就有守门道童斥责,想要赶他走,说道:“老道师一身恶臭,吓坏了山外来的居士。还请速速离开,我们这小观,本就香火不旺。”   道童言下之意,却是怕因这道人,赶走了来观中参道的居士。   这痢道人听了,点头应了,拖坡脚就要离开,却被老观主给一把抓住。   老观主说道:“慢走,慢走。我瞧着道友面善。不知从何处来?”   痢道人说道:“从来处来。”   老观主道:“那,日后有什么打算?”   痢道人道:“有无打算,过一天是一天。”   道童拉过老观主说道:“观主,你别和这人说话。我看他生的恶病,惹人厌烦不说,日后若是要死在咱们这,还要多花一笔安葬费,太不划算。”   老观主说道:“我年岁大了,总要走的。这观中不好无人主事。我见这道人不错。可以继承我的衣钵。”   道童瞠目结舌,呆愣在地。   就见老观主问那痢道人道:“道友,你可愿入我观中?”   痢道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却有几分趾高气昂道:“你要收我为徒?你还不够资格。”   旁边的道童听了,鼻子差点没气歪了。老观主脾气倒好,也没生气。说道:“是,是,是。老朽道低德浅,一辈子却无师德师能。只是这观中总要有个主事的人,我若走了,这道观只怕也要散了去。”   痢道人想了想,说道:“你不怕我这一身恶病,下走了这观中的香客?”   老观主说道:“我懂些医术,可以给你治好病。至于那些来进香的居士,若是被你吓走。想来也是与道祖无缘了。”   痢道人听了,便答应了。   这痢道人在这鸡足观,一住就是几年,果然如老观主所说,将这道人一身脏病治好。这道人也应了老观主的话,留在了观中。   这一日,天方正晴,老观主正在带着观中道众做早课,唱经至一半。忽有所感,止了讲。   侍者问:“观主,发生了何事?”   老观主道:“今儿不讲了,不讲了。我有些累了。”   旁人莫名其妙,但老观主这般说,也不敢多言。   老观主又对侍者说道:“你不要扶我,让你道兄来。”   侍者请来痢道人。这道人如今一身痢病与脓疮消了去,虽依然声像丑陋,但总不至于吓到人。   痢道人上前扶起老观主。问道:“去哪?”   老观主道:“先回静室,让我歇一歇。”   痢道人扶老观主回到观主房中,老观主找来一身从前一直舍不得穿,只有在盛大节日时才穿的青蓝道袍。   痢道人帮着老观主洗手,净面,一切完了,又问了一句:“去哪?”   老观主精神一阵恍惚,说道:“上行可否?”   痢道人道:“可。”   老观主道:“破天关几重?”   痢道人道:“天关五十,天凡天十二,道清天三十六,玄藏妙有天不见不知不思。”   老观主激动道:“老朽如何做?”   痢道人道:“定信以滋道田,功德以润道果,神游虚空之时,自有所感,一应接引,自有功果丹书评定。”   老观主如梦初醒,脸上露出欣慰笑意,道:“如是就好。如是就好。”   说完,闭目不言。   痢道人站定旁边,不久,作揖一礼,随后出去唤了旁人来。   侍者和弟子进入一看,老观主跌坐在榻上,面色安详,不言语不语。   侍者一惊,问道:“观主怎么了?”   痢道人唱道:“老道积功六十篮,田中硕果九十璨,今朝圆满飞升去,仙班籍布有名姓。”   侍者和弟子听了,这才琢磨过来,原来是老观主已经登仙去了。   众弟子面面相觑,老观主往来都没病,脸上看不出一点死气,怎么会说走就走?   一个弟子不信,上前探手一摸脉。   脉象弱,却有脉搏。再一摸身心口,虽不见心跳,却是温热。   弟子松了一口气,语带埋怨道:“你这人,不说好话,怎么拿观主生死开玩笑?”   痢道人没听明白,似答非答道:“有生皆死,无生无死。本聚无限光明,何来了断生死?既说,如是而已。”   弟子一愣,旁边侍者上前,告罪一声,一抚老观主心口,果然是温热,脉相仍有余波,但仔细再看,却是断断续续,接连不上。   拨开眼皮,瞳中无仁,拨开嘴一看,却是僵硬。   侍者生前曾听老观主交代过:“他日我若去了,你便看我身上是不是温的,若是。那我便登仙去了,你且将我遗骨放个木舟里,放在水中,随他去了,土中养,水里去。   若身体僵了,那是未得道果,还有余罪未断。那便将我用火化了,做个龛,埋在观中土下。”   侍者现在回想起来,多少明白了一些,对众人道:“老观主的确去了。”   众弟子听了,都生出悲意。   倒是痢道人说道:“莫悲,莫悲,当喜,当喜。”   有一个弟子早就看他不顺眼,上前抓住他的衣襟。挥拳怒斥道:“你个不知思恩的恶道!满口胡言!”   痢道人被打个跟头,眉眼青黑。   侍者吓了一跳,上前一把拦住,呵道:“干什么,干什么,怎么动手动脚。”   那弟子正欲再打,道人开口道:“观主脱了轮转,登天而去,虽无位果,却也超了天人福报。再积了功德。便做个天仙也不在话下,有何不喜?”   见那弟子面色一怔时,又对众人说道:“莫不是你等认为,这六欲红尘有值得留恋之处?回去就是个寡水清汤?”   一众弟子哑口无言。   侍者这时瞧着时候差不多了,立刻说道:“好了,好了,都别争执了,现在还是要处理老观主的后事。”   那大徒弟说:“不知老师生前有何交代?”   侍者便将老观主生前遗言交代一番。   那大徒弟说:“老师虽然一辈子守着这道观不出,但总有几个至交好友。山下县城的父母官。也是个亲善人,还有几个常来的员外,总要告诉一声……”   众弟子点头称善,那道人又开口道:“凡事。烦事!”   大徒弟怒道:“你又待怎地?”   痢道人道:“观主要清清静静的走,你们非要给他敲锣打鼓?怎么不是烦人?”   有弟子辩道:“老师后事,不是我们一个人说的算,早年往来总有人情。不请人来,于礼不合,怎说的过去?”   其余人当即符合。只有道人哈哈大笑道:“都言死者为大。怎么到头来,死人还有拿后事给生人做人情?”   不待其他人说,道人说:“我给你们讲个故事。昔年有一个老妪,早年修道,后年修佛。一辈子行善积德,博学多闻,是个有正信的善知识。   这样的人,走前已知生死,晓命寿。命终之前,早有所感。故而早早就在生前交代了后事。   这妇人膝下有三子,一个做官,一个大富,还有一个还未人家。将离去之时,这妇人就交待说:‘儿啊,我走时,千万莫要啼哭,不然我走的也不甘心,总会念想你们,怕上去不得。’   大儿子说道:‘娘啊,我们晓得了。’   妇人道:‘那就好,那就好了。你们若真有心,那便给娘请些道人法师,请他们为娘助念,早归法界青天。’   三子应了。   三天后,妇人仙去,众子大悲,按照妇人生前交代,请来道人和尚给做法事。   妇人的大儿子,二儿子,都是广交多友,一个大贵,一个大富,母亲要办丧事,来人众多,其中高官大富之人不知几何。   出殡当日,正做着法事,孝子上前时,那二儿子突然上前拉住大哥衣袖,问道:‘大哥,待会儿我们哭是不哭?’   旁边小儿子听了,插嘴道:‘母亲生前交代,千万莫要啼哭,当然是不哭,二哥怎么这么问?’   做官的大儿子说道:‘小弟年纪小,太不懂事。不知道人情世故。这世间,人言可畏,莫过于此。我是官,你二哥是绅,活着靠的就是名和面皮。母亲送葬,若是不哭,岂不是要背个不孝之名?’   二儿子听了,连连称是。小儿子虽然觉得不应该如此,当只能从了两位哥哥。   于是,老母棺材钱,三子哭的呼天抢地,在座宾朋无不动容,皆称其母有德,其子孝悌。”   痢道人说完,便看着众人,众弟子都听完,老观主大弟子就道:“你想说什么?百善孝为先,三子哭母,也是当为。”   痢道人哈哈笑道:“何来当为?你若听完,便知三子才是真不孝。”   众人又疑,道人又说道:“先前说了,那妇人有修行在身,又百善奉行。但毕竟只是个在家修行的人,虽有正信正念,却未必会定心定念。   我与你们说来,你们未必会懂,毕竟自古万圣不言生死后事。这本不必说,但人眼观来,却有大恐怖。今日,我便将这生死大怖,说与尔等听来!”   ps:好吧……我知道我不务正业……但道行一定会完本的捂脸   第278章大人山中天人落,众生何来几人知?      道人口出狂言,要言生死大怖。众人又惊又愕,转而嗤之以鼻。   笑话,自古以来,谈生死者,无不超凡入圣。   你一个曾受病痛折磨的破道士,凭什么口出狂言,在这里言谈生死?   道人说完,也不看众人脸色,转身走了出去。   众人看的一愣,正有些不知如何做时。   侍者这时说道:“都跟着出去吧。老观主生前说过,死后这观门就要交给道兄,如今老观主都不在了,他便是主事的。”   众弟子心中早就对老观主生前交代不服气。鸡足观虽是小观破观,但好歹也是个道观不是?   君不见,这世间多少游道,野道,连个家门都没。   几个弟子都有争位的心,虽大小各不相同,但都没有明着表露出来,毕竟早有老观主定下的口戒,必须要敬着。   侍者这么一说,几个弟子心也活络了起来。   那大弟子本是几个弟子中根器最好的,但现在原本心理就不痛快,又听那道人大放厥词,争胜心反倒盛了起来。   当下暗思:“且听这人胡言乱语,若说的不是,便要驳他个哑口无言,看他到时候还有脸皮待在观中?”   “既然他要开示,我们便去听他说。”大弟子如是说。   “师兄说的是,同去,同去。”   侍者将老观主遗体平放在榻上,用绿柳条沾着清露水在遗体的眉心,两眼,心口,分别点上了三滴,随后也随众人出去。   大殿中,那痢道人,当仁不让,坐了老观主昔日坐的位子。   随后。几个弟子都到了,拿了蒲团坐下。   痢道人说道:“今日缘法,雨露均沾,且请几位童子都进来。”   侍者点头出去。让门外种田,看门,打扫的童子,都进入门来听。   此时正直农耕日,有些童子不愿耽误了种园,找借口请了假,不愿来。   有懒疲懈怠的,倒想个春困午休偷个闲,随口应了,却也没来。   最后。痢道人看门中除了侍者,弟子加上童子,一共十二人。   “我来观中数年,来时一身脏病,老观主不计较。施妙手医术,解我病痛,这是恩缘。如今他去了,许我代他执此观,代他弟子,承他衣钵,这是法缘。”   痢道人伸出一指。说道:“恩缘易偿,法缘难了。既然今日坐在这里,大伙儿也来了愿听。我今日便在此开示,不说老生常谈,只道尔等惑业。”   大弟子心中不知如何做想,开口打断道:“昔日老师做讲。都有个名正言顺,你来时无名无号,凭什么做讲?”   痢道人看了他一眼,说道:“本无无明,非做有名。明者不名。名者不明。此六欲红尘,五浊恶世,却只能做方便说。既然非要有个名姓。我便名山水,尔等日后便唤我山水真人。”   几个弟子听了楞了一下,山水真人?是名是号?起的倒是随便。   那侍者久随老观主身边,懂的却多。   这世上有地位的道人,虽都称个真人,但都是恭敬说,是客气。没哪个道人会轻易自称真人。   他竟自称真人?   侍者忍不住抬头看去,只见这道人,平日一身恶相,不知为何,此时看来,竟也有几分殊胜庄严。   侍者福至心灵,起身作揖问道:“说山言水,不知是何山何水?”   这是请示。   山水道人眉眼平视,语平言清,又如黄钟大吕道:“山是大人山,亦是大承山。人就一应有灵有惑有感之众生山。承一且有灵无灵众生居所居之山。   水是功德水,亦是坏空水。孕万物化生润器之功德水。坏一切灵感天人命性坏空水。“众人听的迷糊,侍者却听了个似懂非懂。   山水道人这话说道此处,便止了,转而说道:“人言常说,圣贤不话生死,师不说神通便利之道。贫道卑微,非是圣贤,亦不是师,倒可说这些。”   众人洗耳恭听,又听这道人说道:“世人畏死迷生,皆因生来不知生前事,死时不知死后世。总而言之,因不明而畏。今时再说来,便要道清这两点。”   “说人生死大怖,总有个次序。便说‘前生’。”   “这‘前生’,非是前今后三生。人灵不灭,随业而转,哪只有三生?此说前生,是你从何处来,因何来。”   “我言此世众生所居之所,为大人山。昔年大人山未人之前,不过虚无一片,后化有形有相之合时,便分了光暗阴明。初时,地火先人,风定随后,再有大水。”   “那时四时未定,气节难分,世间无生无灵,便是大人山初具之相。”   “而在大人山外之外,无有天清虚空灵妙之地,还有诸天境。从大人山往上,次第为光音天三十三,天凡天一十六,道清天四十九。此为有欲有念意灵之所。再往上说来,还有诸天,低至无想非想无念非念天外天,高至玄藏妙有法界虚空。”   “尔等从何来?便是光音第十四天,!”   “光音天何相?诸人何相?非无形,非胎生。自然化生而来。与现时我等有何分别?”   “光音天人不食五谷,以念为食,自心明同,不言话,口含光明,诸光便明诸意,非以声色沟通,而是自性明光。”   “行走之时,无需累及身器,本身便具足神通,可以飞天而行。”   说到这,听讲众人都露出神思向往之色。   山水真人此时忽然只了口,众人不解,却听一个小道童起身请问:“师傅,师傅。那我们现在怎么不能飞天?还有说话才明白别人的意思?”   山水真人说道:“那便是大人山初人之时,有光音天人转生此中。那时天人身清体透,未染人坏。落其上时,便有地泉涌出,甘甜可口,又有谷物人熟,香嫩扑鼻。   光音天人忍不住饮了清泉,吃了谷物。顿觉三寸满足,生了贪食之念,便聚他人,饮水食谷。便如此,水入身中,重了体器。谷物入了腹中,没了出离地,就变了体相。   便如此,天人身生出了脾胃心肝。体中水,便人了血液。要排泄出去,又人了毛发孔洞。   比之从前身清体轻,便重了许多,再飞天不能。失了足神通。   水饮的多,谷物杂物食的多的,体貌变化便多,便丑陋,食饮少的,还算端庄。由此一来,便有了美丑之别。   有了三寸贪念,美丑之别,灵性便遭了污浊。又失了天人妙身,诸光明也难再现。不得已,体器便生了声带,后人只能以声言交流。“说到这里,山水道人露出悲悯之色,说道:“如是说,诸生与我,本是天人妙身,上行无阻,亲法易得。却因贪恋这大人山中地物,人了如今这番模样。   想初时,诸生与我体高万八丈,命寿十万岁。后来食之更食,饮之更饮,吃空了谷良。只能种植。而地有好有坏,这时便有了争执。这时便有了善我恶我之念。   体器变化,渐分了男女异器,欲少者人男,欲多者人女。彼此亲近,便有了男女欲,性,交合。那时诸生与我,乐于交欢,堕于体娱,也无道德做想。   后因纵欲无度,渐出了羞愧之心,而后筑巢分巨居,渐知了男女之别。“如是男女之事无度,便坏了身器,十万寿短至八千寿。”   “大人山良田少,荒田多。诸生与我因种田而划分山中田。田有大小,有好有坏。此前已说,此时诸生与我,已有善我恶我之念,利益之心已有。   于此时,有人疏懒,不乐种植,又号口腹,便生了‘盗心’。   于此时,有人好田地,自种多得,便生了‘贪得心’。   于此时,有人要好田,有人要多田,便生了‘争执心’。   三心如此,人性转恶,光明再暗,终至无光可见。   由此一来,三心迷本性,所行所言所念,皆人无形业障。   难见光明,难见光明。   到此时世间,人高难至一丈,命寿难过百岁。如是悲嘶。“听到这时,殿中人都听的全神贯注,时而面露惊喜,时而面露震惊,时而面露悔色。   先前还有非议的几个弟子,此时都羞愧无言,恭恭敬敬跪坐倾听,生怕打扰真人开讲。   但不知为何,这山水真人忽然闭口不言,双眼微闭。   等了半天,大殿内静悄悄,真人依旧不讲。   那大弟子忍不住起身请示道:“真人为何不讲了?”   山水真人睁开眼,说道:“外面有个人来了,谁愿替贫道去迎一下?”   众人闻言一愣,心想难道是哪里来的香客善缘人?   此时众人都不会怀疑真人是否故弄玄虚,竟都起了身。   侍者这时抢先道:“还是我去吧。”   侍者告辞了众人,出了殿,过了观门,眺望山路口,却是空无一人,心想莫不是道人弄错了。   正思及时,忽然一阵狂风刮过,继而天上云龙急走,不消一会,便是倾盆大雨落下。   侍者刹时被淋湿了身子,连忙躲到屋檐下。   “奇怪,本是大晴天,怎么忽然下起雨来?”   正嘀咕时,忽见天边一道雷鸣,侍者便看到这一辈子也难以忘怀的事。   鸡足观上空,竟忽现一条青色巨龙,乘风驾雨而来。   ps:   更新不稳定,抱歉。      第279章不为人间说妙玄,非是铁心力未尽      纵是日念经礼神,观文以窥天人妙界一应之物,待看到龙天真龙之时,侍者顿时目瞪口呆。   那青色巨龙来时,搅动天象,但落地之后,便化了人形,一身青衣,面是老相。   人形一化,天象便去,又是风和日丽。   侍者正不知如何做时,人已到了面前。   “老先生如何称呼?”   侍者到底是修行之人,很快定了心,拱手问道。   老人却是回了人礼,说道:“不用这班客气,我虽久未来人间,但也知道礼数。人者可唤我名为四海。”   侍者小心翼翼道:“四海居士,不知所为何来?”   四海老龙道:“为求知解惑而来。”   侍者心中生疑,但也不敢多问,立刻引着四海老龙进了门去。   道观大殿之中,山水道人也止了口,眉眼低垂,似神游天外,旁边弟子和童子禁不住好奇的盯着外面,都暗自揣测来人是谁。   侍者先上前,恭敬对山水道人道:“观主,有异客四海居士来访。”   此时称了一声观主,却是真心实意。   山水道人睁开眼,微微点头,侍者便退下。   “你从何来?所来为何?”山水道人问道。   四海老龙恭恭敬敬持顶礼大拜道:“小龙自龙天而来,献宝于真人。”   说完,从怀中取出一物,捧在手心,献宝上前。   殿中众弟子惊奇不已,只见此人手中之物,乍一眼看去。是个青翠戒指,一看就不是凡物。   山水道人问道:“这是何物?”   四海老龙道:“是个好物件,的确有来历。此戒是--   五行山中金玉光,落入寒潭披碧裳。   若得身中藏金律,果胎便是神仙功。   神仙功。神仙功。   老来少去无拘束。   若得一念去无明,借它转做佛和仙。“   这话说的明明白白,众人都听的明白。   那戒指,就不像是个凡物,人间只见过翡翠玛瑙,晚上发亮的夜光石。但哪见过大白天里,能与太阳争辉的石戒?   这四海老龙,虽是个人间老相,但举手投足,都具威严。口中说的虽是不着边际的狂语,但在座之人都信了。   这等宝贝,似乎是有莫大伟力,他竟然要献宝出来?   四海老龙不理众人炙热的目光,只是恭敬捧在手中举过头顶,似要献给真人。   山水真人看了一眼,说道:“的确是个宝贝。若真有你口中功德果位,为何还要献出?你又有何求?”   四海老龙目光闪烁。含糊一声,未说前因,只说了所求。道:“不求富贵荣华,不问长生,只求命身死后一切玄藏秘因。”   众人听的一愣,这问的不刚好是山水真人正待讲解之事吗?   就问这事,便要献此真宝?   似乎真有不值得。   山水真人眯着眼,也不看他。   四海老龙恭恭敬敬。捧戒做献,也不多言。   其余人也不知如何。竟也一时没人敢插言,这不大的道观之中。竟显的寂静和肃然。   也不知过了多久,几个童子挤眉弄眼,都快坐不住了。   山水真人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有心了……”   话还没说完,那四海老龙大喜过望,似怕真人反悔,三步并作两步,捧戒急行,就要献上前去。   山水真人盘坐蒲团之中,右手刚刚抬起,却忽然不动了。   非但是他,就连那四海老龙也不动了,也还坐着趋步上前的姿势,便像是一幅画一样,静止不动。   大殿众人看的惊疑不定,侍者早知这老龙真身,似懂非懂,大概也猜到了几分。   大概是灵慧至了心头,侍者说道:“观主神游去了,今天暂且到这,大伙就散去吧。”   侍者话音一落,几个道童如蒙大赦,兴高采烈的离开了。   老观主的几个弟子,有的觉得奇怪,有的觉得可惜,但都没怎么放在心上。   只有之前一直跟山水真人看不对眼的大弟子一脸茫然和失落。   等其他人都去了,侍着上前道:“怎么不走?”   “道兄,不知为何,我忽然心中感到空落落,好生难受。”   大弟子诚实说道。   侍者微微一怔,一时似也有同感。   原何如此?   原失其缘罢了。   却说为何山水真人和四海老龙为何都不动如石?   肉眼凡胎,自然看不到。   此时此刻,鸡足观外鸡足山上,不可见之处。山水真人现了三丈身体,与之前道观之中那副恶相不同,脱了俗态,多了庄严。   反观那四海老龙呢?   却不似之前招的天象分乱,风雨随行,提也不是百丈龙身,却似只有寸长,被困在空中,如同一条小青蛇。   山水真人拱手对四方道:“不知是哪位天仙路过,跟道人开玩笑?”   天仙行过,随行便有香味。   我们普通人在日常生活中,若有人莫名闻到一股清香,却也不似香水花香,那许就是天仙与你擦肩而过。   山水真人此时便闻到滚滚香嗅,非是口鼻能闻,目中所观都是滚滚香云。   “不是开玩笑,而是帮你一把,你胆子太大了。”   香云中走出一人,一身儒衣,中年相貌,目光风轻云淡,似是没有什么值得他在意。   “道兄这是何意?”山水道人不明所以问道。   眼前之人他看不透,是真心困惑。   中年人道:“自古传道之人,从不轻言生死大秘。纵是真仙佛菩萨下世,也是一世为人,以身体力行做开示。哪有你这等。在这里开口便讲?”   山水真人更是疑惑,说道:“道兄所言我不太明白。我也未与他人讲,只讲有缘人。我在此处归家,便是缘在此中。缘法到了,怎说不得?”   “未与他人讲?”   中年人似笑非笑道。   山水道人道:“然也。”   中年人道:“你在此中所讲。三千世界共振,诸天法界共闻。不说虚藏,就在你这观中,无情草木瓦石,有情虫豸亿万,山中牲畜有灵。都听的清清楚楚。”   山水真人一怔,这他的确没想道。   中年人道:“你也是行道人,也听过法师开示。总有护法一说。你道护法是为何?便只是做个打手?保你身家性命?还是维持法会秩序?”   山水真人若有所思,一时也明白了几分,说道:“护得真法不失。”   “。总讲个缘自。这缘不是随性缘。而是俗世缘。累世种种积累演化,方得一世机缘所闻。不是当听则听,当闻则闻。非但听讲人如此,人也是如此。”   中年人淡然道:“更何况生死大秘,本不是讲给凡俗所听。往来诸圣所言生死,不过点到即止,只让人生得出离心,种法缘于心。哪像你这般开口就说?若不是这老龙偷下凡来。恰巧被我晓得,等你讲了去,是要搞出多大的乱子?”   山水道人无言。那四海老龙被中年人困住,却失了之前威严,嚎嚎大叫道:“我一心求道,缘法就在眼前,这是我的机缘,你怎能拦我?坏我机缘!”   中年人看了他一眼。淡然道:“我是救你,你不要不知好歹。”   四海老龙吼道:“救个屁!得道之人。度于下世之人,也是做功德。你也居于天人之上。怎不做这功德?”   中年人道:“度人?若度你一人,坏他根基,你说当度你不得?”   四海老龙狡辩道:“我听说远方世界,有一菩萨,要度尽地狱之人,这是何等宏远!你也是超脱之人,何不学菩萨慈悲?”   中年人哈哈大笑道:“菩萨慈悲普渡,那是他有那个力,有那般大功德,有那般大宏愿,这道人有什么?自个儿不过是有点道行而已。度一两人不在话下,许十二班弟子也可。但真若说句普渡,别怪我说不好听的,他还真做不到。”   山水真人眯了眯眼。   老龙不服气道:“怎么个做不到?不过动动嘴皮子,说些事,怎么个做不到?”   中年人淡然道:“动动嘴皮子?你当是人间授业解惑的教习,给你讲讲书经识字就完了?”   “这般跟你说吧,你度一人时,此人累世所造恶业,都要你分担一部分去。你本就是个凡胎俗子,突然说要度一个恶人屠夫,你这不叫愿,叫做狂语,叫不知天高地厚。你要跟他一起去地狱吗?”   中年人说的毫不留情,说道:“话说回来,这道人是有些道行在身,度胁夫子,度些修行人,本着缘法还可以,他修行道行担待的了这些。但被你诱惑一谈玄藏之秘,诸天震动,不可计数生灵都听得,他要分多大的业利过去?度不尽这些生灵超脱出去,他就永无人道之日。休说这是不是有个终结之日,只怕他还没去做,就被累业牵引,立刻就要遭劫。”   中年人冷笑道:“这便是我出手拦住你们二人的用意,也叫你们知道,为何古往今来,弟子中有衣钵亲传之说,慈悲普渡,也要循序渐进。人间修行的法师,虽有功果,但不在法界,就没那么大的能力。总而言之一句话,有多大的能力,做多大的功德。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   四海老龙脸色阴晴不定,突然恢复了百丈龙身。   原来束缚身上的法力,也已消失不见。   “请上界仙人教,不求玄秘,只问个方向,不至迷路。”老龙拱手传问中年人。   中年人哑然失笑道:“你到是不客气。你跟我虽然无缘,我见你却也赖皮,不过我倒是喜欢你这脾气。”   老龙大喜过望:“多谢上仙!”   中年人道:“你也是龙天真龙,寿数极长,又有司职在身,权柄功名也,放弃了,便是舍去了福报。你也愿意?”   老龙斩钉截铁道:“愿。”   中年人点头道:“那便来吧。”   长袖一挥,那老龙摇身一晃,又变人了小青蛇一般,被中年人收入袖中。   山水真人眯着眼看了半天,说道:“你送他下世去了?”   中年人点头道:“龙天再好,他也不过一条长虫,送他做百世人身,也是赐他一场造化。”   定了一定,中年人忽然好奇道:“师子玄,我说你好好的家门不待,换了个面孔皮囊在这里做什么?”   山水真人眉头一皱,说道:“道兄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是师子玄,师子玄又是谁?”   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轻笑道:“玄先生,你认错人了,我在这里,你要找我吗?”   西边腾云出来两个人,一个金发碧眼,不似此方人。另一个持着紫杖,穿着素袍,正是师子玄。   这次中年人终于面露惊愕道:“你是你,那他又是谁?”   ps:嗯,忙完了,从今天开始,稳定更新,一直到完本,请相信我满满的节操吧~~~~~   第280章神威如域之方广,威仪因立域而旷世!      玄先生给师子玄的感觉,一向是那般随兴而来,随性而去,在他面前,似乎永远没什么大事,看所有事,都是风轻云淡一般。   但将眼前这道人错认为是他自己,当真是让玄先生吃了一惊,显然他的判断错了。   这可不是小事。玄先生神通广大,有不可思议的能耐。当时在景室山上留字断言,能断一千八百年后之事。   那般久远之事都能断的清楚,为什么今天判断错了?   师子玄心中这般想着,上前拱手见过,说道:“玄先生,久见了,我是我,这位道友却是眼生,未曾见过。”   玄先生脸上的愕然还未散去,皱眉道:“你说你是你,他不是你?你怎么知道?”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师子玄眉头皱了一下,摇摇头,说道:“我未有斩念之身。”   “嗯?”玄先生怔了一下,像是第一次见到师子玄一样,打量了他半天,最后啧啧有声,说道:“有意思,有意思,师子玄,我真想见一见你的老师。”   师子玄摇摇头,没有接话。   这时,他身旁的金发人低声问道:“我的朋友,眼前这充满威严的神灵,是你侍奉的神灵吗?”   师子玄摇头道:“约翰,我不侍奉任何神灵,而他也不是神灵,只是我的朋友。”   约翰摇摇头,说道:“你不明白,我眼中所看,和你所观,并不相同,因为我侍奉的,就是一位大威严的神,我现在同样能在这位存在的身上感觉到。”   师子玄还没回答,玄先生却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开口道:“不用低声说。我都听得到。没想到在大浮离世界,竟然也能看到异界之人。”   约翰没有被叫破的尴尬,而是上前匍匐行大礼,恭敬道:“异世的,有大威严的神,我不敢亲近你的域。只在这里恭敬的朝圣。”   玄先生没有避让,而是生受了,只是点点头,未发一言。   这就奇怪了,玄先生虽然性子在常人看来。有些孤傲,说话十分不客气,但事实上,到了他这个修为境界的人,是本不会出现常人所理解的种种诸如傲慢,冷酷,亲近,随和等等性情。   师子玄一直认为是玄先生是个爱教训人的人,换句话说。好为人者师。无论是谁,总喜欢教训两句。   青丘娘娘认为,玄先生是天人之师,授秘传道的上师。只应她所求,就传了她虚空玄藏之秘,让她感恩戴德。   其他有幸见过玄先生的人,对他的感官都会不同。但师子玄还从未见过玄先生这般的态度。   一念至此,师子玄不由觉得好笑,忍不住调笑。暗中以念做问道:“玄先生,你这幅样子,让我想起了庙宇里诡的像。”   庙堂中诡的像有两种,一种是随和而笑,目光们平视的像,另一种,是殊胜庄严,低眉俯视的像。   师子玄说的当然是第二种。   玄先生回他道:“你没听说过,圣者之心,随境而转。而境转之与域同吗?”   玄先生说的是上面的原话,但表达的意思,却有很大的信息量。   信息量大到什么程度?   简单比喻一下,若这天下学识装起来,作为一微尘。   玄先生表述的意思,比那景室山所盛之微尘要多的多。   若以常人来看,这么大的信息量,简直不可接受,不可理解。但师子玄只是双目略一失神,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这是一种什么状态呢?用文字很难表达清楚,只能大概的说。玄先生说的心,不是指自己的性情。而是指在不同时境对人对事的态度。   而后面说的一个域字,连师子玄如今都只能模模糊糊的明白。   那不是文字意义上的地域。而是一种处于意识界和无意识界交织的意义。本没有,又到处都是。不是时间空间所能表述。但玄先生在这里,就只能以空间来勉强形容。   总而言之,师子玄都没弄明白,但以约翰的话来说,那就是一句话:“天神所在的地方,就是神的域。凡人不可触及,连恭敬匍匐都要远离。”   这句话是当时约翰来景室山时,在做祷告时候所说,但不全,补充一下,还有下面的话:你到神的域前,要谨慎你的步。更不要强盛和高傲,那在神的眼中是可怜的。   神说,把你的鞋子脱下来,这里是圣的。你更需寡言。   师子玄这时候质疑过。   在他看来,约翰所侍奉的神灵,未免有些太过些高高在上般的傲慢。   真人不会说假话,有疑就问,也不怕约翰会觉得他亵渎了他侍奉的神。   约翰是这样为他解释的。   “这是凡人愚态给神灵与自己划出的界限,因此不能亲近神,故而让神显得傲慢,让自己显的卑微。”   约翰原话是这样,观中其他人都听不大明白。   师子玄帮他翻译了一下,只用了四个字,见知之障。   这么一来就很好解释了,人眼所观,心眼明历所念,都有无形障碍,很难跳出去。一旦有超出这个界限的东西进来,只是两个可能,一是拉高见障的界限,二是拒绝承认。   师子玄有没有这样的障碍?有,从他觉得约翰所侍奉的神太过高傲,玄先生刚才态度不好。就证明他有这个障碍。   但这个障碍对于他来说,很好跳过去,约翰解释了一下,玄先生又给他“展示”了一下其中奥妙,他就明白了。   约翰又解释了那个神的域,不过神的域,不是地域,用他的话来说,应该叫做神国。   而这神国,又不似人间所理解的国家,国土,某人某个种族所有的地域空间。那太过狭隘。   若用语言文字来极其勉强的解释,那就是,一应所有的,一应空无的,有意识乃至无意识所人所居所来所去之地。   而与约翰一样,玄先生大概也解释了一下神国的概念。   神国也有种类,分次第。   这里不一一分说,师子玄懂那个意思,但境界未至,只能做观。   玄先生说:“佛国净土。长青世界,清净天外天,种种处所,都可以说是神国,但又不尽然相同。”   玄先生没有解释都有什么不同,只是告诉师子玄,约翰口中所说的天神,应该是某一神国之主。   神国之主所立之地,就是神国。   而神国却也不独属于那位神灵。属于那国度的,因信他而被度入其中的种种生灵。   神灵本身并不威严。却因为表象神国之中一应所物而具有大威严,大威仪。   约翰说,你要敬畏神。不可轻易靠近,就算要礼敬,都要小心的,恭敬的。   这本是好心的劝说。   因为神国与你所知所见所闻。大不相同,甚至光怪陆离,你很可能产生贡高我慢。不屑,怀疑,嗤笑等等不敬的心态。   即便你认为那是你对某一神的。   但上面所说,神所立之地,就是神的域,更是神的国,也是神国之中,不可计数一应众生。   你轻慢了,辱骂了,取笑了,不恭敬了,非是对神一人,也是不可计数的众生。   这个业大不大?   太大了,简直不可计量。   我们说你与一个人的情感,仇杀,恩怨纠葛,都累世转劫去了去。更何况那个不可计之众生?   以玄先生的身份,道行,大功德,都受不了。   不要说在世的普通人了,这个业力太大了,大到难以想象。   约翰说,在他布道的书中,这样的业力,将招致可怕的后果,叫做神威的裁决。是对有罪之人的审判。   师子玄明白了,不是神对你的惩罚,神没那么小心眼,也没那个闲工夫从层层世界之外,投眼渺小如同虫豸的世间一应所物。   所以约翰说的也没错,神灵既是威严让你值得敬畏,却又慈悲恋爱世人。   他告诫你不要轻易的靠近他的域,但如果来了,就要诚心,就算不礼敬,也不要轻慢,请远远离开,不然这个后果,你承受不起。   师子玄忽然想到了清微洞天。如果约翰的说法,清微洞天算不算是祖师的神国?   应该说是也不是,清微洞天,和神国有相似,却又有不同。但有一点肯定的,在清微洞天之中修行的人,都不会容许外人对祖师的不敬。   师子玄又想起了赤龙女,会之前,诸仙佛菩萨面前,辱骂祖师,嘲笑漫天神佛,这是多大的业力?还有解脱的那一天吗?   这个念头划过,却也无悲无喜,亦是随波逐流。   若在几年前,初下飞来山的师子玄,会因感而悲。但如今的他,早已不同了。   有哪里不同,他自己说不出来,但玄先生能感觉到,所以更觉得惊讶。   师子玄最后问了约翰最后一个问题,说道:“约翰,那你的神,又如何去引导他的信徒?我见过兰开斯特大师和他的仆从,似乎他和你信奉的都是一尊神,但似乎在你们口中又有不同的名号。而他似乎还不承认你的所信。”   约翰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用神的布道书中的话回答了:“凡人因无知而有福,神灵因全知而慈悲。”(未完待续……)   ps:(关于神国和神域的设定和展开的故事,在下一本书中详细解释,那是另一个世界和另一个故事。   还有,本章的最后一句话,是我自己有感总结的,也是我在下本书中会讨论的问题,这里先铺垫一下。)      第281章开天辟地创世纪,不过七息漏中沙      凡人因无知而有福,神灵因全知而慈悲。   师子玄却认为这个有福,和全知,有待商榷。   当然,两人的知见不一样,所经历的也不一样,谁也不会想到去说服谁。那叫做夺人信仰,不是正修之人所应该做的。   约翰说,他在“阿克蒙德帝国”布道时,(师子玄从未听说过有这样一个帝国,当时认为应该不在神朝之内,但现在想到,或许应是不同于大浮离世界的另外一个地方),经历了许多磨难。   约翰说,那里不像这里,普通人可以自由的选择信佛或者信道,在那个名为“阿克蒙德”的帝国里,只允许你信仰他们尊奉的神。   约翰的世界里,有许多帝国,很多很多,每一个国家都有自己所信仰的神灵,他们为神灵建立他的殿,那是神在人间的国。   而在那里,人人都要有自己的信仰,一个无信者,是可怕的,让人无法理解的。   师子玄问为什么?   约翰说,因为在那个世界,无信的人,死后的灵魂是没有去处的,只能在人世徘徊。更无处安眠。   而想要得到死后的安眠,他们必须拥有信仰。   师子玄大感好奇,那果然是一个与大浮离世界截然不同的世界。   师子玄又问,如果一个人一定不想要信仰某一尊神灵怎么办?或者,能不能改变你自己的信仰?   约翰说,可以,第一个问题的回答是:如果你不想信仰某一位孙玲,那么。你可以人为自己的神。第二个问题更有意思,回答是:神从不会要求你信他,而是你有福的聆听他的言。   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   约翰口中的神,是全知的。这全知,不只是指无所不知。那算不是全知,毕竟世间的一切宏观世界,太过狭隘。   那是真正的,具有大威严的能。   有多大威严的能?   约翰先没有说,说了前一个问题,他说了凡人的无知。   “凡人最聪明智慧的大贤者。以为自己登上了顶峰,但他只是触碰了神的边缘。”   约翰讲了一个故事,一个拥有广博智慧,又聪明的人,和神灵立了一个赌约。他要证明神并非全知。(不是指无所不知,比那个范围广的多,比无所不能还要再大一些。)   神应允了。   聪明的人说:“神啊,你无所不能,有大威能,种种般不可思议,但你创造出一块你自己都举不起来的石头吗?”   见证聪明人和神赌约的国王与贵族,暗中都在赞叹。聪明人真是太智慧了。   神能造出自己举不动的石头吗?如果能,那么神亦有做不到的事。   若不能,神依旧并非全知。   这是凡人智慧向神做出的挑战。   结果如何呢?   神没有说话。而是转身回了神国,并让神灵的侍者来告知,承认了凡人智慧的胜利。   聪明人赢了,整个王国欢欣鼓舞,这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胜利,也似乎让凡人看到了神并非那般值得敬畏。   而神回到自己国。那的灵来问神:“我最敬爱的天神,你真的做不到那凡人口中的事吗?”   神说:“做的到。也做不到。”   神国的灵问道:“这很矛盾。”   神说:“凡世的造物,有矛盾。而神国之中,却无从说起。你看这国中远处的边。”   神国的灵看向远方,他说道:“我看到了,我的神,那是神国之外接连的虚空,充满美丽的星埃和无尽的光。”   神说:“你再看。”   神国的灵闭上眼睛又睁开,惊呼道:“我的眼前,只有一片黑暗。”   神说:“要有光。”   神国的灵惊呼道:“光出现了,那虚空的天与地分离了。”   神说:“光是好的,暗是不喜的,但还要存在。”   神国的灵呼喊道:“旭日在东方升起,永夜开始消去。光与暗的天分开了。”   神说:“要有天空,要有大地,要有海洋,要有装点色彩的草木和石。”   神国的灵喃喃道:“海洋出现了,星辰粉碎的埃,组人大地,草木从海洋来,石砾被水冲卷。啊,那大地在不断的变化,从一块,分裂人了七块。”   神又说:“大地太过寂寞,要有生灵从水中来。”   神国的灵道:“我看到了牲畜,野兽,和鱼,他们在大地和海洋之中繁衍生息。”   神又说:“神国的灵会欢喜的去,在那里游戏,但兽与鱼不是他们欢喜的貌。”   神国的灵看到神用自己左手臂上的骨肉和血,捏人了自己的样子,然后仍入了虚空。   而下一刻,大地上出现了人类。但他们都是一个又一个的人偶,不会动也不会走,很快就被路过的野兽吃掉了。   神说:“不能入我的国的灵,当去那里。”   神的声无尽恢弘,神国的灵看到了虚空之外,无尽混沌虚空之中,有无数纯净的光点,铺天盖地的投入到了大地。   人就这样人了。   神又说:“树上会长出水果,地上会长出庄稼,我将这一切赐给他们当做食物。”   神的音刚落,地物翻滚,树果繁花。   地上的人欢天喜地。   做完这一切,神的息用了七次。   神国的灵已经震惊的不能自已:“这是创世纪吗?我的神,这是何等莫大威的能,我只能在心中赞叹和敬仰您的威仪。”   神说:“这是我举不动的石。”   神抬起手指,点着远处的神国外的虚空,像是在作画的笔。   神国的灵眼前那开天辟地,创世纪般的造物世界。竟无限版的缩小,整个无边方广的星辰世界,整个世界都如同一幅画一样,被拉入到了二维。   接着,无限比例的向外拉伸。视觉开始无限的缩小。   神国的灵看到了那造物的世界,变人了一颗规律运转的球体,继而又人为环绕一颗更亮的球体的一份子,最后整个这样的球体,又与无穷无尽的球体,如同套环一样。彼此组人,而又相套,无穷无尽,不断的,从视野上拉伸。   最后。神的息过了一百三十八,虚空造物的世界存在的世界,变人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球,被神托在手中。   “这是我举不动的石。”   神又说了这样一句话,一句重复的话,然后将这枚举不动的石,放入了御座左手边上的容器——一具象征时光的沙漏之中。   整个故事到此结束。   约翰讲完这个故事,师子玄就入定了。   入定了多久。这里不讲,约翰也一直在等着。   等师子玄睁开眼睛的时候,对约翰说道:“约翰。谢谢你的点化,我明白了你的意思,也明白你口中神的伟大和慈悲。你故事里的聪明人是无知的,却因此而有福。他有了死后所去的地方。你故事里的神亦是慈悲的,他用这样的方式与人立了约,那是他自己的戒。”   约翰微笑道:“我的朋友。你不需要谢我,因为这只是一个故事。讲给你听的故事。我也不了解其中的秘密。神灵告诫他的信徒,当你触摸不及时。不要妄图去窃听神灵的秘密,那是独属于神的,违背者,会遭来大的难。”   师子玄说道:“因为你的故事,我明白了你口中的神灵的秘密,也明白了何为虚空玄藏一应妙有的境界。约翰,谢谢你,我该如何报答你?”   约翰微笑道:“见证一个神灵的人就,已经是我的福,我不需要你的报答,我的朋友。”   师子玄说道:“要的。我在冥冥之中,看到了你的世界,在不远的未来,你的门徒中将会出现叛徒,你会死在你口中神在人间的国中侍者的枪下。”   约翰依旧微笑道:“如果真是那样,那便是我的命运,那是神应我在人间祈行的旨意。我当行。”   师子玄又道:“我可以救你的命。改变这样的命运。”   约翰婉拒道:“我在凡间的死,会让我在神的国中重生,那是圣的。”   师子玄微笑道:“约翰,你会是你侍奉的神的神国之中,第三位的神,你们将与他分享他的荣耀。”   约翰终于变色,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师子玄,震惊道:“我的朋友,你去了他的国,见了他的神圣的国?”   师子玄微微一笑,不再多言,转而道:“我们不说这些,约翰,我有事情要做,你陪我一起离开吧。”   这就是在玄先生来之前发生的事,师子玄讲给玄先生听,也只不过用了一刹那的时间。   饶是玄先生听了,也不由大吃一惊,说道:“原来你已经到了这个境界,比我想想中的还要快!太快了,真是不可思议。师子玄,古往今来,无量劫来,从未有一个人向你这样。”   玄先生说师子玄太快了,什么太快?   当然是种子开花,结果化青莲的速度。   寻常话来说,就是人道之日。   师子玄从入道到现在,不过寻常人人生过半,很快吗?人之一世,寿也不长,人道者不也有?   但这不一样的,修行的大愿和目标不同,所谓人就也不一样,而一世修行,不是按时日来算,而是按劫目来算。   玄先生推算师子玄人道之日多久?一千八百三十亿万劫,方人如来。   这里解释一下,这里的劫,不是劫难的次数,而是一个时间单位。   玄先生口中的劫的时间是多久?太难计算了,世凡没这个单位。非要说,大概是祖师所说一个大阿僧祇这样的时间。   方人如来怎么说?   师子玄不是道士吗?跟如来扯什么关系?   这里的如来不仅仅是世凡人口中所指的佛之称谓。   而是承真如之道,从因来果而人正觉之故,名如来。   是人真如一应所法身。   是无所从来,亦无所去,名如来。   玄先生断师子玄人道日,会在经历一千八百三十亿万劫之后。那是多久的时间?不用想,不用算,太大了。   而师子玄现在到了什么境界?   当然比玄先生说的人道,差了太多太多,但也大大出乎了玄先生的意料,最起码不会比青丘娘娘低。   青丘娘娘历劫多少世,才在今世得大能点化,方知到虚空玄藏之妙,找到归家的方向。而师子玄就这样跨过去了。他才修行了多少年?   “我不在这些日子,你究竟做了什么?若非我知道你不是什么久远劫前的古佛神仙,怕是真以为你是石头里面蹦出来的。”   玄先生看着师子玄,满脸古怪的说道。   ps:ps:上帝悖论对于人来说是悖论,但真的是这样吗?   这里想到了,所以写出来,我不知道这样写出来大家会不会看得懂。不过已经尽力了~~道行这本书现在已经不是商业了,已经被我随性写的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早已远离大纲。   既然如此,再改回去也晚了。那便这样吧,喜欢看的书友就且看我胡言乱语,不喜欢我胡说八道的,善请你离开,莫要多造口业。   最后,愿大地母亲,在忽悠着你们-。-~~~   第282章人行天道早有之,还复灵感大凡心!      对于玄先生的调侃,师子玄呵呵一乐,说道:“我有血有肉,怎么叫从石头里蹦出来?”   乐归乐,玄先生面前,师子玄早已没有往日心口胡言般的随意。   随着修行日益增进,宇宙人生智慧的点点开启,师子玄对玄先生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   就如同之前约翰说的,玄先生自己所在的地方,就是神域,所具表象,应有大威仪。   从前师子玄不在意,是还没那个境界明了,而且玄先生那时是化身行走,听到他调侃胡言,也就罢了。但是今日不同,玄先生现的不是化身,因为给师子玄的感觉和外貌都不同。   之前玄先生的化身,是个中年人模样,说起话来也随意,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   可现在的样貌,和之前师子玄见到的玄先生有几分相似,但面相却更老一些。   当然,这个老,不是人类感官上的“老”。   天人所显之像,有许多种。   有儒童之像,以显真挚不二。   有聪明智慧之相,以显智闻达慧,通达了义。   更有无垢之像,以示妙光无染。   更有怒目之像,以示伏魔外道,大具威严。   而玄先生今日这的老相,是表象威仪,人天高贵。   在世凡之中,人越老,越得尊重。因为人在世越久,所见所闻所经所历则越多。因多知而像老,因老像而具威仪。   气质这个东西说起来看不见,摸不着,但你偏偏能够感觉到。   玄先生如今是老像。指月玄光洞中的祖师,也是老像。   老而为尊,气态威仪,更是让人不能轻慢。   这般想,师子玄便对玄先生说道:“这些年。的确发生了一些事。”   玄先生静静听了师子玄的讲述。   这本来也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有些事,还是不便说给他人听,而约翰和山水真人也自明白,自觉闭了视听。   师子玄到底讲了什么事呢?   讲了水陆法会的开始到结束。   听完这些,玄先生说道:“难怪。难怪,原来你经历的如此精彩。”   师子玄都经历了什么?   一共都发生了什么事?   佛宝袈裟被盗,法严身死,师子玄东行,路遇李玄应。以应其求情,后又降伏作乱道人,又遇绝色妖娆持元真君左薇,作赌二十年后天下谁属,到后来,又有天堂之心之事卷入,大和尚和道士求练丹药之清,再有师兄徐长青相见所谈。   师子玄讲这些。是用的口述,等说完这些已过了小半天。   玄先生开始还是悠闲的听着,可是越听脸色越是严肃。   等师子玄讲玩了。玄先生沉声道:“厉害,厉害。师子玄,看来我离开之后,你可是够倒霉的,一样一样的祸劫都往你身上扑,一步一坑。你没死,还真是不容易。”   玄先生说的吓人。罕有的严肃,师子玄也不意外。恭敬问道:“还请玄先生指点。”   “还用我指点什么?那佛宝袈裟,我也知道,但至宝虽好,却都是沾染大因果之物,一旦招惹,就是无穷麻烦,我不说,你也明了。关键还不是这件事,杀人夺宝,杀人者能这么做,又将至宝带入玉京,那里在开水陆法会,怎么看都是个诱饵,偏偏你还傻乎乎的跟着人家去了玉京。”   玄先生看了他一眼,说道:“这是杀劫。”   师子玄面无异色,说道:“的确是杀劫,但那时不知,起身之后,才略有所觉。”   玄先生没接话,转而道:“所幸你命中有贵人相助,地藏王菩萨让谛听跟着你,倒是拖了一些时间,总让你有了转圜的余地。”   师子玄恍然大悟,难怪谛听尊者会突然来人间,那时候还以为是菩萨感觉谛听的机缘到了,来人间一走,但实际上并不是那么简单,是菩萨插了一手,让谛听助他。   “这是菩萨第二次救我,感菩萨恩。”师子玄虚空遥拜。   玄先生点点头,道:“你的确当知恩。不过菩萨插了一手,却也说不上好事。看看你之后招惹的是什么人?”   师子玄道:“庐陵王,李玄应!”   玄先生道:“我游历人间时,也曾见过此人。此人说起来也有些来头,但此世不过就是一介凡夫俗子。可重要的不是他的来头,而是说他本身的麻烦。”   师子玄摇头道:“我不过是救了他,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玄先生似笑非笑道:“真的没关系吗?真人不说假话!”   师子玄无奈道:“我没说假话,巧合而已。”   玄先生点头道:“的确是巧合而已,但对你我来说,站的高度不同了,一切也没了巧合。”   玄先生这话说的很妙。   什么叫做“站的高度不同了,一切也都没了巧合?”   这里面涉及一个很深的问题,实际上玄先生所说的是:“此世间,众生所观一切,是为空相。”   这就是说,站在他的位置上来说,法身所看世凡一切,本应一无所有。   但在这大浮离世间众生所看,天地分明,日月轮转,昼伏夜出。   对于他们来说?有没有?有!能看能触能闻能嗅。   但在玄先生看来,有什么?一无所有。   但玄先生不会这么说,他一样说有,而就此论说的一切种种因缘,本没有,而又确实存在。   所以玄先生说,这一切都是巧合,但在他所站的高度来看,一切又根本没有什么巧合。   这世人总是不理解仙佛一眼所观,前生后世,数百上千年,推演世事。分毫不差。正是因为如此。   师子玄初时不明,但现在已然模糊的感觉到了,但还没玄先生看的分明。   玄先生说:“那李玄应,是有人间至尊之相。但有至尊之相,未必有至尊之德。俗话说。就是未必有这个德行。古往今来,一个时代,群雄逐鹿,有至尊相的人,多不胜数,但人间至尊也只有一个。”   师子玄讶然道:“玄先生你很了解啊。”   玄先生道:“看的多了。不想了解也了解了。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你也别转移话题。”   师子玄呵呵一乐,然后道:“你继续说。”   玄先生道:“人间至尊,在久远之前,根本不是这个称呼。观天所见之微尘众生。皆自性平等,何来至尊之说。那时的称谓,应为‘人间共主’。”   玄先生随后给师子玄解释了什么叫做人间共主。   那时,人心向善,也没那么多花花心肠。像如今的种种恶心恶人,在那时候看来,是不可能的。   虽然那时也有纷争和争斗,但都不会动不动就斗的你死我活。   但有了纷争。总要有个解决,怎么办?   大家想啊想,想了个办法。推举出了一个人,来解决这个问题。   如果是在一个部落,那就推荐一个年长的,有威望的人来裁决。讲道理,摆事实,说服两遍。最后给出裁决。   但一个部落还好,那如果大部落之间出了纷争怎么办?   你推举一个。我推举一个,还是有立场之分。该怎么办?   最后大家决定,共同推举出一个人来,来领导整个人族。   这个人首先要满足几个条件,第一,是这个人有足够的威望和德行,能够服众。第二,这样的人,要做满三件有益于整个人族的事。第三,要有诸天共证。   前两件是还很好说,最后的诸天共证是怎么回事?   玄先生解释说,因为那个时候,世间真仙佛菩萨行走于世,是一件很平常的事。而人心向善,也易与诸天共感。   人间共主的抉择,是需要诸天的承认,而人间共主也必是一个表率。这要到一个什么样的地步?   这里用约翰的一句话来说,就是如神般圣洁的灵。   就是一个无罪的人。   什么是无罪?   没有罪,于世间来说,这根本不可能存在这样的人。   久远之前,人不知农耕,宰杀猛兽,以取血食,是生存立命之道。   于人本身来说,这是生存不可或缺的,不为罪。但在天心眼中,此中众生一应平等,这是不是是罪?当然是罪,是杀生大罪。   但人间共主要要怎么做到无罪?这根本不可能。   这里玄先生又解释了一下,想要人就人间共主,必须是要修持正法正果之人,而他修持大道之愿之一,便是“应消受我之灵感众生一应化转。”   这是什么意思呢?   举一个很形象的例子,就是“吃一口,还一口”。   昔年种种我为生存下去,所食一切血肉有灵众生,日后我都要还报。   我吃了多少口他们的肉,在今生就要还掉,吃多少,还多少。   师子玄此时听来,都有些心里发寒。似乎能够想到群兽啃食人身时的凶像。   以如今师子玄的境界,自然不会去问玄先生,这人间共主,简直等同于自杀,命都没了,还当什么人间共主?因为之前玄先生说了,人间共主也是修持正法正果之人,一心大愿之一,就是以此身以供养昔年被他所伤众生,以此消业以做善缘。   这是多大的愿力呢?   就是说,人间共主不仅要“还罪”,还要在未来不可计数的时间中,来度这些生灵一一人就。   而以应此愿,灵感众生会庇护他“不消此身”。   就是说,被啃食肉身,最后都会再长出来,完好无损。   师子玄也听说过道家有青牛献皮,佛家有佛徒染指桂的传说,与此都有些相同。都是愿行之力。   但明白归明白,不是人人都能做到,也不应人人都效仿去做,没那个修行,没那个愿力,你也做不到,反而是白送了性命。   而且,这还不仅仅是无罪,这只是杀生之罪,你所造六识之罪,都算在内,都要了去。   所以这个条件很苛刻。师子玄听的都有点难以理解。   但玄先生说,这并不难理解,人间共主在法界也是有果位的,有自己的修行道果,只不过与仙佛两家不一样,与神道又有些不同,但天街,浮沉天沧海桑田洞,就是人主道域。   师子玄倒是很好奇问了一句,为什么后来就没听说过人间共主,人间至尊又是怎么回事?   玄先生说:“人间共主是在人道演变的过程中出现的,随着时间推移,人心变化,能有那个人就的人也就少了。这本就不是一条容易走的路。也少有前人走过。至于人间至尊,那又是另外一番故事了。”   ps:(人间共主的故事,唔~~~大概是下下本书里写吧。如果还有下下本书的话~~哈哈~~~请相信我还是有节操的这两天在重读以前自己写的好久没写,以前写的什么我都快忘记了-。-~!)      第283章天地生我一狂人,人间失主再失天!      人道变革至今,人间共主的果位早已无人能够人就。-》据玄先生说,最近一位人间共主出世,也是两万七千年前的事了。   人间共主的人就,要大愿和大行,缺一不可。能发这样的心的人,本来就少。这还是那时人心本初最善之时,没那么多的弯弯道道。   而且那时过后,人与人之间,也不是氏族之间的矛盾,变人家国之戈,如此一来,人间共主的存在也失去了土壤,人心已然难以接受和认同一人裁决。   师子玄突然很好奇的问起,这种纷乱会造人什么样的结果?   玄先生只用了两个字:“混乱!”   能够让玄先生说出“混乱”,师子玄已然能够猜测到那时候的人间已经乱到什么状况。   玄先生只做了一个比喻,如今人间出现的兵戈之争,比起那时候的混乱程度,如微尘与皓月。   师子玄道:“而后就出了人间至尊?”   玄先生道:“应该说,不应算人。”   “不应算人?”师子玄哑然。   玄先生似笑非笑道:“师子玄,我说人间之事,你便真以为此人间只有人?”   师子玄微微一怔,恍悟道:“原来如此,非只是人主。”   原来之前师子玄都理解错了,人间共主可不只是人族共主,而是真正的人间共主。   那时世间,比起现在,可谓是光怪陆离,这大地之上,有灵开智的,可不仅仅是人,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走的,诸可谓族。与人争辉不在话下。   据玄先生说,那时人虽为灵杰,最易修行,但却少有人有天生的神通。   可有许多异类,天生神通,有则力大无穷,翻江倒海,厉害的,吞云吐雾,逐日追星。勾阴通阳,都不在话下。   那时大地,比现在可是热闹的多,哪有这么多的蒙昧无知之灵,许多灵物,比人类慧灵更甚。   人族那时不但要面临天灾生存的威胁,还要面对异族的威胁。   人食血食以壮力,御寒,生存。异类一样择人而食,世间种种如此,现在看来,真是匪夷所思。但在那时,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玄先生更说到:“那时人类最为艰苦的时候,甚至是被异族当做牲畜一样圈养在一处山中,连看一眼这世间都不能。”   师子玄一阵恍惚。忍不住脱口而出道:“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玄先生道:“若从修行来说,人身最易修行,这一点不假。但若真以为自己得天独厚,独具慧灵,那真是痴人说梦,想太多了。”   师子玄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玄先生,我只是无法理解,听你之前说,早些年间,人道变迁,便有仙佛插手,诸天共鉴,为何会坐视人间如此?”   玄先生摇了摇头,说道:“无他,自作自受而已。”   玄先生给师子玄看了一幅画面,是什么画面呢?   太长了,简单用语言来讲,大概几年都讲不完,毕竟那是太过久远年前之事。   但简单的形容一下,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人间共主在世之时,出了一个狂人,这人狂到什么程度呢?   玄先生难得的用了一番风趣的话来说,就是:天太高,挡着视线,捅穿!   地太厚,不够落脚,躲裂!   海太小,不够畅游,吸干!   仙佛还需仰望,不让我做,老子将他打落尘埃。   这样的人狂不狂?少不少见?   现在看,不少见,而是多见。   可在那时的人心来看,简直太少见了,着实是狂人一个。   但那时的狂人和现在还不一样,那时的狂人是真具外道神通。   这人神通厉害到什么地步呢?连人间共主身前的御列子都比不上他。   御列子又是谁呢?是那时的人间共主身旁的护卫,相当于如今的护法。而此人曾有幸得仙人点化,学的又是御法斗术,很是厉害,在人族之中,一直有战神之称。   (这里解释一下,修行境界高低跟神通高低是没关系的。现实大多数法师,果位境界高的不得了,但一点神通都没有,跟凡人一个样子。不是说法师道行不高,相反,反而高的不得了。但为什么神通不行呢?   不是不行,是不修,不依,不持。不贪,不练。而这东西,境界倒了,又是自具足的。贪神通而修持,又是本末倒置。弃神通而不用,智慧斩世泥,才是真高人。   讲一件真事,现实中有一位法师时,有一个居士开口求法师,说:“法师,外面有诸鬼众欲闻法却不得进门,求法师慈悲恩许。”   法师一听,说了一句:“好吧。”   法师“好吧”这两个字刚落,当时的大殿里立刻进了无数鬼众,填的满满都是。   但其实呢,谁看到了这些来听讲的鬼众?   开口求的居士看到了。法师看到了吗?法师没看到(这故事是法师自己讲的,法师自己说自己没看到)。   这么一看,居士有眼功,具神通,能看常人所不见,法师则无。   你能说法师比不上居士吗?   不能!鬼众来干什么?求闻法,但进不来,居士能看到他们,知他们所求,但放他们进来不能。   谁能?法师!……   书中设定人间共主是一种“位”和人间的“果”,也可以理解是一种觉悟,不等同于战斗力。在现实世界中,往往武功高强,能争能斗的,大多都是打手保镖一类,如果真如诸多里那样,仗着神通,一路杀到尾,早就灰灰了,还能证道?毕竟终究你会碰到比你神通还厉害的。   所以,御列子虽有战神之称,但在那时人族地位并不高。甚至比不上各部落的首领,更不用提与人间共主相提并论,只是个看门的。但战力绝对是数一数二,专治各种不服。)   这狂人既然比御列子还厉害,神通可以说是人族数一数二的了,然后这人干了一件什么事呢?   找到了当时的人间共主,做了个请。   求什么呢?   很过分,让人间共主让位给他。我来坐坐。   人间共主听了也没生气,只是说:“你有愿无行也无德,难让。”   人间共主不说不让。只说难让,原因为何清清楚楚的讲了,按道理,明理得人现在就该羞愧退走,不再纠缠。   当这狂人却哈哈笑道:“的确难让,的确难让,既然难让,人间就不必在有共主,我看至尊更合适些。”   这狂人说了至尊二字。天地有感,人间共主也有所悟。   这时一旁听的久了的御列子已经不能再忍了,怒发冲冠,当即动了兵器就与这狂人战了起来。   两个人族顶尖高手之战。真打的天昏地暗,从皮丘之南,打到天荒之北,最终御列子终究逊了一筹。被斩了头,饮恨而立不倒。   与此同时,人间共主面前又来了许多人。这些人是谁呢?   是当时领导人类各部落的首领。   这些首领来干什么呢?   五个字:   请共主归位!   人间共主面前,跪下八十八位首领,人手捧着一件器物。   有鼎,有盆,有箜,有骨匙,有木槌,有石针,等等等等,不一而同。   这些东西是什么呢?是人族八十八城每逢祭祀时的用具!   这些首领捧着这些东西,就象征代表了人族八十八城的意志!   这些人一起求人间共主归位,就相当于人族与人间共主彻底了断!   人间共主与人间了断,对于他个人来说,是等同于人就。   立刻就会归天法界,人就正果,但对于人族来说,是人间失主,真的是好事吗?   但这的确是那时人族共同的意志。   狂人不知道如何做到,将那时整个人族的意志,引导的极度好战和狂妄,认为人族当为至尊,故而不需共主。   众首领应求,人间共主无奈应下。   从此之后,人间再无共主。   狂人纳人族意志于己身,人就至尊之相。   这还没完!   而后人族大开祭祀,请诸天仙佛神灵下世,请立约定。   立了什么约呢?   玄先生在讲述中隐去了这一段,并没有让师子玄看到,师子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他能猜的不离十。   既称至尊,若上面还有人,算什么至尊?这便是与诸天法界了断。换句话说,人道有人道自己主宰,不需要你们这些仙佛插手。   这话听来,好像很动听,人类自主自己的命运,一切变迁,无需他人引导。而那时人族也是因而疯狂。   人欲了断,诸天当如何?那便了断,与法界观来,缘起缘灭而已。   先失共主,再失诸天,就人至尊了吗?   还不行,人心怎会如此轻易满足?人间并非只有人。先前说,还有种种天地钟灵种种不可思议大神通的异类。   于是乎,人族开始走出自己的城池,拿起了皮甲,磨起了刀剑,与异族开始了征战。   最后结果如何呢?   师子玄在“听”的很清楚,狂人被“六燿分尸”,“颅骨做杯”,“轮骨为粮”。   (解释一下,六燿,是久远年前,一种凶兽,六首,虎身,无面,有巨口,万齿,性情凶猛,善撕好斗。具体见不知哪年会写的某本书-!   轮骨,是一种神通修人之后的,身体会多长出一块骨头,在肚脐位置上半寸。此骨不消,即使血肉全消,只要给一定时间,也会全部重新长出来。轮骨为粮,是说狂人战死后,轮骨被异类拿去当取之不尽的粮食食用去了。)   狂人战死,人族更是一败涂地,最后结果怎么样了?   正如玄先生之前说的,被异族杀的几乎灭族,最后找了一座山,画了个圈,当做牲畜一样,圈养了起来。  ps:(发烧39.5°~~~打了三天针,不是我不给力,非战之罪啊,诸君!!-我还是有节操的~~)      第284章妄心之乱空余恨,万族悔心期至尊!      如今世间,人人家中都圈养牲畜,宰杀为食,而这世间除却人类,其他生灵,大多晦黯不明。但却从来没有人去想过,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真是冥冥之中有造物主,定了人为天地之间的独一无二,造以万物滋养于人?   当然不可能!   师子玄入道修行这么多年,道行渐增,也渐渐明白祖师之时所说众生无别的意思。既是无别,天与地,造化于人,又何必如此另类对待?   现在听玄先生一说,恍然大悟。   原来,昔年人族就是这般被异类圈养,如此对待,而后时光流转,因果报应循环,才是如今模样。   从灵慧超人,到如今蒙昧难开。师子玄已经可以想象,当初人族是遭受了多惨的对待,受了多大的苦难,才有如今万物与人的世界。   说到这,连玄先生都禁不住感叹了一声:“那应是人族最为灰暗的时代了。”   师子玄道:“诸天在上,仙佛垂目,难道不能阻止?”   玄先生道:“怎么阻止?人族自愿与诸天仙佛了断,立约就是戒!戒有多厉害,你是修行人,自不必说。”   (戒律的问题我之前写过,事实上没有写透。这里讲个番外的故事。大家都知道,无论佛道,皈依入门之时,都会有相应的戒律!很多妄人都很不耐戒律,将之认为是束缚在身上的枷锁。   但真正上来说,戒有多重要,有多厉害呢?一个真正的故事,一个刚入道没多久的小和尚。打禅定,非非想中就出游去,上行诸天,迷迷糊糊乱走,不想去了天庭。天庭自有威严。哪容你乱走,这小和尚直接就被天庭的天神给拘了去。   魂被拘了倒没事,但你在人间的肉身受不了,时间一长,人间的身器就坏了。想一想,这对于修行人来说有多么的可怕?一世功果就要坏了。只能再去轮转。   那么问题来,如果我们是这小和尚,修行修定功的时候,遇到了这个问题怎么办?   其实很简单,修道的。念念三清道尊,修佛的,念声阿弥陀佛,最不济,想起自己师傅,喊两句师傅救我!师傅有感,入定可以去救你。   但我们要注意的是,入定中时的你。在那个时候,真能念出佛号,喊出师傅救命吗?难!那时候就懵圈了。   那么这个时候怎么办?谁能救我们?   戒!   守戒之身。就是戒体!有这个体,这个时候,你便能自救!   戒体的力量有多么大?比整个虚空还要大。   嗯,就说这些。)   玄先生说了,立约就是戒,道行越高的人。越是要守。   话说回来,人族那时以举族的意志。与诸天了断,了缘。还真是自作自受,说句不好听的,是作死。   师子玄明白过来,说道:“那后来呢?这种局面多久才改变呢?”   玄先生又让师子玄“看”了一副景象。   那大概是有两千八百年光景的“故事”。   这段时间讲了那个年间发生的什么故事呢?   很有意思。   那个狂人虽然死了,但狂人之前要作的一切,却引起了异类之中,那几个最具大神通异类的兴趣。   换言之就是,一个狂人死了,好几个狂人又出现了。   既是人间至尊,要称至尊,自然只有一个。   不用说,结果发生了什么事,也就可想而知。   所以说,这么长时间之中发生的事,基本就是大地之上,生灵之间混乱般的争斗,血恨蔽日,恶业如海。难以言说。   归根结底,却是那几个神通广大异类的妄心罢了。   这样就出了人间至尊吗?   不,没那么简单,争斗而来的至尊,永远没有,除非你杀的世间只有你一个生灵。   世间生灵,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多如繁星般不可记,你争我斗,永远没有个结果,谁能如昔年人间共主般做到这一点?   到后来,岁月不饶人,再大神通的异类,也熬不过岁月,最终老朽将去。   而异类之间经过这么长久岁月的争斗,也累了,厌恶了。   但纷争带来的仇恨,是很难放下,彼此之间又不愿再斗下去。所以那时世间出现了极为怪异的“疆域”。   所谓疆域,就是每个异类盘踞的“地盘”。现在世间,各国之间,无论征战与否,民间始终都会保持贸易等私下的沟通。   但在那时,各自的疆域完全是分开的,真正意义上的划地为域,老死不相往来。   与此同时,在这段疯狂征战的过程中,各族的百姓也是痛苦不堪,而这其中也觉醒不少开明之士,渐渐认为,这样下去,永远不会让各族解脱,人间真的需要一个至尊。   这时的各族老人,也只能在典籍之中,感慨几千年前,人间共主治世时万族共乐的盛况。   只是人间已不见共主,也不可能再有人称为共主。   当时各族的共识是,若真有人能平息数千年来,各族的恩怨,平息这种永不停歇的纷争,那各族都愿奉其为尊。   所以,这才是真正的人间至尊。   但想一想,在那个时候,想要人为人间至尊,可比人为人间共主难多了。   因为那不是你神通无敌,力压天下就能解决的,那需要极高的德行和威望。解开几千年来各族的仇恨,并要将之化解,有了德行威望,武力,你更需要化解的智慧。   只有做到这一点的人,才会被人间诸族,承认为人间至尊。   师子玄不禁感慨道:“这难度可大了,威望,德行。神通,智慧,缺一不可,况且也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事。真有人能解决解决吗?”   玄先生:“能。不然人间也无至尊之说。”   师子玄还真好奇道:“会是什么人,呃。是出自何族?或是说,是某位大能化身入世化解?”   这大概是师子玄唯一能想到的解决办法。   玄先生呵呵笑道:“说来有趣,不是什么仙佛入世,也不是非人之灵,恰恰是人。”   师子玄疑道:“玄先生,这不可能吧。那时人族的情况可是很不好。还能出这样的人吗?”   师子玄可是看到了被圈养了两千多年后的人族是有多惨。   惨到什么程度呢?   被困入一座巨大的山脉之中,像圈养牲畜一样,每过十年,便被异族如割草收庄稼一样,收走一批人。被收走的人是做奴仆,还是做食粮,那便是各自的命运了,虽不同,但一样悲哀。   而且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什么?   是两千多年的时间过去,以往的记忆和认知都渐渐被遗忘,人类甚至认为。那片山脉,就是整个天地!   就如同坐井观天的青蛙,将井口上的天空当人了全部一样。   奴役。苦难,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遗忘!   所以师子玄才会问出这样的话,这样的人族,还会出现能够人为人间至尊的人吗?   师子玄的话让玄先生沉默了片刻,这很不正常。   甚至。师子玄看到玄先生目中露出了回忆之色,让他不由心中一动。心中有了许多猜测。   但玄先生摇了摇头,没有跟他解释。只说道:“想不起来,不说了。你只要知道,人间至尊为何,何德何能之人才能称为至尊便可。”   嘿!玄先生竟然说想不起来,不说了。玄先生会有忘性吗?   当然不是,不跟师子玄说,大概也是机缘没到。   师子玄也不在意,只是说道:“明白了,人间至尊,于现在看来,最多是人族至尊。”   玄先生点头道:“没错。所以说,现在人间的皇帝,顶多算是有至尊之相,真正人为人间至尊,他们还没那个德行。但也不要小看,有至尊之相,也算是不凡,于世间来说,有大因果。”   至尊之相,也非天生,而是俗世业果,但也没那么玄乎,不是说注定你就能有所人就。   只从史书来开,古往今来,有至尊之相的人太多,同一时间逐鹿天下的人,也不少,但大多灰飞烟灭,只不过在史书上留下一笔。   但这留下的一笔,真的这么好留吗?   玄先生说:“我观这人间至尊之相众生,于世间走一遭,莫不是都造了无边恶业,有福者消福,有簶着消簶,大多地狱都不收。”   师子玄也是神游过幽冥世界,知道地狱之说,实乃返照消业之地,与在世人来说,可怖可怕,但于无始而来的真灵来说,却是好去处。   而地狱不收,却是连最后一个消业的地方都没了,那才是真的大恐怖。   一念至此,师子玄也不禁冷汗直流!   他干了什么?   竟是与那持元灵君左薇,一语定赌人间至尊谁属!这还真是不要命了。   “糊涂了,糊涂了。”师子玄直敲脑袋。   玄先生看了他一眼,冷笑道:“现在知道怕了?”   “那倒不是。”师子玄无奈道:“只是那时确实糊涂。”   玄先生横了他一眼:“杀劫之中再杀劫,随后是情劫。自古英雄,世劫易闯,情关难过。”   师子玄也横了他一眼:“喂喂喂,玄先生,你不要为老不尊啊,什么情关难过?我又不是英雄。”   “呵呵。”玄先生呵呵笑了一声,随机又皱了眉道:“至于你那师兄……”   “至于我那师兄……,那才是最凶险的一劫吧。”   师子玄长长叹了一声。   这一声长叹,有无奈,有惋惜,有惆怅,竟然让玄先生都好奇起来。   ps:ps:(啊~~~人族被圈养,万族为尊。而后人间终出至尊之人,带领人族,冲出囚牢,重载洪荒。怎么看都是很好的模板背景啊~~满地打滚,好想写,爽点无数。肯定比这本好写~~~~(&_&)~~~~)      第285章道果缘出正定信,人行邪道苦海深!      “既然叹息,想必你自己也看出来了。你这玉京一趟,还真是九死一生。算算看,还真是一环扣一环,无论哪个,沾上了,就是害命之难,就算侥幸不死,你是大业沾身,你这一世的修行就不要想了。”   玄先生说道。   师子玄嘿了一声,说道:“玄先生你还说漏了一劫。”   “我说漏了什么?”玄先生问道。   “天堂之心啊。”师子玄看了一眼约翰,说道:“当初楼飞娘要将天堂之心送我,还好我跑得快,不然就走不掉了。”   想那时,师子玄离京时,心血来潮,有感大危机,速离玉京。而当时在街道上,楼飞娘突然出现,唤名欲拦,师子玄心有所感,竟是理都未理,只做未闻,让熊大黑马不停蹄,驾车驶离。   说起来,当时师子玄似乎有点不近人情,人家楼飞娘好歹是玉鲸魁,有三绝美誉的绝世佳人,寻常人想在随苑纺见她一面都难。但当时师子玄在车上听到楼飞娘唤他,当真是仿佛听到阎王催命的声音,哪里还敢应?   那时要不是师子玄坐关一梦,被那梦中的鹤舟道人一尺子砸醒,明悟许多,只怕还真被套进去。   还好当年跑得快啊。   师子玄现在跟玄先生说起来,都是一脸悻悻然。   玄先生倒是好奇了:“哦?天堂之心?那是什么东西?那个约翰来找你,也是为了那个东西?”   “嗯。”师子玄应了一声。   当初在玉京,师子玄见了约翰,觉得跟他很投缘。说了很多,当时对约翰说了一声,如果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来景室山找他。   没想到十年后,约翰还真来找他了。   具体是怎么回事呢?   简单说一下。原来这十年里,无论是兰开斯特那帮子人,还是约翰和他的门徒们,都没闲着。   神朝虽大,但这些年里,也差不多都被他们翻了一个遍。   他们找什么?当然是天堂之心。但还不仅仅是天堂之心。还要找一个人,是谁呢?是沙利叶。   沙利叶是谁?各位看官可能不太记得。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在约翰和兰开斯特等人所信仰天神的国中,将天堂之心偷入凡间的那个“盗贼”,并且为了隐蔽自己。来到了大浮离世,并远行东方,来到了神朝。   而这个人师子玄也见过,就是当日韩侯府中,那个出手抢走玄珠,后被傅介子梦出金甲战神追杀的那个异族人。   这个人道行多高,师子玄不知道,但能从天神那里偷东西溜下来。还一直没被人抓到,也算能耐了。不仅在那位神灵的神国中偷走了宝贝,连玄珠这种东西。八人也是他从天庭里偷下来的。   嘿,天庭是什么地方?寻常人没个组织,去那游逛,都会被巡界天神扣下。这个沙利叶却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玄珠带下来,也算是厉害到了极点,起码隐匿行迹的能耐是不小。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运气都用光了。终于被约翰和兰开斯特找到了。   师子玄当时还很好奇,沙利叶是怎么被抓的。毕竟此人能从天堂和天庭两个地方偷东西下界。还躲了那么多年,如果纯心想隐藏起来。肯定很难找。   这种修持特定神通的人,最是麻烦,想找到他很难。   师子玄知道约翰和兰开斯特的道行都很高,而且还有天神赐予的宝物和秘法在身,但想要抓到沙利叶,也不太可能,毕竟如果真那么好找,早就找到了,也不会等到如今。   约翰说:“沙利叶违背了神的指引,便失去了神的荣光。失去了神的荣光,他便不再是他。”   约翰说话的方式,师子玄,玄先生都不太适应,听起来很别扭。   这也难免,毕竟约翰是异国人,修行的方式和他们也不太一样,语言习俗也不一样。但是大道之上,终究是殊途同归,道行境界终究是无别的,只不过叫法不一样。一相印证,也基本就明白了。   约翰说的话,师子玄的理解是:沙利叶的所有修行,都是起自他对天神的信。就如同修道人最初修道时,发心要求超脱,修佛人誓要人佛一样。   修行人没有这个愿,不起这个信念,那都不叫修行,甚至不能算是入道。   有了这个大前提,有了这个基础,才算你在正路上开始前行。   可以说,这就是修行人修行的根基。   沙利叶违背了神的指引,就是违背了他当初发愿修行的那颗初心,相当于自毁根基。   这样会导致什么结果呢?   约翰说,他便失去了神的荣光。   神的荣光又是什么?   师子玄的理解是,是你所求最终的道果。   道果又是什么?世间许多典籍,传纪,甚至戏文,都说道果,道果。但却很少有人真正理解道果是什么。   道果,是指你从发誓立愿修行开始,种下的那颗种子,并且在随后的时日中,不改初心,以戒为体,以行为资粮,以功德为水,最终花开而见的果实。   比如,一位佛家弟子,发愿修佛,他所种最初的愿心,必然是,我誓愿人佛!   是的,誓愿人佛!而不是誓愿人菩萨,誓愿人罗汉!   这愿看来挺大,挺空,好像太过遥远,难以企及。但这就是道果,而且你必须有这个愿。修佛,修佛,没这个誓愿,不敢发这个誓愿,你还修什么佛?   修道的也一样,连誓求超脱,人仙了道的信念都没有,还修什么道?早晚是只求长生的守尸鬼一个。   诸上所说,只是道果最浅显的一部分,最多只是个初衷,只是颗种子。那果实怎么才能结人?   上面已说。以戒为体,以行为资粮,以功德为水。从种下这颗种子开始,就按照这样的方式去做,去行。最终花开见果,才是全真道果。   这句话转化回约翰的话来说,就是沙利叶在最初修行时,是见到了他所信仰的神灵的伟大知见,一切不可思议的能。他发誓要人为神灵一样的存在,有这样的伟大知见。有这样不可思议的能。   即是,分享神的荣光。   但沙利叶现在怎么样了呢?违背了神灵的指引!不是他违背了神灵的命令,而是动摇了他对神灵知见,神灵所行,神灵所愿的信念。以及自己愿意如此人就的初心。   没有了这样的初心,他就失去了他从起信开始,在神灵指引下的一切修行。无论是知见,神通,道行境界,都会消失。当然这个消失,不会是一下子失去的,而是逐渐的。但最终会全部失去。   有的人会奇怪了,知见这东西,见到了。认识了,还会消失吗?   各位看官,答案是会的,知见这东西,才是修行中最重要的,更是会变的。   我们说。为何要秉承正法修行,而不期外道?   原因就在这里。正法是什么?是真正的光明大道,是正知正见。按照这样的方式走路。以这样的方式来看到宇宙人生,虚空玄藏一应妙有,才是正确的,永远不会错。   而不修正法,一应所见知是什么呢?   邪知邪见。   邪是什么意思?   不是邪恶。是偏差。这里不是简单的好与坏的问题,是一个方向的问题,是圆满与有缺憾的问题。   正法是圆满的,道路是光明的。邪知邪见是有缺的,道路是曲折的。   明白这个问题,一切就都明朗了。   这就是为什么,世间无论是佛是道,还是其他教派的教义,起初最重要的,都是要你有信,并且是正信,有这个正信,你才能入门修行。   (说句题外话,有很多戏文中,主角本身自称自己是个无神论者,但却因为得到了某某神,某某仙的“秘籍”,就开始了一路杀伐,和所谓的修行,最终一路斩仙灭佛,人就所谓的“大道”。   各位看官,在明白了约翰的话后,上面所谓的主角,如今看来,是不是很可笑?连正信,正知,正见都没有,甚至连去求取的心都没有,就能人就?道果都不明,还谈什么求道,还谈什么人就?道路是什么,在哪,怎么走都不知道,一本神通秘籍就全包了吗?   这样的人,不过是沉迷妄心之中的糊涂虫,于世泥之中翻滚而自乐,在烦恼风口堕入恶趣之时大喊爽快的傻瓜罢了。   那真正的主角,也是于此世间的你我该怎么办呢?   很简单,先起正信,以持正定,了悟正知。   起正信,是一切的前提。正信又是什么呢?   一应圆满!   有这个圆满的知见的,是神,是仙,是佛,都可以,都是你的正信。这才是信仰。   不要说出“我什么都不信,我只信我自己”这样的话,你连你自己的自性都不觉,宇宙人生智慧都不得,信自己什么?愚昧和无知吗?   不要觉得立信很难,认为难以接受,现代人似乎很多觉得礼佛拜神,好像就是自己卑微了,感觉憋屈,不服气,不自由,不平等。换个念头想想,仙佛是过来人,不是他,不是她,也不是它,而是未来的你自己。是日后大彻大悟,圆满自觉的你我。   你就是仙!你就是佛!你就是神!给自己磕个头,哪怕五体投地,你还憋屈吗?   想明白这一点,起信还难吗?一点都不难。)   沙利叶失去了最初的正信,在求取的过程中,动摇了正信,便在正确的道途上走偏了,与原来的目标愈来愈远。   就如同本来在大道上走着的人,在走到半路的时候,拐了个弯,行去了岔道,最终自己都迷路了。   这就是约翰说的,沙利叶失去了神的荣光。   最后,约翰说,失去了神的荣光,他也便不再是他。   最后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师子玄的理解是:   本无无明,又自生无明。本如无入,又去无可去。   这句话具体怎么解释,后面再说,总之约翰这句话,让师子玄翻译,就是四个字:人行邪道。   最终结果是怎样?   连自己的本来面目都失去了。      第286章三问玄子吾是谁,心自生疑大怖生!      人行邪道,失了本来面目,这样的结果会导致什么样呢?   师子玄很好奇,便问了约翰。   约翰说:“神对先知说,失却了荣光,你便失去了一切的明,一切的暗,连仰望都不能。”   随后约翰又解释了一下:“沙利叶失去了神的荣光,从天堂下堕。但他去不了地狱,因为即使是那苦难的域,也是神的荣光。”   师子玄想了想,明白了。   用我们的话说出来,很令人震惊。即是说,沙利叶日后,不但天堂上不去,最后连地狱都去不了。   我们在世间说,一个人生前死后,犯了滔天大罪,诸多恶行,死后就会去地狱受苦。   地狱有多苦?   这里不用说,佛经道藏里面,描述的清清楚楚,古往今来,无数能够神游过阴的人,都证实了地狱真实不虚。   世人多是畏惧地狱。本书前面也写过,师子玄曾经神游虚空,而入幽冥世界。见过几位仙君,始明白,地狱非他化,而是诸多有大愿的大人就者,化现众生的心狱,是名地狱。   众生知地狱苦,苦不堪言,但于大业在身之人来说,地狱又是最后的解脱地。因为能身处地狱,你还有消业解脱的机会。哪怕堕落无间无有解脱,却又终有希望。   这也是约翰所说的仰望。在地狱之中,仰望天堂。   哪怕在地狱,也还可以仰望,有消业解脱的一天。   但如果,连这众生心狱现化的最后的幽冥世界,都去不了了,那最终会怎么样?   各位看官,以宇宙人生的智慧来看,非一世一时的经历来观之。是不是很可怕?   这便是失了本来面目。   这即是人行邪道的可怕。   师子玄听了久久无言,他问约翰,为什么沙利叶会最终变人这样?因为约翰曾经说过,沙利叶这个人,曾经也是个凡人。但因为曾经供养过那时行在地上的神灵,而得到了神灵的指引。   他见识过神灵的伟大,了解神灵的知见,甚至最终自己按照神的指引,如此行止,死后到达了神灵的国度。分享神的荣光。   按照师子玄的话来说,他已经有超脱轮转的人就。   这样的人,为什么现在变人这样?   师子玄这时心中真是有惑啊,迫切的想要问明白,但奇怪的是,约翰竟然摇了摇头,竟然没回答他!   师子玄微微一怔,这时玄先生开口了,他说:“师子玄。你不要问他了。他回答不了你。”   师子玄问道:“为什么回答不了?”   玄先生说道:“一是因为他讲不清楚。第二是因为你境界不够,听不得。”   有意思,真有意思。   以往师子玄问虚空玄藏之事,玄先生就说。你境界不够,听不了。   就如同当时在姻缘庙里,姥姥童子给去姻缘庙求姻缘的妙龄男女讲的故事。   前半部分,那是世间的故事。姥姥童子讲得,世间人也听得。但后面的故事,姥姥童子讲不了。和合仙能讲,但师子玄听不了,最后和合仙也没说。   而后面的故事,师子玄是在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那是师子玄后来在道一司时,“听”小道童元清讲的。   那时候师子玄是怎么听的?   一如入定之中,一念观了几百年光景。   他是逃情,又非逃情,知非我是,又是如我,是名“观我”。   这不是神通,是一种修行的境界。也是师子玄的印证。   从那时起,这种“观我”的能力,师子玄已经有,就似与生俱来一样。下至鬼灵阴众,上至仙家故事,师子玄都能“听”得。   而现在的师子玄,又比那时在道一司时,道行更精进,甚至精进的不是一星半点。   甚至约翰都惊讶的不行,感慨师子玄竟然“去过了神的国”。   妙行无阻,进出无碍。   可以说,如今的师子玄,只要有高人再点化他一下,立刻就能上行法界虚空。   现在看来,师子玄经历过这么多磨难,避了这么多劫数,经历过这么多高人的护持和点化,才能有现在的人就,却也只与那时刚刚人道的白漱相同。   各位看官,如此我们可知,白漱大愿灵感人就一体双身,人就是有多么的高。   可反过来说,就那时的白漱,庙宇不在人间的正神白漱,和如今妙行无阻,可行虚空法界的师子玄,竟然还听不了沙利叶为什么会堕落的“因缘”!   这太奇怪了,太不可思议了!   师子玄听不了,约翰自然也不可能讲的出来。   各位看官,这一点,我们从之前,师子玄和约翰的对话已经能看的出来,约翰如今修正的境界,也很高,但比师子玄还差一点。   师子玄听了玄先生的话,越感困惑,说道:“玄先生,我真心请教,你不要开玩笑啊。”   玄先生神情严肃道:“我什么时候跟你开玩笑?师子玄,你是不是认为,你现在很能耐了?境界很高了?道行精进了?甚至连仙家佛陀的人就都看不上了?”   师子玄愣住了。   他还从未见过玄先生如此声色俱厉的表情!   一旁的约翰,甚至已经匍匐在地,头都不敢抬起。   师子玄连忙作揖,但心中还是不解,说道:“玄先生,你别生气。我没那个意思啊。”   玄先生道:“我没又生气,你也别管我生不生气,这跟你没关系。师子玄,我问你,你看我是谁?”   师子玄一愣,说道:“你是玄先生啊。”   话音刚落,玄先生忽然不见了,法眼所观的玄先生不见了。   他又听玄先生的声音传来:“师子玄,你看我是谁?”   师子玄虽不见了玄先生,但还听得到,他回答:“你是玄先生啊。”   接着,玄先生不作声。师子玄心一动,入定中观照,他“看”到了玄先生。   于定中观之的玄先生是什么样呢?   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若勉强用文字描述。   如此讲,师子玄看到了整个虚空!   虚空是什么样子?   一切所人,一切所能观照,尽在虚空。   而此时的玄先生,充满了整个虚空!万藏一切的虚空!师子玄能够一念观之的整个无穷无尽,无边方广的虚空!   虚空即是玄先生,玄先生即是整个虚空!   可不可怕?   神奇不神奇?   何等的不可思议?   然后在这虚空之中,师子玄能“听”(这个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不是听,是名听。不是看,是名看。不是观,是名观。鹤舟我说不出来,大家可以去想象一下)到了玄先生问:“师子玄,你再看我是谁?”   师子玄此时不起一念,虚空照见一片光明。   各位看官,到这个地步。师子玄已经很了不起了。多少修行人,多少劫来修行,都没这个能耐,做不到这一点。   入虚空易入。于虚空能够放出自性明光者,少之又少。   这片光,不是意,不是声。不是言。但表达的都是一个意思:“你是玄先生。”   但这个时候,玄先生所驻,师子玄所观照的整个虚空之中。都不见了玄先生!   听不见其声,看不到其形,甚至连入定观照虚空之中,都不见了玄先生!   玄先生去哪了?   自然不是消失了,玄先生依旧在。   身在虚空,身在鸡足山,甚至就在师子玄的面前。   但师子玄听不到,看不到,甚至连入定观照都不行!   这对于师子玄来说,好比什么?   大恐怖!   各位看官,是否觉得,鹤舟是不是打错字了?   不,就是大恐惧,大可怖!   可问题来了,师子玄这样的修行人,境界还这么高深,换句话来说,已经到了妙行真人的境界,法界虚空都去得,怎么还会生出恐惧心?   会!   依旧会存在。   就如同,普通人夜路撞见恶鬼,将死之人即死照见的生死大怖一样!   那么于定中观照的师子玄,所观如虚空等藏的玄先生,都不见了,不可见,不可声闻,这是有多么恐怖?   如是讲,推翻了师子玄于修行印证中的所有认知!   做个比喻,如同我们现代人,忽然穿越到了一个没有人,全是虫子的世界!   整个世界,没有人这种生物。全是虫子,各种形态恐怖,可怕,恶心的虫子的世界!   那个世界,虫子就是人,虫子名为人,虫子相即名,人相。   那穿越来的人是什么?人才是虫子,人是名虫,人相才是名虫相。   如是想,可不可怕?恐怖不恐怖?   换做你我,穿越到那个世界,推翻了以往作为人的所有认知,会不会恐惧?会不会发疯?   无需回答,答案自明。   师子玄现在就是这样的恐惧。   他此时如何作想?   一个字:疑!   两个字:怀疑!   疑什么?   疑一切法!   疑自己自修行以来,一切,无论三洞通玄真经,还是正法光明神咒,还是等等一切诸仙佛所传世经论光明!   怀疑什么?   怀疑整个虚空法界,是不是存在。三世诸佛,往圣诸仙,是否存在!   各位看官,现在是不是明白了师子玄有多恐惧?   观照之中不见了玄先生,虚空不见了玄先生,竟让师子玄有了如此怀疑!   这本不应该。   因为师子玄的法,是从清微洞天听来的,是昔年祖师于指月玄光洞中讲与众生听的。   一应诸仙佛,师子玄也是亲眼见过的,在祖师开讲会中,九龙玄火坛内,诸仙佛菩萨各落其中。   法,他亲闻!   仙佛,他亲见!   但这时,他竟然怀疑了,怀疑这是不是真的!!!   疑法!   怀疑法界虚空!   怀疑诸仙佛菩萨!   甚至有个可怕的念头出现了。   那就是,祖师呢?   祖师是真是假?   祖师又是不是真的存在?   ……   便说此时此刻。   在那天外飞来山,清微洞天,指月玄光洞中,玄台之上的祖师,于深定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ps:(这一章,写了三天。了悟许多,泪流满面,又喜悦从生。感念师恩。)      第287章报名自来求实法,火候未足我添柴!      “童儿何在?”   听得祖师一声唤,捡香童子闻声而来,拜道:“老爷,唤弟子何事?”   祖师道:“机缘到了。”   捡香童子道:“谁的机缘?”   “莫问,莫问,机缘到了,时候未到,还差叙候。”祖师说道。   捡香童子说道:“老爷吩咐。”   “你且去那闻醉万寿山去,见你那镇园子师兄。”祖师说道。   捡香童子道:“老爷,见了师兄,我该如何说?”   祖师道:“见了你那师兄,他必问你为何而来,你就答他说‘昔年祖师在法海池中种的青莲,已见果实。’,如是说,他自明了。’。”   捡香童子道:“明白了。”   祖师又道:“那镇园子若再问你,无论何事,你一概莫要说,他若问的急了,那你转身就走,莫要理他。”   捡香童子暗暗记下,道:“弟子明白。”   说完,上前请了祖师法旨,匆匆离去。   祖师坐定片刻,唤道:“徒弟何在?”   不一会,从外面进来一头黄牛,滚落化人一个中年道人,上前拜道:“见过大老爷。”   祖师道:“有一事请你去办。?长?风?文学”“中年道人道:“老爷吩咐。”   祖师道:“你且执吾金令,去那始青天处去见天尊。”   中年道人惊道:“老爷,我道行不行,怎去见的了天尊?”   祖师道:“执吾金镶令,便可去得。”   中年道人稍安,道:“领法旨。”想了想,又道:“只是老爷,弟子去见天尊,该如何说?”   祖师道:“你去见了天尊,天尊必问你从何而来?你休提‘祖师’二字。便说‘昔年天尊你在苦海崖边载的无忧树,已经发根。’,如是说,他自明了。’。”   中年道人道:“明白了。”   祖师又道:“那天尊若再问你,无论何事,你一概莫要再说,他若再问,你转身便走,莫要理他。”   中年道人暗暗记下,拜道:“弟子去了。”   恭身上前领了法旨。请了祖师金令,匆匆离去。   祖师坐定片刻,再唤道:“赤龙子何在?”   不一会,从外面进来一个赤髯道人,上前拜道:“老爷万安。”   祖师道:“有一事,请你去办。”   赤龙道人道:“老爷何事吩咐?”   祖师道:“此事本不许你,但观你近来修行,却归六度,勉强可行。”   赤龙道人心中激动。忙拜道:“求老爷舍个慈悲。”   祖师沉吟片刻,说道:“你若办得,便是无边功德。休说那赤龙女能因你得度,与你本身。也可天街有位。”   赤龙道人喜不自胜,再拜道:“求老爷慈悲。”   祖师又道:“你此去,却是与你本家打交道。”   赤龙道人神色微变,低头道:“老爷要弟子归那龙天?”   祖师道:“然也。”   赤龙道人心中一惊道:“弟子昔年不知正法光明。道行有差,身染大恶,若归龙天。只怕大难临头。”   祖师却是不语,只是轻叹一声。   赤龙道人见状,心思量考,定了定心,再道:“弟子失言了。但请老爷吩咐。”   祖师终于开口道:“你此去龙天,便去见那龙主。龙主必问你因何而来。你便答他‘昔年文殊师利镇那五龙时,抵给他那柄剑,应是当还’。”   赤龙道人疑道:“老爷,此事弟子也有所闻,只是近来弟子听天人说,菩萨道场失了龙珠,龙珠不还,只怕当日约定做不得数。”   祖师道:“你去了,那便做得。”   赤龙道人心中还有疑,祖师看在眼中,便再做分说:“你此去,如是说,那龙主必会给你设个障碍。这障碍,别人帮不得你。”   赤龙道人惊道:“老爷,不知是何障碍?”   祖师道:“说障碍,无障碍,无有障碍。说无缘,却有缘,离言说缘。心无疑,无有疑,无有可怖。你且去吧。”   赤龙道人脑中懵懵懂懂,上前领了法旨,匆匆离去。   如是,指月玄光洞中,再无旁人。   玄台如上,紫香凝光。   祖师忽有所感,接着就见一人不请自来,入了洞中。   需知,这指月玄光洞,看似在此中,却并非在清微洞天。   旁人若是想来,无祖师唤名而入,都不得入,谁也不行。   此时竟有人能不请自来!   祖师坐那一观,就见这来人:   眸含星辉体灼芒,三三妙界随身藏。   圣身一体不二法,庄严威仪大神光。   此人来时,玄光洞中无感,清微洞天之中,却是六种震动,惊的清微洞天众修士不知所措,只能遥敢玄光。   此人见了祖师,即是泪流满面。滚滚自眸中落下。沾了尘,却没晕去。   观一眼,那便是寰宇一方!   祖师看他,低眉慈笑。   这人便上了前去,匍匐在地,捧起祖师之足,亲吻躬垂。   祖师道:“你是谁,从何而来?”   这人道:“自性无名,自性无相,我为国中我,见此我,是一神。无有此神,是名神。神从未来世来,从往生世来,从今时世来。”   祖师道:“神名为何?神号为何?神国何处?”   这人道:“神名‘苏格拉底拉奎尔法贡’,号‘时光之主永恒权柄创世之父’,神国居于天上。”   祖师道:“此神有何人就?”   这人道:“行创世之功,度一应有灵。若此中有一灵不归于天上,此神不得圆满人就。”   祖师道:“善。此虽小道,亦是大愿,所行亦是正香法道。”   祖师又问道:“此神从何处闻法?”   这人道:“自阎浮提处闻法,只闻权法。机缘自修觉悟,人就于阿德莱德世界,方有此神应现。”   祖师道:“此世界如何?”   这人道:“此世界不闻正法。无法相住世。因缘灵感而人,接引迷途有灵。”   祖师道:“善,虽有差,亦是妙趣。”   祖师又问:“既能来,有何求?”   这人道:“求实法。以度此世众生。”   见祖师不言,大拜道:“盼祖师,慈悲哀许。”   ……   师子玄不见了玄先生,大疑大怖自生。   如是恐惧,外相又如何?   便在鸡足山上空,师子玄立身不动。玄先生背手而立,就站在那里,哪也没去。   匍匐在地的约翰,和早闪身在一旁的山水真人,都没什么察觉。   “咦?”   山水真人忽然疑惑出声,约翰也抬起头来。   为何他们两人这么吃惊呢?   因为他们看到师子玄,骨融肉消!   什么意思?   骨融肉消?这怎么可能?   早在师子玄在清微洞天出来时,已是蜕凡神注,后经一应修持。早已法窍通开,骨络灵通,不说不坏,但怎么也是个长寿身。怎么就这么坏掉了?   约翰大惊失色。连忙取出了怀中的裹尸布。   此布通白,却不似凡物,甚至是一件神器,自有妙用。   约翰又取出一个白净的瓶子。里面盛着一种香油,只一闻,肉身都有妙应。   山水真人也没闲着。他没神器,也没约翰那样“财大气粗”,却是脱了身上的袍子。   山水真人这袍子,一穿穿了几十年,从未洗过。昔年一应污垢,汗液,脓疮痢液,都在其上,袖口衣身脖领,都油叽叽,乌黑黑。可偏偏闻着,却是香气沁心。   约翰说:“我这块裹尸布,裹在身上,就不会腐朽。涂上橄榄油,坏去了,也还归好的。”   山水真人道:“贫道没甚宝贝,只有这袍子。给他披上去,法界通香如药,百灾病业不染。”   两人都是舍得,不吝惜宝贝。   却不想两人正欲动宝,却被玄先生给拦住了。   “你们两个,不要捣乱。”   玄先生又恢复那一派悠然的模样。   约翰和山水真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不解。   倒是山水真人道:“道兄何故拦我二人?”   玄先生道:“你等不是帮他,是在害他,我如何不拦?”   山水真人道:“身器若坏,此世无有可居。我观这位道友尚不能自如进出法界。此时不关,才是害他。”   约翰也说道:“有大威仪神,我恳请您明示。”   玄先生眯眯眼,说道:“虽有难,却也是机缘。虽是不到火候,却是我来添柴。这是我跟师子玄和他老师的事,跟你们都没关系。”   约翰不敢再问,山水真人却道:“道兄,你人就之高,贫道不敢揣测,但却不能见人如此还袖手旁观。你若想明示,还请稍等,此时贫道不愿见坏根。”   这山水真人,却是说动手就动手,一边扯了道衣,裹向师子玄,另一边,却捏诀去困玄先生。   约翰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山水真人竟是这等凶悍,说动手就动手,丝毫没把玄先生放在眼里。   玄先生但看山水真人动手,约翰大惊失色,师子玄骨肉消融,却是不拦,不阻,只是背手立在那儿。   山水真人大感意外,玄先生先前拦阻,此时竟是全然没有阻止的意思。   如此,山水真人也收了手,那身袍子也披在了师子玄的身上。   约翰见玄先生没有阻拦,也立刻上前去,在裹尸布上涂满了橄榄油,将之裹在师子玄的身上。   但令二人震惊的是,师子玄不但没有好转,神胎却是加速坏去。   先是眼塌鼻陷,后是骨缩血干。   最终,五脏化脓,骨消人水,浮在神器道衣上,散发出滚滚的恶臭。      第288章空迷自照了缘根,此心谁同与慈悲      约翰和山水真人各自心惊之时,师子玄呢?   此时的师子玄,只剩了心意,外现出一团灵光。   身居尘世,又在虚空。   似是在鸡足山,又立在玄都观。   他一观,玄先生就在那里,约翰和山水真人也在。而那观中,侍者与道人正在种田,少有几个道童在树下顽皮胡闹。   而此时,他又“看”到了“自己”的身体,在开始坏掉。不但坏掉,还有种种恶臭。   自以往来说,无论是师子玄入定观照,还是神游幽冥,心意所现,都是“师子玄”,此形,此相,皆如此。   那时所见诸法经,修持法道,皆以此来。   但此时此刻,师子玄竟生出了厌离,欲弃之念。   此念一生,师子玄不由一阵心惊。   脱凡注神,已知色身不住。心不挂碍。   昔时闭关一参玄关,如我入世经历轮回种种,已破妄念执着之心。   既然如此,又怎会生出厌弃欲离身器之念?   这念一起,便是一惑。紧接着,师子玄心中可怖之感又渐息,随即而来,又是大迷。   祖师之处亲闻法,玄光洞中见诸仙。因何又生自疑?   ?长?风?文学。师子玄在世行走之时,在道观中与朵朵长耳诸人说法时,也讲道心坚定,自以为道心坚定。可如今,又为何知不可疑而生疑?知坚定心,却又生无定心?   便此时,师子玄突然听道有人唤他。   一声唤,境地就是一转。   地不知处何处,荒山一处。这四周一片血流尸骸。显然是经过了一场厮杀。   尸骸中还站着一个人,持着剑,披着甲,满身虚污。   师子玄一见此人,也认得。却是大吃一惊。   此人是谁?不是别人,正是他玄都观门中护法晏青。   晏青气喘吁吁,极度虚弱,见师子玄,抬头大呼:“观主速走,我来护你!”   师子玄先是不解,随即一念通达,明了因由。   因由如何?   早在十年前,晏青和白忌一直在追踪太乙游仙道,其时五年后。晏青随李玄应侧,自以名主。   此时韩侯一声号令,裹挟天下诸侯,兵行巴州。李玄应名以诸侯随行,晏青亦随军往。   如此三年,几多兵戈血海厮杀,多次救李玄应出了必死之地。   可叹晏青虽有剑仙之力,终究不敌在世兵祸,杀尽敌而气尽亡。   如此明了。师子玄才知道,原来晏青已经死了。   但肉身是死,晏青却不知自己已死,元识中依旧记得昔年曾与师子玄的约定。要为其护法。   就因为如此,眼前厮杀来犯诸敌,皆为毁道而来。一切来犯诸敌,皆是道地邪魔。   如此。才有师子玄听到那声:“观主速走,我来护你!”   看看,昔年一个约定。晏青死后什么都忘了,却还记得要为师子玄护法,甚至连自己已死都不知道。   晏青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那师子玄知不知道?   从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但为何从前会不知道?   这不应该啊。   以师子玄的道行,与他亲近,有缘眷属,若身有难,身有大患,他都会有所感,怎么连晏青这位道场护法身死都不知道?   回头看看,师子玄这段时间在干什么?   答案是,于山中坐,于观中求,是名修行。   这段时间,师子玄不出山,不入世,只是在修,在定,在观,一无所觉,所以连晏青已经身死,都不知道。   师子玄现在还在迷中,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但见晏青仍然死而不自知,空作生前念想。   忍不住上前道:“道友,我无事。此时此地也无晏青。”   师子玄这一句话,就道明了晏青已经死了这个事实。   晏青一听,眼露茫然,随后四境情景都一一消失,来犯诸敌邪魔,也不见了踪影。   “原来我已死矣。”晏青终究明了,长叹一声。   于此时,就见冥冥之中,似有东西在拉扯晏青,拽的他摇摇晃晃,就要去五颜六色的光圈中去。   师子玄知道这是晏青累世所造业力牵引,却不忍他继续入轮转,当下思之,说道:“道友,我虽不能带你人就,但还能带你去上行诸天,总好过下堕。”   晏青闻言大喜,说道:“谢道友慈悲。”   师子玄也不多说,“拽”着晏青,上行就走。   这一行,不见他物,不见别致。就是无穷的光。   层层诸天,层层诸景,都是诸光所现。   去了十八层天,忽听晏青叫道:“道友,停下,停下,我受不了了!”   师子玄急道:“道友,且坚持住,凭我道行,还能再走几步,不远了,不远了,就在眼前。”   晏青叫喊道:“走不了,走不了!我浑身难受,如万蚁噬,如血池污,如千刀万剐,受不了,光照的难受!”   师子玄立时一愣,恍惚间,诸天已不见,诸光也去,晏青脱了他的“拉扯”,被业力牵引,去了当去之地。   好在这一瞬间,一刹那,师子玄回过神来,结了一记心印于晏青。有此心印,下世也好寻他,再度他回山。   这时,师子玄又听有人唤他,师子玄就去了。   此地不知何地,是宫台御宇,是水榭楼台。此中有一女子,刚过妙龄,雍容有度,体着华裳。   一旁还有个扇扇子的婢女,一边打扇一遍瞌睡,猛见了师子玄,惊喊道:“哪里来的人!”   女子闻声举目,见了师子玄,目含泪珠,喜极而泣道:“小哥哥,你终于来看湘灵了。”   师子玄被这一声“小哥哥”,喊的心惶惶,神戚戚,但见这女子。不见初时稚龄童趣,样虽如旧,正值妙龄,却如隔着一个盖子。   师子玄脑袋轰然一声,失声道:“湘灵,你怎如此了?”   女子湘灵眼睛一霎一霎,初见师子玄时的惊喜稍去,定了定心,喜滋滋道:“小哥哥,你说什么啊。这些年来。也不见你个踪影,我找了你许久,就是玉京也去过。听说你在景室山立了道观,我也寻过。你好生可恶,都不见湘灵。”   什么?   湘灵去过玉京寻他?甚至亲自去玄都拱他?   他不是不见?只是不知道她来。   但为何不知?湘灵若来寻他,他会不见吗?   休说他与湘灵之间的缘深,就是昔年妙音道人也求他,说湘灵日后若出清微,必有大不良。   但知湘灵出了山。师子玄还能躲着不见吗?   可是就因不知而不见。   为何不知?   答案是,于山中坐,于观中求,是名修行。   这段时间。师子玄不出山,不入世,只是在修,在定。在观,一无所觉,所以连湘灵离了清微洞天。来了世间,都不知道。   师子玄还在迷中,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但深知湘灵如此下去,必会如妙音真人所说:“她日后,必生不良。”   一念如此,师子玄急道:“湘灵,你现在身在何处?怎么还不回清微洞天?”   湘灵微微一怔,随即嫣然一笑,也不回答,对身旁的婢女道:“玉竹,你去请元君来。”   婢女应声告退,没了外人,湘灵喜滋滋的拉着师子玄坐下。   师子玄坐下,又问了一遍。   湘灵道:“回去干什么?嘻嘻,小哥哥,你忘记了?老师已经把我赶出去了,要我百年之内,不许回去。这才多少年?一半都未到哩!我还没玩够,回去做什么?”   师子玄心中苦笑,暗道:“湘灵啊,湘灵,你以为这世间,还是清微洞天?你以为这百年光景,还是洞中一刹?”   这邪,都说不出来,只能问道:“这是哪里?”   湘灵疑道:“是宁王府啊?”   师子玄恍惚记得,那时在祖师面前,湘灵就说过自己来历。自己那时没在意,原来这就是湘灵在世的家。   师子玄恍惚时,就闻一股沁香,接着就见一绝色女修款款而来。   “我左思右考,有感今天有老朋友来,还道是谁。原来不是老朋友,而是老情人。”   绝色女修笑意盈盈,妙目看师子玄,含语轻笑。   师子玄回过神,看了女修一眼,此时已经麻木,不再惊讶,做个礼,说道:“左姑娘,原来是你。”   说是见过,神思却是在质问“你怎么来了?来干什么?”。   左薇道:“老情人见面,也不见你亲近,真是好没良心。”   说是没良心,神思却是答他:“你我早有做赌,也是在斗法,你别问我为什么来,干什么来,跟你没关系,你接招就是。”   师子玄但闻此言,脑中轰然炸开!   炸开了什么?明白了什么?   明白了湘灵就是左薇选的人间至尊!   他刚才还在跟玄先生说,自己了悟诸多劫难,缠在身上,最后自己机缘了悟,大智斩世尘,抽身而去。   如今避劫人就,可有妙行。自己虽不言,但的确是有几分沾沾自喜。   但现在看来,实际上怎么样?   自己避了,避开了什么?   其实什么也没避开!   自己是抽身了,但早种之因,一直都在那儿。   不增不减,不离不弃。   湘灵昔年因自己出关随性一见,累她犯错,受了妙音真人之斥,始离琼华灵音殿。   又因自己所言,愿为湘灵日后一应不良而护她,如是才有湘灵被诱下山,左薇现身拦道与己做赌。   说赌天下谁属,说赌道侣谁属。赌的又是什么?不是别的,是往日因,往日愿。   当时说的好听,我愿为他挡难,愿护持湘灵。最后护持什么了?   自己知是劫难,自作聪明,抽身避开。却是亲手将小妹湘灵,推下了红尘万丈,推入了无底深渊!   自己本是不入,却妄语度人,只晓得神通护道,任由晏青入世遭难。到头来,却是自己亲手将晏青送入轮回。   如今明悟了悟,脑浆并裂!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离山之前,祖师为何说:“多行善度,长颂道德,才是谢师敬师。”   “错了,错了,师父啊,徒弟错了!”   师子玄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嚎大哭。   ……   正是:   好机缘,今世报。   三十年来洞中坐,师法侣地全具足。   说修道,言修道。   口谈道德无一德,空修自迷枉做功。   多虚谈,不实行。   领戒出山度人去,却行邪路早迷途。   说谢师,言谢师。   莫说随心做功德,谤法谤师己不知。   ……   这一哭,真个肝肠寸断,听者同悲。   这一哭,真个人神鬼惊,天地同悲。   悲,悲,悲,   何人悲?   谁同与此心,方知大慈悲。   ps:(二百二十八章,写到这一章,才是我真正想写出来的东西。前面一应所有,都是为了这一章。道行这本书写到现在,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有人觉得有感觉,有人觉得胡说八道。有也好,没有也好,对也好,错也好。   但看完此篇,若能有一点感触,也不枉追看了一年半。但看完此篇,觉得这个是邪说断见,也不枉你有此修正印证之心。   道行本就是狗屁文章,邪说断见。鹤舟本就是狗屁作者,如是而已。   后面的内容,大概都是解这一章,愿意看的,等我写出来,不愿意看的,再见拜拜~~~)      第289章房空漏尽又一室,心在虚空无处安      师子玄大悲而泣,四境时景,又是再变。   地是道宫,是世间道宫,是皇城道宫。   宫中殿中,内无天帝,亦无众仙,更无诸先师。只有一偶,立于玄坛,垂眸而下。   偶像自不必说,师子玄也认得,就是玄光洞中,祖师之像。   祖师不现世间,不明世间,不名世间,为何人间有像?自然是出自徐长青之手。   能在皇城之中,驱了往圣诸仙,只立祖师,师子玄也明白了,师兄终究是在这世间,为祖师立下了“道统”。   按理来说,师子玄见祖师之相,莫不是立生欢喜,或是因此时悲仰,而生大悲和惭愧。   但师子玄此时候,无喜也无悲,似已麻木。   这时,入定坐观的徐长青,忽有所感,惊喊道:“小师弟,你怎么来了。”   这一声喊,徐长青便从定中出来,师子玄也应声化现,与他对坐。   “小师弟,今日怎不在山中修行?来看师兄?”   徐长青笑呵呵,红光满面,气态潇洒,心情很不错,若是个旁人看来,都要赞一声“得道真贤”。   但此时师子玄,虽失了肉眼,心眼却看的清清楚楚。   徐长青的身体,就如同锯末。血肉浮在骨头上,上面包个皮,就这么一盖。随便一碰,就能散去。   哪怕体内气窍通开,无漏无进,骨络灵通,一样在败坏。   而徐长青如何?师子玄看到(这个不是用眼睛看)徐长青的心(这个心,不是意,不是念。起是念,不住是意),正在对抗这个身体。   具体形容一下,师子玄感觉。   师兄徐长青的心,就是个客人。没房子住,就人了租客。而他的身体,就是个老房东。   这个老房东,特别奸诈。本身房子不怎么样,要价还很高。要钱六种,数量不限。多多益善,是个无底洞。   为啥说是无底洞?越给要的越多,而且给的还不是一时。换个房子后,他还在,而这新换的房子。你平常交钱越多,他给你的房子就越差,窟窿更大,不是房屋不冷,就是房子不热,今天这边掉快皮,明天窗口又碎块玻璃,后天着火发水。棚顶发霉,总之啥毛病都有。   更可怕的是,有时候换了房子。根基都不稳,直接就塌了。把客人折腾的不人样子,走也不是,跑也不是,迷糊了,任由这老房东笑眯眯的剥削。连回家都忘记了,以为这里就是家。住的还挺乐。   但是徐长青的心还是很明白的,想要出去。但是心现在做不了主,被老房东笑眯眯,老好人模样给骗了的那个同住户,不但不想走,还撒欢儿似得往外掏钱。   六种钱财,好生供养。   而其中一种钱,特别多,特别值钱,特别厚,名为“贪”。这个“贪”,不是寻常的贪钱,贪名,贪利的“贪”,是贪法,贪道,贪情的“贪”。   可徐长青的心,最怕这种钱给的多,所以拼命的念咒:“不要给,不要给,不要给。”   念是这么念,别说还真有点作用。同住户听了,也在给,但没有给的那么迫切了。   你还别说,这么给的一少,这房子倒比平常还漂亮了几分。   这就是徐长青如今表现出来的样子。   好看,真好看!   红光满面,仙风道骨。   但师子玄一下子又哭了。   之前,他为言晏青哭,为湘灵哭,为无言见恩师哭,为自己枉做无功而哭。   现在,他为徐长青而哭,因为此时此刻,他听到了徐长青的心在哭。   房子漂亮了点,但根基已经烂掉了,老房东笑眯眯的,扯开口袋,往里面拼命装钱。   房子挺好看,但实际上马上就要坍了,下个一房子已经在那,等着他去换。师子玄看了一眼,比这个房子还小,还破。住进去,房客连迷糊都不是,已是昧了。   这住下去,已不是几生几世,而是无量之后。   这一哭,徐长青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小师弟,你这是怎么了?”   师子玄真想喊一声:“师兄,莫要在这人间呆了,什么道统,什么师恩难报,都是你的贪念,都是自己生的烦恼,都是魔头啊!师父不会在意!走吧,跟我走,回家去,我们回去见师父去。”   但是话刚出口,师兄就不见了,道宫也不见了,自己还在那虚空中,飘飘荡荡,随波逐流。   此心此时,悲伤之感,能与谁人说去?   悲哭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无尽懊悔。   悔什么?   悔自己当初,知道师兄烦恼魔头已生,却被魔头所说抹已至,祖师要毁,而吓得自乱了阵脚。   见魔头,不知魔,被魔所惑。   若在那时,定住纷乱的心,仔细良思,必然会想明白,也因此而劝说师兄不要执着。   但那时自己做了什么?   听了抹将至,听了祖师将毁,祖师要归天法界,吓的浑然色变,心乱如麻。   认为这是劫数来了,要毁了自己的道途,于是什么都不管了,吓的屁滚尿流,滚回自己的地盘。   非但如此,玄都观都不敢放在外面,直接归墟搬家而去,还美其名曰“一线天”,自隔仙凡,当起了缩头乌龟。   非但如此,一缩十年,大感道行精进,念起昔日,虽不言,实有几分自喜自得。   这是智慧吗?   不,愚蠢到家了,连个最愚的凡夫都不如。   昔年引路之恩,今时误道以报。   以怨报恩,莫不如是。   师子玄泣声难止:“错了,错了,师兄啊。师弟害你了。”   ……   恍恍惚,师子玄游荡到了一处深山。   山是名胜山,峰是神仙居。   神仙不知姓,但知玄都名。   自十年前,玄都观一夜归墟而去。不知多少世凡人见了。   从那时起,一传十,十传百,不知多少人都知道,这山中有个玄都观,观中有个玄元真仙。   但现在不见了神仙居。不见了玄都观,不是还有个白娘娘庙吗?   这些人也算神通广大,不知从什么地方知道了,这庙中的灵验女神白娘娘,就是这玄元真仙的道侣。   神仙见不到。拜不到,这不还有个白娘娘吗?   于是乎,这白娘娘庙,门槛都要被踏破,庙祝柳幼娘日夜劳苦奔忙,都忙不过来,没办法,只能在山下寻了几个贫穷家的女童。引上山来,让她们帮忙。   更有意思的是,如今的白娘娘庙。供的可不是白漱一个人。多了个谁呢?   就在白漱的身侧,多了一个像,这像偶之人,仙风道骨,气度悠然。   外相一观,不就是师子玄吗?   这相是怎么来的呢?   师子玄不知道。柳幼娘倒是清楚。因为是白漱应允。   这毕竟是白漱的庙,她不允。这像也进不来。   但白漱允的是谁呢?   是来山中拜神仙的普通人。   大家伙儿都知道山上有神仙,但是神仙寻不到啊。见不到。怎么拜?拜不到,怎么求?   没办法,这些人左思右想,不如给神仙立个像吧。   可是立像的话,问题又来了。   一是神仙没见过,不知道怎么刻。二是像雕了,没地方立。   有的人倒是想要建庙,但是这些人还有点基本常识,你见庙立庙了,是挺好,但神仙受不受?   神仙不受,你建了也没用,在那求,神仙也不知道。   这可怎么办?   这些人中有聪明人啊,一下子就想到了白漱身上。于是大家伙儿呼啦一下,全凑到白娘娘庙去了。   早也求,晚也求,最后把白漱也搞烦了。想去找师子玄问问,可是师子玄入定神游,她也找不到,没办法,只能满足这些人的请,把偶立了,像请进了庙中。   师子玄恍惚间看在自己的像,心中无知也无觉。但下一刻,滚滚纷扰杂乱的声音,全贯入心中。   “神仙在上,下月初二,我夫君就要开考,愿神仙保佑我夫君登科及第,榜上有名……”   “生意难做,小人累死累活也没个安生。求神仙老爷保佑,让我今年能发大才,日后发达了,必来还愿……”   “……我大儿子死了,小儿子也去当兵了,神仙啊,你看我老太婆这么可怜,就剩下这么一个养老送终的,我不求财,不求长寿,就求你保佑我那小儿子,平安归来……”   “神仙啊……”   “保佑啊……”   求情的,求财的,求报仇的,求官的,求长寿的,求安康的……种种所求,千奇百怪,各不相同。   这生生求,生生念,全入心中,比耳听,比眼看,比手摸,比舌尝,比鼻嗅,都要清晰千百万亿倍。   念念入心,念念如雷,念念如电!   若换个寻常修行人在,早就被念的心烦意乱,若在定中,只怕立时被扰的魂飞魄散。   但师子玄早有观音之能,常持不忘,故而下意识的就持音做观。   但刚定住心,师子玄又是大悲心起。   自己累湘灵,累晏青,负恩师,负师兄,就是面前这声声所信所求自己的普通人,他一样都负了。   神仙名,神仙在,神仙就在像上坐。   说度人,愿度人,此中未有一人度。   师子玄不哭了,他哈哈大笑。   笑自己,笑眼前人,笑的肆无忌惮,笑的泪水翻花。   “修道,修道,修了什么道?修了自私自利业障道。”   “求法,求法,求了什么法?求了灭性害命地狱法。”   “度人,度人,度了谁人去?只度妄心入魔心。”   师子玄笑泪如决堤之水:“求吧,念吧。我师子玄都允了。都说我福报大,根器好,又有何用?你们既然要,那就拿去吧。”   这心音意语一出,就见此心之外,包裹着的丝丝光点,逐渐散开了去,化作漫天花雨,化作流光青萤,散落到人间中去。   “家啊,家在哪里啊,我好想回家啊。”   师子玄最后看了一眼这无尽虚空,喃喃自语一声,便堕无间去了。   ps:(家在哪儿啊?想回家啊!大概还有三场戏我尽量今天写完。诶。)   第290章身在无间力无畏而明不共法,心见祖师结发授记载舟福祉大航船佛曰:无间有三,时无间,空无间,受者无间。犯五逆罪者永堕此界,尽受终极之无间。   昔年师子玄神游幽冥世界,看的是十地明光大世界,接引他的,是五位仙君。   上前来,做个揖,好生客气,恭恭敬敬,陪测身前,历幽冥世界,犹如游山玩水。   现在呢?   舍了无始以来,诸多福报,再来幽冥世界,看到的,便不再是十地明光,而是恶土血海,灰蒙阴世。   刚入了此中,哪还有什么赏善司,哪有什么王仙君,马仙君,陈仙君,刘仙君,褶仙君,不知从何处就飞来一条大锁,直把他拿下。   但一看,就是两个恶神,拿锁困住他,又是打,又是骂,一路上,过了刀山,行过火海,上了冰峰,过了鬼池。   师子玄此时,没了福报,没了道行,消了法力。   过那刀山,尖刀刺脚,过那火海,火海焚身。上那个冰峰,冰寒刺骨,过那鬼池,冤鬼缠身。   不知行了多久,终去了判官之处。   “大人,有新犯恶人来了。”   两恶神将人拿了去,见了判官。   这判官姓傅,眼如铜铃,虎背熊腰,也是满脸凶相,往那一站,不怒自威。   “犯人者谁?”   傅判官问。   一旁持簿官翻过,言道:“回大人,此人乃师子玄,大浮离世界生人,寿数一时,一生……咦?”   说到这,持簿官突然停住了。   判官道:“如何?”   持簿官道:“大人,此人有异?”   判官道:“百千万劫,何人有异?”   持簿官道:“大人且看。”   判官一看,这生死功果丹书之上,名是师子玄。记的却不是这一生一世,而是自无始以来,生生世世。   一笔一笔,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判官心下大惊,为何会这样?   这幽冥府中的簿子上,虽记了众生生生世世所行果报,但一般时候,不会显露那么多。他虽是判官,知道这上面有。但他不会看到那么多。   可如今这簿上,把师子玄自无始以来,生生世世所做的一切一切,都清晰显现,明明白白。   判官若有所思,正思量间,就听旁边判持簿官冷笑道:“此人也真是上天下地,别此一家了。”   “嗯?如何说?”判官断了思索,问道。   持簿官道:“大人且看。我等在此判恶。已不知多久,那堕入无间者,不知见了多少。但哪怕是那犯了五逆罪者,生生世世。也多少做过一些善事,哪怕不做,一时善念也有。”   看了一眼下面的师子玄,道:“而此人。自无始一来,生生世世,竟是一点善报都没有。岂不是曾连一个善念都没有?如此者,真是百千万劫难遭遇。”   世间无罪者稀,无善者稀之更稀。   持簿官如是说,两个拿人的恶神,都听的目瞪口呆,看向师子玄,啧啧称奇。   师子玄听着堂前诸人所议,如若未闻。   判官问:“这当如何判?”   持簿官奇道:“这还有什么好说?判官一笔落下去,不就自照明显?不过我看此人,必是入那无间,无有出期。”   判官笔下定来生,实际上定不定,不是判官,是累世业报,判官只是判,定的都是入此之中一应众生自己。   换做其他时候,这判官也不会犹豫,直接落笔下去,这就完了。但现在,判官这笔就落不下去。   话说回来,想落还落不下去吗?还真落不下去。   判官想了想,说道:“此事我做不了主,还要请教阎君。”   持簿官有性惊,但也没有质疑,说道:“大人说的是,同请,同请。”   当下,二人请了阎君当面,将情况一一道出。   阎君细细听了,说道:“来着如常,问来者何?”   阎君就说了八个字,什么意思?   很简单,这个人来了,跟平常来的那些人,有什么分别?都是来此中消业的,神也好,仙也罢,就是佛菩萨下来,都是这个目的,来者如常。   想要判他去哪里,你去问他自己呗,他自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都不用你来判,不然他也不会来。   世人知地狱苦,怕来地狱。怕没用。一世命消,就是生起一念完了,下一念尚未至,已在未来。   这短暂的片刻,那个有钱任性的给老房东交了一辈子的钱的同住户,终于去睡觉了,这颗心终于暂时做主。   可回头看看,同住户给他弄下了多少烂摊子要他收拾?还要去给他擦屁股。   没办法,怎么办?去哪擦?去哪收拾?   地狱!   哪里能擦的快,擦的好,擦的干净,就去哪儿!不然下一个房子来了,同住户又要醒过来了!   判官和持簿官瞬间顿悟,大拜阎君,赞叹阎君开示,当下心,立愿如是。   此不多说,判官和持簿官回到殿去,也不落笔也不多言,只问道:“师子玄,你愿去哪里?”   师子玄茫然道:“我能去哪?”   判官道:“仙庭可去,天宫可留,佛国可去,神国可居。若不愿,三千大世界,百千万亿不可计人世间,都可去。若不愿,地狱幽冥,无间种种,你也可去。”   师子玄啼笑皆非道:“仙庭天宫,佛国神国,人世之间?哈哈,哈哈。”   师子玄大笑若狂,两个恶神当下有心嗔怒,正要作,就被持簿官摇头止住。   判官见之闻之,不气也不闹,笑眯眯道:“师子玄,你笑什么?”   师子玄摇头道:“我笑我自己。仙庭天宫,佛国神国,此世人间。我都去了,去过了,却是糊涂的去。糊涂的来。糊涂仙当过,糊涂神做过,糊涂佛也人过,糊涂人更不知做了几次。还去干什么?”   判官微笑道:“终究要有个去处。”   “找不到家啊,回不去家啊。我能去哪里?”师子玄喃喃自语道:“糊涂,糊涂,一辈子糊涂,生生世世迷途。却还没当过糊涂鬼,问我去哪,那就去地狱吧。去那无间地狱,做个糊涂鬼好了。”   这句话说完,师子玄就不见了,两个恶神面面相觑,判官和持簿官员却跪地顶礼,礼赞不歇。   师子玄一念入了地狱,去做永无出期无间的糊涂鬼。刹时,就感到自己在下堕,无时无间。无知也无觉。   这一时现在在,刹那就过,过去了,就过去了。不思不念。现在来的,停不下,稍刻便过,未来的的。就在眼前,转身就至。   下堕途中,师子玄就见无数凶狠无常的恶鬼厉鬼。扑身而来,啃他血肉,剥他皮衣,烹他做汤。   可他的身体太大了,如同无间。永远也吃不完。   吃他的恶鬼太饿了,腹如无间。永远也吃不饱。   自己的寿命太长了,时如无间。永远也死不了。   师子玄呆呆的就在那,是下堕,也不堕,是在行,也在停。似在生,也无生,既无间生,便永恒生。   昔时想求长生,想求永生,现在都满足了,都得了,无间永生,还快乐吗?   不知是苦是乐,在此间,在无间,如是而已。   吃他的恶鬼,只吃还不够,变着花样来折磨他,各种人间见的,能想像的,还有诸天世界,一应造苦的刑法,都往他身上试。昔时他如何对别人的,现在都在用这永生的身体,在还,在报。   痛吗?痛,痛的生不如死,如死不生。   苦吗?苦,苦的心肝如绞,绞拌心肝。   恨吗?不恨了,一无所恨,恨谁,怨谁?   这吃他的,折磨他的,一应恶鬼,都是昔年的冤亲债主。现在找来了,你还不还?不还也要还。   比起这生生世世的迷糊,心在虚空无处可安的迷茫,都算的了什么?   还吧,报吧,福报都不留恋了,还怕这业报吗?   师子玄如是受,如是念,心无所住,受无间也无住。   这时,忽然听到有人喊他。   他抬头一看,就见昔日引他入山的捡香童子,驾香云匆匆而来。   捡香童子有宝香护体,出入无间随性,恶鬼不能近。   捡香童子到了面前,但见师子玄如此,一下子眼泪都溜下来了,哀哭道:“小祖,你这是怎么了?怎堕了无间地狱?若不是祖师赐了宝香,我寻你见你都不能。”   师子玄道:“你来了,从何来?”   捡香童子擦了擦眼泪,说道:“从万寿山来。小祖,祖师知你有劫难,让我去那万寿山,求了颗人参果。”   说完,从口袋里取出个果子,用金兜子包着。   一看这果子,如三岁未到的孩童,四肢具足,五官俱全。   这果子,香浓四溢,旁边那些恶鬼闻了,如酒虫见酒,如财迷见钱,如官迷见印。   口水直流,不由分说,上前就是来抢。   捡香童子不理也不管,自有正香法道,哪个恶鬼也近身不得。   师子玄问道:“人参果?听着稀奇,有什么用?”   捡香童子道:“草还恩报,人身难得。食此果,可得人身清净体,无劫无病无灾身。闻一闻,都有寿数长悠四万载。”   捡香童子捧上前,说道:“小祖,且快吃下去,莫要在这受苦了。”   师子玄道:“心不安,其身也无安。”   “小祖!”捡香童子急的抓耳挠腮,又听师子玄道:“得个草还身,做个长命人,跟我现在有什么区别?得恩报,要去还,得业报,要去偿。得寿数,天上星辰寰宇都没我命长。”   捡香童子一怔,相较无间,四万载,不过弹指即过,无可以说。   师子玄接了果子,剥了开,那果子哇哇大叫,肉裂汁躺,接着一口吞了下去。   众恶鬼眼巴巴的看着,无可奈何,捡香童子却是愣了。这小祖怎么言行不一,说不吃又吞了下去?   师子玄将果子吃了下去,吧嗒了一下嘴巴,接着又张开嘴,哇哇的吐了出去。   片片果肉,滴滴果汁,合着血肉,化作轻盈光点,化作了此间地狱,一应受者身前。便做佳肴美味,便做玉液琼浆。   众受者食之,当下便去恶相鬼邪貌,还复人身。   “小祖……”   捡香童子怔怔无言,师子玄将最后一个果核吐了出来,递给他,说道:“昔日有位老个老道士,向我求丹,当时我应了。现在却是失言了,只能借花献佛,请你帮我把这果核给他。”   捡香童子上前接过,还要说点什么。却被一股大力,拉扯出了幽冥世界。   时无间,不知时。   又来了一位访客,却是一头老牛。足下生云而来。   师子玄见了,是故人,很开心。打招呼道:“老黄,你来了。”   黄牛落地,滚出个中年道人,见了师子玄如今模样,也吓的流了泪,泣道:“小祖,你怎么这番模样了?若不是天尊赐宝,我这都下不来见你。”   师子玄道:“老黄啊,你来干什么?”   中年道人连忙道:“祖师知小祖有难,便着我去天尊那里求了颗九转丹。”   “九转丹?听着稀奇,有什么用?”师子玄问道。   中年道人道:“九转丹,是转心丹。吃此丹,可转一惑二念,可转三心二意,可转五五分别,可转六欲七情,可转七邪八正,合九归真。吃下去,心得安然得清净,花自飘零水自流。”   好啊,妙啊。真是无上正果丹,天尊慈悲果。   中年道人捧上前去,急切道:“小祖,快吃下去,莫要在这里受苦了。”   旁边众受者,还归人身,皆以贪心欲念而观,食指大动,却没扑来抢来。   师子玄道:“我心者,不可以身得,不可以心得。我心难安。”   我的心想安定啊,从身上得不到,无论人身还是仙身,从心也得不到,无论是烦恼心,杂乱心,还是清净心。   “小祖!”   中年道人急的抓耳挠腮,又听师子玄道:“若得清净,我在清微洞天,在玄都观中,入定做观,法喜具足,比这世间什么快乐都快乐,比什么洞天福地都清净。但和我现在又有什么区别呢?这九转丹,吃了也白吃了。”   师子玄说完,接过草还丹,一口吞了下去,不过片刻,又张开嘴,哇哇的吐了出来。   吐出的丹,化作了药,化作了尘,被师子玄轻轻一吹,上天化作漫天花雨,落地生根。   众无间受者,受雨露,皆转此心。   心怨者,皆转释然心。   心恨者,皆转感恩心。   心贪者,皆转慈悲布施心。   心魔者,皆转正定正信心。   心烦恼者,皆转无忧清凉心。   心苦愤者,皆转法喜乐善心。   种种心相,不一此说,有相皆转。   众受者心转,心身化慈悲,围坐在师子玄身旁,顶礼谢恩,愿为护法。   无始之来种种怨亲债主,今时今地,都人护法光明神。   “小祖……”   中年道人默默无言,师子玄将最后的丹心吐出来,交给他,说道:“昔时我应了一个老朋友约翰的请求,要帮他寻回天堂之心,现在却失言了。正好借天尊慈悲,请你将这丹给那约翰,给那沙利叶吃去。”   中年道人上前接过,正要去说什么,却被一股大力,推出了幽冥世界。   此时此刻,师子玄身上没痛了,因为恶鬼受者都人了人身相貌,不吃他了。不但不吃,还四处找了好的食物,来供养他,找了难得的清水,来供养他。   师子玄心中也不杂思乱绪了,因为没有冤亲债主来烦恼他,非但不烦,还围坐在他身旁,为他护法,挡住烦恼风口,挡住恶趣火口。   师子玄左看看,又看看,这还是无间地狱吗?   简直比清微洞天还好,比玄都洞天还美。   在清微洞天,还有人要斗法比试,在玄都洞天,还有徒弟跑来跑去,世凡人拜求不断。   “道场,道场……出山立观,入世寻神……”   师子玄心心念道,终于豁然开朗。   传法,传法。   自己和师兄徐长青,那时候都认为自己没有资格,没那福报,得传祖师。   实际上呢?   缘起是道场,顺缘了缘不断缘者是道场。   方便是道场,弘法方便众生入道者是道场。   伏心是道场,去了妄念狂心以得正见是道场。   红尘是道场,布施爱语利行舍一切不求回报包容是道场。   神通是道场,非眼见是智慧神力而通之是道场。   烦恼是道场,知心实际清净烦恼只为相状而不迷不堕是道场。   三界是道场,智不住三界跳而出之自由自在来去自如入红尘万丈入地狱无间无畏是道场。   身我是神,是住此世缘起而人一切神。   众生是神,是无始以来无迷不惑无上正等正觉智慧聪明之神。   神而明之,明之者神在。   寻神,寻神,寻无可寻。   明神,明神,神无所不在。   祖师真法,早就传了,在世间,在洞天,在红尘,在地狱,在天宫。   求法,求法,能求之法,皆外法,皆以众生根性利钝而说方便法。   正法本无,只迷不见不知已得,自性具足。   师子玄看不到地狱了,观不到众生了,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   没有宇宙星辰,没有佛国天宫,无神国幽冥,无人间万世。皆是缘起而生,又缘起而灭。   祖师所说抹,众生所知抹,从来未有,又从来未去。   仙佛不住与世,却无处不在。   三世诸佛,往圣仙师,都在,从未停过,从未停歇。   只是迷者自迷,迷者不见,迷者不受,不知如是。   师子玄泪流满面,跪在漫天仙佛圣贤面前,悲而痛哭。   迷者终清,却见百千万亿个自己,在迷途苦海之中难拔,只把深苦当极苦,却把浅苦做极乐。   不为自己,也为自己,不为众生,也为众生。   漫天神佛,往圣仙师,慈悲视之。   玄先生现了宝相庄严法身,坐于赤龙背脊,持了宝剑,威仪无边,消去玄子之颅,又掷出宝剑。   颅落人橹,剑化航船。   师子玄化身而出,持撸载舟。   三世诸佛,往圣诸仙,抚顶结受记。   即说咒曰:   “去吧,去吧,带回来,带他们全回家来。”   (全书完)   ps:(道行圆满,心喜无量,还有后记和感言,写出来,再来。今天恰巧是鹤舟生日,双喜临门~~开心呦~)   章节目录后记   后记:   “如是我闻,一时于大浮离土,空天青世界,天尊应化入世,无名有性,初于漏观,有龙女缘见,携之入山,名飞来山……”   “……清微洞天者,祖师化世道场,浮离之根。是时,内有高真大圣,协侍左右。清福者众,妙道者百二十千,非人仙众,不计其数……”   “……长耳者起身问曰:‘天尊,何为道场,何为心神,众同修惑,盼求开示’。天尊曰:‘善,长耳生,祖师善护念诸众生,故愿诸生明示。汝今谛听,当为汝说。’……”   此时不知何年何月,世间不知何有世间。   此处有座山,山名万劫。   山中有个道观,观名通天观。   通天观中,便种桃花树。内中清净无俗人,只有一道人和一个雪白玄鹤。   一时,这道人手持法笔,下垫经纸。笔行如飞,写的飞快。   不知写了多久,这经纸已经写的满满腾腾。   道人笔停而住,捧起经卷,读之思之,最终满意的收起笔,拿印盖了上去。   这时,旁边一直伺候着的鹤儿开口了:“老倌儿,写完了?”   “写完了,写完了,累死我。”道人擦了擦汗,只觉得口干舌燥,手酸腿痛,拿起桌旁边剩下的半个桃子吃了。   鹤儿贼探着脑袋,瞅了半天,忽被道人一尺子打在额头上。   “哎呦,老倌儿,你打我做甚。”   鹤儿吃痛,捂着脑袋。怒目视之。   道人吃的桃子,含糊道:“你这畜生,瞎看什么。”   “我怎么不能看!”鹤儿驳斥一声,眼睛丢溜溜一转,舔脸问道:“老倌儿。行行好,我就问一个问题。”   道人啃着桃儿,问道:“问吧。想知道什么问题?”   “度天尊人道的,那人是谁?”   道人得意洋洋道:“不就是道士我吗?”   “呸!”鹤儿骂了一声,鄙视道:“就你这懒惰邋遢的臭道士,能度天尊?”   道人哼哼道:“怎么不是我度的?不信你去他道场去问问。他承不承我情?是不是我度的他?他要敢说个‘不’字,看我不拿尺子削他!”   鹤儿听了,一个字都不信,嗤之以鼻道:“得了吧,你舔脸去给人送个衣服。人家都没稀得要,谁不知道天尊化世,都想去沾点儿功德。”   道人脸皮抽搐,目光危险,说道:“你这畜生……”   鹤儿越说越欢快,叽叽喳喳道:“祖师要你记行作经,可没说我一定要在这里陪着,当年被你骗上山来。俺是不知道,不然早跑了。老倌儿,我去人间耍闹去了。你自个儿在这闷着吧。”   玄鹤说完,振翅一飞,就朝着山下去了。   道人气的拿起尺子就要甩,忽碰到桌角,撞飞了经书。   经书飞起,道人吓得魂飞魄散。赶忙在地上打了个滚,肉身做垫。让经书落在了身上。   道人将经书捧起,恭恭敬敬的放在了桌上。心中悻悻道:“自己写的经,还要好生恭敬,这叫个什么事啊。”   说是这么说,还要给经做个名,不然不好传世。   “高卧九天万年身,几回沧海化凡尘。”   “红尘路上真行者,道德门中至诚人。”      道人做了个楔子,提笔在经首,要写“道德”两字。      但忽想起天尊这小子昔时对自己恭恭敬敬,现在见了,自己还要拜他,甚是不痛快,想了想,就把“德”字改人了“行”字。   “道行,道行,道行经。嘻嘻,是你自己说你无道也无德,道人我给你面子,给你留一半,若是祖师问起,也不怪道士我啊。”   道人自觉摆了天尊一道,偷偷乐了一阵,忽念起祖师,是要自己将这部经流传下去。   “烦啊,烦啊,那人间烦的要死,道人我去过可不想再去了,可这经怎么办?”   道人左思右想,忽然生出个注意:   “不如在人间找个傻瓜,让他自己写出来,也不用道士我下去翻滚了。”   一念至此,道人嘿嘿一笑,点了香,捧了经,站在崖边,顺手扔了出去。   经书穿云入海,不知落去何方……   时阎浮提世界,震旦国江省边陲小县。   有一善男子,名姓不表。不喜杂乐,但喜读书。众书者,唯喜释厄。   读之思之,忽一日灵光乍现,何不做一书文,传于。   一者爽于自身,二者爽于书友。   杀人夺宝,踩人证道,金银稿费,岂不滚滚而来?   心心念念,真如猫挠。   当即书之,传与编辑。编辑者谁?三生也。   三生看之,言:汝文小众,难以大发,小众尔。   善男子惴惴言:“可签约否?”   三生思之,言:“可。”   闻之者大喜,随之签约上传,人绩喜人。   然,喜之早矣。   书前半者,文之随喜,甚是爽快,读者观之,如饮沁凉。文过半后,善男子惊而恐之,文自人文,不以意转,不以提纲而行,读者观之,如念咒子,弃而去之。   善男子不明所以,恐之随惑,写而疑之,最后敌而停之。   奈何人力不及天数,终写与完本。   而后,甚与疲惫,诸友惊问:何而完本,太监呼?烂尾呼?   告知:唯,圆满以,多写乃骗稿费。   友疑未去,再问曰:玄子根脚何处?祖师何人?玄子师者人谁?   善男子心思暗骂:娘希匹,吾亦愿知,奈何说而不得。   笑而言道:吾书之,汝观之。吾做坑,汝入之。吾天坑,埋汝在坑矣。   言完大笑而溜,众友气而斥之。   善男子偷哭暗苦,忽灵光再闪,手不受控,落盘上之键,噼里啪啦以书下本。   善男子恐而观之,默观所书,心中唯叹息:   “众友,非吾挖坑乃坑尔等,是坑者自挖矣。”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s.bookben.cn--书本网【沐慕。】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